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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否,知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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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否,知否

日子說長不長,說短,總覺得發生了很多變化。

比如他,

稚氣脫去後,顯露出流暢清晰的下頜線,深邃的鎖骨,沒入黑色滾邊的衣領,少年紅衣勝火,此刻,正抱著她,立在一頭巨獸上。

耳邊傳來那聲那陣仗好似千軍萬馬在穿行,她想要動一動,卻沒有動身的力氣。

是她心甘情願,一而再再而三地為他的外表所欺。他早已不是那個需要她保護的師弟。

如今的他威風凜凜,殺氣騰騰,操縱魔獸——

恰似一線之隔——

線的這邊,他還是龍潭峰的師弟,一步越過,儼然化身妖魔。

其實,很多事情,早就開始變了。

她該心知肚明。

少年憐惜地凝睇少女紅腫的唇,抱著她穩坐在獸脊上,旋即俯首埋下去,埋在她頸間,貪婪地呼吸久違的香。

沒有她的日子,簡直比冬日的冷雨還要蕭索。

很難熬的。

那氣息灼燙,引得墨晚晚心頭陣陣發顫,差點就打個激靈,“你怎麽在這?”

好似質問的話,卻在落下的瞬間,軟了下來。唇間絲絲痛,這事也一直沒敢跟牡丹姐說。本以為已經疼得麻木了,沒想到這丹蠱離他越近,毒性越大。

慕蒼蒼真是一個蜇人的煩人蠍子精。

他也不答話,只是擡了頭,夜色般的眸光流轉,他註視著她的眼,她的眉,她的面容,眸色漸深,不知在想些什麽,將她在懷裏緊了緊,又漸漸低下頭去,

看到少年的精致面容離她愈發近了,墨晚晚下意識閉上雙眼,

他的唇落下來,卻在即將觸碰的那刻停住,像是才發現她唇的異樣,

“師姐,你的嘴,怎麽又腫了。”

少年的聲線比以往沈穩許多,略帶調侃的語氣裏隱含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酸澀。

果然還是發現了,發現又怎樣,哼,他這般又是離開又是寫信,最後又回來地戲耍自己,她真的要累覺不愛了。眼下這般無力動彈,無能為力之狀——

她側過臉避開他的唇,向下瞄了瞄狀況——獸頭攢動,哪裏還有錢末的影!在獸與獸的縫隙之間,隱約還有一抹衣袍令人相當眼熟,墨晚晚當即心臟咯噔一下後,沈入海底。

“吃辣嘛,吃得紅腫……對了,帶我來這的掌櫃呢。”少女神色平靜,像是同誰在嘮家常。

顧不得思考往下如何圓謊應付,恐懼、氣惱、哀傷已經占據了身心,在他懷中的若無其事也是佯裝,眼下這人已是純正的魔,那些高大魔獸一個個紅著眼亂拱,殺瘋了似的,穿著那抹衣袍的人,怕是已經兇多吉少。

“殺了。”

輕飄飄的。人死了,他就用這麽輕飄飄的口吻落下兩個字,魔族身份已經眾所周知,江銜更是罪不至死,她強忍酸楚,又問,

“江銜呢?”

江銜一定是來救她的。

遲遲沒有聽到他的答覆,她才擡頭對上他的眼,原來他一直在註視著她,她的一切一切反應,都被他一覽無餘。

先是錢末——

又來江銜——

慕蒼蒼的眸色變幻,紫色愈發濃郁,喜歡他?哎,真不巧啊,被我殺了。

早該殺光的。

只是不曾想,他死了你會如此難過。

“說話啊。”她眼睛濕潤起來,淚水越聚越多,“說——”

唇被他封住。

在無邊的夜色中,他抱著她輾轉廝磨,

她淚水漣漣,自眼角流下來,如同斷了線的珠子。

“恭喜宿主,好感度顯示功能解鎖,攻略角色‘慕蒼蒼’好感度達到80%。”

“叮——任務獎勵‘夢中情人’,該道具可幫助任務者進入攻略角色夢境,了解攻略角色,繼而對癥下藥。”

*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流雲繚繞的龍潭峰,傳來陣陣響徹雲霄的回響,萬人子弟聲音齊整,洪亮如鐘。山腳竹林中的鳥兒飛向上方湛藍的天宇。亦有蒼鷹在展翼盤旋。

“自龍潭峰創立以來,即以保護人界生靈,降妖伏魔為己任,如今,一場百年浩劫即將到來——禁地開啟,靈匙失竊,混沌現世,魔界蠢蠢欲動,此戰不但關系到龍潭峰的安危,更為人間正道存亡之關鍵。成者,人間祥和;敗者,生靈塗炭——”

高臺上,莫問一襲白衣,仙風道骨,語氣卻前所未見的嚴肅。他音色如流水,一旦沈下去,便同那水下的洶湧暗潮,發人深醒。

出關結束,即是迎戰的開端。

“十年磨一劍,這正是我們千千萬萬龍潭峰修士鋒芒畢現的時刻。為了天下蒼生,為了你們深愛的人,身為龍潭峰弟子,我們義不容辭!縱然舍身取義,也要奮起應戰!”

“大戰前夕,大家更需萬全準備,勤加苦練,日夜防範,隨時應戰!”

“遵命!”

*

“告訴姐妹們不必掛心,我一切安好。”

“姐姐?”

清冽氣息撲上來,縈繞在周圍,腰身被他環住,後背也貼上來。他睫毛垂下,甜絲絲開了口,唇瓣張合間,有意無意摩擦過她柔軟的耳廓。

“叫我師姐就好。”

細碎的銀花從指尖流瀉而出,在空中飛舞,墨晚晚睜開眼,在他靠近的瞬間收了手。

“姐姐。”

他執拗道,將手臂環得更緊了。

“仙子姐姐。”

初見時,她曾對他說過,叫她姐姐。而今——

“別這樣。”

真面目已經露出來,又何必再偽裝成從前那般模樣?

只覺當初自己太荒唐。

墨晚晚試圖掰開他的手,一只手剛觸上他白皙的指節,便被他反手握在掌心。

趁這腰間離手的機會,她用力向後一倒,在兩人身體分開的間隙,轉了身便擡起另一只手,錮住他的另一只手手腕,將他按在床上。

掙紮過後,是略帶急促的呼吸聲,纏繞不休。

“師弟,不就是師弟嗎?我們之間……難道還會有別的關系?你說是嗎?魔界少主。”

就這樣立場愈發分明下去罷,就這樣逐漸成為人質與敵人的關系,也好過一遍又一遍地梳理她淩亂糾纏、泥濘不堪的心頭思緒。有人讓她愛,有人讓她殺,還有他,讓她看著他殺人讓她飽受折磨!

她是個現代人就不會不想完成任務回家,她是個人就不會看著他陷落而不管不顧,她是個人,她是個人就忍不下心,眼睜睜看他殺過頭殺紅眼。

也不是沒有想過隔離掉情感,呵,不就是個紙片人麽,純純為了完成任務,將一切視作過眼雲煙,等到大結局回家多好!

可她還是忍不住想,大反派怎麽會純情得留有初吻,還會抱著她落淚呢?

她還是忍不住想,當他受欺負的時候,會不會和被霸淩的她一樣,心懷同樣的恨意?

她還是忍不住想,他混入修仙界跟著大家解剖他的魔族同胞時,究竟隱忍著怎樣的痛怎樣的恨?

她想不明白,全書大反派兼小小病嬌男配角,還會在她無能為力之時,反過來安慰她——

說“魔界少主”的時候,她一字一頓,眼睫顫動,眸中似有萬千情緒。

是了,他想,魔界、少主,不論哪一樣,他都是騙了她的,徹徹底底的。

這般血淋淋的戳破,再清楚不過。

倒是在提醒他。欺瞞,算什麽真心。

“呵,百花閣——江公子都去過,我卻連知曉的資格都沒有。你說是嗎?媚教、教主。”

他那略帶譏誚的笑意看在她眼中,她霎時喉間一哽,眼淚落下來,心間濃重的情緒終究化作顆顆無言的淚珠,砸在他面上。

有些事不說,並不代表沒有。有些真相不破,並不代表它不會傷人。

“當初……我竟分辨不出那是媚術,還是愛。”他的眼眸濕潤,充溢著哀傷,抽動了下嘴角,自嘲地笑了。

只覺當初自己太荒唐。執念,一旦生根發芽,便再收不回。

“是,我喜歡過顧明月,可……姐姐,你難道不知道嗎?我對你——”

她的吻落下來,落在他的唇上,輾轉反側。

姐姐,別再逃避了。

他痛苦地合上眼,回應這個吻。

魔界的天,沒有星星,沒有雲朵,擡頭即是深邃的暗紫色,就像他們此刻,單調、直白、易空洞。

她吻得專註,漸漸松了他腕上的手勁,少年伸出手環緊她的腰,一個翻身,便調轉了兩人的姿勢。

他耐心地一點兒、一點兒吻去她的眼淚,旋即溫柔地凝望著她的眼,開口卻冰冷,如蛇吐芯子,

“姐姐,我殺了錢惑,殺了錢末,又殺了江銜……那融圓寺中的小和尚——呵呵,也被我殺了。”

殘忍,不留餘地。他有自知之明。

於痛苦中奇異地生出一種快感,深入骨髓。

果然,她伸手便要打他,卻被他握住手腕,她開始掙紮、反抗、憤怒,很好,她已經開始恨他了。

“姐姐,你難道還會不曉得嗎?我對你——”

他語氣很輕,偏偏一個字、一個字地,格外清晰,

忽而,他的眸中驟冷,

“姐姐實在是太招人了。堯奕——路半溪——他們兩個——這事還不算完——”

“你又要殺人?!”

墨晚晚不曾想他竟已喪心病狂到如此地步,凡是跟她有過瓜葛的男性,除了莫問,他竟全都要斬草除根。

聽了她的話,他覆又目光灼灼起來,

“那以後,便寸步不要離開蒼蒼,好嗎——姐姐——”

半是誘哄半是威脅的。

墨晚晚氣極反笑,冷了冷語調,道,“我又不是堂堂魔界大少主的保姆,寸步不離?又怎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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