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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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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她的房間,就在雲向迎房間的隔壁。

小二帶她過去的時候,雲向迎的房門已經關上了,但裏面還亮著燭光,她覺得很湊巧,便問那小二哥道:“之前不是沒人退房嗎,怎地一下子突然多了這麽多空房啊?”

“這個小的也不清楚,估摸著是突然有急事吧,”小二的回答很是含糊,“也是客官運氣好。”

她稍一遲疑,又問道:“那另外一間空房在哪裏?”

“就在這間客房的另一邊隔壁,您是想換那間嗎?”小二笑著道,“若是如此,那您可得再等等,那間屋子比較亂,收拾起來要費些功夫。”

即便換過去,也是這麽近,而且還要在院子裏等,更是麻煩。

她無奈道:“算了,就這一間吧,辛苦了。”

等小二走後,她立刻換掉了濕漉漉的襪子,但因著還沒有睡意,便四處仔細地瞧了瞧這上房,很是滿意,但也頗為心疼。

太貴了。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了一陣腳步聲,聽起來人還不少,她好奇地從窗口往外看,只見一群人朝這邊走來,有搬椅子的,有擡桌子的,有擡櫃子的,甚至最後面的幾個人還擡了一張床榻,上面放著嶄新的被褥。

走在最前面的人她認得,是雲家的護院唐壬奇,而跟在他身後的那群人雖然不少,但卻井然有序,不僅沒有喧鬧,而且還十分安靜,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動作毫不拖泥帶水,轉眼間便離這裏越來越近了。

這是,有人要搬家到客棧嗎?

那群人從她的窗前經過,在隔壁房間停了下來,那裏是雲向迎的房間。

唐壬奇沈穩而恭敬的聲音傳了過來:“二爺,東西到了。”

雖然並沒有聽見雲向迎的回應,但她聽到了隔壁開門的聲音,爾後,那些搬東西的人都進了他的屋子。

不久後,客棧原本配置的那些桌子,椅子,櫃子,床榻等等被依次從他的房間搬了出來,然後,那群人又默不作聲而又配合默契地將剛剛新搬來的家具搬了進去。

如此來回折騰後,那些人最後擡著客棧的東西離開了,從始至終除了腳步聲外沒有發出其他的聲響,但唐壬奇並沒有與他們一起。

她當然也知道了他們究竟在幹什麽。

只怕此時雲向迎的屋子已經與她進去時全然不同了,他來住客棧,還特意換掉了人家的大部分家具,這些有錢人真是……

讓人大開眼界。

又見了世面,她感慨著,將窗子關上,準備睡覺。

就要上床的時候,突然有人敲門,有個男子的聲音隨之傳來:“許捕快,在下是雲家護衛,還請開門。”

是唐壬奇。

一想起這個名字,她便思及吳映雪,遲疑著開了門。

“這是上好的金瘡藥,可消腫痛,”唐壬奇站在門外,將手中的一個瓷白小瓶雙手遞給了她,雙眼微垂,並未看她,“二爺特意吩咐在下給許捕快送過來的。”

“金瘡藥?”她未伸手去接,疑惑道,“可是我並未受傷啊。”

唐壬奇的聲音不冷不熱不卑不亢:“二爺說,許捕快的右手有些腫了。”

她楞了一下,看了一眼的確有些紅腫的右手背。

這是之前擋安川令牌的時候留下的,但因著後來也不怎麽痛,她倒也沒有特別留意,沒想到雲向迎反而記在了心裏。

雖然有些感動,但她更多的是不敢受用。

雲向迎之所以如此關心她,定是也誤以為自己很可能是安川的血脈兄弟,覺得她有可用的地方。

雲府固然得罪不起,可她也消受不起他們的恩,否則以後的麻煩定然不少,便打算婉拒:“雲二爺有心了,但的確不必了,只是皮外傷而已,哪裏用得了金瘡藥。”

唐壬奇卻並未因她的拒絕而離開,道:“許捕快,二爺送出去的東西,從來沒有被人拒絕的道理,還請莫要讓在下為難。”

看他態度如此堅決,似是大有若她不收下,他便不離開的意思,她遲疑片刻後,終究還是從他的手中接了金瘡藥,對他道了一聲“多謝”。

既然完成了自己的事,唐壬奇便欲離開,但他剛轉過了身,卻發現拿著金瘡藥的許長恒不僅沒有關門進屋,反而一腳踏出了門,而且還小跑了幾步比他還更早到了雲向迎的房門前。

她在他的門口停了下來,並沒有要敲門的打算。

縱然門關著,雲向迎也看不到她,但她還是對著門恭敬地施了一禮。

“雲二爺,在下許長恒,多謝您的金瘡藥,但是在下的手只是區區皮外傷而已,便不勞雲二爺費心了,”說著,她將金瘡藥彎腰放在了門口,語氣誠摯地道,“時候不早了,在下便不打擾雲二爺歇息了。”

爾後,也不等裏面的回應,她又對著門口施了一禮,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

唐壬奇目送著她進了屋關了門,才將目光轉向了放在門口的那瓶金瘡藥上。

東西雖然還是回來了,可他似乎也算是送出去了。

過了一會兒後,屋裏才傳來了雲向迎平靜的聲音:“收起來吧。”

聽到他的吩咐,唐壬奇才彎腰將金瘡藥收了起來,但正在他要重新將其放入腰間掛著的荷包時,又聽裏面的人道:“拿過來。”

他稍有驚訝,反應了片刻後才確定雲向迎的意思,他應該的確是讓自己將這瓶金瘡藥送進去。

可是,他的身上向來不帶這些東西,甚至連張銀票或是一塊碎銀都沒有。

帶著滿腹疑惑,唐壬奇推門進去,見原本已經躺在床榻上的雲向迎又坐了起來。

將瓶子雙手遞給了他,唐壬奇問道:“二爺可還有其他的吩咐?”

雲向迎似是沒有聽到他的話,只是將那瓶子拿在手中細細端詳著,似乎這是剛得手的什麽稀罕物件兒一般:“沒想到我雲府送出去的東西,竟還有被人退回來的一天。”

他的語氣聽起來很平靜,但唐壬奇卻心下一緊,遲疑著道:“二爺,許捕快應該並無此意,聽說他剛來南和縣不久,可能還不太懂規矩。”

將瓷白小瓶握在了手心,他搖頭,唇角揚起一抹其意不明的笑意:“他很懂規矩,只是膽子太大。”

不敢再替她說話,唐壬奇只能默默聽著。

“好了,”雲向迎輕輕揮了揮手,道,“你下去吧。”

唐壬奇領命出去,關門的時候,竟看見他還在低眸瞧著手中的那個再也常見不過的瓷白小瓶,心中的驚疑更深了一層。

今日是他值夜,他很慶幸自己碰到了一個好日子。

一輪圓月掛在樹梢上,相似的月亮,相似的夜,只可惜,身邊的人卻回不來了。

他挺直地站在門口,眸底明明浮現了幾分憂傷,但卻不敢出聲嘆息,可還是忍不住微微側頭,借著月光望向了院子裏的另一間屋子。

那裏的窗戶開著,裏面似是站著一個人。

只是一眼,他便認出來那是他以前在衙門最為敬佩的人,也是那個雖然並不是自己的頂頭上司卻是一手提攜自己的人。

心中莫名一慌,他立刻收回了目光,強行讓自己集中精神留意四周動靜,這才是他如今的職責。

見唐壬奇轉過了頭,安川並未從窗前離開,直到許長恒房內的燭光滅了,他才緩緩收回了目光。

微微蹙了蹙眉,他愈發覺得雲向迎對許長恒另有圖謀。

他之前便聽到消息,雲家有意接下宮中布料供應的生意,而肅嶺縣的李家恰好做的是綢緞生意。雖然在整個寺明州中,李家在這一行並不算一枝獨秀,但畢竟是雲大夫人的娘家,自然比別處更可靠些。故而,這次雲向迎出現在肅嶺縣,應該便是為了與李家商議此事。可哪怕雲府來此有正經事要辦,但雲向迎並沒有必要住到這家客棧。

以雲府的名聲,只要他願意,這裏定然有名門望族等著迎他入府做客。更何況,這家客棧很是普通,附近比這裏更奢華舒適的客棧也並非沒有,而且,這裏原本已經被住滿了,他還需要另花心思讓旁人搬走才能入住,如此麻煩,又是何必?

從雲府只許許長恒一人去,到如今又追到了客棧裏,在他看來,雲向迎根本無意去掩藏他刻意接近許長恒的意圖。

可是,他為何要這麽做?

雲向迎定然不會相信他是自己的同胞兄弟,哪怕是信了,也沒有理由因此而在意他,難道,他知道了那夜是他在花茶坊救了自己嗎?

這也說不通,若是雲府知道他參與了那件事,定然不會輕饒了他,雲向迎又怎會對他似如今這般客氣?

更何況,他很確定那一晚自己與許長恒都避開了雲府的懷疑。

安子睿也已經查清了許長恒的身世,雖然他的老家因一場澇災而幾乎淪為荒蕪之地,可查的線索並不多,但就目前的結果來看,他的過往家世也並無可疑,應該沒有被雲向迎利用的可能。

那究竟還有什麽原因會使雲向迎待許長恒的態度如此與眾不同?

難道……

他沈吟著,莫非雲向迎當看上了許長恒的腦子,故而才真心實意地想將他給挖到他雲府嗎?

可雲府似是還沒到求賢若渴的地步,即便要廣納人才,這種事也不必雲向迎親自來做。

左思右想,他仍不得其解,無奈之下只是輕輕搖了搖頭。

許長恒此人,瞧著膽子小得隨時都能被嚇破,但實則卻是什麽都敢做,只是他似乎有所顧忌,總是不能放開手腳。

如今看來,他腦子雖好,的確很適合留在捕班,可倒也是個麻煩,剛來衙門便被雲府給盯上了。

好在,他從不怕麻煩。

他決定去睡覺,站起身時,目光無意間掃到了許長恒的房門突然被打開了。

他看著她從屋子裏走了出來,手裏還拎著個燈籠,應該是要去方便,但從她左瞧右看躡手躡腳的樣子看,竟像是個心虛的盜賊,而且,在陡然發現站得挺直的唐壬奇時,還嚇得險些跌倒了。

並非第一次見她如此偷偷摸摸的模樣,但這次,他莫名地覺得有些好笑。

想起之前她猛地掀起穆夫人馬車簾子時義不容辭又驚愕訝然的模樣,他不由得想,那時的許長恒可是膽大得很,只是以為自己可能遇到了什麽意外,便什麽都顧不得地闖了過去,倒是不慫了。

當初,他果然沒有看錯,這個人的確有些意思。

如此想著,原本就要去睡覺的他卻又重新坐了下來,直到親眼看見她又拎著燈籠回來並進屋關門才站起了身,朝床榻走去。

院子被灑了一地的銀輝,所有的房間的燭光都滅了,安寧而靜謐。

但沒過多久,許長恒的房門又被打開了。

她也不想再出來,但是,她肚子疼,又想去茅廁,連燈籠都來不及提了。

這一次,沒有被唐壬奇嚇到,她以餘光掃到安川的屋子滅了燈,稍稍安了心,腳步匆忙地往茅廁趕去。

上房的茅廁就在客房後面的一片空地的東邊角落裏,周圍種這些花花草草,布置得還算用心。

她解決完後,突然來了雅興,想去瞧瞧那些花草。

周圍姹紫嫣紅的花在月光下開得甚是嬌艷,雖然她對花草雖不癡迷,但許是因著自己父親的緣故,吳映雪卻自小便對花花草草的頗感興趣,而且她尤其喜歡大紅色的花,而今日白天的時候,她便看見西邊墻角的草垛旁種著一些正開得嬌艷欲滴的大紅花,那時便覺得吳映雪一定會喜歡。

她小心翼翼地走了過去,在草垛旁停了下來,本打算隨手摘一朵帶回去,讓吳映雪瞧瞧這是什麽花,若是她喜歡,也可以讓她的父親吳花匠在他們的院子裏種一些。

但她走近了才發現,挨著草垛的好些花草都淩亂地趴在了地上,似是被踩踏過一般,其中也有她之前看上的那種大紅花朵。

因著恰好被草垛給擋著,來如廁時根本瞧不見。

若是只摘一朵花,左右也是存不了多久的,既然有將死不活的,便也不必再禍害那些開得正好的花了,她如此想著,便蹲下身,打算尋一朵雖然被踩到了地上但卻完整的花。

四下比客房前的院子還要安靜,她借著月光,正仔細瞧著地上時,突然聽到了越來越近的腳步聲,而且不止一個人。

原本以為他們是來如廁的,她也並未放在心上,但很快,她便屏氣斂息不敢再動了,因為那兩個人刻意壓抑的爭執聲打斷了這短暫的寧靜。

“馬伯,您要我來這裏做什麽,有什麽話不能進屋再說?”

“你只管放心,我已經瞧過了,這裏沒人,再說,你的屋子我可不敢進,我怕會有冤魂來索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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