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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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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南豫國的深秋,多雨時陰冷,見晴時微暖,冷暖變化無常。

朦朧清晨,百官入宮覲見南豫國君,先前因南豫國君欲為其母請封冊立一事,大將軍席毅一直不允,便跟著有不少郎將聞風隨同請奏,漸而形成一股挾制之勢。

往日裏南豫國君雖是不悅,卻都隱忍不發。

今日卻蹊蹺的很,南豫國君發怒,命人將這些郎將拖出杖責一頓!

大將軍席毅臉色分外難堪,丞相裴紹察覺君臣矛盾,暗自琢磨。

早朝過後,大將軍席毅憤而離殿,至於那些郎將則互相攙扶狼狽離宮。

裴紹私下入大殿內裏請示道:“陛下,大將軍席毅太不識好歹,不如由老臣來處理太後請封一事?”

對主上察言觀色,裴紹一向是極為老道的行家。

可令人沒想到,國君只是揮手應:“此事不急,寡人有些累,丞相先行退下吧。”

裴紹不解的看著南豫國君,暗想難道是會錯意了?

於是裴紹碰了一鼻子灰,只能離開大殿。

待人走遠,鄭蘅翻開裴紹等黨羽攻訐大將軍席毅的奏折,心想這老狐貍倒是懂的借力打力。

如果不是因為裴蘭勸阻,鄭蘅說不定還真會利用裴紹來壓制大將軍席毅風頭。

最好讓他們互相牽制,這樣才方便鄭蘅行事。

可現下鄭蘅暫時沒心思思考為母後請封的事。

昨夜裴蘭堅持要獨自會面風蘭,鄭蘅從心裏覺得不安。

所以鄭蘅比平日裏煩悶急躁許多,這才把那些趨炎附勢的郎將痛打一頓。

鄭蘅嘆息一聲,禁不住苦惱,若是不聽裴蘭的話,她勢必要不高興。

可若是聽裴蘭的話,那鄭蘅恐怕會寢食難安。

那風蘭是江湖人士,絕非良善之人,而且又跟南豫王室有血仇,裴蘭稍有不慎落到她的手裏,豈不是兇多吉少!

大半天鄭蘅都未出王宮大殿,指腹敲擊案桌顧自思索法子。

直至日落黃昏,夜色將至,鄭蘅整張面容隱於暗處,不見光彩。

外間侍官入內通報,避諱國君難看臉色低聲道:“陛下,王後娘娘方才拿著您的禦賜令牌出宮了。”

鄭蘅聞聲,便欲去阻攔裴蘭。

忽地腦海裏回響起裴蘭昨夜裏義正言辭拒絕自己的模樣,鄭蘅不由得頓步,踟躕不前。

侍官瞧著國君如此反覆模樣,不免困惑,出聲詢問:“陛下,現下是否需要備車馬出宮去追王後娘娘?”

“王後是一個人嗎?”鄭蘅想著昨夜裴蘭的計劃,並未接話,而是重新落座詢問。

“回陛下,據宮衛傳報,王後娘娘是一個人獨自出宮。”此時的侍官還不知其中曲折,只以為那位王後娘娘在與陛下鬧不合,所以置氣離宮回娘家去了。

“立即傳令,南豫國都各城門立即封鎖戒嚴,任何人不得出入,哪怕是持有寡人禦賜令牌的王後娘娘,亦不能放行。”

“是。”

侍官微楞應答,滿心困惑不解,尋常婦人與夫君鬧氣,大多就是回娘家三五天,咱們的王後娘娘真是不一般,竟然想離開南豫都城!

雖然侍官心間好奇,不過還是迅速離殿,通報傳令。

殿內腳步聲漸遠,鄭蘅獨坐原處出聲:“你們立即護衛出宮的王後,如若王後有任何喪失,寡人饒不了你們!”

那大殿內裏的暗衛低聲應:“是。”

暗衛們離開時,桌旁燭火微微搖曳投落數道暗影。

可鄭蘅的墨眸裏卻黯淡無光,神情泠然,猶如一汪死水,看似平靜,實則波濤洶湧。

外間夜幕無聲籠罩南豫國都,燈籠光亮於各間樓房點綴,增添人間煙火氣息。

從宮門出來的車馬悠悠停在南豫王宮外的某條巷道口。

裴蘭手裏握著南豫國都街道地圖,而後下馬車,一個人機靈的穿過巷道,打算走小道。

果不其然,鄭蘅的小尾巴隨之分散而來。

從巷道裏左右轉悠的裴蘭,機靈的躲進水缸,耳旁聽著外邊匆匆而過的腳步聲。

待那一道道身影走遠,裴蘭才選擇一處出口,避開小尾巴的追蹤。

可還沒等裴蘭改道往老街方向行進,忽然一位戴著鬥笠的高挑暗影出現眼前,猶如鬼魅般不言不語,實在是駭人!

“風長老,好巧啊。”裴蘭心裏嚇了一跳,面上仍舊是一幅調笑模樣。

“是啊,挺巧的。”風蘭目光落在面前言笑晏晏的小姑娘,手裏握著小刀逼近,目光警惕觀察四周動靜,細聲道,“王後娘娘是個聰明人,話不多說,請吧。”

裴蘭尷尬的笑了笑出聲:“別緊張,看來你我現在已經是知根知底的交情了。”

於是裴蘭被風蘭帶著進入一輛馬車,可行駛方向卻並不是老街位置。

馬車一直來到南豫國都最偏僻的東市某處瞧著荒廢許久的民宅。

裴蘭跟隨風蘭進了堂,才發現內裏懸掛喪條喪燈,而堂內擺放著數不盡的靈牌,不免令人震撼。

風蘭擡手關閉大門,自顧取香敬拜,並不在意裴蘭的神情。

“這些都是當年老街的遇害者?”裴蘭看過案宗記錄,卻還是被震驚的有些說不出話。

風蘭叩拜起身道:“是。”

“她們是怎麽死的?”裴蘭一直都好奇老街的事,自然也想知道真相。

“當年的南豫老國君有一個在宮外太子府靜養的歷太子,你知道嗎?”

“這事,我知道。”

“老街離太子府很近,當年事發夜裏有戶人家正在辦酒席,深夜裏許多街坊席客喝的面紅耳赤,歷太子突然持刀出現,瘋了般殺死許多人。”風蘭上前將香放入爐前,神色平靜道,“後來有人去官府報案,可來的不是官兵,而是宮廷衛隊,他們一層又一層的包圍封鎖老街,非但沒有救助傷者,反為掩飾歷太子殺人而加害滅口,宴席之中八十歲老婦和繈褓中的嬰兒,他們一個都沒有放過。”

“那你、是怎麽活下來的?”裴蘭就算早就猜測如此,可親耳聽到仍舊是難以坦然接受。

“我和一些小孩被一個大夫掩護躲在藥爐竈洞,才暫時逃過追殺。”風蘭冷笑一聲,面上神情驟然狠戾,眼眸通紅,“可是他們卻嚴查老街戶籍登記百姓,我們試圖逃在出城時,還是被他們抓住了。”

風蘭轉而怒視著裴蘭,情緒激動道:“他們那些殺人兇手,一個個都該千刀萬剮!”

“他們自然該死,不過你的仇人都死在那些年的南豫內亂之中,就連老國君和歷太子也已經死了十幾年。”裴蘭猶豫的向後退步,暗想風蘭的仇恨比當初的賈思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可我恨他們沒能死在我的手上!”風蘭那麽多年都想要手刃仇人,結果卻再沒有機會,“不過好在還有現在的南豫國君鄭蘅,他是當年歷太子的子嗣,老國君的孫子,我殺了他也算是一種了解!”

裴蘭退無可退,後背抵著梁柱,目光落在瀕臨瘋狂邊緣的風蘭面容,心情覆雜道:“我知道你的恨,但是鄭蘅不像他的那些親人,他真是一個好人。”

“作惡多端的南豫王室但凡有一個好人,現在也不至於瀕臨滅族。”

“可現在南豫國正是戰火紛飛的危急關頭,你殺了鄭蘅,南豫百姓群龍無首,到時南豫百姓豈不是任由外族屠殺?”

風蘭將小刀放置裴蘭脖間冷漠道:“當年老街受害者的屍首被棄屍荒野,南豫都城百姓卻像避諱邪神一般嫌棄,無人收屍,我又何必在乎南豫國人的死活?”

裴蘭見此,只得擺手道:“那如果是你的朋友出事,你總要管吧?”

“如果你指的是大牢裏被抓的部下,請放心他們現在應該已經逃出大牢了。”

“我知道,不過我指的朋友是我啊。”

風蘭挑眉不解問:“我可不知道你我有什麽關系?”

自從知道裴蘭是南豫王後,風蘭很容易聯想到自己當初突然被抓捕大牢,恐怕跟她也脫不了幹系,這一切或許都是她的計劃罷了。

“當初救你的那個大夫,姓沈,對吧?”裴蘭探手輕捏開脖頸旁的小刀,目光看著恢覆幾分冷靜的風蘭,“他當年為救你離開南豫躲入東謨靈幽谷,而我是他的親傳弟子,你說咱們是不是有點關系?”

雖然裴蘭沒跟著沈大夫學到半點精湛的醫術,但是裴蘭此時一點都不心虛!

風蘭遲疑道:“你拿什麽證明你認識沈大夫?”

“沈大夫面上有一個跟你一模一樣的刺青,他不僅擅長醫術,而且木工陶藝也很擅長,這些夠嗎?”裴蘭暗自慶幸風蘭還算知恩圖報,沒被仇恨沖昏頭腦,便顧自編排,“其實沈大夫這麽多年一直擔心著你,所以我回到南豫國就在多方打聽你的情況。”

風蘭看了看裴蘭神情,有些猜不透她的心思出聲:“你找我做什麽?”

“當然是想幫你啊!”裴蘭見風蘭終於上道,連忙表示友好,“我現在是南豫王後,你要想替你家人街坊澄清當年的冤屈疑案,又或者給她們遷墳立碑,這些我通通都可以幫忙!”

“你倒是提醒我,現在你是南豫王後,所以跟鄭蘅才是一夥的吧!”風蘭手握小刀再次逼近裴蘭,面露殺意,“我真是差點就被你忽悠過去了,沈大夫當年病重,後來消失不見,我一直都以為他死了,他又怎麽會跑到東謨。”

更何況裴蘭這個小姑娘口說無憑,風蘭自然不能輕信她的一面之詞。

裴蘭心如死灰的看著覆仇心切的風蘭,心想這情況拿城防圖卷估計不太行,反倒極有可能把自己給折進去!

唉,只能更改計劃了。

“看來你並不知情,其實我根本就不想做什麽南豫王後,可是鄭蘅他一直糾纏不放,所以我才不得不屈從他。”裴蘭神情變化之快,堪稱奇跡,面露哀愁,“我現在正想找人幫忙離開南豫逃脫鄭蘅魔爪!”

書呆子,對不住啦!

裴蘭默默在心裏擡手作揖,悄悄的說著心聲。

而此時剛接到暗衛通報失去裴蘭消息而心急如焚的鄭蘅,若是知道裴蘭正給自己戴一個好色魔頭的帽子。

大抵,非得被氣死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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