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番外：楊志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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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番外：楊志康
“志康，快點，要拍畢業照了。”
“行，你們先去，我馬上下來。”楊志康笑回一句，手上抓緊動作，將剩下的東西裝好，又換了一件幹凈衣服，才趕快下樓拍照去。
沒錯，今天他大學畢業了。
當初恢覆高考頭一年，他還在鄉下當知青沒回城，收到消息匆匆忙忙開始備考，即使有楊媛給的資料，最後還是差太多。
第二年，周邊人開始陸陸續續回城，他也回了家，只是夏天考試仍然不理想，他上高中時沒好好學習，底子差太多。
還是托楊文平的福，走了個後門，讓他回學校又學習了一年，直到第三年才勉強考上，雖然和家裏哥哥姐姐考的大學不能比，但他也知足，學醫以後出來當個醫生也挺好的。
很久以前，他爸爸就是這樣希望他的。
想到這裏，楊志康略帶惆悵的嘆了口氣，不知不覺過得可真快，原來他父親已經走這麽多年了。
提上行李，沒回家，楊志康先來到了楊利民的墓前。
楊利民是執行任務時犧牲的，埋在當年部隊駐軍的後地，如今部隊調整，駐軍已經不在這了，這裏就劃歸當地管理陵園。
跨越半個國家，風塵仆仆，站在父親墓碑前，想起幼時種種，楊志康未語淚先流，快十年了，這卻是他第二次來祭拜。
跪在墓前，先磕了三個響頭，“爸，兒子不孝，這麽多年，一直沒有來看您。”
沒說兩句話，已泣不成聲。
這些年，日子一直過，可他的心卻是空的。
當年爸犧牲後，還沒等他接受這個事實，媽留下一張紙條就一走了之，留他孤孤單單一個人坐在曾經的家裏，難過又迷茫。
他想爸爸，不是答應了要回來教他打球的嗎？他想找媽媽，為什麽說好一起走偏偏把他扔在這？說好要陪他過生日，去拍全家福，為什麽最後都走了。
他收拾行李想去坐火車找媽媽，走到火車站，卻被乘警送了回來，家屬院的人都看著他，連曾經爸爸的戰友叔叔也不讓他去。甚至他們還找來了什麽他的親生父母。
年少的他不相信這一切，也抗拒陌生的楊家。
他看事事不順眼，他開始沒事找事，他故意夜裏不睡覺，叮叮當當就是要吵醒他們，他還去周圍人家裏偷根黃瓜或拿點有的沒的東西，貴不貴重無所謂，他就是想看他們生氣不耐煩的樣子。
他等他們忍無可忍再忍不下去的那一天，這樣他就能光明正大被趕出去，他就能找他媽了，他是一定要去當面問問她的，他不相信曾經那麽溫柔的媽媽會不是他的親生母親，會狠心不要他，她一定是有別的苦衷，他一定要問清楚。
只是想法太天真，結果非但沒放他走，還被吊樹上被抽了一頓。
他討厭極了這一切，所有的人，所以周遭的環境都討厭。
他根本就不認識他們，憑什麽他們說是親爹媽就是親爹媽？有什麽證據？他長這麽大，有溫柔的媽媽，疼愛他的爸爸，他們算什麽？非要上趕著給他當爹媽，他都說了自己有爸媽，還不放他走，還打他，他長這麽大爸媽從沒動過他一根手指頭，來到這裏都打他兇他，又不是他想來的，他巴不得離開。
然後挑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所有人都睡著後，他跑了，他不想再等著被趕出去怎麽怎麽樣了，他現在就要去找他媽媽。
他身上還有點錢，但沒有身份證明還是買不了火車票，他就偷扒了車上去，結果不小心睡過頭坐錯站，等他滿心懊惱重來一次，餓的饑腸轆轆，終於找到外婆家的時候，卻親眼看見裏邊熱熱鬧鬧，有人娶媳婦。
是他媽媽要嫁人！
這簡直就是一個晴天大雷劈在頭頂，他不相信，這絕對是別人逼著她再婚的，他媽媽和爸爸那麽恩愛，怎麽可能這麽快就改嫁。
他瘋了般不管不顧沖上去，一把抱住媽媽的腰，“媽，媽，你要去哪，我是康康，我終於找到你了。”
可第二句話還沒說出口，就被人一腳踢開了，“哪來的要飯的，懂不懂規矩，走走走。”
女人顯然認出來他，驚愕過後，卻還是任由人將他拉走，“我不認識你。”隨後大膽跨上身旁男人的胳膊，“大好日子別遭了晦氣，給個饅頭打發走就行。”
“媽，媽。”他眼睜睜看著媽媽坐上了別人的自行車，還是記憶裏溫柔的笑，他伸手去抓，卻被死死按在地上。他睜大眼睛，一眨不眨看著，眼裏淚水混在泥土裏，那一刻，他真的沒家了。
後來他又回了楊家，他無處可去。
他能感覺出來楊爸楊媽一直在以自己的方式對他好，他也慢慢的願意相信，自己可能真是他們生的孩子。只是感情也分先來後到，他是有爸爸的，他始終無法全心全意接受他們。
而楊家除了楊爸楊媽外，其他人對他也都是可有可無，他默默坐在臺階上，看他們一家人說笑，覺得自己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他想下鄉，他想離開這裏，他想自己生活，他已經長大了。
後來兩年後，他如願離開了楊家，獨自開始了在鄉下的日子，平淡枯燥無聊，可也正是這一段時間，他的心才逐漸沈下來，接受自己，認清處境，像個大人一樣，思考起自己的未來和以後。
如今他終於長成了能獨當一面的男人，他已經能決定自己的人生，並為之負責了。他將成為一名醫生，像曾經爸爸期待的那樣，像曾經約定好的那樣。
楊爸楊媽對他不錯，家裏兄弟姐妹也就這麽不遠不近處著，他會報答他們，只是很多話他不可能對他們敞開心扉，那些年的感情缺失就是缺失了，他與楊家不可能也做不回正常的兒子、弟弟。
彼此接納安好，已經是他與楊家最好的關系。
楊利民是他爸，真正陪伴他長大，教導他，陪伴他的父親，也是他心裏永遠不可替代的樂土。
下了火車，又往上提了提手裏的禮品東西，正值清晨，街上人漸漸多了，路過長長的街道，轉過胡同角，站在楊家大門前，
楊媽掃完院子，一開門，驚喜喊出聲，“康康？！”
楊志康微微一笑，“媽，我回來了。”
是了，沒有人規定不能有兩個爸媽，楊利民是他爸，楊爸楊媽也是他爸媽，不管什麽性質上，都是對他好的父母。
番外 196章 番外：陳蓉的記事本
十年之期已過，任博和任艷艷按照陳蓉的交代，來到盤山別墅整理東西。
陳蓉原名周靜姝，原是南方人，後隨父來津市做生意，周家在盤山下，建了這棟私人別墅，給愛女做度假游玩。她自小家境優渥，受過良好教育，後來還遠赴大洋，出國留學。只是戰火無情，等她回來的時候，家國不再，故地難尋。
原本周家的別墅已經變成了敵人的逍遙窩。
後來解放後，傷痕累累的她無處可去，還是再次回到這個地方。
只是物是人非，這裏已經不再姓周，而是變成了別有用心之人口中的盤山私庫。
陳蓉還是心念舊情的，她總覺得那個人沒死，當年對方送來一張船票，就失去了蹤跡，她一直心有猜測，他是不是登機去了隔岸的臺島，只是這麽多年，並無半點音訊傳來。
她交代將盤山私庫再留十年，等十年之後再向新政府舉報。
目前情勢的確很不好，如果那人沒死，日後回來的話，保不準會遭受批鬥調查，將這個地方多留幾年，讓他拿去做個坦白立功項，希望能讓他少受點苦。
若十年之後人仍然未歸，那幫不上忙也無可奈何，便處理了吧。
任博和妹妹將院子裏草拔完，又進屋收拾裏邊，兩人還戴上了手套，
“哥，不等梁洲哥和嫂子過來一塊收拾嗎？”任艷艷又戴上口罩防灰塵，不過這裏是藍姨的房子，梁洲和嫂子才是藍姨的親兒子兒媳，要是這裏真一屋子破爛，他們來掃掃地抹抹桌子幹點活也沒啥，可這裏邊不但連接後山有那種玩意兒，還有藍姨留下的財產呀。
“我跟梁洲兩口子說了，他們現在都沒時間過來，讓我們處理。”任博提著東西，打算先從上邊開始掃，“他們一個在上海，一個在長沙，趕不過來，反正藍姨留下的黃金，我這幾年已經陸陸續續給他們弄過去了。剩下的這些，總得留點當現場吧。”
現在這棟別墅屬於是任博養母留給他的遺產，稍後會對外表明，最近想起來過來收拾一下，結果在整理過程中，無意發現了秘密倉庫裏的東西，兄妹倆驚慌失措，不敢擅自做主，馬上上報了公安部門來處理。
既然他已經打算好了， 任艷艷也就不再說什麽，抓緊幹起活來，一會還得趕回去接孩子放學呢。
十年已經過去，她和哥哥都已經成家有孩子了，關於這棟別墅，她丈夫和嫂子也都是知情的，早在結婚時，就已經說清楚了，他們統一話術，編了一個善良母親在亂世與孩子走失後，碰到失去父母的他們到處流浪，心有不忍便好心收養養大的故事，在養母彌留之際，兄妹倆又幫助養母找回了失散多年的親生孩子，讓母子團聚的，不留遺憾的結局。
而對於這棟別墅的處置，暫時歸在任博名下，以後等梁洲來這邊發展的話，會再還回去的。話已經說在了前頭，任何人不能打別墅財產的主意。得到對方答應後，他們才結婚領證的。
這已經任博兄妹倆想到的，最好的處理方式了。
兩人不假他人之手，一點一點收拾的很細致，尤其一些暗格衣櫃機關什麽的，更是一寸寸檢查，生怕藍姨留下什麽隱秘的東西，萬一讓公安後邊過來發現可就壞了。
而事實證明，兩人的顧慮很有必要。
“哥？”兩人收拾的第五天，任艷艷發現廚房碗櫃下的板磚，有一塊是空心的，敲下去傳來一陣空響，馬上叫來任博。
兩人不敢輕舉妄動，誰也不知道這是陳蓉埋下的東西，還是當初那幫小日子留下的。等兄妹倆做好防護打開板磚，才發現裏邊是一個小木盒子，沒有蓋，堆放了很多血書，有寫在碎紙上，有的寫在衣服布料上，還有的塞在瓶子裏，鮮紅的血跡，內容無一例外，都是求救。
這應該都是解放前，被小日子圈養在這裏的少女們的求救，只是，很顯然，沒有成功送出去，她們當中的許多人，或許已經永遠的留在了這裏。
任艷艷放下這一小堆血書，看向哥哥手裏翻開的筆記本，“是誰將這些東西收拾在這裏的？藍姨嗎？”
任博滿眼覆雜，點了點頭，“這是藍姨的筆記本，這些血書也是她後來發現，整理好放在這裏的。”
過了一會兒，兄妹倆將血書全部抱出來，放好，等公安過來後，將這些連同私庫裏那些東西一塊上交，至於陳蓉的這本筆記，任博放進自己衣服裏，打算一會帶走。
還有一小半沒有打掃完，他們不準備收拾了，就是要營造這種，整理到一半，無意發現密室，慌裏慌張趕快報公安的跡象來。
第二天，兄妹照常來打掃，但卻進去沒一個小時，附近住戶發現兩人慌慌張張跑出來，沒一會兒還叫來穿制服的公安人員，紛紛探頭，不會真的有鬼吧？
大家三三兩兩湊過來，不時交頭接耳，“以前這裏老是聽到有女人哭聲，總是半夜咿咿呀呀的，聽的人瘆得慌。十年前就算那個毀容的老婦人住在這裏的時候，也是只敢睡外邊小屋，不敢進大別墅看的。結果後來老婦人死了，這不就空著了，哎呀，保不準以前那些冤死的姑娘投不了胎，還在裏邊吧。”
一個老漢在這一片住的時間長，知道的多些，但說到最後也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公安民警又問了一圈，把這個問題記了下來。
隨後又詢問任博任艷艷兄妹，但兩人都是一問三不知，“我們就是想起來掃掃房子，看能不能租出去，也能有個進項。”
“這是我養母留給我的房子，但我從沒聽她說過關於這個房子的事。要不是發現那有個石頭門，門上還有日語，我們都不知道這個房子竟然以前還住過小日子人。”
公安面前，任博一臉菜色，“同志，這到底的調查多久，我這房子多久能解封？我還等著出租呢。”
現在允許自己做生意，自由買賣了，好多外地人來津市呢，租房子收租金可是個好進項。任博這麽說非常符合一般人的想法。
“等著吧，得一段時間，這是小日子弄的倉庫，裏邊還不知道放了什麽呢，現在連密碼也不知道，門都打不開，還有的查。”一個公安熄滅手裏的煙屁股，抱著那一堆“血書”先走了，這都是重要資料。
“誒，誒，同志，公安同志，不能炸啊，炸了我這房子可怎麽辦，同志……”任博故作面露焦急的跟了上去。
一直跟前跟後好幾天，做足了姿態，這天任博才筋疲力竭的回家，而任艷艷已經在他家等候多時了。
“哥，藍姨這本記事本我差不多已經翻完了。這是她五二年到六四年斷斷續續回憶的一些，解放前的事。”任艷艷拿出那本泛黃的筆記本。
這上面記錄了當年陳蓉和藍鐸來到津市後的軌跡，能看得出來，她的字跡很碎，也說不上工整，幾乎是想起什麽就添上。
任博小心翼翼收好，“先放我這裏吧，等過了這段風頭，我再給梁洲送過去。”
現在他名下的別墅搜出來有小日子的東西，公安肯定會對他進行社會調查，現在還不能有那麽多動作。
又過了一個多月，任博才假裝在家中收拾養母遺物，無意找出養母生前最愛的一本書，發現上面有很多數字，聯想到別墅內遲遲打不開，又不敢炸的密室門，他忙將書交到公安局，後續公安人員將一頁數字都試了個遍，終於試出密碼，打開了密室門。
裏邊發現了許多強力炸藥，和出自731的各種“產品”，還有些文玩古物，珠寶金銀，都被拉走上交了國家。
後續津市政府有關單位對任博發放獎勵，對其事跡宣揚讚許，將別墅與後山倉庫的通道封死後，對任博的身份調查也沒異樣後，這才將別墅歸還，勉強算塵埃落定。
這畢竟算是為他母親善後，於情於理梁洲都應該過來感謝，只是他實在不方便露面，於是委托李正陽來津市看望任博兄妹，確定兩人安好，也鄭重感謝他們在盤山私庫一事上的處理。
臨走前，任博將陳蓉的記事本交給了他，“既然你來了，便替我捎過去吧。”
原本李正陽也沒在意，只是聽到這是陳蓉和藍鐸在津市的軌跡記錄，回去後還是偷偷翻開了泛黃的紙張。
李正陽看了一晚上，最後拿著放大鏡，在字縫裏，才找到一點點只言片語，“以煙膏傳密，鐸埋伏於逼仄舞廳，鎖定經理郭，後殺七人，搗毀叛變據點”。他瞇著眼，鎖定在“經理郭”三個字上，所以這個郭經理是他大舅？
意思是這家舞廳原是個暗地裏傳情報的地下黨據點，後來被敵人發現，但他們沒有鏟除而是也順水推舟，或脅迫或收買，將這裏變成了他們的人，所以稱之“叛變據點”，是整個據點都叛變了。
然後陳蓉將這個情報傳給了藍鐸，藍鐸埋伏，最後殺掉了舞廳裏已郭經理為首的七個人，是這個意思嗎？
斟酌許久後，他又拿給父親看。李父也是盯著簡短的幾個小字，看了好久，沈默不語，沒想到時隔這麽多年，竟能還翻出這幢舊事來。
李父沈重的嘆了口氣，“你將你媽不待見的原因，告訴明宇了？”
李正陽搖搖頭，“我沒說過。”當初不是親生的這點，大家都知道了，也就沒再往下說，說那麽多幹什麽。而且明宇後來也從沒在李父面前說過什麽，求證過什麽，相信他們大家的態度是一樣的，朝前看。
“那就別說了，是是非非，這麽多年都過去了，別提了。”李父這些年沒見明宇幾回，這些陳年舊事說了盡管讓人心裏不好受，有時候不知道也是件好事。
說完又想到最近身體日漸不好的老妻，想到她這麽多年的耿耿於懷，“你媽當年身上藥品櫃的鑰匙，是誰拿的？”
這一點，李正陽也看過了，的確是陳蓉。大抵這是她做的最後一件事，記憶猶新，記事本裏也記得非常詳細，李正陽不用細找就看到了。
頭發如今已經全白的李父咽了口唾沫，“別告訴你媽。”別讓她再崩潰難過了。說完起身離開了。
步履蹣跚，他們都已經年紀不小了。如今妻子不喜歡的孩子也已經離開了，那些不開心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關門前，他又朝兒子囑咐一句，“明天有空，把仨孩子送來玩吧，你媽想他們了。”
李正陽早已經調回了省城的駐軍大院，和盛錦有了三個孩子，可能遺傳了李正陽的性子，個個古靈精怪，會哄人的很，讓李母這幾年肉眼可見的情緒好了不少。李父不想再拿這些事情打擾她。
李正陽點點頭，打算回頭有時間給弟弟送過去，現在弟弟隔得遠，間的也少了，或許對於母親和弟弟來說，這就已經算是最好的結果了吧。
番外 197章 番外：世俗生活
“爸爸，你什麽時候放假呀？能不能早點回來？”十歲的男孩踩在一塊石頭上，趴窗邊對電話筒裏說：“媽媽想你了，我也想你了。”
小報屋裏的戴著老花鏡看報紙的爺爺笑了，電話那頭，千裏之外的梁洲聞言也笑了。
“大概還有一個月才能放假，你乖乖的在家照顧好媽媽，爸爸一放假馬上回家好不好。”現在正值高考日，而高校放假得等到七月多了，梁洲想到家中的妻兒，即便再惦念，也得再等一個月才能回去。
他當初在華南工學院讀工科，後被推薦到長沙科學技術大學讀研究生。那時候他們一家已經在南方安定下來了，楊媛被他逼著考研，家裏兒子也需要他照顧，他其實不想去長沙那麽遠，而且不過才短短幾年，家鄉又不是沒人記得李明宇了，長沙那是軍校，到時候政審出問題來，更加麻煩。
可也正因為是軍校，有國家最厲害的技術支持，楊媛挺想讓他去讀，還說家裏有小姑父和大哥，政審不會有問題。
小姑父和大哥都調回家中省城軍委，有他們幫忙，自然是審查通過，可臨出發前，說好一家三口都過去的楊媛卻不走了，她說經濟情勢正好，想去上海，讓他自己去長沙安心讀書，會在上海照顧好兒子。
因為這，夫妻倆結婚第一次大吵一架，楊媛甚至甩出“離婚”兩個字，氣的梁洲心肝疼。
後續自然是他妥協了。
他在長沙讀完碩士讀博士，如今又在這裏任教，幾年間只能寒暑假回上海，不過不忙的時候，楊媛也會常常帶兒子來長沙看他，夫妻倆感情倒是一如既往，只是不在身邊，梁洲總是覺得心裏空落落的。
現在好了，他這學期課程結束後，要去京市研究所工作，楊媛在上海的生意如今不用時時看著，答應了一同去京市，到時候他們一家人就終於能生活在一起了。
電話裏被兒子這麽一問，他也期待起假期能早日到來，想到妻子的神情，他嘴角不由揚起一抹舒心的笑，連帶這些天翻看生母記事本的惆悵都沖淡了許多。
楊洋噔噔噔跑回家，找到窩在秋千架上悶悶不樂的媽媽，“媽，我給爸爸打過電話了，他說一放假就回來，你別不高興了。”
楊媛睜開眼摸了摸兒子的小腦袋，“你給你爸打電話幹什麽，我沒不高興。”
楊洋撇撇嘴，心說，媽你躺著一天了，班也不上，不想說話，傻子都能看出來你不高興，怎麽偏嘴硬？
不過他聰明的沒反駁，因為爸爸說過，女人總有那麽幾天不舒服，要尊重愛護體貼，也不要多問，把家裏活都幹完就對了。
小楊洋看了一圈，“媽，我給你做飯吧。”說完去接水，將鍋放在煤氣竈上，擰開開關。
“唉，還是我來吧。”楊媛無精打采嘆了口氣，從秋千椅上下來，進屋給兒子做飯。
其實她不是不高興，就是在糾結，因為她發現，自己懷孕了。
上月五一楊洋說想爸爸，想著來個驚喜，楊媛就帶著兒子去長沙找梁洲，就那麽一次，沒想到……
她早就說好了的，這輩子就生一個，不光是計劃生育政策，她也怕自己處理不好兩個孩子的感情，雖然是說只要一碗水端平就好，可人又不是機器，情緒又不是砝碼，多多少少又怎麽說得準。
而且她現在已經三十多了，這個年齡生孩子，楊媛有點害怕。
飯後，楊洋主動去刷碗，楊媛湊到兒子身邊，“洋洋，媽跟你說個事，你想不想要個弟弟妹妹？”
楊洋小大人般覷她一眼，“媽你又想抱誰家孩子回來玩？”這種事他已經見怪不怪了，跟他媽媽一塊開酒店的趙叔叔家有個小女兒，今年四歲，每次見面，媽媽都稀罕的不得了。
還有合夥開飯店的秦阿姨，剛生的兒子才學會走路，胳膊一節一節像蓮藕一樣，媽媽特別喜歡捏人家。
還有廠裏吳經理的兒子，媽媽上次一見面就說人家萌萌小正太，嗨，真聽不懂什麽意思。
一看他這副表情，楊媛伸手賞他一個小腦瓜崩，“小屁孩，怎麽想你媽我的。咳，我的意思是，我要是和爸爸給你生一個弟弟妹妹，以後咱們一家四口一起生活，你覺得怎麽樣？”
“真的？”楊洋有點不相信，以前他看別人家裏都有兄弟姐妹一起玩，回來說也想要，結果媽媽說，要遵守國家政策，一家只能有一個小孩，可別人家都有兩個甚至好幾個。
他放下碗，跑回屋裏，抱出自己的存錢罐，“媽，你生吧，我的錢全給你交罰款，等以後我長大了，我掙錢養弟弟妹妹。”
楊媛悶悶不樂一天，終於露出今天第一個笑，故意弄亂兒子的頭發玩，“行，記住你說的話，不能反悔。”說完，拿起他的存錢罐走了。
哎呀，她可是覬覦兒子的小寶箱好久了，這些年因為見得少，家裏兩邊的親戚可是給他不少錢呢，現在終於拿到手了，哈哈躺著進賬真開心。
楊媛來上海說是要考覆旦的研究生，但她真不喜歡學習，梁洲一離開，她沒了監督，徹底放飛自我。
不過雖然這些年她沒讀書，但也不是一事無成，先前大學沒畢業的時候，在那邊她就投資，和別人一塊建了棟豪華酒店，服務去做生意的商務人士，不得不說，隨著改革開放，酒店每年分紅很可觀。
搬到上海後，她又借了梁洲的錢，去跟人一塊做餐飲，現在已經有兩家，一家做傳統中餐，主打老京師禦膳房菜系，一家做西餐，歐洲風格。最近不管是土豪撐門面，還是本地中產來來嘗鮮，生意都挺不錯。遠的不說，至少新世紀到來之前，這一塊生意都不用改動，真正實現了在家躺著收錢就行。
她還入股了老牌針織廠。國營老廠以前是一家獨大，但改革開放後，面對市場沖擊和外來品牌，根本不堪一擊，很快面臨改組。她以前在上海投資的是一家中型服裝廠，這也是她跟最久，付出精力最多的地方，直到國營廠改革後還是成效不大，才出謀劃策讓合夥人出面接下了老廠。
如今新的服裝廠也走上正軌，經理生產銷售一應俱全，楊媛還讓出自己一部分股份分下去，自己甩手掌櫃當董事，悠閑的很。
想象搬到京市後，會有梁洲在身邊，洋洋這麽大了也用不著多操心，甚至還反過來照顧她，所以，家庭美滿，事業有成，這麽想想，要是肚子裏是個女兒的話，到時候有兒有女湊個好，貌似也不錯。
番外 198章 番外：世俗歲月
夜深了，火車剛剛到站江田市，梁洲一手抱兒子，手裏還拉著昏昏欲睡的妻子。
“誒，坐車不坐，天黑也能送到家，三塊錢。”如今火車站外邊，二十四小時都有三輪車搶著拉客，白天兩塊，晚上三塊。
梁洲招呼三輪車靠近，扶著她腰細細囑咐：“媛媛，睜開眼睛，一會再睡，當心腳下，擡腿。”
楊媛有點困，但現在不是矯情時候，她強打起精神坐上三輪車。
她最近開始嗜睡，白天睡，晚上也睡，還是睡不醒，當初懷洋洋的時候，她什麽反應也沒有，還一鼓作氣備考上了大學呢。
可懷了這個後，剛開始還覺得不錯，沒想到最近反應越發大了，整天睡不醒不說，還什麽也吃不下。
梁洲帶著妻兒沒回家，而是先找了一家旅店。這麽晚了，打擾家裏人不好，而且他們梁家的那套房子也都是土，住不了人。
先放下懷裏的兒子，又伺候楊媛洗漱，“來，媛媛，我們到了，把包給我吧。”這個裏邊裝的都是現金和存折貴重物品，他扯了扯沒扯出來。看來睡著了也不忘守好錢袋子，小財迷。
第二天一早，梁洲就起來去了梁家房子。
當初情勢穩定後，楊媛回來過一趟，出面將後一進小院要了回來，過程有點艱難，或多或少楊媛還出了點人情安置費，否則，還不知道要耗多長時間。
當時楊媛還在上學，趁假期一共在家待了沒二十天，來去匆匆，沒工夫盯著工人修繕房子，只留下一筆錢讓楊文平幫忙看顧便離開了。
後來這幾年裏，楊媛倒是帶兒子回來過兩三回，只是因為各種原因，梁洲一直沒抽出時間，打開有些生銹的大鎖，一切那麽熟悉又陌生。
舉目望去，仿佛和媛媛在這裏吃飯乘涼的畫面不過就在昨天，但轉眼，時間竟然過去了十年。
是啊，真快啊。
楊媛睡醒，已經太陽高照，快十點了。屋裏安安靜靜，楊洋坐在床邊看書，懂事的沒發出一點聲響。
“洋洋。”她的聲音還帶著迷蒙的睡意。
楊洋回頭挪到媽媽身邊，“媽，你快起來，再不吃飯就該吃中午飯了。”
楊媛一身懶骨頭不想動，掙紮許久才下床。
“媽，我爸留下的飯已經涼了，我出去再給你買點吧？”楊媛探頭問。梁洲走的時候買了早飯，楊洋自己睡醒已經吃了，但現在剩下那碗已經涼透了。
楊媛吐出嘴裏的牙膏沫子，有點惡心，多漱兩口水，“沒事，我現在吃不下去，別買了。走，拿上東西，我們去找你爸。”
“沒有東西，估計我爸都拿走了。就剩咱倆的牙刷毛巾了。”
楊媛一聽挑眉開心的笑了，老公真上道。
母子倆晃晃悠悠退房回家，她拉著兒子，兒子背著包，路過還買了一屜小籠包，一大一小不緊不慢邊吃邊走。
拐過街口，一下子遇到不少熟人，熱情走近打招呼，楊媛趕緊抹抹嘴，露出笑容寒暄。
短短一小段路，走了好一會。
“誒，楊同志，你可算回來了。”是梁子叔，“前兩天來了兩人，說也姓梁，還說你那個房子以前是他們的，等了你們好幾天。”
以前是他們的？
楊媛想到什麽，忙問那兩人現在在哪？
“我也不知道，來了兩回，進不去你家，說等等，也不知道走了沒有。”
楊媛不由多想，難道是梁洲從從沒見過的親爹回來了？
“爸？爸？”楊洋一進門撒開媽媽手，進去找他爹，看的楊媛還有點想吃醋，這臭小子，明明這些年是她帶的多，結果一見爸爸，高興得跟什麽似的。
梁洲聞聲從後院出來，“洋洋，我在這呢。吃飯沒有。”
房子不算多臟，肯定是楊文平上心，來幫他們不時打掃，如今稍微一收拾就能住，梁洲一個人已經收拾的差不多了。
“媛媛，來，坐會，咱們一會在這做飯，還是先回家看看？”這個家說的當然是楊家。
他們這次回來，一是因為從上海搬到京市，路過回來看看楊家二老。二來楊志康要結婚了，趕上最近不忙都有時間，又這麽長時間沒回來，回來看看。
梁洲洗洗手，先從包裏拿出零食擺到外邊石桌上，讓一大一小吃。
楊媛看他脫了外套忙活一早上，還一頭汗，自家男人自己疼，“還是回家吧，想吃我媽做的飯了。”
梁洲聽他這麽說，沒猶豫，當即換身衣服，拿上提回來的好酒，一會街上再割幾斤肉，老丈人家，不走虛禮，上門帶的都是實在東西。
一手提酒，一手扶妻子，楊洋走在前面，好奇的四處看。
只是迎面走來一個西裝男人，一眼看到梁洲長相，頓時一臉激動的擋住了他們去路。
“你，你，這家，你，你姓梁嗎？”梁洲將妻子護在身後，但男人卻上前一步，“你認不認識梁兼？”聽到這個名字，夫妻倆對視一眼。
梁兼不是別人，正是當初堅持認孫子的老梁頭。
看來，今天是走不成了。
男人也姓梁，從美國來，但他是臺島人，他自小無父無母，流浪多年後，遇到了養父，“我的養父叫謝原，他有很多個名字，但在故鄉，他的父母給他的名字叫梁景澤。”
梁景澤，這三個字，梁洲不陌生，很多年前，在他還是李明宇的時候，曾不止一次從老梁頭口中聽到這個名字，直到現在，他剛剛擦完灰塵的“自強不息”的提字落款處，這三個字還赫然可見。
梁景澤帶著任務離開大陸，背井離鄉去了臺島，剛去臺島開始還是議會一員，只是後來沒過幾年，掀起清查之風，他躲過第一陣，沒躲過第二陣。
他的身份，他的任務，他的上線，他多年輾轉各派的潛伏生涯，連同他的思念一同在那片小島上戛然而止。
梁景澤沒有結婚，只有一個養子在身旁，而為了保護這個孩子，他從來沒透露過一丁半點，只在梁先生被匆忙送上美國的飛機後，他才給了他一個信封，含淚囑咐了最後一句，“我叫梁景澤，我的故鄉在大陸，那裏有我的家人，我的信仰。如果可以，拜托你，孩子，替我回去看一眼。”
從那以後，梁先生終其一生都再沒見過養父。
而信封裏，是他壓抑多年的思念。
梁洲看完信封裏的兩封信，一封是給父母，一封寫給陳蓉。
而最後的最後，梁洲捏著那張小小的船票，手指輕顫。同樣的船票，李正陽曾經也給過他一張，說那是在他兒時繈褓裏，生母留下的東西。
時至今日，早已看過生母記事本的他，又見到了這相同的船票，這是不是表明，許多年前那個風雨飄搖的夜晚，梁景澤也沒走，等的人沒來，所以也放棄上船，是嗎。
這個問題註定沒有答案，但梁洲願意這麽相信。
只是，歲月流逝，當初要等的人，和等人的人，都已經不在了。
番外 第199章 番外:世俗幸福
兩口子在江田市待了一周。
先是參加了楊志康的婚禮，他大學畢業後繼續讀碩士研究生，後來分配在省城醫院工作，因為工作忙，談對象就成了老大難。有一段時間，楊媽可是為他著急。
如今總算結婚成家，楊爸楊媽很是欣慰。
楊志康妻子姚美鳳，是他大學時的同學，據說兩人之前在學校就有過一段，後來分了還是怎麽回事，反正如今走到一塊，有些破鏡重圓的意味。
而且對方家也和他們離得不遠，就是正邱縣下邊一個村裏出來，一個只有小學文化的姑娘，據說當年是她自己掙學費埋頭苦讀三年，在家裏人都不支持的情況下，也要堅決考大學，最後終於考上醫科大學，憑自己努力走了出來。
姚美鳳雖然也是讀醫學出身，但畢業後只在醫院幹了一年就辭職了，也沒有深造，反而做起了買賣，如今生意經營的風生水起，很是有頭腦。
“那這還真是個有主意的姑娘。”聽蕭書婉跟她說完後，楊媛也是連連佩服，這個年代能抓住機遇成功的人，真是都非尋常人啊。
如今經濟發展的風生水起，飯店也絕不再是以前的國營飯店。別人不說，反正現在市裏最好的酒樓就是蕭書婉的錦源食府。
當初看別人做生意那麽掙錢，蕭書婉守著一畝三分地，守著那麽點工資，心裏也不怎麽舒服，而且除了甜甜，後來她又懷孕生了一對雙胞胎兒子，也是奇怪了，他們雙方家都沒有雙胎先例，到他們夫妻這，反倒一胎抱倆。
生了孩子，經濟壓力上來，自然以前那點工資就有點捉襟見肘。只是那時候形勢不明確，他們又有些顧慮。最後還是從楊媛這裏得到了支持。
楊媛帶著兒子回來一趟，鼓勵蕭書婉大膽幹，當即直接買下原本國營飯店對面的房子，大刀闊斧的改造，給蕭書婉開飯店，也算入股。
楊文平熬這麽多年，沒做什麽大官，但現在已經進了市委，讓楊媛說這就是最好的，兩口子有掙錢的有護航的，絕佳搭配。
現在楊志康的婚禮就放在錦源食府辦，作為親嫂子兼飯店老板，蕭書婉忙前忙後，方方面面爭取做到最好，今天來得都是親戚，可不能丟人讓人看笑話。
楊媛樂的自在，和梁洲一塊帶著兒子和侄子輩在角落裏占了一大張桌子。
“飲料每個人只能喝一杯哦，喝多了長不高。”楊媛向一桌孩子們約法三章。
“好。”這是她乖兒子洋洋。
“好，就喝一杯，但是姑姑我想吃西瓜。”這是好久不見的甜甜，已經長成大姑娘的她特別喜歡吃水果，那小臉上皮膚好的楊媛看了好羨慕。
“可是，我媽就讓我隨便喝。”其他小孩即使不願意，皺皺小眉毛最後也答應了，唯獨楊文慶家的女兒丫丫，抱著飲料不想撒手。
楊媛臉上不悅，這孩子真是讓楊文慶兩口子寵壞了，“可是今天你們爸爸媽媽都在忙，將你們交給了姑姑帶，所以今天要聽姑姑話，不然，我可是會打人的哦。”
梁洲輕輕拉了拉她衣服，繞到丫丫身邊，“來丫丫，我幫你打開。”
“不用，我自己會打開。”
梁洲看她自己倒滿面前杯子後，拿走了瓶子，“我幫其他弟弟妹妹倒完再給你。”然後倒一圈，瓶子倒完後，直接拿到了一邊。
楊文平二兒子，甜甜弟弟，一個酷酷的男孩，非常不喜歡大伯家這個姐姐，看丫丫現在擺臉子坐在那撅著嘴一動不動，直接不客氣說：“不喜歡喝？那我替你喝完騰杯子？”
“才不要。”丫丫一把圈住自己自己的飲料。
楊文慶夫妻後來回城時，楊媛已經走了，這幾年見得少。楊文慶回來後沾楊爸的光，去了鋼鐵廠，先開始倒覺得還不錯，只是這幾年效益不行了。餘慧回來頂了楊媽在育紅班做飯的班，可是這幾年看大家都越過越好，自己家什麽都不行，也辭了工作，拉著楊文慶開小賣部。
如今雖然比不上別的兄弟姐妹掙得多，但也不錯，從剛起步的一間小屋子，到現在五間門面，他們家上的貨多，托楊媛的福，南方有什麽新東西，他們能馬上知道去進貨，如今已經算是超市了。
只是在教養孩子上，看來這夫妻還是差了一截啊。
楊媛一邊吃一邊看臺上新人，別說，這婚紗穿的還挺好看，看來現在楊思思攝影樓的水平真的提升了不少。
以前楊思思就在照相館工作，後來經濟放開後，丈夫齊延也從印染廠辭職，和弟弟齊安開始光明正大做起生意，在楊媛建議下，兄弟兩人幹起了家電，剛起步時，兩兄弟三天兩頭出去考察進貨，楊思思就為他們看門店，收錢。
只是他們生意走上正軌後，楊思思還是喜歡照相，楊媛聽說後，鼓勵她可以去上海找她，來提升一下攝影技術，也能見識更先進的照相機。
在南方待了一年回來後，她就盤下老照相館，做了婚紗攝影館，連照相還可以為新人做造型。由於是先前從沒見過的新奇玩意兒，很多結婚的新人都好奇想嘗試，如今做的也很好。
看到這裏，楊媛胳膊杵一下身旁的男人，“誒，你當年不是說以後給我補婚禮嗎，說話不算話。”
嗯？梁洲有點跟不上她的腦回路，他們婚禮，不是早補了嘛，上海老莊園，請了老師同學朋友一大幫人，又是拍照，又是西餐，熱熱鬧鬧玩了兩天，這不就補了嘛。
“那不算，我這父母親人兄弟姐妹都不在，不算，我還要再辦一場，要辦一場中式的，戴金簪，穿吉服。”楊媛想一出是一出，但越想越向往。
梁洲思考一瞬，答應下來，“行，回頭我把家裏金子收拾收拾，看能不能給你打一副古代女子的頭面，你喜歡什麽樣式的？”
楊媛一聽興勁十足，可還沒等她拉著梁洲討論，楊志康領著新媳婦敬酒來了，她只能馬上站起來，
“五姐。”他唇角帶笑，微微頷首，態度說不上熱絡。
倒是旁邊的新媳婦姚美鳳很是熱情，“五姐，早聽四嫂和志康說起你做生意很厲害，今天總算見到了，五姐，我好崇拜你啊。”是，看出來了，兩眼冒星光，的確很崇拜。
看的楊媛還有些不好意思，平時很容易飄的人，罕見的謙虛兩句，哎呀這個新弟妹的目光太熱烈了。
楊媛以為這就沒事了，結果新人敬酒後，姚美鳳還帶了個一對夫妻過來，“姐，這是我做生意的合夥人魏四哥，和他夫人，聽說您在南方的生意後，一直想見您一面。”
男人穿了件短袖白襯衫，臉上無框眼鏡，有一種成熟男人的魅力，“您好，我叫魏明星，久仰楊女士大名，今日能見到您，真的很榮幸。”
楊媛第一印象好一個“斯文敗類”，但一聽魏明星，明星，又想笑，救命，還有人叫自己大明星的？
“您好，您好。”楊媛禮貌回握，“我不過是小打小鬧，瞎忙活，不值一提，聽說魏先生和我家美鳳在醫療器械上做的很好，真是恭喜你們了。”
魏明星看見對方的想笑有忍下的表情，面上微囧，看來從長海回來的楊女士，見多識廣，懂得“明星”的意思，終於有人能理解他對自己名字的嫌棄了。
可惜此時的魏明星沒有多想，楊媛還要顧忌場合，也沒有接下對方想要進一步聊聊的意向，否則說不定他們還能“老鄉相認”呢。
睡了幾天家裏的千工拔步床，過了一把古代大家小姐的癮，這中式小院，果真別有一番風味。遙想自己再過幾十年，回到這裏養老也不錯。
帶著楊洋在江田市逛了逛，不得不說，這幾年變化真的很大。夫妻倆走走停停，走哪算哪，有時候會在路邊飯館嘗嘗鮮，有時候會回家嘗嘗楊媽做的飯，只是無一例外，不管吃什麽，楊媛都得配兩勺辣椒，
“你少吃點吧，大夏天上火。”楊媽看她吃那麽多，自己嘴裏都替她冒火。
“不行，我現在就想吃辣椒。”楊媛舌頭上已經長口瘡了，梁洲也說過她好幾回，可她就是忍不住，“酸兒辣女，我覺得肚子裏這個肯定是女兒。”
“順其自然，不過照你這麽個吃辣椒勁，要不保險起見，還是要兒子吧。”梁洲也羨慕別人軟軟糯糯的閨女，可是如果懷女兒就得吃辣椒多到這麽恐怖，他寧願還像當年一樣，夜裏被她纏著出去買山楂。
帶著楊洋又去省城看了李父和李正陽，待了兩天，楊洋和他的堂弟們玩得不亦樂乎，被三個小孩帶著又是爬房頂上樹，又是烤知了猴摸魚，簡直玩瘋了。走的時候還依依不舍。
一周後，夫妻倆包袱款款，被送上了北上的火車，臨火車開動，楊媽還攆著窗戶喊，“你少吃點辣椒聽見沒有。”
“知 道 了”楊媛拉長音，答應的倒挺乖，可是，嘻嘻，她以後再怎麽吃，楊媽也管不著了。然而轉頭對上梁洲冷漠無情的臉，他一下子就看穿了她的竊喜，“媽不在，我監督你。”
“啊——”她的懊惱溢於言表，“老公，你不愛我了。”一秒切換，小作精上線，看的楊洋目不轉睛。
“愛。”
“哼，我不愛你了，離我遠點。”
“沒關系，我愛你。”
番外 第200章 番外: 楊蘭
“快點，別磨嘰，一會趕不上火車了。”楊蘭提著大包小包出門，回頭一看，爺倆還在屋裏，不由連聲催促。
孟泉將杯子倒滿水，又裝上昨天買的橘子和瓜子，“沒事，我們還有時間。”火車上人多味雜，妻子坐火車，每次都頭暈反胃，他得準備充分，好歹到時候能吃點小零食，壓一壓。
裏邊孟博華背著書包，準備妥當，想走，卻走不了，只因腳下還墜了一個小沙包，“起開，快點，”
“我不，你就讓我一塊去送你吧，大哥，我舍不得你，就讓我再看你一眼，嗚嗚，不要把我丟給二哥。”小胖子孟俊楷，死死盤在大哥的腿上，不松手。
一旁的老二孟國豪非但不幫忙，反而翹著二郎腿，咯嘣咯嘣瓜子嗑的歡，更是故意嚇唬說，“小胖，一會等爸媽大哥都走了，二哥給你做獨家非洲面，保證正宗國產，非洲風貌，歐洲味道，全球只此一家，別無分號哈哈。”
其實就是一盤糊鍋燒黑的爛面條。
“啊啊，大哥，你救救我吧，我別丟下我一個人在這苦海無望的掙紮……”小胖子擠出兩顆金豆豆，抱著大腿，哭得更大聲了。
楊蘭當年羨慕楊文平有軟乎乎的女兒可抱，幻想自己要是能生個女兒一定每天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結果做了一通紅的粉的小衣服，生下來竟然又是個臭小子。
非但如此，和小時候調皮，長大暖男的磊磊不一樣，老二簡直基因變異，調皮搗蛋，不學無術簡直無所不通，每次拿回來只有十五分的試卷，看的楊蘭幾次破功。
因此又幾年，等再次懷孕後，她二話沒說，就要去做人流，家裏要是再來一個混世魔王，她就別過了。可到醫院看人家粉粉嫩嫩的小女娃，又心裏饞的緊，這懷孕生男生女的幾率肚子一樣的，萬一這胎是個小閨女的。
抱著一絲絲僥幸，楊蘭有留下了孩子，還專門讓楊志康走後門，提前給看看到底是男是女，一聽說是個女孩，兩口子徹底沒有了顧慮。
可偏偏天不遂人願，就越盼什麽，就越不給你什麽，楊蘭生出來一看，我的天又是一個臭小子，那一刻她簡直想睡死過去不想醒來。
家裏一屋子臭男人，楊蘭伺候完這個伺候那個，簡直要哭死。
今天好不容易，能出去逛逛，要送兒子去京市上大學，她一早起來打扮一番，想美美出門，結果這爺倆像長家裏一樣，還走不走了。
“不走，我自己走了。”楊蘭扣上蝴蝶結草帽，噔噔噔先出門，今天大哥說要開面包車來，送他們去車站，省的磊磊行李多，不好拿，她要去胡同口迎一迎大哥。
屋裏孟博華將小弟弟使勁抱起來，塞到孟國豪懷裏，“這麽胖，正好讓你二哥幫你減減肥。看好他。”最後交代完一句，他趕緊跑了出去。
後邊嗚嗚嚎叫，小圓臉上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的弱小無助，小胖墩，和做得一手黑暗料理，惡趣味又愛逗小孩的調皮少年孟老二，開始了你追我逃的歡樂生活。
送磊磊到學校報到，安頓好後，楊蘭好不容易來一趟，自然要去看看妹妹。只是上門等了好一會，卻只等來下班的妹夫。
梁洲搓手尷尬，不知道妻姐今天來，家裏什麽也沒準備，楊媛帶著倆孩子去上海了，家裏就他一人，在單位食堂吃過飯回來的。
“姐，姐夫，好不容易來一趟，我請你們嘗嘗京市烤鴨吧。”梁洲放下包，極力要請他們出去吃飯。
晚上，梁洲還請他們直接去家裏住，楊蘭以要陪磊磊夜晚散散步，走一走為由，婉言拒絕了。楊媛不在，和梁洲總歸是隔了一層，不太自在。
“你小姨夫學問高，懂得多，以後你在京市離得也近，沒事多來跟你小姨夫學學。”楊蘭點點兒子胳膊，“你小姨會做生意，腦子活絡，有時間多跟你小姨來聊聊天，可別學你爸，腦子整天軸的不會轉彎兒。”
一旁的孟泉可不幹了，“你說兒子，就說兒子，帶我幹什麽呀，再說，腦子直也有直的好嘛。”
“昂，現在說起話倒沒那麽直了。”
孟博華捂嘴偷笑，媽這幾年因為爸生不出女兒，一天不時就得來兩句人身攻擊，現在小胖這麽大了，爸還沒將媽哄好，這麽看，怕是一輩子哄不好嘍。
好不容易來一趟，第二天一家三口，又去各處景點逛了逛，楊蘭興致高昂，玩一圈也不覺得多累，孟博華還專門去租了一臺照相機，隨時隨地為媽照相，大大滿足了楊蘭的出來玩的心情。
這些年她一直在婦聯上班，如今已經做到了婦聯副主席，工作清閑，沒有不順心，升的也不算慢，可這也就意味著，朝九晚五的上班。而且三個孩子接連需要照顧，大的能騰出手的時候，老二就來了，等老二長到五六歲，差不多能不用太操心，小兒子又來了。
這幾年帶孩子占據了她不少時間，還真沒像現在這樣能好好的出來玩一回。
回旅店時碰巧路過一家婚紗攝影點，櫥窗裏熠熠閃爍的白色拖地長裙，奪去了楊蘭的目光。
“真好看。”她不由一嘆。
早幾年堂妹就開了一家為新人做造型拍照的店，她每次去看都會被裏邊美麗的衣服吸引，只是以前她結婚的時候，沒有這些。堂妹鼓勵她可以試一試，像新人一樣拉孟泉過來再補拍一套婚紗照，她一直覺得一把年紀，不好意思。
可心裏還是會忍不住心動。
孟泉再次看到妻子艷羨的目光，這次沒再聽她的，直接帶她推開了婚紗店的門，
“做什麽？”楊蘭不解看看向丈夫。
“穿婚紗啊，誰說四十歲就不能做新娘了？”
“哎呀，”楊蘭被他說的還有些臉紅，“老不正經，說什麽呢。”她嗔怪地拍他一巴掌，雙頰久違飛上一抹粉紅，含笑嬌嗔的模樣，看在孟泉眼裏，不減當年。
等楊蘭整理好，從試衣間出來，孟泉和兒子帶頭鼓掌，直說好看。等楊蘭坐在鏡子前上妝，身後換好西裝的孟泉正好出來，孟博華還貼心的上前為父親整理衣領，
兩個成婚二十年的人，視線在水銀鏡中交匯，仿佛恍然回到了多年前，她含羞帶笑坐在那，等他來娶的那天。
“來，兩位幸福的叔叔阿姨，深情的互相看對方，好，就這樣，一二三。”
孟泉看著歷經歲月，卻更添韻味的的妻子，愛意更深，心中一動，他緩緩靠近在妻子額頭落下虔誠一吻，“蘭蘭，謝謝你。”
謝謝你嫁我，謝謝你愛我。
楊蘭一笑，沒有說話，卻緊緊回抱住了孟泉，一切盡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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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康，快點，要拍畢業照了。”
“行，你們先去，我馬上下來。”楊志康笑回一句，手上抓緊動作，將剩下的東西裝好，又換了一件幹凈衣服，才趕快下樓拍照去。
沒錯，今天他大學畢業了。
當初恢覆高考頭一年，他還在鄉下當知青沒回城，收到消息匆匆忙忙開始備考，即使有楊媛給的資料，最後還是差太多。
第二年，周邊人開始陸陸續續回城，他也回了家，只是夏天考試仍然不理想，他上高中時沒好好學習，底子差太多。
還是托楊文平的福，走了個後門，讓他回學校又學習了一年，直到第三年才勉強考上，雖然和家裏哥哥姐姐考的大學不能比，但他也知足，學醫以後出來當個醫生也挺好的。
很久以前，他爸爸就是這樣希望他的。
想到這裏，楊志康略帶惆悵的嘆了口氣，不知不覺過得可真快，原來他父親已經走這麽多年了。
提上行李，沒回家，楊志康先來到了楊利民的墓前。
楊利民是執行任務時犧牲的，埋在當年部隊駐軍的後地，如今部隊調整，駐軍已經不在這了，這裏就劃歸當地管理陵園。
跨越半個國家，風塵仆仆，站在父親墓碑前，想起幼時種種，楊志康未語淚先流，快十年了，這卻是他第二次來祭拜。
跪在墓前，先磕了三個響頭，“爸，兒子不孝，這麽多年，一直沒有來看您。”
沒說兩句話，已泣不成聲。
這些年，日子一直過，可他的心卻是空的。
當年爸犧牲後，還沒等他接受這個事實，媽留下一張紙條就一走了之，留他孤孤單單一個人坐在曾經的家裏，難過又迷茫。
他想爸爸，不是答應了要回來教他打球的嗎？他想找媽媽，為什麽說好一起走偏偏把他扔在這？說好要陪他過生日，去拍全家福，為什麽最後都走了。
他收拾行李想去坐火車找媽媽，走到火車站，卻被乘警送了回來，家屬院的人都看著他，連曾經爸爸的戰友叔叔也不讓他去。甚至他們還找來了什麽他的親生父母。
年少的他不相信這一切，也抗拒陌生的楊家。
他看事事不順眼，他開始沒事找事，他故意夜裏不睡覺，叮叮當當就是要吵醒他們，他還去周圍人家裏偷根黃瓜或拿點有的沒的東西，貴不貴重無所謂，他就是想看他們生氣不耐煩的樣子。
他等他們忍無可忍再忍不下去的那一天，這樣他就能光明正大被趕出去，他就能找他媽了，他是一定要去當面問問她的，他不相信曾經那麽溫柔的媽媽會不是他的親生母親，會狠心不要他，她一定是有別的苦衷，他一定要問清楚。
只是想法太天真，結果非但沒放他走，還被吊樹上被抽了一頓。
他討厭極了這一切，所有的人，所以周遭的環境都討厭。
他根本就不認識他們，憑什麽他們說是親爹媽就是親爹媽？有什麽證據？他長這麽大，有溫柔的媽媽，疼愛他的爸爸，他們算什麽？非要上趕著給他當爹媽，他都說了自己有爸媽，還不放他走，還打他，他長這麽大爸媽從沒動過他一根手指頭，來到這裏都打他兇他，又不是他想來的，他巴不得離開。
然後挑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所有人都睡著後，他跑了，他不想再等著被趕出去怎麽怎麽樣了，他現在就要去找他媽媽。
他身上還有點錢，但沒有身份證明還是買不了火車票，他就偷扒了車上去，結果不小心睡過頭坐錯站，等他滿心懊惱重來一次，餓的饑腸轆轆，終於找到外婆家的時候，卻親眼看見裏邊熱熱鬧鬧，有人娶媳婦。
是他媽媽要嫁人！
這簡直就是一個晴天大雷劈在頭頂，他不相信，這絕對是別人逼著她再婚的，他媽媽和爸爸那麽恩愛，怎麽可能這麽快就改嫁。
他瘋了般不管不顧沖上去，一把抱住媽媽的腰，“媽，媽，你要去哪，我是康康，我終於找到你了。”
可第二句話還沒說出口，就被人一腳踢開了，“哪來的要飯的，懂不懂規矩，走走走。”
女人顯然認出來他，驚愕過後，卻還是任由人將他拉走，“我不認識你。”隨後大膽跨上身旁男人的胳膊，“大好日子別遭了晦氣，給個饅頭打發走就行。”
“媽，媽。”他眼睜睜看著媽媽坐上了別人的自行車，還是記憶裏溫柔的笑，他伸手去抓，卻被死死按在地上。他睜大眼睛，一眨不眨看著，眼裏淚水混在泥土裏，那一刻，他真的沒家了。
後來他又回了楊家，他無處可去。
他能感覺出來楊爸楊媽一直在以自己的方式對他好，他也慢慢的願意相信，自己可能真是他們生的孩子。只是感情也分先來後到，他是有爸爸的，他始終無法全心全意接受他們。
而楊家除了楊爸楊媽外，其他人對他也都是可有可無，他默默坐在臺階上，看他們一家人說笑，覺得自己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他想下鄉，他想離開這裏，他想自己生活，他已經長大了。
後來兩年後，他如願離開了楊家，獨自開始了在鄉下的日子，平淡枯燥無聊，可也正是這一段時間，他的心才逐漸沈下來，接受自己，認清處境，像個大人一樣，思考起自己的未來和以後。
如今他終於長成了能獨當一面的男人，他已經能決定自己的人生，並為之負責了。他將成為一名醫生，像曾經爸爸期待的那樣，像曾經約定好的那樣。
楊爸楊媽對他不錯，家裏兄弟姐妹也就這麽不遠不近處著，他會報答他們，只是很多話他不可能對他們敞開心扉，那些年的感情缺失就是缺失了，他與楊家不可能也做不回正常的兒子、弟弟。
彼此接納安好，已經是他與楊家最好的關系。
楊利民是他爸，真正陪伴他長大，教導他，陪伴他的父親，也是他心裏永遠不可替代的樂土。
下了火車，又往上提了提手裏的禮品東西，正值清晨，街上人漸漸多了，路過長長的街道，轉過胡同角，站在楊家大門前，
楊媽掃完院子，一開門，驚喜喊出聲，“康康？！”
楊志康微微一笑，“媽，我回來了。”
是了，沒有人規定不能有兩個爸媽，楊利民是他爸，楊爸楊媽也是他爸媽，不管什麽性質上，都是對他好的父母。
番外 196章 番外：陳蓉的記事本
十年之期已過，任博和任艷艷按照陳蓉的交代，來到盤山別墅整理東西。
陳蓉原名周靜姝，原是南方人，後隨父來津市做生意，周家在盤山下，建了這棟私人別墅，給愛女做度假游玩。她自小家境優渥，受過良好教育，後來還遠赴大洋，出國留學。只是戰火無情，等她回來的時候，家國不再，故地難尋。
原本周家的別墅已經變成了敵人的逍遙窩。
後來解放後，傷痕累累的她無處可去，還是再次回到這個地方。
只是物是人非，這裏已經不再姓周，而是變成了別有用心之人口中的盤山私庫。
陳蓉還是心念舊情的，她總覺得那個人沒死，當年對方送來一張船票，就失去了蹤跡，她一直心有猜測，他是不是登機去了隔岸的臺島，只是這麽多年，並無半點音訊傳來。
她交代將盤山私庫再留十年，等十年之後再向新政府舉報。
目前情勢的確很不好，如果那人沒死，日後回來的話，保不準會遭受批鬥調查，將這個地方多留幾年，讓他拿去做個坦白立功項，希望能讓他少受點苦。
若十年之後人仍然未歸，那幫不上忙也無可奈何，便處理了吧。
任博和妹妹將院子裏草拔完，又進屋收拾裏邊，兩人還戴上了手套，
“哥，不等梁洲哥和嫂子過來一塊收拾嗎？”任艷艷又戴上口罩防灰塵，不過這裏是藍姨的房子，梁洲和嫂子才是藍姨的親兒子兒媳，要是這裏真一屋子破爛，他們來掃掃地抹抹桌子幹點活也沒啥，可這裏邊不但連接後山有那種玩意兒，還有藍姨留下的財產呀。
“我跟梁洲兩口子說了，他們現在都沒時間過來，讓我們處理。”任博提著東西，打算先從上邊開始掃，“他們一個在上海，一個在長沙，趕不過來，反正藍姨留下的黃金，我這幾年已經陸陸續續給他們弄過去了。剩下的這些，總得留點當現場吧。”
現在這棟別墅屬於是任博養母留給他的遺產，稍後會對外表明，最近想起來過來收拾一下，結果在整理過程中，無意發現了秘密倉庫裏的東西，兄妹倆驚慌失措，不敢擅自做主，馬上上報了公安部門來處理。
既然他已經打算好了， 任艷艷也就不再說什麽，抓緊幹起活來，一會還得趕回去接孩子放學呢。
十年已經過去，她和哥哥都已經成家有孩子了，關於這棟別墅，她丈夫和嫂子也都是知情的，早在結婚時，就已經說清楚了，他們統一話術，編了一個善良母親在亂世與孩子走失後，碰到失去父母的他們到處流浪，心有不忍便好心收養養大的故事，在養母彌留之際，兄妹倆又幫助養母找回了失散多年的親生孩子，讓母子團聚的，不留遺憾的結局。
而對於這棟別墅的處置，暫時歸在任博名下，以後等梁洲來這邊發展的話，會再還回去的。話已經說在了前頭，任何人不能打別墅財產的主意。得到對方答應後，他們才結婚領證的。
這已經任博兄妹倆想到的，最好的處理方式了。
兩人不假他人之手，一點一點收拾的很細致，尤其一些暗格衣櫃機關什麽的，更是一寸寸檢查，生怕藍姨留下什麽隱秘的東西，萬一讓公安後邊過來發現可就壞了。
而事實證明，兩人的顧慮很有必要。
“哥？”兩人收拾的第五天，任艷艷發現廚房碗櫃下的板磚，有一塊是空心的，敲下去傳來一陣空響，馬上叫來任博。
兩人不敢輕舉妄動，誰也不知道這是陳蓉埋下的東西，還是當初那幫小日子留下的。等兄妹倆做好防護打開板磚，才發現裏邊是一個小木盒子，沒有蓋，堆放了很多血書，有寫在碎紙上，有的寫在衣服布料上，還有的塞在瓶子裏，鮮紅的血跡，內容無一例外，都是求救。
這應該都是解放前，被小日子圈養在這裏的少女們的求救，只是，很顯然，沒有成功送出去，她們當中的許多人，或許已經永遠的留在了這裏。
任艷艷放下這一小堆血書，看向哥哥手裏翻開的筆記本，“是誰將這些東西收拾在這裏的？藍姨嗎？”
任博滿眼覆雜，點了點頭，“這是藍姨的筆記本，這些血書也是她後來發現，整理好放在這裏的。”
過了一會兒，兄妹倆將血書全部抱出來，放好，等公安過來後，將這些連同私庫裏那些東西一塊上交，至於陳蓉的這本筆記，任博放進自己衣服裏，打算一會帶走。
還有一小半沒有打掃完，他們不準備收拾了，就是要營造這種，整理到一半，無意發現密室，慌裏慌張趕快報公安的跡象來。
第二天，兄妹照常來打掃，但卻進去沒一個小時，附近住戶發現兩人慌慌張張跑出來，沒一會兒還叫來穿制服的公安人員，紛紛探頭，不會真的有鬼吧？
大家三三兩兩湊過來，不時交頭接耳，“以前這裏老是聽到有女人哭聲，總是半夜咿咿呀呀的，聽的人瘆得慌。十年前就算那個毀容的老婦人住在這裏的時候，也是只敢睡外邊小屋，不敢進大別墅看的。結果後來老婦人死了，這不就空著了，哎呀，保不準以前那些冤死的姑娘投不了胎，還在裏邊吧。”
一個老漢在這一片住的時間長，知道的多些，但說到最後也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公安民警又問了一圈，把這個問題記了下來。
隨後又詢問任博任艷艷兄妹，但兩人都是一問三不知，“我們就是想起來掃掃房子，看能不能租出去，也能有個進項。”
“這是我養母留給我的房子，但我從沒聽她說過關於這個房子的事。要不是發現那有個石頭門，門上還有日語，我們都不知道這個房子竟然以前還住過小日子人。”
公安面前，任博一臉菜色，“同志，這到底的調查多久，我這房子多久能解封？我還等著出租呢。”
現在允許自己做生意，自由買賣了，好多外地人來津市呢，租房子收租金可是個好進項。任博這麽說非常符合一般人的想法。
“等著吧，得一段時間，這是小日子弄的倉庫，裏邊還不知道放了什麽呢，現在連密碼也不知道，門都打不開，還有的查。”一個公安熄滅手裏的煙屁股，抱著那一堆“血書”先走了，這都是重要資料。
“誒，誒，同志，公安同志，不能炸啊，炸了我這房子可怎麽辦，同志……”任博故作面露焦急的跟了上去。
一直跟前跟後好幾天，做足了姿態，這天任博才筋疲力竭的回家，而任艷艷已經在他家等候多時了。
“哥，藍姨這本記事本我差不多已經翻完了。這是她五二年到六四年斷斷續續回憶的一些，解放前的事。”任艷艷拿出那本泛黃的筆記本。
這上面記錄了當年陳蓉和藍鐸來到津市後的軌跡，能看得出來，她的字跡很碎，也說不上工整，幾乎是想起什麽就添上。
任博小心翼翼收好，“先放我這裏吧，等過了這段風頭，我再給梁洲送過去。”
現在他名下的別墅搜出來有小日子的東西，公安肯定會對他進行社會調查，現在還不能有那麽多動作。
又過了一個多月，任博才假裝在家中收拾養母遺物，無意找出養母生前最愛的一本書，發現上面有很多數字，聯想到別墅內遲遲打不開，又不敢炸的密室門，他忙將書交到公安局，後續公安人員將一頁數字都試了個遍，終於試出密碼，打開了密室門。
裏邊發現了許多強力炸藥，和出自731的各種“產品”，還有些文玩古物，珠寶金銀，都被拉走上交了國家。
後續津市政府有關單位對任博發放獎勵，對其事跡宣揚讚許，將別墅與後山倉庫的通道封死後，對任博的身份調查也沒異樣後，這才將別墅歸還，勉強算塵埃落定。
這畢竟算是為他母親善後，於情於理梁洲都應該過來感謝，只是他實在不方便露面，於是委托李正陽來津市看望任博兄妹，確定兩人安好，也鄭重感謝他們在盤山私庫一事上的處理。
臨走前，任博將陳蓉的記事本交給了他，“既然你來了，便替我捎過去吧。”
原本李正陽也沒在意，只是聽到這是陳蓉和藍鐸在津市的軌跡記錄，回去後還是偷偷翻開了泛黃的紙張。
李正陽看了一晚上，最後拿著放大鏡，在字縫裏，才找到一點點只言片語，“以煙膏傳密，鐸埋伏於逼仄舞廳，鎖定經理郭，後殺七人，搗毀叛變據點”。他瞇著眼，鎖定在“經理郭”三個字上，所以這個郭經理是他大舅？
意思是這家舞廳原是個暗地裏傳情報的地下黨據點，後來被敵人發現，但他們沒有鏟除而是也順水推舟，或脅迫或收買，將這裏變成了他們的人，所以稱之“叛變據點”，是整個據點都叛變了。
然後陳蓉將這個情報傳給了藍鐸，藍鐸埋伏，最後殺掉了舞廳裏已郭經理為首的七個人，是這個意思嗎？
斟酌許久後，他又拿給父親看。李父也是盯著簡短的幾個小字，看了好久，沈默不語，沒想到時隔這麽多年，竟能還翻出這幢舊事來。
李父沈重的嘆了口氣，“你將你媽不待見的原因，告訴明宇了？”
李正陽搖搖頭，“我沒說過。”當初不是親生的這點，大家都知道了，也就沒再往下說，說那麽多幹什麽。而且明宇後來也從沒在李父面前說過什麽，求證過什麽，相信他們大家的態度是一樣的，朝前看。
“那就別說了，是是非非，這麽多年都過去了，別提了。”李父這些年沒見明宇幾回，這些陳年舊事說了盡管讓人心裏不好受，有時候不知道也是件好事。
說完又想到最近身體日漸不好的老妻，想到她這麽多年的耿耿於懷，“你媽當年身上藥品櫃的鑰匙，是誰拿的？”
這一點，李正陽也看過了，的確是陳蓉。大抵這是她做的最後一件事，記憶猶新，記事本裏也記得非常詳細，李正陽不用細找就看到了。
頭發如今已經全白的李父咽了口唾沫，“別告訴你媽。”別讓她再崩潰難過了。說完起身離開了。
步履蹣跚，他們都已經年紀不小了。如今妻子不喜歡的孩子也已經離開了，那些不開心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關門前，他又朝兒子囑咐一句，“明天有空，把仨孩子送來玩吧，你媽想他們了。”
李正陽早已經調回了省城的駐軍大院，和盛錦有了三個孩子，可能遺傳了李正陽的性子，個個古靈精怪，會哄人的很，讓李母這幾年肉眼可見的情緒好了不少。李父不想再拿這些事情打擾她。
李正陽點點頭，打算回頭有時間給弟弟送過去，現在弟弟隔得遠，間的也少了，或許對於母親和弟弟來說，這就已經算是最好的結果了吧。
番外 197章 番外：世俗生活
“爸爸，你什麽時候放假呀？能不能早點回來？”十歲的男孩踩在一塊石頭上，趴窗邊對電話筒裏說：“媽媽想你了，我也想你了。”
小報屋裏的戴著老花鏡看報紙的爺爺笑了，電話那頭，千裏之外的梁洲聞言也笑了。
“大概還有一個月才能放假，你乖乖的在家照顧好媽媽，爸爸一放假馬上回家好不好。”現在正值高考日，而高校放假得等到七月多了，梁洲想到家中的妻兒，即便再惦念，也得再等一個月才能回去。
他當初在華南工學院讀工科，後被推薦到長沙科學技術大學讀研究生。那時候他們一家已經在南方安定下來了，楊媛被他逼著考研，家裏兒子也需要他照顧，他其實不想去長沙那麽遠，而且不過才短短幾年，家鄉又不是沒人記得李明宇了，長沙那是軍校，到時候政審出問題來，更加麻煩。
可也正因為是軍校，有國家最厲害的技術支持，楊媛挺想讓他去讀，還說家裏有小姑父和大哥，政審不會有問題。
小姑父和大哥都調回家中省城軍委，有他們幫忙，自然是審查通過，可臨出發前，說好一家三口都過去的楊媛卻不走了，她說經濟情勢正好，想去上海，讓他自己去長沙安心讀書，會在上海照顧好兒子。
因為這，夫妻倆結婚第一次大吵一架，楊媛甚至甩出“離婚”兩個字，氣的梁洲心肝疼。
後續自然是他妥協了。
他在長沙讀完碩士讀博士，如今又在這裏任教，幾年間只能寒暑假回上海，不過不忙的時候，楊媛也會常常帶兒子來長沙看他，夫妻倆感情倒是一如既往，只是不在身邊，梁洲總是覺得心裏空落落的。
現在好了，他這學期課程結束後，要去京市研究所工作，楊媛在上海的生意如今不用時時看著，答應了一同去京市，到時候他們一家人就終於能生活在一起了。
電話裏被兒子這麽一問，他也期待起假期能早日到來，想到妻子的神情，他嘴角不由揚起一抹舒心的笑，連帶這些天翻看生母記事本的惆悵都沖淡了許多。
楊洋噔噔噔跑回家，找到窩在秋千架上悶悶不樂的媽媽，“媽，我給爸爸打過電話了，他說一放假就回來，你別不高興了。”
楊媛睜開眼摸了摸兒子的小腦袋，“你給你爸打電話幹什麽，我沒不高興。”
楊洋撇撇嘴，心說，媽你躺著一天了，班也不上，不想說話，傻子都能看出來你不高興，怎麽偏嘴硬？
不過他聰明的沒反駁，因為爸爸說過，女人總有那麽幾天不舒服，要尊重愛護體貼，也不要多問，把家裏活都幹完就對了。
小楊洋看了一圈，“媽，我給你做飯吧。”說完去接水，將鍋放在煤氣竈上，擰開開關。
“唉，還是我來吧。”楊媛無精打采嘆了口氣，從秋千椅上下來，進屋給兒子做飯。
其實她不是不高興，就是在糾結，因為她發現，自己懷孕了。
上月五一楊洋說想爸爸，想著來個驚喜，楊媛就帶著兒子去長沙找梁洲，就那麽一次，沒想到……
她早就說好了的，這輩子就生一個，不光是計劃生育政策，她也怕自己處理不好兩個孩子的感情，雖然是說只要一碗水端平就好，可人又不是機器，情緒又不是砝碼，多多少少又怎麽說得準。
而且她現在已經三十多了，這個年齡生孩子，楊媛有點害怕。
飯後，楊洋主動去刷碗，楊媛湊到兒子身邊，“洋洋，媽跟你說個事，你想不想要個弟弟妹妹？”
楊洋小大人般覷她一眼，“媽你又想抱誰家孩子回來玩？”這種事他已經見怪不怪了，跟他媽媽一塊開酒店的趙叔叔家有個小女兒，今年四歲，每次見面，媽媽都稀罕的不得了。
還有合夥開飯店的秦阿姨，剛生的兒子才學會走路，胳膊一節一節像蓮藕一樣，媽媽特別喜歡捏人家。
還有廠裏吳經理的兒子，媽媽上次一見面就說人家萌萌小正太，嗨，真聽不懂什麽意思。
一看他這副表情，楊媛伸手賞他一個小腦瓜崩，“小屁孩，怎麽想你媽我的。咳，我的意思是，我要是和爸爸給你生一個弟弟妹妹，以後咱們一家四口一起生活，你覺得怎麽樣？”
“真的？”楊洋有點不相信，以前他看別人家裏都有兄弟姐妹一起玩，回來說也想要，結果媽媽說，要遵守國家政策，一家只能有一個小孩，可別人家都有兩個甚至好幾個。
他放下碗，跑回屋裏，抱出自己的存錢罐，“媽，你生吧，我的錢全給你交罰款，等以後我長大了，我掙錢養弟弟妹妹。”
楊媛悶悶不樂一天，終於露出今天第一個笑，故意弄亂兒子的頭發玩，“行，記住你說的話，不能反悔。”說完，拿起他的存錢罐走了。
哎呀，她可是覬覦兒子的小寶箱好久了，這些年因為見得少，家裏兩邊的親戚可是給他不少錢呢，現在終於拿到手了，哈哈躺著進賬真開心。
楊媛來上海說是要考覆旦的研究生，但她真不喜歡學習，梁洲一離開，她沒了監督，徹底放飛自我。
不過雖然這些年她沒讀書，但也不是一事無成，先前大學沒畢業的時候，在那邊她就投資，和別人一塊建了棟豪華酒店，服務去做生意的商務人士，不得不說，隨著改革開放，酒店每年分紅很可觀。
搬到上海後，她又借了梁洲的錢，去跟人一塊做餐飲，現在已經有兩家，一家做傳統中餐，主打老京師禦膳房菜系，一家做西餐，歐洲風格。最近不管是土豪撐門面，還是本地中產來來嘗鮮，生意都挺不錯。遠的不說，至少新世紀到來之前，這一塊生意都不用改動，真正實現了在家躺著收錢就行。
她還入股了老牌針織廠。國營老廠以前是一家獨大，但改革開放後，面對市場沖擊和外來品牌，根本不堪一擊，很快面臨改組。她以前在上海投資的是一家中型服裝廠，這也是她跟最久，付出精力最多的地方，直到國營廠改革後還是成效不大，才出謀劃策讓合夥人出面接下了老廠。
如今新的服裝廠也走上正軌，經理生產銷售一應俱全，楊媛還讓出自己一部分股份分下去，自己甩手掌櫃當董事，悠閑的很。
想象搬到京市後，會有梁洲在身邊，洋洋這麽大了也用不著多操心，甚至還反過來照顧她，所以，家庭美滿，事業有成，這麽想想，要是肚子裏是個女兒的話，到時候有兒有女湊個好，貌似也不錯。
番外 198章 番外：世俗歲月
夜深了，火車剛剛到站江田市，梁洲一手抱兒子，手裏還拉著昏昏欲睡的妻子。
“誒，坐車不坐，天黑也能送到家，三塊錢。”如今火車站外邊，二十四小時都有三輪車搶著拉客，白天兩塊，晚上三塊。
梁洲招呼三輪車靠近，扶著她腰細細囑咐：“媛媛，睜開眼睛，一會再睡，當心腳下，擡腿。”
楊媛有點困，但現在不是矯情時候，她強打起精神坐上三輪車。
她最近開始嗜睡，白天睡，晚上也睡，還是睡不醒，當初懷洋洋的時候，她什麽反應也沒有，還一鼓作氣備考上了大學呢。
可懷了這個後，剛開始還覺得不錯，沒想到最近反應越發大了，整天睡不醒不說，還什麽也吃不下。
梁洲帶著妻兒沒回家，而是先找了一家旅店。這麽晚了，打擾家裏人不好，而且他們梁家的那套房子也都是土，住不了人。
先放下懷裏的兒子，又伺候楊媛洗漱，“來，媛媛，我們到了，把包給我吧。”這個裏邊裝的都是現金和存折貴重物品，他扯了扯沒扯出來。看來睡著了也不忘守好錢袋子，小財迷。
第二天一早，梁洲就起來去了梁家房子。
當初情勢穩定後，楊媛回來過一趟，出面將後一進小院要了回來，過程有點艱難，或多或少楊媛還出了點人情安置費，否則，還不知道要耗多長時間。
當時楊媛還在上學，趁假期一共在家待了沒二十天，來去匆匆，沒工夫盯著工人修繕房子，只留下一筆錢讓楊文平幫忙看顧便離開了。
後來這幾年裏，楊媛倒是帶兒子回來過兩三回，只是因為各種原因，梁洲一直沒抽出時間，打開有些生銹的大鎖，一切那麽熟悉又陌生。
舉目望去，仿佛和媛媛在這裏吃飯乘涼的畫面不過就在昨天，但轉眼，時間竟然過去了十年。
是啊，真快啊。
楊媛睡醒，已經太陽高照，快十點了。屋裏安安靜靜，楊洋坐在床邊看書，懂事的沒發出一點聲響。
“洋洋。”她的聲音還帶著迷蒙的睡意。
楊洋回頭挪到媽媽身邊，“媽，你快起來，再不吃飯就該吃中午飯了。”
楊媛一身懶骨頭不想動，掙紮許久才下床。
“媽，我爸留下的飯已經涼了，我出去再給你買點吧？”楊媛探頭問。梁洲走的時候買了早飯，楊洋自己睡醒已經吃了，但現在剩下那碗已經涼透了。
楊媛吐出嘴裏的牙膏沫子，有點惡心，多漱兩口水，“沒事，我現在吃不下去，別買了。走，拿上東西，我們去找你爸。”
“沒有東西，估計我爸都拿走了。就剩咱倆的牙刷毛巾了。”
楊媛一聽挑眉開心的笑了，老公真上道。
母子倆晃晃悠悠退房回家，她拉著兒子，兒子背著包，路過還買了一屜小籠包，一大一小不緊不慢邊吃邊走。
拐過街口，一下子遇到不少熟人，熱情走近打招呼，楊媛趕緊抹抹嘴，露出笑容寒暄。
短短一小段路，走了好一會。
“誒，楊同志，你可算回來了。”是梁子叔，“前兩天來了兩人，說也姓梁，還說你那個房子以前是他們的，等了你們好幾天。”
以前是他們的？
楊媛想到什麽，忙問那兩人現在在哪？
“我也不知道，來了兩回，進不去你家，說等等，也不知道走了沒有。”
楊媛不由多想，難道是梁洲從從沒見過的親爹回來了？
“爸？爸？”楊洋一進門撒開媽媽手，進去找他爹，看的楊媛還有點想吃醋，這臭小子，明明這些年是她帶的多，結果一見爸爸，高興得跟什麽似的。
梁洲聞聲從後院出來，“洋洋，我在這呢。吃飯沒有。”
房子不算多臟，肯定是楊文平上心，來幫他們不時打掃，如今稍微一收拾就能住，梁洲一個人已經收拾的差不多了。
“媛媛，來，坐會，咱們一會在這做飯，還是先回家看看？”這個家說的當然是楊家。
他們這次回來，一是因為從上海搬到京市，路過回來看看楊家二老。二來楊志康要結婚了，趕上最近不忙都有時間，又這麽長時間沒回來，回來看看。
梁洲洗洗手，先從包裏拿出零食擺到外邊石桌上，讓一大一小吃。
楊媛看他脫了外套忙活一早上，還一頭汗，自家男人自己疼，“還是回家吧，想吃我媽做的飯了。”
梁洲聽他這麽說，沒猶豫，當即換身衣服，拿上提回來的好酒，一會街上再割幾斤肉，老丈人家，不走虛禮，上門帶的都是實在東西。
一手提酒，一手扶妻子，楊洋走在前面，好奇的四處看。
只是迎面走來一個西裝男人，一眼看到梁洲長相，頓時一臉激動的擋住了他們去路。
“你，你，這家，你，你姓梁嗎？”梁洲將妻子護在身後，但男人卻上前一步，“你認不認識梁兼？”聽到這個名字，夫妻倆對視一眼。
梁兼不是別人，正是當初堅持認孫子的老梁頭。
看來，今天是走不成了。
男人也姓梁，從美國來，但他是臺島人，他自小無父無母，流浪多年後，遇到了養父，“我的養父叫謝原，他有很多個名字，但在故鄉，他的父母給他的名字叫梁景澤。”
梁景澤，這三個字，梁洲不陌生，很多年前，在他還是李明宇的時候，曾不止一次從老梁頭口中聽到這個名字，直到現在，他剛剛擦完灰塵的“自強不息”的提字落款處，這三個字還赫然可見。
梁景澤帶著任務離開大陸，背井離鄉去了臺島，剛去臺島開始還是議會一員，只是後來沒過幾年，掀起清查之風，他躲過第一陣，沒躲過第二陣。
他的身份，他的任務，他的上線，他多年輾轉各派的潛伏生涯，連同他的思念一同在那片小島上戛然而止。
梁景澤沒有結婚，只有一個養子在身旁，而為了保護這個孩子，他從來沒透露過一丁半點，只在梁先生被匆忙送上美國的飛機後，他才給了他一個信封，含淚囑咐了最後一句，“我叫梁景澤，我的故鄉在大陸，那裏有我的家人，我的信仰。如果可以，拜托你，孩子，替我回去看一眼。”
從那以後，梁先生終其一生都再沒見過養父。
而信封裏，是他壓抑多年的思念。
梁洲看完信封裏的兩封信，一封是給父母，一封寫給陳蓉。
而最後的最後，梁洲捏著那張小小的船票，手指輕顫。同樣的船票，李正陽曾經也給過他一張，說那是在他兒時繈褓裏，生母留下的東西。
時至今日，早已看過生母記事本的他，又見到了這相同的船票，這是不是表明，許多年前那個風雨飄搖的夜晚，梁景澤也沒走，等的人沒來，所以也放棄上船，是嗎。
這個問題註定沒有答案，但梁洲願意這麽相信。
只是，歲月流逝，當初要等的人，和等人的人，都已經不在了。
番外 第199章 番外:世俗幸福
兩口子在江田市待了一周。
先是參加了楊志康的婚禮，他大學畢業後繼續讀碩士研究生，後來分配在省城醫院工作，因為工作忙，談對象就成了老大難。有一段時間，楊媽可是為他著急。
如今總算結婚成家，楊爸楊媽很是欣慰。
楊志康妻子姚美鳳，是他大學時的同學，據說兩人之前在學校就有過一段，後來分了還是怎麽回事，反正如今走到一塊，有些破鏡重圓的意味。
而且對方家也和他們離得不遠，就是正邱縣下邊一個村裏出來，一個只有小學文化的姑娘，據說當年是她自己掙學費埋頭苦讀三年，在家裏人都不支持的情況下，也要堅決考大學，最後終於考上醫科大學，憑自己努力走了出來。
姚美鳳雖然也是讀醫學出身，但畢業後只在醫院幹了一年就辭職了，也沒有深造，反而做起了買賣，如今生意經營的風生水起，很是有頭腦。
“那這還真是個有主意的姑娘。”聽蕭書婉跟她說完後，楊媛也是連連佩服，這個年代能抓住機遇成功的人，真是都非尋常人啊。
如今經濟發展的風生水起，飯店也絕不再是以前的國營飯店。別人不說，反正現在市裏最好的酒樓就是蕭書婉的錦源食府。
當初看別人做生意那麽掙錢，蕭書婉守著一畝三分地，守著那麽點工資，心裏也不怎麽舒服，而且除了甜甜，後來她又懷孕生了一對雙胞胎兒子，也是奇怪了，他們雙方家都沒有雙胎先例，到他們夫妻這，反倒一胎抱倆。
生了孩子，經濟壓力上來，自然以前那點工資就有點捉襟見肘。只是那時候形勢不明確，他們又有些顧慮。最後還是從楊媛這裏得到了支持。
楊媛帶著兒子回來一趟，鼓勵蕭書婉大膽幹，當即直接買下原本國營飯店對面的房子，大刀闊斧的改造，給蕭書婉開飯店，也算入股。
楊文平熬這麽多年，沒做什麽大官，但現在已經進了市委，讓楊媛說這就是最好的，兩口子有掙錢的有護航的，絕佳搭配。
現在楊志康的婚禮就放在錦源食府辦，作為親嫂子兼飯店老板，蕭書婉忙前忙後，方方面面爭取做到最好，今天來得都是親戚，可不能丟人讓人看笑話。
楊媛樂的自在，和梁洲一塊帶著兒子和侄子輩在角落裏占了一大張桌子。
“飲料每個人只能喝一杯哦，喝多了長不高。”楊媛向一桌孩子們約法三章。
“好。”這是她乖兒子洋洋。
“好，就喝一杯，但是姑姑我想吃西瓜。”這是好久不見的甜甜，已經長成大姑娘的她特別喜歡吃水果，那小臉上皮膚好的楊媛看了好羨慕。
“可是，我媽就讓我隨便喝。”其他小孩即使不願意，皺皺小眉毛最後也答應了，唯獨楊文慶家的女兒丫丫，抱著飲料不想撒手。
楊媛臉上不悅，這孩子真是讓楊文慶兩口子寵壞了，“可是今天你們爸爸媽媽都在忙，將你們交給了姑姑帶，所以今天要聽姑姑話，不然，我可是會打人的哦。”
梁洲輕輕拉了拉她衣服，繞到丫丫身邊，“來丫丫，我幫你打開。”
“不用，我自己會打開。”
梁洲看她自己倒滿面前杯子後，拿走了瓶子，“我幫其他弟弟妹妹倒完再給你。”然後倒一圈，瓶子倒完後，直接拿到了一邊。
楊文平二兒子，甜甜弟弟，一個酷酷的男孩，非常不喜歡大伯家這個姐姐，看丫丫現在擺臉子坐在那撅著嘴一動不動，直接不客氣說：“不喜歡喝？那我替你喝完騰杯子？”
“才不要。”丫丫一把圈住自己自己的飲料。
楊文慶夫妻後來回城時，楊媛已經走了，這幾年見得少。楊文慶回來後沾楊爸的光，去了鋼鐵廠，先開始倒覺得還不錯，只是這幾年效益不行了。餘慧回來頂了楊媽在育紅班做飯的班，可是這幾年看大家都越過越好，自己家什麽都不行，也辭了工作，拉著楊文慶開小賣部。
如今雖然比不上別的兄弟姐妹掙得多，但也不錯，從剛起步的一間小屋子，到現在五間門面，他們家上的貨多，托楊媛的福，南方有什麽新東西，他們能馬上知道去進貨，如今已經算是超市了。
只是在教養孩子上，看來這夫妻還是差了一截啊。
楊媛一邊吃一邊看臺上新人，別說，這婚紗穿的還挺好看，看來現在楊思思攝影樓的水平真的提升了不少。
以前楊思思就在照相館工作，後來經濟放開後，丈夫齊延也從印染廠辭職，和弟弟齊安開始光明正大做起生意，在楊媛建議下，兄弟兩人幹起了家電，剛起步時，兩兄弟三天兩頭出去考察進貨，楊思思就為他們看門店，收錢。
只是他們生意走上正軌後，楊思思還是喜歡照相，楊媛聽說後，鼓勵她可以去上海找她，來提升一下攝影技術，也能見識更先進的照相機。
在南方待了一年回來後，她就盤下老照相館，做了婚紗攝影館，連照相還可以為新人做造型。由於是先前從沒見過的新奇玩意兒，很多結婚的新人都好奇想嘗試，如今做的也很好。
看到這裏，楊媛胳膊杵一下身旁的男人，“誒，你當年不是說以後給我補婚禮嗎，說話不算話。”
嗯？梁洲有點跟不上她的腦回路，他們婚禮，不是早補了嘛，上海老莊園，請了老師同學朋友一大幫人，又是拍照，又是西餐，熱熱鬧鬧玩了兩天，這不就補了嘛。
“那不算，我這父母親人兄弟姐妹都不在，不算，我還要再辦一場，要辦一場中式的，戴金簪，穿吉服。”楊媛想一出是一出，但越想越向往。
梁洲思考一瞬，答應下來，“行，回頭我把家裏金子收拾收拾，看能不能給你打一副古代女子的頭面，你喜歡什麽樣式的？”
楊媛一聽興勁十足，可還沒等她拉著梁洲討論，楊志康領著新媳婦敬酒來了，她只能馬上站起來，
“五姐。”他唇角帶笑，微微頷首，態度說不上熱絡。
倒是旁邊的新媳婦姚美鳳很是熱情，“五姐，早聽四嫂和志康說起你做生意很厲害，今天總算見到了，五姐，我好崇拜你啊。”是，看出來了，兩眼冒星光，的確很崇拜。
看的楊媛還有些不好意思，平時很容易飄的人，罕見的謙虛兩句，哎呀這個新弟妹的目光太熱烈了。
楊媛以為這就沒事了，結果新人敬酒後，姚美鳳還帶了個一對夫妻過來，“姐，這是我做生意的合夥人魏四哥，和他夫人，聽說您在南方的生意後，一直想見您一面。”
男人穿了件短袖白襯衫，臉上無框眼鏡，有一種成熟男人的魅力，“您好，我叫魏明星，久仰楊女士大名，今日能見到您，真的很榮幸。”
楊媛第一印象好一個“斯文敗類”，但一聽魏明星，明星，又想笑，救命，還有人叫自己大明星的？
“您好，您好。”楊媛禮貌回握，“我不過是小打小鬧，瞎忙活，不值一提，聽說魏先生和我家美鳳在醫療器械上做的很好，真是恭喜你們了。”
魏明星看見對方的想笑有忍下的表情，面上微囧，看來從長海回來的楊女士，見多識廣，懂得“明星”的意思，終於有人能理解他對自己名字的嫌棄了。
可惜此時的魏明星沒有多想，楊媛還要顧忌場合，也沒有接下對方想要進一步聊聊的意向，否則說不定他們還能“老鄉相認”呢。
睡了幾天家裏的千工拔步床，過了一把古代大家小姐的癮，這中式小院，果真別有一番風味。遙想自己再過幾十年，回到這裏養老也不錯。
帶著楊洋在江田市逛了逛，不得不說，這幾年變化真的很大。夫妻倆走走停停，走哪算哪，有時候會在路邊飯館嘗嘗鮮，有時候會回家嘗嘗楊媽做的飯，只是無一例外，不管吃什麽，楊媛都得配兩勺辣椒，
“你少吃點吧，大夏天上火。”楊媽看她吃那麽多，自己嘴裏都替她冒火。
“不行，我現在就想吃辣椒。”楊媛舌頭上已經長口瘡了，梁洲也說過她好幾回，可她就是忍不住，“酸兒辣女，我覺得肚子裏這個肯定是女兒。”
“順其自然，不過照你這麽個吃辣椒勁，要不保險起見，還是要兒子吧。”梁洲也羨慕別人軟軟糯糯的閨女，可是如果懷女兒就得吃辣椒多到這麽恐怖，他寧願還像當年一樣，夜裏被她纏著出去買山楂。
帶著楊洋又去省城看了李父和李正陽，待了兩天，楊洋和他的堂弟們玩得不亦樂乎，被三個小孩帶著又是爬房頂上樹，又是烤知了猴摸魚，簡直玩瘋了。走的時候還依依不舍。
一周後，夫妻倆包袱款款，被送上了北上的火車，臨火車開動，楊媽還攆著窗戶喊，“你少吃點辣椒聽見沒有。”
“知 道 了”楊媛拉長音，答應的倒挺乖，可是，嘻嘻，她以後再怎麽吃，楊媽也管不著了。然而轉頭對上梁洲冷漠無情的臉，他一下子就看穿了她的竊喜，“媽不在，我監督你。”
“啊——”她的懊惱溢於言表，“老公，你不愛我了。”一秒切換，小作精上線，看的楊洋目不轉睛。
“愛。”
“哼，我不愛你了，離我遠點。”
“沒關系，我愛你。”
番外 第200章 番外: 楊蘭
“快點，別磨嘰，一會趕不上火車了。”楊蘭提著大包小包出門，回頭一看，爺倆還在屋裏，不由連聲催促。
孟泉將杯子倒滿水，又裝上昨天買的橘子和瓜子，“沒事，我們還有時間。”火車上人多味雜，妻子坐火車，每次都頭暈反胃，他得準備充分，好歹到時候能吃點小零食，壓一壓。
裏邊孟博華背著書包，準備妥當，想走，卻走不了，只因腳下還墜了一個小沙包，“起開，快點，”
“我不，你就讓我一塊去送你吧，大哥，我舍不得你，就讓我再看你一眼，嗚嗚，不要把我丟給二哥。”小胖子孟俊楷，死死盤在大哥的腿上，不松手。
一旁的老二孟國豪非但不幫忙，反而翹著二郎腿，咯嘣咯嘣瓜子嗑的歡，更是故意嚇唬說，“小胖，一會等爸媽大哥都走了，二哥給你做獨家非洲面，保證正宗國產，非洲風貌，歐洲味道，全球只此一家，別無分號哈哈。”
其實就是一盤糊鍋燒黑的爛面條。
“啊啊，大哥，你救救我吧，我別丟下我一個人在這苦海無望的掙紮……”小胖子擠出兩顆金豆豆，抱著大腿，哭得更大聲了。
楊蘭當年羨慕楊文平有軟乎乎的女兒可抱，幻想自己要是能生個女兒一定每天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結果做了一通紅的粉的小衣服，生下來竟然又是個臭小子。
非但如此，和小時候調皮，長大暖男的磊磊不一樣，老二簡直基因變異，調皮搗蛋，不學無術簡直無所不通，每次拿回來只有十五分的試卷，看的楊蘭幾次破功。
因此又幾年，等再次懷孕後，她二話沒說，就要去做人流，家裏要是再來一個混世魔王，她就別過了。可到醫院看人家粉粉嫩嫩的小女娃，又心裏饞的緊，這懷孕生男生女的幾率肚子一樣的，萬一這胎是個小閨女的。
抱著一絲絲僥幸，楊蘭有留下了孩子，還專門讓楊志康走後門，提前給看看到底是男是女，一聽說是個女孩，兩口子徹底沒有了顧慮。
可偏偏天不遂人願，就越盼什麽，就越不給你什麽，楊蘭生出來一看，我的天又是一個臭小子，那一刻她簡直想睡死過去不想醒來。
家裏一屋子臭男人，楊蘭伺候完這個伺候那個，簡直要哭死。
今天好不容易，能出去逛逛，要送兒子去京市上大學，她一早起來打扮一番，想美美出門，結果這爺倆像長家裏一樣，還走不走了。
“不走，我自己走了。”楊蘭扣上蝴蝶結草帽，噔噔噔先出門，今天大哥說要開面包車來，送他們去車站，省的磊磊行李多，不好拿，她要去胡同口迎一迎大哥。
屋裏孟博華將小弟弟使勁抱起來，塞到孟國豪懷裏，“這麽胖，正好讓你二哥幫你減減肥。看好他。”最後交代完一句，他趕緊跑了出去。
後邊嗚嗚嚎叫，小圓臉上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的弱小無助，小胖墩，和做得一手黑暗料理，惡趣味又愛逗小孩的調皮少年孟老二，開始了你追我逃的歡樂生活。
送磊磊到學校報到，安頓好後，楊蘭好不容易來一趟，自然要去看看妹妹。只是上門等了好一會，卻只等來下班的妹夫。
梁洲搓手尷尬，不知道妻姐今天來，家裏什麽也沒準備，楊媛帶著倆孩子去上海了，家裏就他一人，在單位食堂吃過飯回來的。
“姐，姐夫，好不容易來一趟，我請你們嘗嘗京市烤鴨吧。”梁洲放下包，極力要請他們出去吃飯。
晚上，梁洲還請他們直接去家裏住，楊蘭以要陪磊磊夜晚散散步，走一走為由，婉言拒絕了。楊媛不在，和梁洲總歸是隔了一層，不太自在。
“你小姨夫學問高，懂得多，以後你在京市離得也近，沒事多來跟你小姨夫學學。”楊蘭點點兒子胳膊，“你小姨會做生意，腦子活絡，有時間多跟你小姨來聊聊天，可別學你爸，腦子整天軸的不會轉彎兒。”
一旁的孟泉可不幹了，“你說兒子，就說兒子，帶我幹什麽呀，再說，腦子直也有直的好嘛。”
“昂，現在說起話倒沒那麽直了。”
孟博華捂嘴偷笑，媽這幾年因為爸生不出女兒，一天不時就得來兩句人身攻擊，現在小胖這麽大了，爸還沒將媽哄好，這麽看，怕是一輩子哄不好嘍。
好不容易來一趟，第二天一家三口，又去各處景點逛了逛，楊蘭興致高昂，玩一圈也不覺得多累，孟博華還專門去租了一臺照相機，隨時隨地為媽照相，大大滿足了楊蘭的出來玩的心情。
這些年她一直在婦聯上班，如今已經做到了婦聯副主席，工作清閑，沒有不順心，升的也不算慢，可這也就意味著，朝九晚五的上班。而且三個孩子接連需要照顧，大的能騰出手的時候，老二就來了，等老二長到五六歲，差不多能不用太操心，小兒子又來了。
這幾年帶孩子占據了她不少時間，還真沒像現在這樣能好好的出來玩一回。
回旅店時碰巧路過一家婚紗攝影點，櫥窗裏熠熠閃爍的白色拖地長裙，奪去了楊蘭的目光。
“真好看。”她不由一嘆。
早幾年堂妹就開了一家為新人做造型拍照的店，她每次去看都會被裏邊美麗的衣服吸引，只是以前她結婚的時候，沒有這些。堂妹鼓勵她可以試一試，像新人一樣拉孟泉過來再補拍一套婚紗照，她一直覺得一把年紀，不好意思。
可心裏還是會忍不住心動。
孟泉再次看到妻子艷羨的目光，這次沒再聽她的，直接帶她推開了婚紗店的門，
“做什麽？”楊蘭不解看看向丈夫。
“穿婚紗啊，誰說四十歲就不能做新娘了？”
“哎呀，”楊蘭被他說的還有些臉紅，“老不正經，說什麽呢。”她嗔怪地拍他一巴掌，雙頰久違飛上一抹粉紅，含笑嬌嗔的模樣，看在孟泉眼裏，不減當年。
等楊蘭整理好，從試衣間出來，孟泉和兒子帶頭鼓掌，直說好看。等楊蘭坐在鏡子前上妝，身後換好西裝的孟泉正好出來，孟博華還貼心的上前為父親整理衣領，
兩個成婚二十年的人，視線在水銀鏡中交匯，仿佛恍然回到了多年前，她含羞帶笑坐在那，等他來娶的那天。
“來，兩位幸福的叔叔阿姨，深情的互相看對方，好，就這樣，一二三。”
孟泉看著歷經歲月，卻更添韻味的的妻子，愛意更深，心中一動，他緩緩靠近在妻子額頭落下虔誠一吻，“蘭蘭，謝謝你。”
謝謝你嫁我，謝謝你愛我。
楊蘭一笑，沒有說話，卻緊緊回抱住了孟泉，一切盡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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