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無歲月（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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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無歲月（十）
冰洞之內不見陽光，終年晦暗。
厚積的冰層反射著不知何處來的深藍幽光，顯得洞內冰冷詭譎。
夙情的淺金眸子裏瞳仁已是撐滿了眼珠，他是獸瞳，暗處也不需要照明，但他還是從乾坤袋裏摸出一顆夜明珠舉起來，讓淡淡的光垂落到凰願的腳面上。
凰願想接過來自己拿著，卻被夙情躲了過去：“仔細手冷。”他雙指並攏，朝明珠虛虛一指，給珠子施了個浮空術。
明珠繞著凰願歡快地轉了一圈，隨著她的走動，晃晃悠悠地漂浮在前方引路。
“我每隔幾年會來這裏看一下，以防封印有所松動。”夙情輕聲道。
雖然不曾回憶起全部事情，也不知道真正的凰願會是什麽想法，但此刻的她卻是心疼極了——
夙情是在借著陣法懷念自己。
一想到這條小龍傻傻等了自己千年，喉間便會泛上無盡的苦澀，像是抿了一口黃連，苦得不濃烈，卻絲絲綿綿地纏緊心臟。凰願擡頭望去，黑色的背影堅定地走在前面，宛如對漫長的等待從未有過半分的遲疑。
行至深處，已是絲毫不見光，唯有身前的明珠照亮了一小片方寸，但是被握住的手和身邊傳來的衣料摩擦的聲音卻叫凰願格外安心。
在一處與別處並無不同的地方，夙情停了下來。
原本毫無特別的冰面，像是受到某種感召，在他們靠近的時候從沈睡中蘇醒，沿著外圈至中心緩緩點亮，將這一室的黑暗幽幽驅散。
封印的陣法占地極其廣闊，其光之明，整個冰洞都為之照亮。
這裏應該是附近一片裏最寬廣的地帶了，冰面一路以熒光為引開辟出去五丈未停，而頭頂的冰蓋更是高達兩丈餘，也不知這冰蓋以什麽為支撐，居然如此巨大又不會坍塌。許是過於寬廣，萬鬼的哭聲到了這裏像是有了共鳴，重重疊疊回響蕩開，比之外間更是驚悚。
凰願站在旁邊只覺自己渺小。
整座大陣浮於冰面上，隱隱散發著泠泠的藍光，醇厚磅礴的靈力緩慢流動。它就是這樣在萬裏死寂的寒冰之地靜默地運行著，孤獨地守護天下的海清河晏。
“這就是師尊……就是你以身鎮封的大陣，用以鎮壓另一個位面的邪靈不會入侵我們的世界。已有……一千年了。”夙情的聲音近乎聽不見。
“一千年”更像是說給自己聽的一句呢喃，被殘風一卷更是無法捕捉。
凰願見師父陷入了某種回憶裏，不忍打擾，轉而細細觀察起眼前的陣法。
這座封印之陣極其精密，由成千上百的小型陣法勾連而成，最小的只有凰願手掌般大，上面卻銘刻著密密麻麻的符文。它以原初的五行相生陣法為始，輔以補靈陣來奠基，繼而加疊控靈與回靈術為引線，最後的滅靈滅魂阻隔了任何被穿透的可能性。
如此繁覆疊加，保持每個陣法不會互相影響且相輔相成。以自身之力，做到生生不滅，輪回不息，而起始燃料便是凰願的魂魄之力。它精密卻不脆弱，輕易無法被毀去，可保萬年無虞。
布陣之人耗費了多大的心力可想而知。
夙情曾經說過，千年之前原本有一個臨時的法陣用以鎮壓。
當年的靈族不知發生了何事，竟導致無暇顧及此處，只能設以臨時法陣為一時之計，直到後來，凰願自己入陣替換臨時陣法，然後一直延續到今日。
陣法上鐫刻著一種覆雜的文字，源自於上古靈族，晦澀難懂。凰願只能勉強認出幾個，但到底是自己布下的陣法，雖然看不懂，也還是本能地覺出了一點不對勁。她環顧四周卻不見異樣，於是幹脆閉上眼睛，來回走動的同時試探著放出一些靈力。
“這裏……”
送出的靈力竟然有去無回。
凰願睜開眼睛，仔細瞧著冰面上的文字，感覺有些問題，卻又似懂非懂。她謹慎地釋放出更多的靈力送入其中，終於有一絲微不可見的力量返流上來，卻帶著不熟悉的邪惡陰冷氣息——
封印好像是松動了。
“師父，你快來看，這裏好像有缺損。”凰願還不會修補如此繁覆的陣法，只好焦急地呼叫夙情。
夙情走到她身邊，看見冰面上有些許劃，靈力流動到此處就會變得滯澀遲緩，若不細細觀察根本無法發現。只是這劃痕再淺上一分，都是毫無作用，卻偏偏力道合適，卡在生效與被發現之間，連他都沒有註意到異樣。
好個精妙的巧合。
“確實少了一角。”夙情肯定道。
“師父你認得這些文字嗎？”凰願好奇。
“認得一些，此處是個控靈陣的一部分。”夙情蹲下|身，閉上眼睛雙手合十，宛如做過千百遍，熟練地結出了一連串覆雜的手印，淺金的靈力在掌心凝聚。
凰願的目光為之吸引——
冰窟裏幽藍的光芒逐漸被璀璨的陽屬靈力暖了起來，映照著閉目的夙情，劍眉斜飛、薄唇緊抿，整個人如利刃出鞘一般淩厲凜然，又蕭蕭肅肅，皎如玉樹，金光自下打在他的臉上，有一種近乎寶相莊嚴的佛性輝光。
洶湧的靈力被註入到破碎的陣法中，金芒照得整個冰洞猶如白晝。燦若帝流漿的金色靈氣甫一接觸到符文，就慢慢轉為幽藍，繼而融入其中，推動著靈流書寫完滯澀的一筆。
這一刻，陣法光芒大盛，轉瞬又被它吸收殆盡，封印恢覆如初。
夙情的臉色有點蒼白，似玉山之將崩。想來在這靈氣貧瘠的地方消耗了大量靈力，對他來說也是負擔不小。
“師父你也可以加固封印？”凰願乖巧掏出一顆虛靈丹遞給他，“為什麽呀？不是說封印都是上古靈族設下的嗎？”
夙情怔楞。
“許是因為靈源相似？”他從未想過這個問題，猶疑著微微點了點頭，心下忽然有說不出的擔憂。
是啊，為什麽呢？磨損又是如何造成的呢？
靈族的封印大陣之所以厲害，是因為它可以自我修覆且靈源充足，尋常年歲流逝根本無法對它造成傷害。若是人為，卻是靈源不同，無論是修補還是破壞都極其困難。
真的是日久失修嗎？還是蓄意人為呢？
“我想不起來，”凰願的聲音打斷了夙情的沈思，師父費了這麽大勁將自己帶來，她卻一無所獲，“發現破損的時候有一種很微妙的感覺，就像是腦中突然閃過的靈感，但仔細回想還是什麽都沒有。”
夙情卻不很在意，溫聲寬慰：“無事，不必掛懷。我們回去……”
話語戛然而止。
夙情擡頭望向南方某個角落，瞳孔驟然緊縮，像是被觸犯了領地的獸類，身上的殺氣盡數而出。
“怎麽了師父？”凰願惶惶。
“我好像感受到了你的氣息，”夙情沈聲，不自覺地摟緊了身邊的人，“就在百裏之外。”
“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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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洞之內不見陽光，終年晦暗。
厚積的冰層反射著不知何處來的深藍幽光，顯得洞內冰冷詭譎。
夙情的淺金眸子裏瞳仁已是撐滿了眼珠，他是獸瞳，暗處也不需要照明，但他還是從乾坤袋裏摸出一顆夜明珠舉起來，讓淡淡的光垂落到凰願的腳面上。
凰願想接過來自己拿著，卻被夙情躲了過去：“仔細手冷。”他雙指並攏，朝明珠虛虛一指，給珠子施了個浮空術。
明珠繞著凰願歡快地轉了一圈，隨著她的走動，晃晃悠悠地漂浮在前方引路。
“我每隔幾年會來這裏看一下，以防封印有所松動。”夙情輕聲道。
雖然不曾回憶起全部事情，也不知道真正的凰願會是什麽想法，但此刻的她卻是心疼極了——
夙情是在借著陣法懷念自己。
一想到這條小龍傻傻等了自己千年，喉間便會泛上無盡的苦澀，像是抿了一口黃連，苦得不濃烈，卻絲絲綿綿地纏緊心臟。凰願擡頭望去，黑色的背影堅定地走在前面，宛如對漫長的等待從未有過半分的遲疑。
行至深處，已是絲毫不見光，唯有身前的明珠照亮了一小片方寸，但是被握住的手和身邊傳來的衣料摩擦的聲音卻叫凰願格外安心。
在一處與別處並無不同的地方，夙情停了下來。
原本毫無特別的冰面，像是受到某種感召，在他們靠近的時候從沈睡中蘇醒，沿著外圈至中心緩緩點亮，將這一室的黑暗幽幽驅散。
封印的陣法占地極其廣闊，其光之明，整個冰洞都為之照亮。
這裏應該是附近一片裏最寬廣的地帶了，冰面一路以熒光為引開辟出去五丈未停，而頭頂的冰蓋更是高達兩丈餘，也不知這冰蓋以什麽為支撐，居然如此巨大又不會坍塌。許是過於寬廣，萬鬼的哭聲到了這裏像是有了共鳴，重重疊疊回響蕩開，比之外間更是驚悚。
凰願站在旁邊只覺自己渺小。
整座大陣浮於冰面上，隱隱散發著泠泠的藍光，醇厚磅礴的靈力緩慢流動。它就是這樣在萬裏死寂的寒冰之地靜默地運行著，孤獨地守護天下的海清河晏。
“這就是師尊……就是你以身鎮封的大陣，用以鎮壓另一個位面的邪靈不會入侵我們的世界。已有……一千年了。”夙情的聲音近乎聽不見。
“一千年”更像是說給自己聽的一句呢喃，被殘風一卷更是無法捕捉。
凰願見師父陷入了某種回憶裏，不忍打擾，轉而細細觀察起眼前的陣法。
這座封印之陣極其精密，由成千上百的小型陣法勾連而成，最小的只有凰願手掌般大，上面卻銘刻著密密麻麻的符文。它以原初的五行相生陣法為始，輔以補靈陣來奠基，繼而加疊控靈與回靈術為引線，最後的滅靈滅魂阻隔了任何被穿透的可能性。
如此繁覆疊加，保持每個陣法不會互相影響且相輔相成。以自身之力，做到生生不滅，輪回不息，而起始燃料便是凰願的魂魄之力。它精密卻不脆弱，輕易無法被毀去，可保萬年無虞。
布陣之人耗費了多大的心力可想而知。
夙情曾經說過，千年之前原本有一個臨時的法陣用以鎮壓。
當年的靈族不知發生了何事，竟導致無暇顧及此處，只能設以臨時法陣為一時之計，直到後來，凰願自己入陣替換臨時陣法，然後一直延續到今日。
陣法上鐫刻著一種覆雜的文字，源自於上古靈族，晦澀難懂。凰願只能勉強認出幾個，但到底是自己布下的陣法，雖然看不懂，也還是本能地覺出了一點不對勁。她環顧四周卻不見異樣，於是幹脆閉上眼睛，來回走動的同時試探著放出一些靈力。
“這裏……”
送出的靈力竟然有去無回。
凰願睜開眼睛，仔細瞧著冰面上的文字，感覺有些問題，卻又似懂非懂。她謹慎地釋放出更多的靈力送入其中，終於有一絲微不可見的力量返流上來，卻帶著不熟悉的邪惡陰冷氣息——
封印好像是松動了。
“師父，你快來看，這裏好像有缺損。”凰願還不會修補如此繁覆的陣法，只好焦急地呼叫夙情。
夙情走到她身邊，看見冰面上有些許劃，靈力流動到此處就會變得滯澀遲緩，若不細細觀察根本無法發現。只是這劃痕再淺上一分，都是毫無作用，卻偏偏力道合適，卡在生效與被發現之間，連他都沒有註意到異樣。
好個精妙的巧合。
“確實少了一角。”夙情肯定道。
“師父你認得這些文字嗎？”凰願好奇。
“認得一些，此處是個控靈陣的一部分。”夙情蹲下|身，閉上眼睛雙手合十，宛如做過千百遍，熟練地結出了一連串覆雜的手印，淺金的靈力在掌心凝聚。
凰願的目光為之吸引——
冰窟裏幽藍的光芒逐漸被璀璨的陽屬靈力暖了起來，映照著閉目的夙情，劍眉斜飛、薄唇緊抿，整個人如利刃出鞘一般淩厲凜然，又蕭蕭肅肅，皎如玉樹，金光自下打在他的臉上，有一種近乎寶相莊嚴的佛性輝光。
洶湧的靈力被註入到破碎的陣法中，金芒照得整個冰洞猶如白晝。燦若帝流漿的金色靈氣甫一接觸到符文，就慢慢轉為幽藍，繼而融入其中，推動著靈流書寫完滯澀的一筆。
這一刻，陣法光芒大盛，轉瞬又被它吸收殆盡，封印恢覆如初。
夙情的臉色有點蒼白，似玉山之將崩。想來在這靈氣貧瘠的地方消耗了大量靈力，對他來說也是負擔不小。
“師父你也可以加固封印？”凰願乖巧掏出一顆虛靈丹遞給他，“為什麽呀？不是說封印都是上古靈族設下的嗎？”
夙情怔楞。
“許是因為靈源相似？”他從未想過這個問題，猶疑著微微點了點頭，心下忽然有說不出的擔憂。
是啊，為什麽呢？磨損又是如何造成的呢？
靈族的封印大陣之所以厲害，是因為它可以自我修覆且靈源充足，尋常年歲流逝根本無法對它造成傷害。若是人為，卻是靈源不同，無論是修補還是破壞都極其困難。
真的是日久失修嗎？還是蓄意人為呢？
“我想不起來，”凰願的聲音打斷了夙情的沈思，師父費了這麽大勁將自己帶來，她卻一無所獲，“發現破損的時候有一種很微妙的感覺，就像是腦中突然閃過的靈感，但仔細回想還是什麽都沒有。”
夙情卻不很在意，溫聲寬慰：“無事，不必掛懷。我們回去……”
話語戛然而止。
夙情擡頭望向南方某個角落，瞳孔驟然緊縮，像是被觸犯了領地的獸類，身上的殺氣盡數而出。
“怎麽了師父？”凰願惶惶。
“我好像感受到了你的氣息，”夙情沈聲，不自覺地摟緊了身邊的人，“就在百裏之外。”
“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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