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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鈴鈴,叮鈴鈴——”床頭的鬧鐘急震,被竇米摁了又摁,想再睡五分鐘,再睜眼時針已經劃到九點半。

郝美麗從店鋪回來,見她還沒起,咚地推開臥室門:“竇米,你自己看看幾點了!誰家小孩放假一睡睡到日上三竿!”

竇米還未清醒,“我啊,”她睡眼惺忪:“郝媽咪,我也不是每天睡過頭的吧,今天是例外。”

郝美麗就差直接奪走薄被了,把人從被窩裏拽起來:“昨天又熬夜看漫畫!你是想讓我給你全燒了嗎!”

“不要啊——”竇米動作麻利下床,幾分鐘洗漱完:“郝媽咪最好了,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動小的小心肝,我發誓再也不會啦。”

郝美麗沒時間聽她插科打諢:“趕緊換衣服準備去你外婆家。”

“啊?這麽突然。”竇米叼著肉包子,咬了一口,“能周三去嗎,我想和芊芊再玩兩天。”

郝美麗堅決說:“我回去摘瓜你回去陪你外婆幾天,眼看著就開學了,一整個暑假都沒回去過。”

看見竇米祈求的眼神,又說:“行給你兩天,後天一早跟我一塊坐車走。”

“謝謝郝媽媽!”

郝美麗瞧她高興得能攛掇到天上的樣兒,笑說:“都大姑娘了,能不能淑女點。”

自從上次崴到腳,竇米連著快一周沒見到江彧,她嘀咕:“大忙人也不知道在幹啥。”

早上八點,陸一卿就來找江彧,他跟父母在海邊待了半個月,皮膚曬黑了一個度,一下飛機打了通電話就來報道了。

鋼琴大賽初賽要開始了,時間定在八月末,江彧忙著每天去練琴,跟陸一卿招呼了聲。

“我剛來你就走?”陸一卿還沒放下大包小包的土特產,人站在客廳。

江彧把琴譜、筆跟文件夾一一裝進書包,跟江曼說話:“中午我不回來了。”

“好,別練習到太晚,早點回來。”

江彧沒拿太多,這幾天打算把曲目練得再熟,再準備一兩首備用就行。

陸一卿提著特產盒,“你那份我放你房間了。”

江彧嗯了聲,錯開點地方讓他出去。

陸一卿把東西往地上一丟,隔了幾秒,他懷疑人生的吼了句:“靠,江彧你多大還玩紙飛機?!我幼兒園表妹都不玩的小兒科。”

江彧走到樓梯口,直直拐回來,瞬移般閃進房間,“啪”將抽屜推回去。

陸一卿偏頭,看見他警告的目光,連舉起雙手,“我沒亂翻,你抽屜沒關嚴實我正好看見了。”

以防萬一,江彧勾著陸一卿的脖子把人帶走了,順帶關上門。陸一卿跟著他一塊去了琴房。

“不是,我為什麽也要去?”陸一卿郁悶,“不就一堆破紙,有那麽重要?還不能看看了?”

江彧剜了他一眼,“不能。”

陸一卿腳下啪嘰踩過水窪,“不會是哪個妹子給你的吧?”他沈思片刻,頓悟道:“難不成是上次送小米回來的那個?”

江彧攔了輛出租,拉開車門坐進去,沒搭話。

陸一卿還在話題勁頭上,“被我說中了?”看江彧沒反應,他罵了句臟話,“你這鐵樹開花了。”

江彧摸了下耳朵,不耐道:“閉嘴吧。”

“改明帶出來讓我見見唄。”陸一卿吹耳邊風,沒說兩句見江彧真要發火,趕緊說:“不見不見,你自個寶貝著吧。”

車到目的地,江彧怦門往前走,邁著大步,強裝鎮靜的模樣一反常態。

紙飛機是前一段時間在陽臺犄角旮旯撿到的,他從沒註意到過罅隙裏還掉著幾張白紙,上面沾有蛛網灰塵,他一時沒看出是什麽,直到認出上面的字才幫他回憶起,就是竇米坐在墻頭,亂寫亂畫留下的。

江彧記得自己當時把一堆折紙都扔進二樓垃圾簍了,他鬼使神差拆開,白紙折痕上的字跡模糊隱約看出輪廓,數不清的紙上都寫著:江魚。

江魚。

江魚。

然後竇米那張溫良單純的笑臉浮現在眼前,好像回到那天她膽大地爬上墻,居高臨下俯視他的午後,不厭其煩叫他江魚,帥人魚,傻魚……

江彧意識剛清明些,轉頭回到陽臺,他尋見那日垃圾簍,徒手往下翻找,一向潔癖的人此刻慌亂,最終直接傾倒而出。

江彧在一地垃圾裏看見那天扔的紙飛機,他明顯松了口氣,緊張的肩線松懈下來,懷著有些慌措不安的心情,一一打開,映入眼簾的是那天竇米的告白。

他心緒一亂,一下子明白了竇米那天古怪的行為。

江彧不是意氣用事的人,在斟酌一日後的晚上,也折了許多紙飛機送給她,上面只有她的名字,算是他的道歉和回禮。

似乎無法解釋亂跳的心臟,但緊張不安的情緒告訴我,我很在意她。

沒有人告訴我們,什麽算是喜歡,但看著她笑,我也笑了,那勉為其難把喜歡稱作為一種“想要她開心”的感覺,如果前提是因為我的話,那會更好。

——摘自博客用戶0624的日志

竇米站在譚叢家的陽臺喊他的時候,江彧在筆記本電腦敲下一行字,還沒關閉頁面,她突然出現,“給我開下門。”

心虛的緣故,江彧沒立馬回答,手指在鍵盤上噠噠噠,竇米又被晾在那,一氣之下她翻了過來。

“你在幹什麽?”她拍著衣服上的灰,把背包放到木桌。

江彧喝了口冰水,眼神飄走,“有事?”

“來找你當然有事啊,不對,沒事情的話就不能來了嗎?”竇米坐到椅子上,拉開背包拉鏈:“我媽在查我漫畫書,我沒地方藏想先放你這,你介不介意?”

江彧目光流轉,對上她的眼睛後,向後傾身,“如果我說我介意。”

竇米盯兩秒,以為又要兇巴巴發火,結果她一眨一眨亮晶晶的雙眼,裝出慘兮兮軟聲道:“帥魚魚,你最好了,給我寶貝一個藏身之地唄~就這一次我發四。”

江彧不吃這一套:“你上次還發誓說再不爬墻。”

“那你又不給我開門。”

江彧下巴輕擡,問她:“怎麽不找你那個竹馬?”

竇米想了想才明白他說的是譚叢,“不行,我媽肯定猜到我倆串通好了,再說幹媽不一定站我這邊,我不想她在中間為難。”她撒嬌:“江魚,你就幫我這一次吧,好不好。”

看著竇米不死心軟硬都來一遍,江彧索性說:“隨便你。”

竇米怕他反悔,抱著背包鉆進臥室,“我放你書架上了。”她把一摞花裏胡哨的少女漫塞到架子上,背上空包出來。

她看了江彧一眼,他靠著椅背,膝蓋上放著電腦,沒什麽表情看著頁面,“你最近很忙嗎?”

“還行。”

竇米說:“那你想不想去鄉下玩,去我外婆家?”

江彧這回又說:“沒時間。”

竇米沮喪垂頭:“一找你玩就沒時間,好吧我自己去。”臨走她又說:“我外婆家依山傍水,風景可好了,地裏還種超甜的西瓜,晚上能看星星抓螢火蟲,你肯定沒體驗過。”

江魚不為所動,說道:“走正門,不送。”

竇米還是那句,“我不。”她一拽背包帶,“要是被江阿姨看見,我跟你孤男寡女在樓上,說都說不清楚。”

“你也知道自己是女生,我以為你不知道。”江彧調侃,眉峰微揚,笑容一閃而過。

竇米眼色嚴肅:“你再這樣說話小心挨打。”她從墻上一躍而下,“桌上水果撈記得吃。”

竇米走後江彧練了會琴,江曼睡前想來叮囑兒子早點休息,意外看見墻上日歷圈住的某個日期,心情變得沈重,猶豫如何張口。

江繼遠下班回來,他上來正要說這事,“兒子啊,過兩天你跟爸回去一趟,這麽多年了不回去看看,你奶奶也想你。”

江彧還在看琴譜,撚著翻頁的手一頓,“知道了。”

這件事一直是江彧的心病,他緘口不提,江曼怕兒子多想,給江繼遠使了個眼色,把人拽出去,“那小彧早點休息啊,明天跟鋼琴老師請個假。”

“嗯。”

江曼跟江繼遠到樓下,她不放心說:“小彧好不容易同意回去一趟,你少說幾句,就怕他心裏過意不去。”

“放心吧老婆,我心裏有數。”江繼遠回到房間接了盆熱水,說要給江曼試試新學的足療。

“小彧要是想多待幾天,我留那陪著他,你先回來。”江繼遠說:“對了,你那畫怎麽說,進度順利不?”

“湊合吧,畢竟換了個地方一切重新來。”

江繼遠拎著壺,往盆裏倒了些熱水,鼓勵道:“沒事老婆,你老公我永遠支持你。”

江曼笑:“行了,趕緊收拾收拾睡吧,睡前把地擦幹凈。”

“no problrm!”

回鄉下的前一晚,竇米激動得一夜沒合眼,隔天早上頂熊貓眼坐上車,跟她一塊的譚叢精神抖擻。

她一上車就閉眼回籠:“別吵我。”

譚叢還真沒有吵醒她,自己一個人打了一路游戲,竇米一個人躺在後座,睡得香甜。再醒來就到了清河鎮。

竇米背上包,踩在田間泥土小路,記憶裏有關童年在鄉下抓蛐蛐的記憶湧上來,她使勁嗅著新鮮空氣,母雞啄地上的米粒嘰咕嘰咕叫著。

小時候每次回來都意味著歡樂的暑假開始了,因為鄉下沒空調電視,現在的孩子不願意兩個月都待在這,長大後再回來意味著臨開學,踩著所剩無幾的假期尾巴趕回來陪陪老人。

在這邊住一周,竇米是樂意的,回來就不想再回城裏了。

她撒歡跑過田埂,地裏種著莊稼,葉子又大又亮,土路兩邊栽著柿子樹和海桐,竇米外婆家院裏有棵山楂樹,剛過花期,綠叢中墜著紅果。

“外婆,我回來啦——”

竇米跑下山坡,朝著一排排錯落有致的平房全力沖刺,跑過誰家門口,徒手摘了顆脆桃,“外婆外公!”

郝德旺在院裏餵雞,先聽見了,“妞妞回來了!”他轉頭朝屋裏喊:“呂雪梅!”

呂雪梅剛做好午飯,系著圍裙拿著鍋鏟就出來,“哎呦!妞妞來了!”

郝美麗挎著倆包,蹲在地上洗手,“做的啥飯?”

郝美麗的大嗓門完全遺傳了呂雪梅,呂雪梅說個話恨不得讓全街的人聽見:“就炒了倆素菜,早知道晌午到就炒個葷的了。”

“郝德旺,你趕緊去鄰居家借點豬肉,給妞妞加個菜。”

郝美麗洗完手又洗了把臉,站起來說:“爸,我去吧。”

竇米蹲在地上跟雞玩,嘴裏發出咕咕咕的聲音,自告奮勇說也要跟去串門。

外婆家在山下,他們得原路返回上了幾道坡,走一段路才能看到第二戶人家。

郝美麗跟鄰居借肉,竇米在人家菜園薅狗尾巴草,遠遠看見一輛也是從城裏來的車,停在磚土矮房後。

郝美麗提著沒解凍的肉,臉上帶著笑,“你說巧不巧,你鄰居老家也在這邊。”

竇米扔掉狗尾巴草,“芊芊?”

“不是,是那個新鄰居,我剛正好看見他媽媽江曼了,他們一家一早就到了。”

竇米喜出望外,腰桿都挺直了,“江魚也來了?!我找他去。”

郝美麗一拽她,斥道,“竇米你老老實實在外婆家。今天是人家奶奶忌日,你別去瞎胡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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