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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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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念虛宗執法閣頭一回這樣熱鬧。

就連沒有到場的世家宗門都發來了信函符篆詢問緣由, 能趕來的宗族長老們也都聚集在此,勢必想問出這一場煞氣暴動的因果。

臧泗被捆仙繩壓著此時動彈不得,只能憤恨瞪視著自己身旁同樣被羈押著的巫柳, 但他早就被堵住了嘴巴, 說不出一句話。

巫柳瞇著眼睛看著坐在上首的人, 絲毫不受其影響, 甚至還能笑得出來:“還真是難得,能讓那麽多大人物來見小生,小生還真是……三生有幸。”

巫柳那狹長的眼眸掃過在場眾人, 他雖然一直在笑, 卻自然而然帶著股陰冷的感覺,像是一只嘶嘶吐芯的毒蛇,讓人不由得遍體生寒。

掌門和眾家主坐在上首,竟還有閑心晃晃扇子,只不過他剛想說話就被一個人打斷。

“大膽反賊, 誰給你膽子!還不速速交代爾等同黨!”

掌門微微皺眉, 掃了眼發言的人,忘記是哪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世家了,反正又是個穆家的哪個爪牙。

宴家家主常年抱病, 巫家不涉足凡間事, 秦家一連換了三位家主,十分動蕩,如今上五家, 穆家還真是頗有一家獨大的氣勢。

明明念虛宗才是主場,這小螞蚱就敢越廚代庖替他掌門拿主意了, 看來穆家今日還真是想借此時機坐穩自己第一世家的名聲。

掌門哪裏猜不出大家的想法,也察覺到了穆家主帶著審視的目光, 但他卻並不在乎,甚至就真的閉上了嘴,任由穆家審問。

“小生哪兒來的那麽大能耐……”巫柳傾聽著那人的話,卻只擺了擺手,“這世間萬事萬物皆有聯系,正如同河流之於大海,終究還是會匯於一處。小生不過是有些機會,瞥到了一小片浪花而已。”

他說得雲淡風輕,帶著笑意的聲音很容易把他人的怒火點燃,很快那站出來的世家人就忍耐不住,斥責起來:“你在……”

“一派胡言!”那世家人還未把話說完就被一個小弟子打斷,眾人側目,發現開口的是一位巫家人。

他的頭頂上帶著哭喪臉的白色面具,渾身抖若篩糠。

“胡言亂語,這世間哪有人能夠測算出這種東西,難不成你比長老還要厲害?!”

誰能張口便能推斷天機,哪怕是他們族中的長老都廢了半條命才能得到一點含糊不清的口喻,此人卻風輕雲淡說自己能依靠演算道破天機。

哪怕只是早了片刻,卻也是他們想不敢想的神跡了。

一個隨隨便便散修就能信口道出天機,他們又怎敢在眾人面前自稱天道的傳聲人?

巫柳聳了聳肩,滿不在乎道:“不信把我抓起來就是了。啊,對了,旁邊這個人就是我的同黨。”

臧泗還未搞清楚情況就被安上反賊的帽子,氣得也不顧自己的形象,怒斥道:“你在放什麽屁!巫……”

巫家家主擡手,制止了周圍人的喧嘩:“你叫什麽名字?”

一室寂靜下,巫柳垂首行了一禮,眼眸卻從縫隙中透了出來正與巫家家主對視,只不過被手遮著,讓人看不清眼底的成色:“小生名為,巫柳。”

周圍更靜了。

在一片寂靜之中,只有巫家家主微微一楞,而後開口道:“那倒是的確有緣。”

……

“巫柳早就死了。”

燃起的柴火發出劈啪一聲脆響。

楚闌舟把玩著手裏的骰子,聞言眼皮擡了擡,哦了一聲就再無旁的回應。

她的怠懶顯然很影響談話之人的興致,骰子對面的人靜了靜,終於切入了正題:“巫家的確有位弟子叫巫柳,命格極好,大家都期盼著他能繼承下任家主之位,只不過......有些可惜。”

那是真正的天子驕子,能完美繼承巫家術數的存在,只可惜,術者五弊三缺,獨獨他缺了命,早夭而亡,巫家家主不得已白發人送黑發人,自此巫柳這個名字就變成了巫家不可提及的禁忌。

“我們也算相識了許久。你記不記得初見我的時候,是什麽場景?”

楚闌舟當然記得。

那會兒她在念虛宗也算是春風得意,最隨者眾多,恨她的人也多,但也僅限於此了,畢竟大家都是同門,再玩鬧也不至於太過偏激。引經據典咒自己死的還是頭一個。

那小修士被自己揍得滿頭最新婆婆紋海棠文廢文耽美文言情文都在騰熏裙號奇流六五淩吧八二伍包卻也不放棄,一邊哭得打嗝還要一邊罵自己晦氣,要自己離開念虛宗。

只不過這人的年紀實在太小,像個小糯米團子,楚闌舟再紈絝都還不至於和個小娃子計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忍了好幾次,後來知曉他還有算命這個功能,才恍然大悟,開始往死裏薅。

算監堂卻中途離開的夫子什麽時候回來留作業,算古板的執法閣長老又把弟子們路引藏到哪裏,算宴君安的蹤跡。

前兩者這小修士還願意算,算完後還喜歡踩她一腳誇自己,說自己能窺探天機,更能看出楚闌舟與念虛宗水土不和不能久留,後者是幹脆不算,威逼利誘都只會窩著腦袋不張口。

好在小孩好哄,楚闌舟隨口編幾句就能把他哄得暈頭轉向忘記自己來的目的,再之後,這小孩就不見了,聽說是被家裏人帶了回去。

“天機不可洩露也不是我隨意講的。”巫辰也顯然是回憶起了自己當年做過的傻事,語氣輕松了些,“凡窺探天機者必要付出代價,我那時為了讓你離開念虛宗,也算是費盡全力。”

楚闌舟回憶往昔可不是為了讓他跨時空碰瓷的,她用骰子點了點桌面,冷淡道:“說重點。”

“哎哎哎,別掛啊我的姑奶奶,重點這不馬上就來了嗎。”巫辰連連討饒,“雖然一般人算不出來,但我不一樣,我的確在術法之上很有天賦,哪怕是在當年......哎哎別掛別掛.......”

楚闌舟再拿起骰子的時候,對面明顯老實了許多。

巫辰一板一眼地捧讀著,語速極快:“我當時哪有本事算那麽高深的東西,只不過碰巧聽到了大人的斷詞,這才起了主意來了念虛宗。不過很可惜,命理不可改,你依舊留在念虛宗,而我則被家中長老強行帶回。”

楚闌舟起了興趣:“什麽斷詞?”

“你身邊術士那麽多,應當知曉才對。”巫辰笑了笑,語氣冰冷,“楚家註定會在那場浩劫之中覆滅,這便是天意,無論是楚闌舟還是楚苑,在這個世道,都是不該存在的東西。巫家長老們自然是早就知曉了這一點。”

所以巫家在後來上五家之亂後也出了好大一份力,楚闌舟冷笑一聲,手指緩緩握緊。

“冰冷殘酷,只論因果,不講人情,這便是天道,這也是巫家每一個人生來就被教導應當懂得的道理。”巫辰緩緩道,“這些長老也好,宗親也罷,只要越趨近於那條大道,就越會失去人性,這是無可避免的。”

“天道將崩,岌岌可危,無論是曾經還是現在,我們巫家要做的,都只有一點,那就是將事物推上它應有的軌跡。”

楚闌舟眼眸微微瞇起,打斷了巫辰的敘述:“你在勸我不要報覆巫家?”

“我的勸諫在你心裏什麽時候留下過痕跡?”巫辰心平氣和,“我又何必屢次三番自討苦吃,所以我今日,只是在說巫家的家事。”

楚闌舟徹底坐直了身體。

巫家家事與她楚闌舟有何關系,巫辰突然聯系她,不可能就為了敘舊或是說一些有的沒的廢話。

術士和一般修士不同,術士為了規避天道懲戒,往往會將真實目的掩蓋在尋常的談話之中。

楚闌舟隱約猜測到了他的目的,卻不敢相信。

巫辰像是並未察覺對面人的僵硬,仍在敘述著:“也正因為這種教導太過於不近人情,術士之間,也有分裂的陣營。而巫柳,作為巫家年輕一代的翹楚,恰好走向了和巫家主流全然相反的道路。”

“我那時年歲太小,能知曉的信息有限,只記得巫柳外出歷練一趟回來後就只剩下一口氣,巫家傾盡全力卻依舊無法挽回既定的命局。巫柳死於術數反噬,臨死之前,我背著家中長老進去探視過一次,他當時形貌極其恐怖,已經不似人類了,原本眼睛的位置空空蕩蕩,只餘下兩個血洞,但他還有意識,他用力攥著我的手,對我說,他看見了天道。”

“我當時只覺得他在說笑話,術士蔔算天機,看的可不就是天道?”

“可他彌留之際只留下這句話必然有他的道理,我逐漸長大,學了很多推演棋盤,越來越趨近於當初的巫柳,也逐漸明悟過來,他當時或許,真的看見了天道。”

他這話說的恐怖,楚闌舟聽到自己的腦海裏響起了一聲清晰的抽氣聲還有一陣咯咯噠噠噠的聲響,是系統顫抖發出的聲音。

“他下葬時是家主親自扶的靈,拳拳愛子之心尚且可以理解,但家主卻下令不可將他葬在家族陵墓之中。要知道,巫家對子嗣極其看重,如果不是犯了大錯之人,萬不可能不被允許進陵寢,更何況是家主寵愛的親子。家族當時人心惶惶,唯恐他做了錯事殃及家族,最後還是家主出面,穩住了局勢,反正自此之後,那道斷詞就變得不確定起來。”

楚闌舟捏著手裏的骰子,眉頭擰得更緊:“你是什麽意思?”

“我懷疑他不止見到了天道,更有可能,與天道做了什麽交易,這份交易的內容很危險,足以改變既定的星運,他也為此付出了極大的代價。”

巫辰的聲音透過骰子傳來,像是在嘲弄這荒誕的命運:“可當我見到如今的巫柳之時,這份懷疑幾乎被坐實了。”

死去的親人覆活在眼前,他作為術士卻能更清醒的認識到這不過是披著親人皮的怪物,巫辰的心情可想而知。

楚闌舟難得地張了張嘴,想要勸慰幾句,卻又被巫辰打斷。

“楚闌舟,其實自始自終我都對你沒有敵意,甚至……”巫辰語速極快,飛快的略過了之後的話沒讓楚闌舟聽清,“我們能預測術,卻並不會決定術的命途。”

“這是他自己選的路,否則他一個術士,想要明哲保身自然容易,他既然決心踏入塵世。自那一刻起,命星就發生了偏移。他是如此,多年之後,我亦然走了同一條道路,這便是術的報應。”

巫辰,也就是玄星閣閣主口吐鮮血,捏碎了手中的骰子。

“巫辰,你想做什麽?你當初讓我答應你一件事,是什麽事情?”

楚闌舟察覺到對面人的險境,用魔力感知進了手中黑骰,想要探知具體情形。

可她失敗了。

這骰子只不過是一對傳訊法器,被人單方面切斷聯系,這邊的骰子也會失去原有的功能。

骰子不再旋轉,而是輕飄飄倒在地上,荒境寂寥無人,只傳來巫辰最後一句斷斷續續的聲音。

“你日後會明白的,楚闌舟。”

“巫柳當時在既定的死局裏,留下了一線生機,我效仿了他的路,也想要掰回一局。”

……

轟隆!轟隆隆!轟隆隆!!

平地接連響起一聲聲雷聲,閃電劃破天空,照亮了執法閣臺前的白玉階梯。

“反賊已經認罪!”

“這兩人引煞氣入關罪無可恕,理應受天道懲戒!”

“請掌門嚴懲反賊,撫慰民心!”

世家們氣昂昂站在高臺,與臺下那被羈押之人對峙。

穆家家主被自己培養的爪牙簇擁在中間,甚至早已壓過了掌門的氣勢。

但在場沒有一個人動。

掌門沒有,端坐在上首的各世家也沒有,宴家代家主原本想遛,奈何視線鼓溜溜一轉發現周圍其他家主都沒離開,就悄悄的挪了回去。

巫家弟子上前,低聲詢問家主:“不用回避嗎?”

巫家從不涉足凡塵俗世,是以在這種重新規劃世家格局的時候,理應回避,避免沾染因果反噬己身。

可巫家家主的視線甚至沒有從巫柳身上離開,聞言也只是搖了搖頭感嘆了一句:“還是太急。”

巫家那弟子不明白家主話語間的含義,不過他們巫家最習慣的就是長輩不說準話搞猜謎,聞言便退到一邊,不再言語了。

果然,眼看上五家無動於衷,穆家家主終於開了口:“賊人既已伏誅,不如早點解決,騰出時間用來商討應對煞氣的法子。掌門,你看如何?”

掌門搖了搖扇子,道:“我看還是缺了點證據。”

穆家家主微微皺眉,很快就有小世家的爪牙替她將話說了出來。

“犯人早已親口承認,還要什麽證據?掌門莫不是想包庇反賊?”

“呵……”秦星原沒有忍住,笑出了聲。

世家人惱羞成怒,仗著有穆家人撐腰也變得不管不顧起來:“你笑什麽?難道你也是他們的同黨?”

秦星原沒有說話,穆家家主倒是替他說了句話:“秦家主當然沒有此意,我們上五家皆視煞氣如洪水猛獸,自然不屑於與這種反賊為伍。”

給一個棒子打一個甜棗,算是穆家慣會用的拉攏人心的手段了。

秦星原懶得理會這種手段,擡手將刀取了用絲絹擦拭起來。

這把刀上還沾著上一個被他手刃的世家的血,小世家們一看見他這把刀,就能想起他剛才做過了什麽,一時間臉色都有些不好看。

穆家家主被堵了回去,臉色沈了下來。

掌門面帶微笑,終於肯站了出來:“自然,斷案要講究證據。”

他的視線掃過臺上神情各異的眾人,展開了手中折扇:“而恰好,我們念虛宗查到了點東西。”

轟隆隆!

一連串爆裂般的雷聲轟然炸響在人們耳畔。

眾人這才發現。

雷聲好像越來越響了。

天際外雷聲連綿不絕,幾乎連成了鼓點。

在雷聲正中,站著一個人。

明明沒有下雨,他卻還撐著傘,整個人像是從水裏撈出來一般,每走一步都十分艱難。

是剛剛那個執法閣的小弟子薛子林。

剛剛才被掌門點過名,在場人都知道這人是誰,紛紛竊竊私語起來。有些人甚至走到了掌門身邊,低聲詢問道:“掌門,您這是在幹什麽啊?”

明眼人都能看出這次的雷來的極不尋常,現在結合形式再看,恐怕和掌門脫不開關系。

在修真界,雷無非就兩種,一種是自然而然的氣象變化,另外一種則是天罰。

無論是渡劫也好還是懲戒也罷天道都會降下天劫,這便是一種懲罰。

除了渡劫之外的雷劫在修真界基本可以算得上是極為嚴重的懲戒了,可不過是築基期的小弟子得做了多大的錯事才會被天雷這樣懲罰?

就算……就算是為了撫慰剛剛那個被秦星原殺掉的世家,但如此責罰一個小弟子還是太過了。

更何況那小弟子還是被掌門叫出來頂包的。總不能就因為懲罰不了秦星原就要懲罰這個被叫出來非常無辜的小弟子吧?

念虛宗好歹是名門大家,哪怕著意想要討好穆家,也應當端著維持起碼的體面才對,哪能這樣眼巴巴兒湊到人跟前去?好多念虛宗的長老登時坐不住了,紛紛圍在掌門面前想要討個說法。

穆家家主的臉色倒看上去明顯緩和了許多,穆靜姝掩面笑了笑,和善道:“哎呀,可憐打那麽大的雷,君兒,還不快去把那弟子扶進來?”

跟在穆靜姝身後的男子應了一聲就要上前,卻被掌門攔住。

掌門的視線掃過無動於衷的宮淮,臉上笑容未消:“不用管,讓他自己進來。”

名叫君兒的男子瞥了眼穆靜姝的眼色,垂手立在了一旁。

穆家家主不開口,底下念虛宗的長老們卻急得團團轉。掌門因為這種由頭懲罰門中弟子,給足了穆家的面子。穆家人當然樂見其成,但這一道道雷劈下打的哪裏是雷,這分明就是在打他們念虛宗的臉面!

念虛宗自有門規,一本總則,七本細綱,足夠將門內弟子犯的所有錯事及應有的處罰都寫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但其中沒有任何一條,會因為這種荒謬的理由處罰門內弟子。

年事已高的長老顫抖著手,礙於眾世家都在,想罵也不敢罵出聲,只能指著掌門的鼻子,斥道:“掌門,你……糊塗啊!”

“不,你錯了。”穆靜姝開了口接過了話茬,“你實在是太老了,意識都不清楚了,以至於到了如今這個地步,還沒有看清楚局勢。”

穆靜姝隨手將杯子放在了桌面上,發出哢噠一聲脆響。

這聲響似乎彰顯著某種信號,很快,混跡在修士們之中的穆家死士們上前,將坐於上首的那些世家團團圍住,有些弟子更是壓根來不及反應,就被一刀抹斷了喉嚨。

鮮血蔓延開來,腥氣浸染了整片審訊臺。

在場這些世家好歹都是有修為有底蘊之人,當然不可能心甘情願被擒,紛紛要運氣奮起反抗,但他們很快就又陷入了絕望之中。

“我的靈力用不出來了!”

“我也是!妖婦,你耍了什麽把戲?”

叫囂著妖婦的那位世家長老被直接殺死。周圍原本鬧哄哄的人群一哄而散,想要逃跑或是那符箓傳訊,卻又絕望發現外面早已不知何時被設下結界。

因為此次案件涉及煞氣這種修真界機密,在場的都是些長老掌門,甚至在來的時候還特地下了命令,禁止小弟子踏足。

如今倒是方便了穆靜姝。

穆靜姝擺了擺手:“大家都冷靜下來了嗎?不如坐下聊聊?”

這裏早陷入穆家掌控之中,再反抗也不過是徒增傷亡,眾人在刀劍的脅迫之下,只能順從穆家,重新坐在了各自位置上。

但他們看向沒有被脅迫的掌門的眼神就不是那麽友善了。

掌門被眾人瞪視的目光刺得猶如芒刺在背,連忙強調道:“我不知情。”

他賣給穆家的面子還在外面走著呢,穆家雖然有些不滿他撇清關系的行為,但也不在乎這一兩句口舌上的爭辯,穆靜姝沒有反駁,算作默認。

宴家代家主活這麽大還是第一次體會被劍指著脖子的感覺,沒忍住怒斥道:“現在煞氣四起,正是要團結的時候,你怎能……?”

原本仗著穆家威勢,作威作福的世家被劍指著也慌了神,連忙道:“家主,您這是想要幹什麽?是不是有些誤會?”

“正是危難之時,才需要主心骨。”穆靜姝微笑著擺了擺手,穆家的刀登時收緊,在他們的脖頸上劃開了道口子,“首鼠兩端,搖擺不定,我穆家不需要這種人。”

“家主,家主!”宴家人眼見著家主倒在地上,登時不顧刀刃圍了上去,哭喊著要找醫館。

對那邊的亂象視而不見,穆靜姝放大了聲音:“機會只有一次,誰想擁立我穆家?”

無人開口。

這份沈默顯然不能讓穆靜姝滿意。她嗤笑一聲,眼角裏帶著算計:“無妨。今日我只是像各位掌門和家主做一個承諾,至於答應的家主是誰,對我來說並不重要。”

她語調壓低,語氣陰毒:“畢竟能活著出去的人才能當家主,不是嗎?”

在場人都是人精,自然能聽出她話中含義,臉色登時變得難看起來。

“這個好辦,殺掉家主我不就是家主了。”一個漢子哈哈大笑:“你說,要如何算是對你做出承諾?”

他的臉很陌生,顯然不是哪個世家的家主亦或是哪個宗門的掌門,坐在他旁邊的一人在這個漢子開口之後臉色發白,整個人都顫抖起來。

“很簡單,在這個卷軸上宣誓效忠於我穆家就行。”穆靜姝揉了揉眉心,讓自己身旁的小廝遞上了一個卷軸,“君兒。”

這個卷軸顯然被施加了什麽規則類的咒術,如果未履行在卷軸上許諾的東西,必定會付出極大的代價 。

“你怎麽敢,我待你不薄,我是你師……啊!”

那漢子倒也不含糊,飛快寫下了自己的名字,還高高興興接過了穆家人給他遞過來的自己家主的頭顱。

那人的鮮血沾在了旁邊之人的鞋上,讓那人的臉色更白。

沒人聽從這個荒謬的計劃倒也罷了,有一個人起了先例,後面的人自然而然就會跟著效仿起來。

哪怕當真有人感念師恩,不願動手,可切實的利益在眼前吊著,又怎能一點都不動心?

更何況哪怕真的被迫做了這欺師滅祖的決定,可一旦出了這扇門,誰又能知道呢?

“我,我寫!”

“混賬東西,白養了你那麽多年,讓我先寫!”

“我,給我……我要當家主!哈哈哈哈哈!”

都不需要穆家人動手,人群中自然而然打了起來,師徒反目兄弟倒戈,有人好不容易搶到卷軸可還來不及落筆就被人硬生生拽了回來。

刺鼻血味縈繞鼻腔。

穆靜姝扣著手裏的茶碗,目光冰冷望向端坐在上首無動於衷的幾人,笑道:“掌門,各位家主,你們決定好了嗎?”

她的目光在秦星原的身上多停留了一瞬,有些疑惑。

在她看來秦家人一盤散沙,家主還是個人人皆知的瘋子,應當是最容易叛門的,卻沒想到過了那麽久,該有多少秦家人就有多少秦家人,這麽多人竟無一人反叛。

雖然這個結果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卻也只是個無傷大雅的小插曲而已。

眼看穆靜姝的視線掃到自己,巫家家主長嘆一聲,道:“我們巫家向來如此。只依附天命所歸之人……。”

“家主。”剛剛宴家代家主的慘劇還在眼前,巫家弟子害怕他惹怒穆家主,連忙低聲勸了起來。

“我便是天命所歸之人。”穆靜姝挑眉,打斷了他的話,“天天看星星,你莫非看走了眼?”

“或許是吧。”巫家家主好脾氣的一笑,施施然坐在了原地。

穆靜姝接連受挫,終於將視線轉向了唯一剩下的那個掌門:“我知道你既為念虛宗的掌門肯定有諸多顧慮,只要你肯簽下姓名,我們穆家承諾不插手你們宗門的事務,還會尊你為修真界第一大宗門。”

掌門打開扇子,凝視著扇面上天下太平這四個字,笑道:“天氣太冷,我的腦子不太清明,或許得再想一想。”

穆家也並非全然勝券在握,念虛宗那麽大個宗門,總有在外歷練未歸的弟子,若這些弟子進宗門後發現了這處結界,此時他們的困境變得迎刃而解。

就比如——宴君安。

穆靜姝想到這一點,臉上的笑容逐漸收斂,但很快又凝聚起來:“也好,那便聽掌門的。君兒,給外面那人熱一壺茶,等他進來後暖暖身子。”

“一盞茶之後,若還未做決定,就別怪我不給你們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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