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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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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那天晚上兩份墨魚汁飯都進了陸一卿肚裏,江彧只喝了杯白水,看著陸一卿秉著不浪費糧食美德,吃撐到打飽嗝。

倆人慢悠悠往回走,陸一卿揉著圓滾的肚皮,“讓你嘗一口又不會死,嘖嘖,那可是人間美味。”

江彧口味清淡,鹹辣不吃,不愛嘗試新鮮,陸一卿相反,尤其最愛那墨魚飯和海鮮刺身,江彧每每被勸退。

陸一卿道:“太晚了我就不回去了,在你這將就一晚。”

主人還沒發話,陸一卿又說:“反正你家又沒人,你老爸老媽又去過二人世界,也就只有我,來給你孤寡單身狗送溫暖。”

江彧拿眼斜他。

說著,兩個少年拐進巷子,活動的青石磚小路上響起腳步聲。

進門前,隔壁家傳來同齡人的叫聲,是個男生,“爸!爸!有話好好說,別動手啊——”

“看我不拿雞毛撣子抽死你!”說話的是個聲如洪鐘的男人。

譚叢求饒:“爸,抽死我你可沒兒子了,老譚家就斷子絕孫了——”

“少嘰嘰歪歪,我讓你打游戲!”

……

陸一卿把鑰匙插進鎖芯,半天沒動,聽起隔壁的熱鬧,“你這鄰居都住著什麽人。”

江彧皺眉:“進不進?”

門鎖一開,江彧拔走鑰匙,還沒關上門,又聽到斷斷續續的鋼琴聲。

隔壁的隔壁,一道嚴厲的中年女人在訓斥:“心不在焉,彈錯幾次了?重來,今兒晚上不練會別想睡覺!”

接著,不連貫的鋼琴曲又響起,悠悠揚揚飄蕩在城市上空。江彧沖完澡,推開臥室的窗,二樓房間朝南,面朝一家人的院子。

一陣夜風送進來,繁星點點分散在夜空,明天又是晴天。

“譚叢——殺豬呢?別嚎了!!”

十分鐘後,對面那家人院子裏,竇米穿著一身米黃色的睡衣,頭上掛著眼罩,踩著雙人字拖,叉腰對著隔壁吼了聲。

不一會,墻後頭傳來男聲:“不是我!是芊芊!”

“你也閉嘴!”竇米仰天吼回去,然後開了家門朝楊貝芊走去。

外面蚊蟲多,在她身上叮咬了好幾個包,她邊走邊抓,有些被抓破流了血。

譚叢從窗臺處露出臉,“要蚊香不?”

“不需要,聞那個味道晚上睡不著。”

譚叢回家了,“哦,那你繼續撓吧。”

江彧關了窗,到陽臺,就看到一個背影高挑的女孩躊躇,手臂多次揚起要敲門又縮了回去,三番兩次。終於敲開了門。

竇米不是一般害怕劉老師。

深呼吸後,她平心靜氣跟楊貝芊的媽媽理論,“阿姨,都這麽晚了,你讓芊芊先睡覺吧,琴明天也能練。”

“竇米啊,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苦功夫哪能一天中斷,你要明白每天堅持的道理。”劉元芝不悅道:“她要是白天不貪玩,晚上也不用熬夜。行了你回去吧。”

竇米理虧,人家又不是她的父母,不好多插嘴。

江彧站在二樓陽臺,看著女生離開的背影,沒了幾分鐘前雄赳赳的氣勢,像霜打的小白菜,蔫巴巴走了。

隔日清晨,楊貝芊被劉元芝護送到補習機構上課,白天大人們都去上班,世界又安靜了。

竇米臥室的空調壞了一直沒修,早上熱醒,去譚叢家吹空調。

譚叢因為打游戲,譚紹光把電腦搬到二樓鎖起來,手機也給沒收了。譚叢在房間躺屍,翻出部沒有SIM卡的舊手機在玩貪吃蛇。

聽著竇米在客廳沙發,拿著遙控器,嘀來嘀去,空調一會開一會關,她裹緊薄被蜷成毛毛蟲,回籠覺睡到快晌午,她坐起來:

“譚大廚,飯否?”

“否。”

竇米餓了,撓撓雞窩頭,打哈欠道:“不食人間煙火是準備打坐修仙啊?”

“……”

臥室沒人聲,只有打游戲的動靜,幾聲機械音宣告KO,亦是滿血覆活。

竇米走過去瞧,譚叢歪在地上的單人沙發裏,握著手機手指劃拉,屏幕裏那條長長的貪吃蛇扭動身子,一連串的奶茶漢堡都吞進肚。

“咕咚。”是竇米咽口水的聲音。

一局通關,貪吃蛇換個皮膚顯示進入下一關前,竇米一把暫停游戲:“行了,蛇吃飽了,人還餓著呢。”

譚叢看了眼墻上的表,十一點了。

二人都沒吃早飯,他把手機丟給竇米,又想起裏面沒卡,“點之前常吃的那家,他家配送快。”

竇米熄了屏,“……要不,我們做飯吧。”

“行。”譚叢抓抓腦袋,拿了點現金一起去了超市。

超市貨架上菜品應有盡有,竇米挑的眼花,許多蔬菜還認不全,也不知道如何配菜。

“譚叢,什麽菜比較適合新手小白?”

譚叢挑了些胡蘿蔔和香菇放進推車,“那多了,只要不碰魚肉,其他還是很容易上手。”

竇米有過做飯經歷,初中的時候,一次竇永明不在家,她自個開火跟著做飯博主提高廚藝,結果把眉毛燒了半截。

“你騙銀。”她哭唧唧。

“當然,你這種廚房殺手除外。”譚叢取笑說:“別又把我家炸了。”

中午回去,兩人買的菜不少,竇米擼起袖子準備大幹,先把綠油油的小青菜洗凈,折好菜葉,案板上一溜煙擺起攤。

“教我做飯。”她器宇軒昂道。

譚叢冷嗤:“良心發現了?昨兒我被老譚追殺,你是一句架也不勸,這會想給我做飯來負荊請罪?”

竇米眨眨眼,好好回想了下:“好像有這麽一回事……”

譚叢看著她,側耳細聽等下文。

“不過這飯不是為你做的,你要是想吃也可以。”她眉眼彎彎,清純無害的笑臉。

譚叢眼部痙攣,更急了:“那是讓誰吃的?”

竇米眼珠提溜一轉,笑說:“天機不可洩露。”

飯還是要教,但天機是一字不說。

譚叢幽怨地坐在客廳,手機裏收藏了幾道菜,不情不願:“自個選。”

竇米看了眼,“有沒有,更簡單的……”

“沒、有。”譚叢一收手機,站起來,“學不學?”

“學學學,從第一個開始。”

譚叢又坐回去,大爺似的翹著二郎腿指揮,“打兩個笨雞蛋,小半根蔥,甜椒你吃不吃,吃的話備一點。”

他語速快,竇米處在雲裏霧裏中,拉開冰箱門,嘟囔:“雞蛋還分聰明還是笨的?蔥我認得,那甜椒是什麽,和花椒一樣嗎?”

譚叢滿臉黑線,過去一瞧,竇米剛好拿著顆雞蛋在碗壁一磕,過於使勁,一手給捏碎了。

不過好歹沒浪費,蛋清分離倒進碗裏,上面還飄著碎蛋殼。

譚叢唇角一抽,評了四個字:“死相慘烈。”

鍋裏燒水時,竇米又是洗西紅柿又是切菜,案板上叮鈴咣當,碎胡蘿蔔丁、芹菜葉、火腿腸跟香菇肉,果蔬新鮮水靈。

水快滾開,竇米拍黃瓜拍的到處都是,桌上地上淌著番茄汁,狀況百出一發不可收拾。

“水開了,煮面條。”

竇米忙抽出一把掛面,嘩啦倒進去。

譚叢無奈:“你不會分散點麽?”

“哦。”之後竇米一次只抽出一點,一根兩根像天女散花往裏丟。

譚叢徹底放棄拯救的希望,廚房玻璃上都是水蒸氣,他打開抽煙機到外面去了。

“下一步是什麽?”竇米伸長脖子問。

“如果你不想水溢出來,就關小火。”他懶洋洋拖著長音,“水不要弄到油鍋裏,油會四處濺。”

隔了會,安靜之後才傳來竇米慌慌張張的聲音,“已經弄進去水了……怎麽辦?”

“……”譚叢走到門邊,“那就,站遠一點。”

實在看不下去,嫩豆腐被煎得焦黑,起鍋燒油再用鍋鏟翻個面就能做熟的厚蛋燒也被煎的黑乎乎。

“服了你了。”譚叢關小火。

另外一個沒熟的厚蛋燒有蛋液流出來,背面慘不忍睹,正面紅黃雙色賣相還說得過去。

“我再拯救拯救。”趕在譚叢嘲諷的話脫口前,竇米就將人推了出去。

夏日烈陽高懸,蟬鳴鼓噪,風吹樹葉連了天。

竇米在廚房捯飭出一身汗,把湯飯撈出來,點心夾到小碟端出來,喜氣洋洋等著讚賞時,一擡頭,看見坐在茶幾邊大口吃外賣的譚某人。

一大份幹鍋炒雞色香味俱全,再看看自己手裏的,烏漆嘛黑,像隔夜的餿飯。

她的那上揚的雙眉瞬間想垮下去。

“我重做吧。”她掀起門簾。

譚叢一口米飯差點噎住,張口叫她:“等——會兒。”

他連忙倒水喝兩口,把嘴裏的飯咽進肚,“說實話,我覺得進步突飛猛進,俗話人不可貌相,做食物的也同理吧。”

竇米一臉“我要看你能編什麽花樣”的表情。

譚叢大言不慚:“誰有幸能吃到咱竇女俠做的飯都是他修來的福氣,這單一看,就知道味道不寡淡。”

盤裏黑漆漆的一團,言外之意是醬油老抽放多,顏色重。

他拿起筷子想要嘗一口,又惜命般放下,尬笑著:“一看就知道,下飯。”

言外之意,忒鹹。

竇米半信半疑,手一撤:“不行,我還是再做一份吧。”

“別啊——”譚叢力挽狂瀾道:“咱不能浪費菜吧,做那麽多吃不完可糟蹋農民伯伯的苦心了。”

他一臉誠心盯著竇米,渾身寫著“信我信我”,卻欲言又止吞吞口水。

言外之意,省省吧,別再把廚房炸了,別禍害那些菜了。

“好吧。我這就送過去。”竇米鄭重一點頭。

“劉老師在家,芊芊吃過飯了。”譚叢在後面喊。

“不是芊芊。”

竇米換上鞋就往外跑,高高束起的馬尾辮蕩在背後,揚起的弧度都是愉悅的。

譚叢看著她不由分說跑走了,納悶道,“奇怪,那還能給誰?”

江彧家。

江曼在二樓整理搬家行李,還剩一些小玩意沒收,分門別類塞了幾個紙箱,在地上堆放了一圈。江彧從小到大的課本都沒扔,江曼都替他收著。

江彧說了很多次太占地方,要扔,都被江曼制止。特意留了一間書房,把江彧小時候用過的課本都放在上面。

“看你小時候字寫得多醜。”

“我不替你留著,你都不記得你小學一年級考過0分。”

江彧不自在的輕咳,“媽,別憶苦思甜了行嗎?”

江曼最愛收拾,尤愛那種沈湎於回憶中,能回想起過往歲月裏甜蜜的一點一滴,她看著江彧小時候的寫的作文,笑得合不攏嘴。

等她回神,樓上只留她一個老母親傻樂。

樓下電視聲音放得響,江彧不知道去哪裏了,廚房的玻璃窗映著江繼遠顛鍋烹飪做大餐的人影。

她剛好在陽臺,看見有人跑到他們家門口。

叮鈴,叮鈴。門鈴響了。

“小彧啊,去開門。”

江彧窩在客廳一角在玩樂高,聞聲起身,走到玄關,拉開門——

外面太陽正曬,一個瘦瘦的女孩站在他家門口,臉上不知從哪蹭的,側臉黑黑的,看見他,笑嘻嘻捧著奶油白瓷盤。

竇米沒心沒肺一笑,看著眼前的少年清挺的身姿,灰色T恤松松垮垮的穿在身上,一雙桀驁冷酷的雙眸盯著她。

衣服不好好穿,露那麽多幹嘛。一定是想勾引她!

“我……”她剛發出一音。

江曼在樓上喊:“誰來啦?”

竇米擡手擦擦額頭的汗,殊不知將手上殘留的醬油弄到臉上。

旁邊有社區人員挨家挨戶問燒煤情況,拿單子記錄著。

江彧看了看那邊社區的人,又盯著她數秒,沒認出來,疑惑地蹙眉,對她說:“我家不用煤球爐,不燒煤。”

“啊?”竇米懵圈。

江曼從樓上下來,一陣噠噠的腳步停在門口,“是搬家公司嗎?”

接著,竇米聽到一道略微沙啞,透著絲慵懶的聲線:“應該是送煤的。”

灰頭土臉的竇米拿著那“煤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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