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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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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楚闌舟沒空管宴君安在打什麽小九九, 她正在試探這裏的護鏢人,想要獲取更多有關於幕後之人的信息。

此次去汴州畢竟隱藏了行蹤,若非必要, 她並不會用武力讓人屈從。

更何況, 試探的過程並不困難。

張鏢頭端起酒杯, 醉醺醺道:“當時在路上發現了這個仙人。”

許是酒勾起了心底的思緒, 張鏢頭終於肯講述他的過去:“當時襄州水患,山匪橫行,我走鏢的時候恰好撞見了幾波, 兄弟們死傷慘重, 走投無路之時,卻撞見了仙人。”

楚闌舟瞇起眼睛:“仙人替你們蕩平了山匪?”

“仙人哪會管我們這些莽夫的死活。”張鏢頭搖了搖頭,“仙人是來治理水患的。”

修者之力尚且不可治理水患,一個凡人卻能做到。楚闌舟起了興趣:“哦?他怎麽做到的。”

張鏢頭笑了笑,語氣雲淡風輕:“仙人說水患乃襄州龍王發怒, 要廣修祭臺, 獻祭人牲,方可平息災禍。”

楚闌舟喝了一口酒,語氣有些諷刺:“治好了嗎?”

張鏢頭點了點頭:“仙人獻祭下兩個童男童女之後, 豎日, 洪水便退去了。”

楚闌舟剛才的眉頭還是微微皺起,現在已經擰緊了。

百姓受水患之苦,民不聊生, 此時卻突然出現了一個號稱能夠治理水患的仙人。百姓可能不會相信,但走投無路卻也不得不一試, 可跟隨“仙人”指點舉辦祭祀之後,第二日洪水就退去了, 那些百姓會如何反應,簡直細思極恐。

今年平息了,那下一年呢?

百姓自然會輪番效仿仙人行徑,而他那個時候早已拿著從百姓手中收斂來的財物遠走高飛,浪跡江湖接著做一位懶散仙人去了。

楚闌舟垂手輕抿了一口酒,辛辣烈酒入喉,化為一聲未出口的嘆息。

張鏢頭那邊還在敘說:“襄州年年水患,祭幾個人牲進去,就能平了,多好的事情。”

楚闌舟覺得他的話簡直不可思議:“若是獻祭了人牲,水患卻仍未平息呢?”

“那便是祭的人牲還不夠多。”張鏢頭喝著酒,看向楚闌舟的目光卻帶著些漠然,也不知是清醒還是不清醒,“我們在仙人眼中和牛羊豬狗沒有區別,能祭出去告慰龍王,是他們的福氣。”

眼看楚闌舟不說話,張鏢頭又道:“更何況,我們不過是以走鏢為生的可憐人罷了,哪裏會去想那麽久遠的事情?”

風餐露宿,將命掛在褲腰帶上。尤其是在這個世道,但凡有的選擇又有誰會願意做這種活計。

楚闌舟有些疑惑:“汴州兇險,幾乎是有去無回,仙人能請動你們這一路,怕是要花費不少銀子。”

她這句話問的沒有問題,張鏢頭卻是笑了:“銀子……哈哈哈……銀子哪裏有命重要?”

他看著楚闌舟像是陷入回憶之中,端著酒杯的手都在微微顫抖:“那會兒我們正護著鏢往鷹潭走,可卻遇到了一批窮兇極惡的山匪,我和我的兄弟們為了護鏢與他們打了起來……可後來洪水突然來了,大浪拍過來,兄弟們和土匪都被浪沖沒了,我抱著樹才僥幸逃過一劫,那會兒我就心想……”

“命太重要了。”

“我張盛這一生,走鏢掙錢,想要錢財要女人,但到了那個時候,我才發現,這一切都沒有命重要!”

又喝了一碗酒,張鏢頭竟是拍著桌子哈哈大笑起來。

惜命,卻敢接去汴州的單子。

楚闌舟微微一笑,未曾做出回應,轉身離席。

……

翌日一早,等那跟在仙人身邊的小廝做出查驗之時,果不其然得到票數最多的是林安林闌兄弟。

在場人看向他們的目光有躲閃有恐懼,甚至還有些貪婪。張標頭訕訕一笑,卻沒有從人群中走出來。

人性向來如此,經不得任何考驗。

很快,那些小廝不知道在裏面同人商量了什麽,在出來的時候神色淡淡,對楚闌舟道:“仙人有請。”

沒想到仙人居然沒有出來當面懲戒,眾人皆是面露訝異之色,卻礙於仙人之威不敢提出異議。

楚闌舟神色淡然,跟隨他們一起見到了這位仙人。

小廝是沒有資格見仙人的,將楚闌舟帶過去之後就退避到了門口。

仙人斜靠在客棧的軟榻上,眼眸微瞇,眉宇間的朱砂痣像是更亮了。

他上下打量著楚闌舟,慢條斯理問:“你是新來的?我未曾見在隊伍裏過你,你什麽時候進來的?”

他發下委托之時,應該看過走鏢的隊伍,楚闌舟是後頭才加進來的,才沒有見過楚闌舟也屬正常。

楚闌舟卻並沒有回答,只是道:“仙人知曉所有事。”

這的確是他說的話,仙人摸了摸鼻頭,有那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挫敗感。

楚闌舟將之懟的啞口無言,才緩緩問出了自己的問題:“仙君從何處而來?”

仙人莞爾,微笑著毫不猶豫道:“蓬萊洲。”

傳聞山海的盡頭有一座島嶼,乃仙人居所。人人皆說此處果蔬不盡,稻良魚肥,無爭鬥戰亂,便號為蓬萊。

不過這個傳言還是幻想層面比較多,因為在楚闌舟眼中,真正的蓬萊不可能存在,仙者凡人,也無甚區別,不過是換個地方爭權奪利罷了。

“你看我的眼眸中沒有敬畏。”仙人輕輕咳嗽一聲道,“你既然不信我是仙,又何必問我來處。”

楚闌舟出聲提醒:“襄州水患。”

真實的目的沒有說給此人聽的必要,不過這一樁事楚闌舟也想好好與他清算一遍。

仙人臉上閑適的笑容消失,面無表情與楚闌舟對視。

楚闌舟走近,勒緊了他的脖頸:“你既然說自己的仙人,仙人是不會死的,我且試試你究竟會不會死。”

現下他們靠得極近,楚闌舟也有機會仔細端詳這仙者的容顏。

他的眼瞳是純白色的,站在日光下,也有種妖異之感。此時雪白的皮膚因為無法呼吸充血而漲得通紅,那點純白向上翻著,分辨不清是瞳孔還是眼白。

楚闌舟可以輕易擰斷此人的頭顱,但不免會粘上因果。不過她有的是辦法對付他。

隨著力道緩緩增大,那仙人的反應也越來越大,終於,他伸手無意識抓了抓楚闌舟的手臂,連聲討饒:“壯士,咳咳咳壯士,我不是仙,我不是仙,求您饒我一命。”

楚闌舟松開手。

仙人歪倒在一旁,重重咳了起來。

符箓早偷偷用了,眼前這人卻不知道為何,這些符箓對他毫無用處。

正如此時,仙人眼睜睜看著楚闌舟低下頭,沒事人一樣撕掉了他在窒息中貼在他腰腹處的符箓,輕描淡寫道:“裝神弄鬼……”

仙人有些絕望了,給他符箓的那位大人說過這符箓借用了仙人之力,可以借天地之氣懲戒凡人,讓凡人受到烈火焚心之苦,用作威懾。

他沿路也用了很多,在很多人身上都做了實驗,證明大人所言非虛。

不過個體上也會有差別,有些人的忍耐力異於常人,符箓對他的效用便不會太明顯。

可不管再能忍痛之人,總歸會有點反應,從沒有人像眼前人一樣,雲淡風輕到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仙人往後縮了縮,茶盞因為他縮進床裏的動作摔碎在地上,發出好大一聲脆響。

按照常理而言,早就會有小廝聞聲趕來檢查,可此時不管是屋內屋外,卻都靜悄悄的,沒有人來。

仙人恐慌至極,指著楚闌舟啜泣一聲:“妖,妖怪。”

但他過了一會兒,自己推翻了自己的說辭,又啜泣著安慰自己:“不,這世界上沒有妖怪,壯士,你是何人?”

楚闌舟:……

楚闌舟伸出手。

仙人縮了縮脖子。

楚闌舟面無表情收回手,淡淡道:“說吧,誰指使的你。”

楚闌舟不說自己的身份,仙人索性也閉嘴不問了,他行走江湖數十載自然知道江湖中不乏俠義之士,平日隱沒在人群之中,若是遇到了不好的事情便會站出來打抱不平。

仙人嘆了一口氣:“我少時便生出這副模樣,父母以為我是妖邪,不想要我,村長說,這是妖相,要將我祭湖。”

“後來父母還是不忍心,便趁著夜色將我送出了村子,要讓我自生自滅,我便順著遠離村子的方向一路乞討,害怕別人又因為這雙眼睛罵我是妖物,我便謊稱自己是瞎子,不能視物,這樣,便有理由時時刻刻閉著眼睛生活。”

“後來我就遇見了一人,他和其他人不同,他覺得……我這雙眼睛很不錯。”

楚闌舟皺眉:“你可還記得那人模樣?”

仙人搖了搖頭:“恩人見我之時,都以黑紗覆面,我看不清他的長相。只不過聽他說話的語氣,應該不是一個好人。”

楚闌舟冷笑:“你就這樣被他指使,開始裝神弄鬼嗎。”

仙人卻又是搖了搖頭:“恩人只誇了我的眼睛漂亮,而後便交給我符箓和丹藥,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說。”

“可那些符箓能展現出超凡力量,我就動了心思,大家都說我是妖邪,是不詳,我就想不如幹脆就去當個假仙,享受他們的供奉。剛好老家大旱,我就拿著這符箓回去,好生作威作福了一番。”

“我要他們獻祭村長,他們照做了。”仙人說著說著,臉上就慢慢掛起了一抹殘忍的微笑,神經質般的癲狂,“他們想殺我,沒想到我先殺了他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楚闌舟冷冷打斷了他的話:“然後呢?”

仙人不笑了,他看著自己的雙手,緩緩道:“幹旱並未解決,我還想再去獻祭幾個之前幫腔的村民,父母卻跪了下來磕頭求我離開。”

抱著對父母親最後一次孺慕之情,仙人終究還是離開了。

他輾轉路過曾經欺辱過他的地方——襄州,恰逢襄州水患,他早就花光了身上之前村民給他的錢財,就又動了心思。

他又以活人為祭,告慰了一次河神。

沈在河水裏的臉和當年那些欺辱他的人重合在了一起,是為了求財還是為了報覆,仙人早就分不清了。

楚闌舟閉了閉眼,道:“給你個機會,你自己選一種死法。”

仙人眼看楚闌舟朝自己靠近,越發恐慌,索性叫道:“像我這種人有千千萬,你都要殺嗎?若亂世不滅,我們這種人就不會滅絕!”

楚闌舟凝視著他純白色的眼睛。

那裏頭空空落落的,恐懼祈求著,就像是每一個祈求神佛降下垂憐的百姓。

世道越亂,這些人就越願意相信怪力亂神。

百姓苦於這些天災人禍,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怪力亂神之中,真仙假仙層出不窮,哪怕楚闌舟殺了一人,還會有更多人出現。

楚闌舟並不想評價別人的善惡觀。

但楚闌舟沈思片刻,還是道:“也好。”

他居然就這樣走了。

目送著楚闌舟離開,仙人扶著床榻,整張臉白如金紙,渾身冷汗岑岑。

外面的人這才像是察覺到了裏面的動靜,連忙走了進來,將仙人扶起。

仙人推開小廝,喊:“走……”

小廝不明白他的含義:“仙人要離開嗎?”

仙人亂七八糟揮舞著手臂很快又自己否決了自己的提議:“……不,不行。”

“恩人交代過,要把貨帶去汴州。”

小廝不解:“可貨物已經燒毀了。”

雖說是恩人,但他提起這人的時候完全不是看恩人的表情,而是滿懷恐懼。

他後背已經濕透了,卻依舊強撐著讓自己冷靜下來:“恩人說過,好壞不計,哪怕只有灰都得帶入汴州。”

……

眼看楚闌舟完好無恙走出寢殿,周圍人看向她的目光都帶了些探究和敵意。

季承業笑著上前:“仙人怎麽放你出來了?”

楚闌舟擺了擺手:“仙人見到我只說我不是兇手,沒有給我丹藥。”

周圍人看向楚闌舟的目光裏的敵意忽然散了,轉變為了同情。

宴君安看著楚闌舟朝自己走來,有些訝異:“查到了嗎?”

楚闌舟轉頭看向宴君安,搖了搖頭:“貨送不去汴州,我們今晚就走。”

宴君安微微發怔。

仙人未死,鏢局送往汴州的原因也尚未查明,這不符合楚闌舟平日的作風。

但他什麽都沒有問,只是道:“好。”

……

夜晚來得很快。

趁著眾人歇息,楚闌舟沿著小路一路前行,只是看上去仍有疑慮,腳步並不輕松。

宴君安跟在她的身後,自然將她的所有反應都盡收眼底。

她正垂首在路上走著,卻聽到身後傳來了一句幽幽的話:“你我現在的樣子,像私奔。”

這都什麽歸什麽?

楚闌舟難以置信地回過頭,對上了宴君安的眼眸。

宴君安看著她的樣子,眼眸帶著盈盈笑意,撥開她額前的碎發:“既然好奇,那就回去吧。”

楚闌舟搖了搖頭,誠實說出自己的判斷:“惡人自有惡人磨,因果輪回,沒什麽好看的。”

修者插手凡間會幹涉因果,哪怕如此,她也會為了心中道義幹涉幾分,可這是惡人之間的爭鬥,她管不著,也不想管。

說罷,她又欲蓋彌彰的補充了一句:“不是因為你。”

宴君安看著她的清澈的瞳眸,心下軟和成一片,但還是說:“我心神不寧不是因為這裏的事。”

宴君安是通曉未來之人,楚闌舟一直不去詢問他,是害怕他說出不該說的會洩露天機引動上天責罰,但現在看來好像並不是這個原因:“那是為何……!!!”

客棧濃煙四起,很快便燃了起來,甚至比當時貨物點燃的火焰更大。

這下不得不回去了。

“你在原地等我,不要出這個圈子。”

楚闌舟放下一句話便匆匆離開。

宴君安眼睜睜看著圍在自己身邊的那一圈畫得還頗為規整的圓,還是沒忍住唇角抽了抽。

又是害怕他看到不該看的東西,又是讓他呆在原處的……

這是,將他當成孩子了嗎?

……

楚闌舟來得很快,她卻沒有進入客棧,只是尋了一個能夠看清裏面場景的樹茬立在上頭。

樹被楚闌舟施了訣,烈火之中只有這棵樹還完好無損,若是庭院裏的那些人看到了定會直呼神跡。

但現在無人有機會觀察這些。

庭院裏熙熙攘攘的,站滿了護鏢人。

乾鴻朗和張盛一反之前的水火不容的態度,居然並肩站在了一處。

仙人被這些人壓著綁到了庭院裏,原本束好的發簪掉在了地上,青絲散落一地。

而他身邊的那些小廝也都被綁縛起來,七倒八歪倒在庭院裏,並不太清醒的模樣。

季承業跟在乾鴻朗身後,雖然面上做出一副見怪不怪的表情,眼睛卻不住往周圍瞟。

楚闌舟淡然看著眼前這一幕。

幕後指使苦心導演出這一場戲邀請她觀看,她自然會欣然前往。

“做得不錯。”乾鴻朗拍了拍人群裏那個唯一未被綁住的小廝的肩膀,“到時候分你一口。”

小廝佝僂著身體,唯唯諾諾應了一聲。

眼下這場景仙人怎會不明白,他死死瞪著那個小廝,厲聲道:“你居然給我們下蒙汗藥!”

他對這些鏢局的人多有防備,平日飲食只會吃自己帶來的人給的東西,沒想到居然會被自己人算計,落得這般田地。

小廝默不作聲,沒有理會他。

“火油都澆好了。”有人走到張盛身邊,輕聲道。

“好。”張盛揚起火把,將仙人的頭發抓了起來,正對上他倉皇的面容。

仙人尚且不明白這群走鏢人的意圖,故作淡然:“我待你們不薄,貨物丟了就丟了,我許諾你們日後不會找你們清算。”

“好啊。”張盛面帶微笑,一把將他摔在地上,“小神仙。”

乾鴻朗皺了皺眉,好歹攔住了張盛進一步要踹的舉動:“張鏢頭,別把他摔壞了……”

仙人滿臉惶恐,連連點頭,幾乎是爬也似地爬到了乾鴻朗的腳邊。

乾鴻朗微笑著說完了後面的話:“……摔壞了就不好吃了。”

仙人的動作驟然僵住,擡眼看向兩人。

兩位鏢頭臉上掛著笑容,在仙人眼中卻像是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鬼:“仙人的肉,我們還沒有嘗過呢。”

轟隆隆——

天空中旱雷乍起。

季承業終於想到擡頭,視線瞥到很明顯未被燒著的那棵樹,正在樹上對上了楚闌舟的眼睛,他嚇了一跳,但立馬做出口型道:“救我。”

楚闌舟的眼角抽了抽。

……

火勢越發兇猛,濃煙滾滾,直沖天際,似乎這樣就能遮掩住凡間這一場饕餮之刑。

凡人追尋飄虛無縹緲的傳聞,修士修行與天爭命,所求之物,無外乎都是長生。

楚闌舟看著庭院裏這些人垂涎的醜惡表情,覺得有些惡心。

丹藥能延緩多久壽命?仙人有願意給他們幾顆?

有傳聞說飲仙人賜下瓊漿可得長生,那飲仙人血,食仙人肉,嚼仙人骨呢?

人性終歸是貪婪的。

正如這些人,他們自以為接觸到了仙人,距離仙人越近,長生便越唾手可得,他們不免會渴求更多東西。

楚闌舟站在墻頭,看著裏面慘烈的場景。

仙人連連後退,幾乎要退到火裏:“我是騙子,我是騙你們的,我不是仙……啊啊啊啊啊!!!”

話還沒說完就被慘叫聲覆蓋。

令人膽戰心驚的咀嚼聲傳來,剩下的話沒有說完。

因為他已經被嚼碎了。

人群亂哄哄的,楚闌舟下意識回頭,正好看清了一角白袍。

宴君安沒有聽她所說留在原地——

他跟來了。

楚闌舟忽然間意識到了什麽東西。

這場戲,或許一開始就不是給她準備的。

楚闌舟是魔頭,逃亡的那些年她早就看慣了這些東西。

這件事對她而言是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可宴君安不一樣。

宴君安當了太多年的劍尊。

雖未成仙,但也只是一步之遙而已。更何況他雖然留在念虛宗主持大局,但畢竟還是站得太高,同真正的人世間本來就有些差距。

巫辰當初的話回想在腦海裏,楚闌舟忽然就明白了他當時的含義。

想要讓一個劍尊“登高跌重”,需得先誅他的心。

折其風骨,毀其道心,讓他身上沾染上人間醜惡,用他想要保護的東西,給他上一遍又一遍的刑。

那個仙人不是他,卻又像極了他。

想通其中關竅,楚闌舟有些倉皇無措,下意識想要遮住宴君安的眼睛。

他的野心和抱負,還有當年獨身留在念虛宗對抗那些世家和長老的勇氣,不該因為這些事情受到摧折。

可楚闌舟還未動作,就被一只手蒙住了眼睛。

紅梅冷香細細密密纏繞在她的身周,宴君安的聲音很低,楚闌舟卻能聽出他向來冷淡的聲音中壓制著的蓬勃怒意:“闌舟,你不要看。”

他們距離極近,楚闌舟甚至能夠感受到他的手在微微顫抖。

他在害怕,惶恐,甚至因為此事而發怒。

可為什麽?

楚闌舟怔怔楞楞,任由他蒙住自己的眼睛。

她走這一路機關算盡,什麽陰謀詭計都入不了她的眼,可她卻終究還是不能理解宴君安。

這是她最難解的謎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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