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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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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章

雖外面天色已晚,但許長恒輾轉反側地睡不著。

她之前的推測在與安川的探討中一一驗證,王氏兄弟被害的真相已然浮出水面,真兇與其幫兇亦有了結果,但她卻覺得心中愈發地不適。

無論是對王林氏,小九還是只與她有過匆匆一面之緣的阿媏,她沒有絲毫對兇手應有的義憤填膺的態度,反而覺得自己與他們很像,都在為了某一個目的忍辱負重,而且都是聽起來再也簡單不過的目的。

阿媏是為了與自己的母親團聚,而她是為了查清兄長的死因,她們都為了親人,也都想有一個家,

更何況,她知道一個女孩子化成男裝行走世間有多艱難。

她甚至還隱隱有幾分慶幸當時在遇到阿媏時自己並沒有當場將她識破,否則在將她下獄後,自己定然會心生愧疚。

左右不能入睡,她便幹脆坐了起來,小心地下了床後發現走路時腳踝也不疼了,決定去前廳點些吃的。

隔壁的屋子已經滅了燈,想來安川已經入睡,本就不願打擾他的她心下稍安,輕聲關門後躡手躡腳地往前面走去。

前廳的桌子只有幾張,而且並沒有其他客人,她還念著晚膳時安川端來的那碗菜粥,便在前廳坐下後問夥計能否再做一碗。

結果夥計先是不明所以地一楞,隨即便想了起來:“客官說的是那碗菜粥呀,那可不是小店的膳食,而是那位點菜的客官單點的,是他自己在後廚選菜切菜之後又在一旁指點皰廚做的,說是比較合對病人傷者的胃口。雖說既有肉又有菜的,弄起來卻麻煩得很,而且味道也寡淡,客官還是換個菜樣吧,您瞧,咱家……”

後面夥計說什麽,她幾乎都沒有聽見,只在他說了一個菜名後隨意點了點頭。

等夥計吆喝著走了之後,四下立刻安靜下來,她心中剛剛泛起的漣漪悄然散開,眼底的笑意藏也藏不住了。

最近天氣漸冷,秋意蕭索,只見一陣風過,窗外的樹上便有枯葉飛落,她瞧在眼中,卻像是看到了漫天飛花般好看,不知不覺地看得出了神。

因著破不完的案子還有雲向迎的糾纏不休,她似是有好多日子沒有像此時一般悠閑了。

不知過了多久,夥計來上菜:“客官,您點的豬蹄兒來嘍!”

一股肥膩的香味鉆進了她的口鼻中,看著眼前的紅燒大豬蹄,她忍不住皺了皺眉頭:“這是我點的?”

若是往日,她對此肉求之不得,但此時畢竟身子不適,只聞著味道便沒了胃口。

夥計像是沒有聽到她的話,放下盤子便走了。

等她回過神時,只能與眼前的豬蹄兒兩看生厭了。

她也知道方才自己在點菜時失了神,心想做人果然是不能三心二意的,想男人的時候就不能再惦記著吃食,不然只能自食惡果了,畢竟這頓飯是記在安川賬上的,不能做得太過分。

就在她長嘆一聲,勉為其難地準備下手時,突然一只手伸了過來,將那盤豬蹄兒拉到了一旁。

隨即一碗菜粥被補了上來,裏面清清淡淡的色澤,散著清清淡淡的香氣。

竟與晚膳的一模一樣。

她吃了一驚,順著那只手向上看,恰碰上了安川無奈的目光:“不是與你說過,最近要吃得清淡些嗎?”

呆呆地看著他在旁邊落座,她一陣恍然,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象。

“我看你晚膳時將這粥吃了個幹凈,想來也是合你的胃口的,就再多吃一碗吧。”見她只是楞怔地看著自己卻不動筷,安川疑惑地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一下,“看什麽呢?”

她回了神,才確定眼前的人與粥都是真的,不由訝然問道:“捕頭不是已經睡了嗎?”

可他不僅醒了,還又去了後廚幫她做了粥。

“哦,只是睡不著,起來看看。”他搪塞了兩句,將清粥又向她推了推,“趁熱吃。”

其實,他已然幾天幾夜不眠不休了,故而方才一碰到床榻便立刻入了夢,只是不知為何,沈睡之下竟然還是聽到了旁邊門開的聲響。

她看了看他布滿了血絲的雙眼,心生愧疚,一言不發地開始喝粥。

果然比晚上的還要可口。

他看著她,滿眼的滿足。

等她喝過了粥,他才將那盤豬蹄肉放到了她的眼前:“若是還想吃,只一點也無妨。”

她搖了搖頭:“不吃了,我原本也不想吃。”

他不解:“這不是你點的嗎?”

她無言以對,總不能說當時是因著想他才不知道自己點了什麽菜。

“那會兒想吃,如今卻不想了。”她垂了眼,紅了臉,“還是捕頭說得對。”

“如此也好,”安川站起身來,溫聲道,“時候不早了,回去吧。”

到了客房後,她準備關門時見他還站在門前,心頭不由一軟,遲疑了一下後還是道:“捕頭,我有些話想與你說……”

一楞之後,他點了點頭:“先進去吧。”

兩人進了屋子,他將油燈點上,坐在了她的對面:“要說什麽?”

她一橫心,問道:“為何捕頭不問我這兩天去了何處?”

她既不能告訴她自己與雲向迎在仙姑山的事,更不想欺瞞他,故而在兩人相遇後時刻都擔心他會問起自己的行蹤,可沒想到這一天來他雖有機會,卻一直沒有向自己問及此事,甚至不曾提一個字。

見她主動提起此事,他的目光不經意間從她那還有淺淺咬痕的耳垂上劃過,掩下了眸底的黯然,微然一笑道:“我大概也能猜到幾分,不過只要你平安回來,那些並不重要。”

只短短一句話,打消了她一天的糾結,她的心中登時充滿了無法言明的感動。

“早些歇息吧。”他站起了身來,不忘安撫她道,“若需要幫忙,喚我便是。”

她點了點頭,起身要去送他,但許是站得太過心急,腳踝突然有了幾分痛感。

雖然她只是皺了皺眉頭,但已然轉過了身的安川還是聽到了她突然扶住了桌子的異常,立刻回頭扶住了她:“怎麽了?”

雖然她覺得並無大礙,但他還是將她扶到了床上,最後終究還是不放心就此離開,欲言又止了許久後才試探著問她道:“若是你不介意,我還會些按摩之術,能讓你好得快些。”

既要按摩,那少不得肌膚之親。

她心頭一跳,明知不該,卻還是鬼使神差地輕輕一點頭。

見她同意,他暗暗呼了一口氣,在床邊半蹲下,將她的腳放了自己的膝蓋上,小心地幫她退去了鞋襪。

坐在床頭的她想起了他也受了傷,心有不忍,提議道:“捕頭還是坐上來吧……”

他的手頓了頓,心中掙紮片刻後才默然起身,坐在了床尾處,將她受傷的腳踝放在了膝蓋上。

借著調整姿勢的工夫,他掩著自己的幾分無措,緩緩地將手放在了她腳踝的瘀青處,按了一下後問她道:“重嗎?”

不敢擡眼看他,她只覺耳根發紅,搖了搖頭:“剛剛好。”

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錯覺,他竟覺得這“剛剛好”三個字不似她往常的聲音,像是……溫柔了許多。

一時心亂如麻。

但很快,他便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強行逼著自己冷靜了下來,只專心為她按摩。

四下無聲,油燈一明一滅間,盡是美好。

她只覺身心舒暢,越來越困倦了。

直到聽到她平緩的呼息聲,他才擡眼向她看去,果然見她已然睡著了。

他停下了手下的動作,臉上的柔情再也掩飾不住。

他走了過去,將右手小心地繞到了她的脖子後面,左手抱著她的雙膝,想將倚靠著床頭的她平放在床上。

然而,就在他剛抱好了她卻還沒來得及放手時,卻突然發現她竟睜開了雙眼。

那雙朦朧半睜的雙眼正看著他,那不是一雙下屬看上級、男人看男人的眼睛。

近在咫尺的,分明是一雙含情脈脈的、勾魂的、奪命的眼睛。

他不由楞怔,忘了自己要做什麽,甚至忘了自己是誰。

也許,在那一瞬間,他只記得懷裏的人是誰。

就在他恍然無神,只陷在那雙分明不出眾卻足以讓他心神俱亂的眼睛中時,她突然伸手,利落地勾住了他的脖子。

下一刻,她便吻上了他的唇。

他只覺渾身酥麻,再不敢動。

就在他反應過來,再也按捺不住地想要回應她的熱情時,那奇妙而柔軟的感覺在瞬間便消失不見了,因為她突然離開了他的唇,恍惚的目光看著他的臉粗聲一笑,粗聲粗氣又放蕩不羈地從嘴裏擠出了四個字來:“小美人兒……”

隨即,也不知是從哪來的力氣,她一個翻身,便從他的懷中滾到了床上。

眼看著她轉了個身完完全全地背對著自己,又聽到她沈重又稍有紊亂的鼾聲,安川才回過神來,哭笑不得地看著她的後背,驚愕無措的目光漸漸溫柔,直到盡是戀戀不舍。

唇上似乎還留著她的餘溫,只可惜,自己反應慢了些。

他心中雖悔,但還是強忍了心中那團被撩起的無名火,伸手替她蓋好了被子,然後熄了燈,躡手躡腳地出了門。

聽到身後的關門聲,躺在床上裝睡的她驀地睜開了雙眼,徹底清醒了。

方才她睡得正酣,乍一看見近在咫尺的他還以為在睡夢中,忘情之下難以自抑,稀裏糊塗地便親了過去,直到那種感覺清楚得讓人迷戀,她才想起安川本就在她的房中。

她於慌亂中抽身而出,情急之下假裝將他當成了夢中的美人兒。

想想自己裝了這麽多年的男人,方才演得應該……能過得了他那一關吧?

不然,被一個身為自己下屬的男人莫名其妙地親吻,他又怎會不怒不惱,反而還為自己貼心地蓋好了被子。

沒錯,他一定不會介意的,誰還沒有做過情夢呢。

雖然四下黑暗也無人,但她還是將自己的頭埋在了褲子裏,悶悶地“啊”了一聲。

然而,讓她沒想到的是,此時門外,並未離開的他聽到了她所有的動靜。

包括在他出門之後那突然消失的粗重鼾聲,猛地翻動被子的聲響,以及那一聲既羞又喜的長長的“啊”。

夜色之下,秋風之中,他忍了笑,臉上盡是心滿意足。

果然,做夢也是假的,至於那一聲“小美人兒”……虧得她想得出。

他不在乎她用來掩飾的手段,所求,不過是那一吻是出自她的真心而已。

還好,的確是真的。

只是,太快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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