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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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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夜幕落下之時,書房內裴紹和周夫人仍未用飯。

屋內燭火搖曳,窗外蟬鳴起伏不定,裴紹端起茶盞,而後又放下,面上顯露不安出聲:“夫人,徽兒還沒回來,莫非出了什麽變故?”

周夫人神情平和道:“奇陵王世子行事雖張揚,不過看在老爺的份上,應該也不會對徽兒太過苛責吧。”

原本周夫人就反對裴徽攀交奇陵王世子,更不願他入朝為官。

可礙於裴徽的堅持和裴紹的縱容,周夫人也只得由著他們。

現下雖出了亂子,不過周夫人覺得未免全是壞事。

若是能讓裴徽因此明白奇陵王世子德性,從此不再來往,至少也算是及時止損。

現下奇陵王行事風頭太盛,遲早會有盛極必衰的時日。

將來若是奇陵王出了什麽變故,裴府和裴徽也能及時割席避免殃及無辜。

裴紹卻很是憂慮道:“近來新國君頻頻下令征集兵馬,似乎真意圖討伐北笱國,若是裴徽因此得罪奇陵王世子,說不定會被愛子心切的奇陵王當成馬前卒調去邊境迎敵,到時就危險了。”

周夫人見裴紹如此,只得出聲:“假若真是如此,那蘭兒今日勸阻的就太及時了,只有讓裴徽親自向奇陵王世子負荊請罪,才有可能消解仇恨。”

雖說奇陵王世子輕薄金氏在先,可到底尊卑有序,無人敢追責。

今日奇陵王世子因裴徽失了面子。

奇陵王世子若是不能咽下這口氣,記恨在心,恐怕裴徽真有可能會被算計的死無全屍。

裴紹聽周夫人提及裴蘭,感慨道:“是啊,今日才發現蘭兒思維敏捷的很,只可惜是個女流之輩,咱們的徽兒要是有她一半的聰慧,何至於花錢買官啊。”

對於裴紹的偏袒,周夫人看破不說破。

平日裏裴紹不管裴府內事,所以還不知曉裴蘭關了好幾回禁閉的緣由。

假若裴蘭要真是個男兒身,以她的頑劣性情,指不定會像孫猴子似的鬧得翻天覆地不可。

當然這話,周夫人是不可能對裴紹言明。

畢竟自從新國君不再提聯姻婚事,又加上李氏散播裴蘭在外的流言,導致裴蘭名聲狼藉。

周夫人明顯感覺到裴紹對裴蘭大不如從前上心。

因此周夫人並未與裴紹提及裴徽與裴蘭之間的不合,更沒有說裴徽狹隘短視之心性難堪大任。

假若今日出事的裴蘭,周夫人猜想裴徽就算不落井下石,估計也會暗自竊喜吧。

周夫人這般想著,忽然間察覺事情似乎有些端倪。

今日金氏清早與裴蘭一道出府,假若金氏被奇陵王世子輕薄挾持,以裴蘭的聰慧,在場的她不應該完全沒有動靜才對吧。

奈何周夫人一時半會無法動身,只得心間存了疑。

這方書房夜談未停,而此時在奇陵王府堂前負荊請罪的裴徽面色難堪至極。

“請世子爺,寬恕。”

奇陵王世子鄭烽喝著酒,餘光看向跪地的裴徽,只見他赤膊上身負荊的狼狽模樣,心間恨意確實已經消解大半。

畢竟先前已經毒打裴徽一頓,而且裴徽如今又上門負荊請罪,這已經賠禮道歉的最高規格了。

“你既然誠心誠意賠禮道歉,本世子也不是什麽兇神惡煞之徒,那女人你留著便是。”鄭烽手裏拎著酒盞走近跪在地面的裴徽,語氣輕松悠閑的說著,“來,一塊喝酒!”

“謝世子爺賜酒。”裴徽面露笑意,剛想擡手去接酒盞,可還未到手的酒盞卻有意的避開了。

鄭烽像是逗狗一般的笑道:“不過喝酒要用大壇才爽,來人!”

說話間,鄭烽一手狠狠掐住裴徽頸間,另一仆人會意,隨即端起酒壇,似是灌水般的傾註而下。

“咳咳、咳……!”裴徽滿面撒落的都是酒水,喉間腥辣無比,卻被迫不得動作。

鄭烽眼眸笑意更甚出聲:“裴兄好酒量,只要喝完這壇酒,今日的事就算一筆勾銷了。”

嘩啦地酒水飛濺滴落,裴徽根本就沒有反抗的餘地,只能賣笑般屈辱的喝酒。

而鄭烽身旁的人一個個都在看熱鬧,嘲諷笑聲不斷。

裴徽頓時覺得身上荊刺所帶來的疼痛,遠不及這些人的笑更為沈痛!

直至深夜裏,裴徽喝的爛醉如泥,整個人被擡回裴府,已是不省人事。

而書房內的裴紹和周夫人聽聞裴徽回府方才安心。

這場風波過後沒幾天,裴徽讓金氏提議搬出主家。

周夫人捧著茶盞看向金氏和面色消沈的裴徽出聲:“何故突然要搬回去?”

“回婆婆,相公覺得老宅清凈,比較適宜養病。”金妍兒沒好直說,心想婆婆大幅縮減外院用度花銷,不就是暗地裏趕人嗎?

“那好吧,待會讓賬房添置補品,你帶回去讓徽兒好好調養。”周夫人心知留著她們,說不準將來心思活絡,到時又要鬧出糟心事。

所以周夫人哪怕有些憐惜,也只得壓下心思。

但願裴徽經此一回能夠增長見識穩妥心性,可別再生起些不合時宜的念頭。

金妍兒識趣應:“是。”

外院裏仆人們搬著行李,裴徽面色低沈的坐上馬車,探手拉起馬車簾布遮住光亮,整個人更顯陰沈。

自從那夜裏被羞辱之後,裴徽覺得臉上無光,好似每個人都在嘲笑自己,心裏更是恨裴蘭恨的牙根癢癢!

要不是裴蘭落井下石,自己何必要像條狗一樣對著鄭烽搖頭擺尾!

等著吧,遲早有一日要報仇雪恨!

不僅是鄭烽,裴蘭,還有那夜裏嘲笑自己的人,一個個都該死!

待為首馬車緩緩駛離府門前,那些武士們猶如喪家之犬般跟隨身後。

裴府家衛們早就看二少爺身旁的武士們不爽,現下見著他們離開,自然是高興的很。

尤其是奉平奉安兩人,上回被傷的那麽慘,這會見著二少爺滿面傷痕累累,心裏更是解恨!

午後裴府內外墻之隔,奉平奉安兩人同墻內的小小姐匯報。

“二少爺這回在南豫國都算是丟臉丟的人盡皆知了。”奉安手裏分著密密麻麻的彩線說著。

“我看二少爺是活該,平日裏欺軟怕硬,一碰上奇陵王世子,骨頭都軟了。”奉平說話間,低頭穿著針線。

兩人長的五大三粗,卻對手中擺弄的針線完全沒有法子,動作笨拙的很。

而墻內的裴蘭手裏捧著繡圖冊,偏頭看向兩人詢問:“那你兩現在心情是不是舒坦多了?”

自從奉平奉安被當眾欺辱,兩人情緒一直都不太好。

奉平沒了玩笑模樣,滿是認真道:“當然,這多虧了小小姐給我們痛痛快快的出惡氣!”

“是啊,小小姐冒風險給咱兩報仇,真是感激不盡。”奉安跟著說道。

裴蘭見二人面上恢覆些精神出聲:“你們兩不許給我客氣,咱們一塊從靈幽谷出來,當然是有難同當有福同享嘛!”

“是!”

“是!”

奉平奉安兩人忙應道,心知小小姐不喜歡恭維客套,自然也沒再多說。

裴蘭手中繡帕隱隱繡出些歪扭的荷花圖案嘀咕道:“唉,怎麽看起來怪怪的?”

女紅,這針線活真是要了裴蘭的小命。

最近周夫人突然說要裴蘭學習女紅,甚至還交待限時打卡任務。

奉平探頭透窗看了看,欲言又止的委婉道:“小小姐,您不如找婢女幫襯做吧?”

“唉。我內院裏的婢女們個個都太心靈手巧,繡活成品精湛的一看就是老手,周夫人肯定會知道是作假。”裴蘭打量著繡紋,靈光一閃道,“要不你兩給我繡吧?”

“啊?”奉平奉安兩人對視,紛紛不知該作何回答。

兩個大男人做繡活,這要是傳出去,多難為情啊。

“小小姐,咱兩也沒學過啊。”奉安接收到奉平的示意,委婉道。

裴蘭狡黠笑道:“沒事,主要是數量,不在質量,只要完成任務就好了,你們兩個一定會幫我的,對吧?”

這話一出,殺傷力實在太強了。

奉平奉安兩人只能默默收拾竹籃繡物,硬著頭皮答應要求。

於是此後一段時日裏,奉平奉安除卻巡邏,又多了一項繡花的活。

而有了奉平奉安兩人的幫忙,裴蘭徹底放開手腳玩樂。

內院婢女們看在眼裏急在心裏,還在擔憂小小姐完不成夫人的任務。

艾芹甚至特意提前備好幾方繡帕成品,以備不時之需。

終於時日到了周夫人檢查繡品的清晨。

裴蘭跟奉平奉安隔著墻接頭,只見他兩鬼鬼祟祟的遞過來好幾塊繡帕,其中有些瞧著竟然還挺不錯!

“哇,你們兩繡的這麽好,該不會找別人幫忙吧?”裴蘭有些懷疑道。

一向嘴皮的奉平面上顯露窘迫出聲:“小小姐,這種女兒家的繡帕誰好意思找人幫忙啊。”

奉安則特意伸出手道:“小小姐看,我們兩手指頭還有被針紮的傷處呢。”

這一看,裴蘭才相信他兩確實是下了苦功夫。

“放心,你們的辛苦不會白費,我會好好收著。”裴蘭將繡帕折疊整齊,視線看著他兩眼底的黑眼圈,“說不定我可以借著機會向周夫人提讓你們兩解除奴籍的事,如果成功了,到時再告訴你們吧。”

奉平奉安兩人聞聲,滿是感激的點頭應:“多謝小小姐!”

“你們兩要是再這麽客氣,我就把你們的繡帕送給婢女姐姐們人手一塊哦。”裴蘭調皮的說著。

只見奉平奉安頓時漲紅著臉,滿是惶恐的看著小小姐,心裏已經有些後悔幫忙了。

裴蘭見兩人這般反應,忍不住大笑道:“放心,我逗你們玩呢。”

觀念不同,裴蘭知道怎麽開導都於事無補,索性也不多說。

做繡活嘛,誰說非要分性別。

喜歡或是有需要,女的男的,老的小的都可以試試。

當然裴蘭是沒有這愛好,繡活真的太需要耐心了。

而裴蘭最缺的就是耐心,否則也不至於找奉平奉安兩個大男人幫忙了。

但願,能瞞住周夫人的火眼金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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