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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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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許長恒一臉的疑惑,忍不住問:“安捕頭,這馬車是要帶屬下去肅嶺縣的嗎?”

而且,他這一身打扮是什麽意思?

安川理所當然地反問她道:“不然呢?雇馬車那麽貴,自然要用縣衙現成的。”

雖然得到了肯定的答覆,但她的心裏反而愈加不安了,小心翼翼地問:“那這車夫?”

他看了她一眼,問:“你會趕車嗎?”

她毫不遲疑地搖頭,又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又點了點頭:“屬下能學。”

“有向學之心固然不錯,但如今沒有機會給你學,”他淡淡道,“還是用現成的吧。”

然後,她看著他坐在了馬車外面,並示意她上車。

與她一同去肅嶺縣的人,就這麽莫名其妙地變成了安川。

等馬車顛簸起來的時候,她才想起潘柏來,忍不住掀起了簾子,問他道:“安捕頭,你今日可見到潘大哥了?”

手握韁繩的安川搖了搖頭,道:“坐穩了。”

看來潘柏一早是去找他商議去肅嶺縣的事了,但他定然沒有如願見到他。

心裏稍稍有些失望,若是與能潘柏同行,她多少能試探他一番,若是運氣好,說不定還能當真打聽到有關兄長的消息。可如今,不僅希望落空,而且又多了一個壓自己一頭的。

但她並沒有什麽機會去沈郁,因為馬車幾乎是一路疾馳著出了南和縣的,顛得她只顧抓緊窗框,只擔心自己一個不註意便會被甩出馬車去。

之前安川囑咐她坐穩了,是認真的。

等出了南和縣,大清早的官道上人跡罕至,但馬車反而越來越慢,後來竟緩緩停了下來。

以為安川要去方便,雖然覺得不太可能,但她還是擔心他會邀自己同去,故而躲在馬車裏不敢吭聲,直到半晌後還未聽到他下車離開的動靜,她才滿腹疑惑地小心翼翼掀開了門簾往外瞧。

她看見了安川仍坐在馬車上的背影,但他的手已經松開了韁繩,而且鬥笠也被放在了一旁,似乎正在擡頭看天。

循著他目光投去的方向望去,她看到一輪朝陽正從東邊的天空緩緩升起,在絢爛繽紛的朝霞映照下格外美麗。

她明白了,卻更驚訝。

方才在縣城趕得那麽急,如今他卻在此看風景?

果真是隨心所欲。

不過,那輪朝陽是真的好看。

她不由也朝天邊看得有些癡迷了,直到又聽到安川道:“坐穩了。”

隨後,他重新戴上了鬥笠,拿起了韁繩。

既有前車之鑒,她明白這三個字的意思,連忙放下車簾子坐了回去。

她剛拉著門框坐穩,馬車便再度飛馳起來。

不過,每當遇到秀美的風景,安川都會將馬車停下,每次都會停至少一刻鐘。

如此一來,無論馬車再顛簸,她都沒有感到很累,反而覺得他的眼光的確不錯,選的風景也都極入她的眼。

等快近午時的時候,他將馬車停在了一條小河邊,讓她將幹糧與水壺遞出來。

因著離開得有些著急,她本想在去集市雇馬車時再準備幹糧,故而她的身上並沒有帶吃的,摸著因聽到“幹糧”兩個字而有些犯餓的肚子,她只能繼續窩在馬車裏。

外面,傳來了安川喝水的聲音,聽著都讓人愈發地口幹舌燥。

好在她也準備了水壺,便拿出來也喝了幾口水,不過,之後覺得肚子更餓了。

將水壺放進包袱時,她聽到了安川的聲音:“出來吃東西。”

她很意外他也帶了自己的幹糧,歡喜又忐忑地下了馬車。

安川正坐在一棵樹下啃炊餅,他的目光望著不遠處的那條小河,看得極為入神。

她悄無聲息地走了過去,從放在他身邊的油紙中拿了一塊炊餅,站著吃了起來。

許是太餓了,她覺得他帶來的炊餅格外好吃,忍不住想問他是從哪裏買的,但見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條潺潺小河上,她沒膽子打擾他,只能先在心裏默默記下這件事。

過了一會兒,她還沒吃完,但已然吃好喝足的安川已經站起了身來,以為要動身的她正打算上馬車,卻聽他道:“這條河便是柳水河,過了這條河,到了對岸,便是肅嶺縣了。”

柳水河算得上南和縣最長的河流了,但這裏的上流看起來卻遠比縣城的要清澈多了。

她遲疑了片刻後,還是決定如實對他道:“其實,屬下去過那裏。”

但他卻並不意外,反而輕輕點了點頭:“我知道,而且你還曾在穆家的藥鋪做過幫工,若我沒有記錯的話,你應該在那裏待了大半載。”

她原本十分驚訝他知道得這麽清楚,但很快便想起來,他以前就不曾避諱地查過自己。

不過,竟然連時間都覺得這般清楚,他會不會還知道些什麽?

在尚未深思前,她便一搖頭,強行逼迫自己不再胡思亂想。

若是他當真查到了什麽,那如今自己就不可能以南和縣衙役的身份站在他面前了。

“走吧,”他擡腳往馬車走去,道,“進了城,便靠你了。”

再往前沒多久,馬車便拐上了一座橋,過了橋,人漸漸多了起來,都在往城門聚集。

進了縣城後,在她的指引下,他將馬車趕到了離穆府不遠的一家客棧,準備在那裏投宿一夜。

客棧的小二一臉熱情地接過了他們的馬車,讓人牽到了後院,爾後將他們迎進了前門:“二位是打尖兒還是住店?”

她拎著兩個包袱跟在後面,安川擡腳走在前面,一邊打量著客棧大堂,一邊道:“住店,兩間上房。”

小二引著他們穿過大堂往後面走:“上房在後面的東跨院兒,安靜不吵鬧,兩位客官還真是來得巧,梨花班也在咱們這兒投宿,剛好只剩了兩間上房,若是再晚些可能就沒了,兩位裏邊請。”

聽他提及梨花班,她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問道:“梨花班是來為穆家老爺賀壽的吧,他們不是應該住在穆府嗎?”

“喲,看來這位客官還是咱們肅嶺縣的熟人。”小二轉頭看了看她,含糊地解釋道,“原本的確應該是的,不過今年梨花班遇到了些麻煩,只能住這裏了。”

這並非她第一次出門,而以前在這裏做工時,她也經常經過這家客棧,卻是頭一回住客棧的上房,看起來的確要比一間房裏擠好些床鋪的下房寬敞明亮又舒坦。

不過,價錢定然也不會便宜。

她不由想起之前安川說過的話,若是此行一無所獲,那所有的費用便要她一個人出。

心裏有些發怵,她剛進屋便又退了出去,在安川隨著小二去隔壁屋子前鼓足勇氣喚住了他:“安捕……公子,我有件事不知當問不當問。”

安川轉身看向她,道:“不必問了,我還是那句話。”

他果然還記得那件事,而且並非在開玩笑。

心中慶幸自己問清楚了,她下定了決心,對那小二道:“我要住下房,麻煩小二哥一會兒帶個路。”

小二頗為驚訝地看了她一眼,又瞧向安川,大抵是因覺著他才是說了算的人。

見小二盯著自己,安川雲淡風輕地道:“隨他。”

下房就在大堂後面的中跨院,剛才他們來這裏時便經過那裏了,等她收拾妥當去客棧大堂的時候,安川已經坐在了靠窗的一張桌子前。

她走了過去,沒敢立刻落座:“公子,我準備妥當了,是現在就過去嗎?”

“穆家正在辦壽宴,此時定然不見生客,去了也是枉然。”他的目光望向窗外,敲了敲桌子,道,“先坐下吧。”

等她坐下後,他看了她一眼,道:“看來,你對這一趟並非信心十足。”

明白他的意思,她尷尬地笑了笑,道:“並非屬下沒有信心,而是有時候人算不如天算,凡是與錢財有關的事情,最好還是謹慎些,畢竟屬下窮,賭不起。”

“不錯,銀子是得仔細著花,不然自有吃虧的時候。”頗為認同她的話,他問道,“這裏的下房如何?”

以為他也要搬到下房去,她不由驚訝問道:“公子也想過去?”

緩緩搖了搖頭,他道:“從未見過下房長什麽模樣,我只是好奇,問一問而已。”

聽衙門裏的同僚說,在決定留在南和縣之前,他走南闖北地也去過不少地方,可卻並未見過下房是什麽樣子,可見其實他有錢得很,怎會因為讚同自己的省錢之道便委屈他自個兒住下房。

“也沒什麽特別的,只是房間更小些,人更多些,打呼嚕不少,可能會睡得不太好,更重要的是要抱著包袱睡覺,不然很可能被人順手拿走。”她認真向他描述道,“不過,這家客棧的下房還好些,床鋪之間離得較遠,若是離得近了,隔壁床鋪的人可能還會踹人下床呢。”

他隨意聽著,竟覺得有趣:“聽起來,還挺熱鬧。”

聽起來的確熱鬧,可人睡覺的時候是不需要熱鬧的,更何況她還擔心會被人發現自己是女兒身,故而每次住下房,幾乎都是徹夜難眠,難熬得很。

不一會兒,小二哥端來了飯菜,一道又一道,單不說裏面的膳食,只是每一個盤子便看起來都很貴。

見她遲遲不肯動筷子,他的唇角浮現一絲無奈的笑意,道:“方才你讓我開了眼界,這一頓便算是我的,權當回禮了,不必客氣。”

“那屬下便恭敬不如從命了。”早已犯了饞的她也不再客氣,拿起筷子便吃了起來 ,“多謝公子了。”

肚子雖餓,飯菜也香,但坐在對面的畢竟是自己的頂頭上司,她盡力克制了自己。不過,似乎在他看來,她卻並不夠矜持:“我聽子睿說,你吃飯的時候甚為專註,一心只在菜肴上,如今看來,的確如此。”

這話聽著沒什麽,但細細一品,不就是說她是個飯桶嗎?

文化人果真是貶人也要拐彎抹角。

相比她的狼吞虎咽,他用膳時的動作的確優雅多了。

一看,便知是個從未挨過餓的。

不知為何,她不想讓他覺得自己似個只會惦念吃食的飯桶一般,思來想去後還是決定為自己辯解幾句:“陳大哥他們也說屬下吃飯時不喜歡言語,其實,這是因為屬下以前在其他地方做工的時候,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是與其他人一起吃的大鍋飯,若是動作慢了些,那便只有刮鍋底湯的份兒了。故而,若是不想餓肚子的話,就只能如此。後來,屬下便有了這個習慣,哪怕吃飯的時候與人閑聊,也更喜歡聽著,免得誤了吃飯的時辰。”

悠然地拿湯匙喝了一口魚湯後,他道:“人若是在吃飯的時候只顧著填飽肚子,自然便顧不得其他的,他們沒有與人搶過飯吃,覺得用膳不只是為了吃飽,也是為了美味與人情,自然不明白為何你的心思都在飯桌上。”

聽他的意思,似是他與他們不同,她按捺不住好奇心,問道:“那公子是否挨過餓呢?”

他搖頭,道:“不過,我想象過,的確不好受。”

餓肚子這種事,也能靠想嗎?

之後,安川便不再開口了,她自然也不會沒話找話,此時客棧偌大的大堂裏人越來越多,漸漸地熱鬧非凡,襯得他們這張桌子安靜非常。

離他們最近的桌子前也來了幾位客人,而是應該是熟客,剛一坐下便與小二哥攀談起來。

“小二哥,聽說梨花班今年住在咱們這兒?”

又聽到“梨花班”三個字,她不由豎起了耳朵。

安川留意到了她的小動作,淡然問道:“看來,你對梨花班很感興趣。”

她訕訕一笑,解釋道:“我在春萃堂的時候,也曾聽過梨花班的戲。”

他細嚼慢咽地吃了一口菜,才道:“不過,你真正關心的,其實是穆家。”

他說得對,她的確很好奇,為何這幾日本該住在穆府的梨花班今年卻突然住在了穆府附近的客棧,她明明記得春萃堂的人說過,已經接連二十餘年為慕家老爺賀壽的梨花班每年都是住在穆府的。

難道是今年穆府出了什麽意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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