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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破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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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破廟

宋卿時低頭斂目,只是不斷地搖著頭,生怕一張嘴,就會暴露她剛才想要逃跑的意圖,一旦被發現,興許會有被滅口的可能。

她冒不起這個風險。

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裝啞巴,讓鄭商然差點忍無可忍,但是僅存的理智讓他很快回過神,強壓住怒氣裝溫柔:“你怎麽不說話?是發燒頭疼得厲害嗎?”

聞言,宋卿時心思一動,順著他的話指了指自己的喉嚨,擺擺手示意嗓子腫了,暫時說不了話。

鄭商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但是卻根本不相信,繼續找話題和她聊天。

“餓了嗎?要不要吃饅頭?”

宋卿時瞥了眼他遞過來的“白饅頭”,黑一塊黃一塊的,臟兮兮的不說,看起來就梆硬不好吃。

於是她又搖搖頭。

似乎是看出她不想與他進行交談,深知原因的鄭商然努了努唇,最後還是識趣地閉上了嘴,轉而將註意力放到了別的地方,動作麻利地搗鼓起火坑裏的木頭,以及碗裏的草藥殘渣。

雨天的空氣裏彌漫著濕重味,略帶著窒悶,黴味四溢,難聞得很。

宋卿時無意瞥見對方口中,因為摔倒而沾上汙泥的褲腳,忍不住偷偷擡眼,打量起這個綁架了自己的歹徒。

男人看上去不過二十出頭的模樣,身材高挑瘦削,長得眉清目秀,哪怕穿著粗布麻衣依舊擋不住他有幾分姿色,只不過佝僂著背的體態顯得有幾分懦弱窩囊,給他人的第一印象大打折扣。

而且,雖然他張口閉口都是對她的關心愛護,但是身上的穿著卻比她這個生病的人還厚實體面……

但轉念一想,她一個“肉票”,怎麽敢對綁匪抱有幻想。

對方可是在刀尖舔血的亡命之徒,怎麽可能會有憐憫之心?剛才的那些話怕不是為了迷惑她所以才那麽說的,目的應當是為了讓她乖乖聽話。

就是不知道他到底圖什麽,圖財圖權都好說,魏遠洲都能替她擺平,就算昨晚鬧得難看了些,但是就憑他們夫妻一場,他也不會見死不救。

他的人品,她還是相信的。

要是圖色的話……

左右打不過對方,但是她斷然受不了那份侮辱,哪怕死,也要想辦法讓對方付出代價。

少女生得溫婉,就算一身破爛的衣裳,臉上染了些許灰塵,也掩蓋不住她清秀的五官,姿容姝麗,一雙黑溜溜的水眸盛滿了柔情蜜意,帶著女兒家獨有的欲拒還迎,看得鄭商然不由得心癢癢,再次打開了話匣子。

“這是我按照醫書上所學,專門上山為你采的草藥,雖然難喝了點兒……但是現在條件有限,你又有病在身,就算再怎麽嫌棄,也得湊合喝幾口。”鄭商然說罷,用爛布條將火堆上的那個破碗包裹住,拿起來遞給她。

長痛不如短痛,言外之意,便是讓她一口悶了。

宋卿時幹笑兩聲,盯著那碗裏黑糊糊的藥汁,眉頭皺了又皺,著實下不去嘴,但是她又害怕,若是此刻忤逆了他的意思,他一個不高興,真的殺了她滅口該如何是好。

猶豫再三,還是接了過來。

碗身偏燙,撲鼻而來的塵土味和草味偏酸澀,讓她沒忍住泛起惡心,可在他的註視之下,她勉強將那破碗送到了嘴邊……

下一秒。

“啪嗒”。

小破碗從她的指尖滑落,砸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摔成粉碎,藥汁也隨之四濺開來。

“……”

周圍死一般的沈寂,兩人面面相覷。

看著自己折騰了一個早上的成果就這麽沒了,鄭商然深吸一口氣,眼底冒出的怒意怎麽也藏不住,但礙於未來的美好前程,他只能咬緊後槽牙,放軟了聲音問:“時娘,你老實說,你是不是生我的氣了?”

宋卿時不說話,頭卻搖成了撥浪鼓。

她怎麽敢生綁匪的氣,不要命了?

“擅自把你綁過來確實是我的錯,你生我的氣不願意理我,我也能理解……可你也不能將碗給摔了啊,這都是我辛辛苦苦從山上找來的藥材,浪費別人的一片好心,你可不是這樣的人啊。”

“現在的環境是差了些,但等以後……”

宋卿時眼皮跳了跳,有些聽不下去,不由捋了捋自己現在的處境,漏雨破廟,發餿饅頭,粗布麻衣,還有個畫大餅的醜男人……

真是不妙啊。

而他接下來說的話,更是直擊她的腦門。

“唉,我知道,時娘你心裏是怨我恨我的,但我是真的愛你,我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和你在一起,要不是實在沒了法子,我也不會出此下策,帶著你私奔啊。”

這個綁匪怕不是有病?胡言亂語?活脫脫一個瘋子啊!

等等,私奔?

這兩個字讓宋卿時猛地擡頭,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這個男人。

怎麽可能會……

縱然覺得不可能,她的目光還是停留在了他的臉上,試圖從五官和輪廓上找出些蛛絲馬跡。

可越看越心驚,越看越惱火。

這人,還真是她出閣前有過幾次往來,差點毀了她下半輩子的狗男人!

宋卿時幾乎是脫口而出:“鄭商然?”

“嗯?”

見她終於願意開口理會自己,鄭商然兀地展顏笑了起來。

還真的是他?

宋卿時的耳畔嗡嗡作響。

那段埋藏在記憶深處的七八年前的陳年舊事,也隨之驟然湧上心頭,哪怕時隔多年忘了很多細節,但是大概的淵源還是記得清清楚楚。

她與鄭商然相識於一次詩會,後來又偶遇了幾次,他主動上前來打招呼,她本著禮貌,也就與他閑聊了幾句,但是聊著聊著畫風就變了,他突然開始扯一些尷尬的話題。

她興致缺缺,挺到實在忍無可忍,正準備一走了之,可是他卻對她說,她父親當年的死,其實另有隱情。

多年前,她的父親在隨議和使團出使楚饒國的路途中,因一次意外為救魏家家主而殉職。

話系父親,她無比震驚,正欲往下追問,他卻以還有私事為推脫離開了,說是下次有時間再與她細說其中的細節。

後續便是他一直以此為由約她私下見面,但所幸,她的腦子還算清醒,並未被對方口中所謂的真相沖昏頭腦,雖然很想知道所謂的隱情是什麽,卻還是克制住了,並未傻到去赴約,僅僅與之來往過兩回書信,也都是詢問當年父親的死因究竟是什麽。

他動機不純,自然不會告知她,又或許根本就不知道,只是以此為幌子,故意誘她上鉤。

想明白後,她意識到這種行為無異於引火燒身,便快刀斬亂麻,即刻斷了與鄭商然的來往,可是對方卻不依不饒了起來,甚至神不知鬼不覺地將信送到了她的閨房裏,威脅她如若不見他一面,就把他們私下聯系的事情捅到魏家去。

那時候的她有些小聰明,還知道特意改動了書信裏的字跡,與她平日裏截然不同,對方根本就無法證明是她寫的,所以就算真捅到魏家去她也用不著怕,咬死不承認就好了

但是她年紀小閱歷不足,還是玩不過對方,三言兩語就被威脅住了,現在仔細想想,能有機會替鄭商然送信到她房裏,定然是她的身邊人幹的。

可她那時候不知道啊,魏家對禮數規矩看得極重,她則將與魏家的婚事看得極重,鄭商然的威脅已然拿捏住了她的命脈。

見面之後,她本打算與其說清楚徹底斷了往來,誰曾想鄭商然居然膽大到用迷藥將她迷暈,悄悄藏在裝稻草的板車裏運出了主城,偽造成他們為愛私奔的假象。

等她醒來後,正巧碰上二房帶著宋家的人來“捉奸”,她真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到那時,盡管她已經知道,是她的好二妹聯合外男設計了她,也沒有辦法洗清她身上的汙名。

後續面臨的,便是名聲盡毀所帶來的罵聲不斷,遭旁人白眼恥笑無數,魏家得知後更是施壓意欲退婚,先前聯姻有多風光如今就有多狼狽,祖母更是直接將她禁足,不準她踏出自己的院子半步,餘生恐怕都得困在那一畝三分地,擡不起頭做人。

如果不是魏遠洲親自登門許諾不會退親,她的一生就被毀了。

所以對鄭商然,她可謂是恨之入骨,恨不能食其肉啖其血。

但是自從當年的那件事發生過後,鄭商然就因為某些原因被發配到了南蠻之地充軍,人在獄中就已被“戴了綠帽”的魏遠洲“關照”得瘦骨嶙峋,形容枯槁,不可謂不解氣,而且發配那日她可是親自去看過了的。

他怎麽可能還能出現在自己的眼前?甚至是私闖魏府綁架了自己?就算是給他十個腦袋,也斷然做不出這般大膽之事。

再者,鄭商然的這張臉未免太過年輕了?

這也太不真實了,簡直匪夷所思,說不通的地方也太多了。

現在,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心下震驚,又百思不得其解,一時間只覺得正在發燒的腦子不夠用,思來想去,最終只得出了一個荒唐的假設:她莫不是在做夢?

宋卿時死死咬住下唇,仔仔細細將周遭的環境又掃視了一遍。

一圈下來更加確信了自己的猜測,廟中央那個缺了顆眼珠子的佛像,她記得極為清楚!這地不就是當初被宋府眾人捉奸的那個土地廟嗎?

所以,她真是在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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