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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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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你走

“晚晚,這,便是你的下段緣。”莫問素手輕擡,那棋盤和棋子便變換了形狀浮在空中,通體發光,隨即飛向墨晚晚,融入她身體裏去了。

墨晚晚眸中一動,閃過紛飛的棋子,棋上綻開朵朵煙花,散在空中。

“德化情,情生意,意恒動。”

“意恒動,識中擇念,動機出矣。”

“試著以意領氣。”

寥寥數語,莫問便點破了其中的要訣。他繼續引導著墨晚晚。

墨晚晚便跟著做,指尖漸漸凝結處一枚棋子,像天山上的雪。

白棋。

忽而另一手的指尖也出現一枚,如點染的墨。

黑棋。

桌案上也漸漸勾勒出棋盤來。

“晚晚,這可是個寶貝,你以後再也不用練劍了。”路半溪眼中一片對稀世法器的愛惜之情。

墨晚晚一想到自己的練劍資質,心想大師兄說話直了些,心還是很好的,不知明月師姐平常都是怎麽應對的。便只是微笑一下帶過。

“日後,這便是你的法器了。”

“易醉扶頭酒,難逢敵手棋。晚晚,不若去找蒼蒼切磋幾盤。”

莫問流水濺玉之聲再度響起。狀似無心,又好像提點一般。

他……不是和明月師姐在一塊兒嗎?他會下棋?

墨晚晚揣著疑問,帶著棋具起身告辭了。

胸口堵得難受。心臟極速痙攣。

慕蒼蒼一個人坐在自己的房間裏,胸膛起伏,摳著桌案的手指節泛起了骨白,粗暴的青筋像條條毒蛇,蜿蜒在白皙的手上,沒入紮起的袖中。

兒時的記憶,模糊慘白。自從那年冬日流淚之後,慕蒼蒼就再也沒有哭過。

小時候,那個在雪中向他走來的人說,淚水是懦弱,是恥辱。

他不許哭。哭有什麽用?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也許,就漸漸喪失了這種能力吧。

心口酸澀難捱,眼紅而無淚。

屋內沈寂得如一潭死水,剩得只有壓抑和悲涼。

似有腳步聲傳來,然這聲音卻不及體內排山倒海的窒息感,慕蒼蒼沒有去理會。

一聲推門,刺眼的陽光照進來,伴著女子輕飄飄的暖香。

“小弟弟,咱倆切磋切磋圍棋罷。”上揚的明媚聲線勾起慕蒼蒼層疊的眼皮,外頭的日光投向眼底,點亮深入潭水的黑眸。

墨晚晚意氣風發地走進屋內,卻發現慕蒼蒼不對勁,她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他。

整個人仿佛溺了水,不似之前那般張揚,不禁楞在當場。

墨晚晚慕蒼蒼,一個站著,一個坐著,相顧無言。

長久地沈默迅速席卷,驅散了房間的濕冷。

慕蒼蒼溺水般氤氳的眸中霧色四起,濃重起來。

忽的,只聽一聲輕響,雕花木門被急風刮似的合上。

墨晚晚暗道不好,肯定是自己又撞見了什麽他見不得人的事,這廝估計又犯病了,連忙將棋收入體內,拔腿轉身要走。

腰間卻現出一雙手臂將自己牢牢箍住,整個身子貼上來,他強有力的心跳,一下下地撞擊著墨晚晚的蝴蝶骨。

慕蒼蒼將頭埋入墨晚晚側頸裏,嗅著令人安心的香氣。

不要走!

不要你走。

“慕蒼蒼?”頸間噴灑的滾燙的少年氣息,讓墨晚晚有些不知所措了,雖說她不喜被強硬親昵,可今日的慕蒼蒼,似乎格外地脆弱,柔成了一朵小白花,惑人的長相讓人忍不住憐愛。尤其墨晚晚這種貪圖美色的人。

話音剛落,墨晚晚雙腿一輕,落在他的堅韌的臂膀上,身體騰空的她下意識一動,環住了慕蒼蒼的脖子。

他……什麽時候學會的公主抱?難道男人都與生俱來?墨晚晚心也騰空起來。

她慌亂間看向慕蒼蒼,他眸色太深,透著一股強烈地執著。

慕蒼蒼修長的雙腿交錯,轉個彎向裏走去,二人衣袂一同微微揚起。

墨晚晚心中有道強烈的預感。

但她不確定在病嬌發病的時候,她還能不能順利逃脫。

剛走到床榻邊,慕蒼蒼便帶著墨晚晚一同傾覆下來。

完了。墨晚晚還沒幹過這檔子事,她還沒準備好,無論生理還是心理。手指僵硬地捏著慕蒼蒼的肩頭。

之前不是還挺好這口,挺想做這檔子事嘛,怎麽現在卻……墨晚晚也不明白。大概她只喜歡調戲小弟弟,等真槍實彈的來了,她卻怯懦了罷。

墨晚晚腦子飛速旋轉,該怎麽順利逃脫。

若是逼得太緊,想想之前他那句“曾經傷我的那些人,都被我殺了”,就腿肚子抽筋。便放棄了死命反抗的念頭。若是順著來,誰知他因為啥犯得病?!這病又該怎麽解?!

難道他跟明月師姐鬧別扭了?

肯定是這個。

然後拿自己發洩。

想到這,墨晚晚心中有了盤算。卻發現身上的慕蒼蒼,像一只狼犬,正在啃咬著自己的……衣服。並沒有做出其他的舉動。

“……”

墨晚晚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他竟然不懂!

慕蒼蒼的姿容可謂上品,應當少不了小迷妹們的追求,這種男女之事竟然不知曉。

墨晚晚決定抽空科普一下,轉念一想還是算了。

病嬌還是少招惹為妙。

啃完他還自言自語不知在斥些什麽,像極了小狼犬委屈巴巴地狂吠,吠了幾聲,又嗚咽起來,胸前領口還有肩膀處些微潮濕,墨晚晚想著一會回去趕緊換一身凈衣服。

他斥完,又繼續啃。

少年身上清冽的香氣隨著動作從衣領間飄出,撲向墨晚晚的鼻間,漸漸松弛了她原本緊繃的神經。

真像個小孩子。

“慕蒼蒼。”墨晚晚自然地溢出,綿長繾綣。

她心中已準備好該怎麽勸,來讓他和明月師姐重歸於好。

慕蒼蒼將深埋的頭擡起,居高面對著,定定看著她,黑漆漆的眸中閃爍著芒。

又是長久地、沈默地對視。

墨晚晚向下流連了一眼他花瓣似的嘟嘟唇,佳色可口,腦海裏想入非非。

好像……自己並沒有那麽排斥他。貌似……自己應該也準備好了罷。

體內的媚術一浪又卷一浪地撩撥著她搖擺不定的心。

突然,上方落下一滴瑩潤的液體,濕潤了墨晚晚的紅唇,入口,苦澀的鹹味蔓延味蕾,她睜大了雙眼。

慕蒼蒼桃花般的眼眶透出粉紅,潭水似的烏瞳爬漫上一層水霧。

一滴,兩滴,淚雨越落越大,滂沱了臉頰。

他哭了。

鶴院。

堯奕正在練習白日學到的吐息,他雙目微闔,引導著氣息在體內周游。

耳畔傳來一少年的聲張:“堯兄把傳家寶都獻上了,還沒我同她半分親密。”

堯奕睜眼,站立。

來人正是那日明媚惹眼的少年,馬尾上的紅繩辮,根根齊整的松針,堯奕現在都還記得。

少年食指輕點自己翹起的唇,唇上透著殊色,一同刺眼的還有他故意偏頭露出的,白皙的頸項上面,開著的朵朵小粉花。

堯奕心中一緊,但他自是不信。就算信了,他也不會放棄。

他擺好姿勢,合眼繼續練習:“若無旁事,我便繼續了。”

耳畔一聲少年輕笑:“我們私下以姐弟相稱,卻不是真的姐弟。”

“而是同夫妻那般,耳鬢廝磨。”

這幾句話真如那些松針,刺醒了堯奕。

他急了。

“可行夫妻之實?!”

少年聽罷,雙臂環胸,笑而不語。

堯奕拳頭攥得死緊,眸中聚攏起戾氣。

“既已耳鬢廝磨,那夫妻之實,不也指日可待?”

那少年說罷,享受著堯奕目送的戾氣,心情頗好地吹著口哨,一蹦一跳地消失在視野裏。

馬尾上飛揚的紅繩格外刺眼。

不會的。不會的。

就算如此。

堯奕撫摸著手心那顆紅豆般的銀鈴鐺。

堯奕也不會放棄。

蒼黃的天幕下,立著一對男女。

冷風呼嘯過野草,揚起墳頭的塵土,潑濺在暗沈的柏樹上。

墳前立著一個規整的石碑,面上刻著:考妣常衍柳畫心之墓。

一身長玉立的少年端著食盒跪下來,將其高高舉過頭頂,彎下筆直的腰,恭敬小心地放至碑前。

冷風過耳,額前的碎發隨風飄搖,他俯身磕頭,頭擡起的瞬間,眼尾兩滴淚珠被風帶走。

肩上,少女的手安慰著輕撫,如同助眠的歌謠。

像是空中的氣泡,一觸即碎,失魂的少年擡頭間,慌忙抱住少女,逐漸加深了力氣。

少女的手輕拍著少年的背脊。

沈默之間,

哭聲漸起,撕扯成碎片,回蕩在天地間。

一個病嬌,竟然也有這樣真實的脆弱。以前她以為總是喪心病狂的。

墨晚晚第二次見到他哭。第一次,無聲。第二次,放了聲。

“你會不會離開我?”那日,慕蒼蒼孩子似的又啃又咬過後,淚水流下來。在墨晚晚訝然之間,他伏在她耳邊,話語生澀。

她不記得自己當初說了什麽,她只記得,自己那時不敢回答,如今也是。

如果離開了你……

“你是我什麽人啊,憑什麽問我?”墨晚晚突然想起來了,她這樣回答完,不等他反應,就銜住他秀色可餐的嘟嘟唇,輾轉廝磨。

他哭的時候,也是美極的。

勾得墨晚晚忍不住。

翻身將他覆身下,低頭在他頸上烙下一朵朵粉紅的印記來。

墨晚晚遣散了腦海中的思緒。她立在墳前,心中默默哀悼亡魂。手觸碰到身下的慕蒼蒼時,發現他整個人都是顫抖的。

病嬌……慕蒼蒼……他真的……好傷心……

這真切的悲痛,竟然發生在了他身上。

耳畔的風將他淺冽的聲音拉得悠揚,帶著蕭索:

“十六歲,我正聽圍墻裏的書生念詩,常老爺路過,看我可憐沒書讀,就想把我帶回家。”

“我那時以為他是人販子,拼命掙紮,跟街邊的野犬差不多。”

“他們待我視如己出。呵,喪家之犬搖身一變,成了富貴少爺。”慕蒼蒼扯了扯嘴角,垂了一下頭。

“不過,我喜歡一個人待著,他們安排的丫鬟小廝,都被我遣散了。他們也不生氣,還教我做許多好吃的。”

“一個人慣了,走的時候也就習慣一個人走了。臨走的時候,常老爺沒來,他肯定躲房間裏了,常夫人用帕子擦著淚,沒哭出聲,只是一個勁兒叮囑我路上小心。”

慕蒼蒼望向遠處橫著的荒村,輕輕嘆了一口氣。

“我不知道該怎麽辦,才能讓他們心裏好受點,就重重點了頭,走了。”

“走的時候,想著得了空回去看看的。”

墨晚晚頭一回聽慕蒼蒼說這麽多話,眼前紅唇齒白的少年身後,是低伏的遠山,眸子裏滿是霧氣沈沈,看向她時,墨晚晚感覺他仿佛不再是書中的角色,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她有點分不清,這世界是穿書,還是真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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