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彈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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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嶼閑收下了趕月,心裏還是很感激花滿樓的,對方不僅收留了他,還送了他東西。

怪不得那麽多人都想和對方成為朋友,卻是相處起來很舒適。

夜深,一把似月彎刀規規矩矩地放在枕邊,只著雪白中衣的陰郁男子眉眼舒展。

“很感謝他,真是個好人。”

寫完最後一句話之後,池嶼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稍垂首側目看向了正放在手邊的趕月刀。

他擡手輕輕摩挲著刀鞘上古樸的花紋,心情很好。

以至於今晚遇到的刺殺對他來說都不算什麽了。

*

花滿樓說的沒錯,之後的幾天池嶼閑相安無事,那些人果然是在忌憚著花家。

又受到花滿樓照顧的黑衣青年坐在院子裏,手邊是一盆開爆了的粉色文心蘭,小小的花開滿了花劍,周圍彌漫著一股類似於奶油的香甜味。

池嶼閑還沒養過花,對於文心蘭的了解也不多,恍惚間嗅到這股香味後還特意湊上去聞了聞。

“怎麽樣?”

一道溫潤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池嶼閑立刻直起了腰,假裝剛才做出彎腰聞花動作的人並不是他似的。

“好看。”

他板著臉,言簡意賅地回答著,一副冷酷的模樣。

花滿樓啞然失笑,但也沒有點破對方有些拙劣的偽裝——至少在他看來,對方就是一只豎起刺的刺猬罷了。

好在池嶼閑並不知道花滿樓心裏是怎麽想的,不然可能會一連數天做出冷漠難以接近的樣子。

快要入冬了,還有幾天就是冬至。氣溫顯而易見地有些下降,百花樓裏不少花都快速地敗了。

不過院子裏還有一些耐寒的花種,此時正在肆意地綻放著,因此百花樓倒是一年四季都繁花盛開。

池嶼閑還挺喜歡這個開滿了鮮花的院子,有時會在旁邊一坐就是一整天。

如今他吃穿不愁,想要殺他的人又不敢來百花樓。

恍惚間,池嶼閑仿佛是提前過上了養老的生活。

今天晚上酒樓來送餐的人換了一個,看起來五大三粗的,站在那裏像是一座小山似的。

花滿樓接過漆器餐盒的時候還問了一句之前的那位夥計怎麽沒來。

本來是一句寒暄的話,誰曾想那壯漢聽完之後竟渾身抖了抖,臉色都有些變了。

“他病了,這幾天估計要在家裏歇著。”

花滿樓微微頷首,就當他準備說下一句話的時候,壯漢猶豫了片刻之後還是壓低了聲音說道:

“花公子,最近還是少些外出吧。”

“哦?”

聽到這句話之後,花滿樓稍微挑了一下眉梢以示疑惑:“這是為何?”

“最近……”壯漢警惕地四處張望了一番,隨後又湊到他面前低聲回答著,“鬧鬼!”

最後的兩個字說出來的時候還帶上了幾分不自知的恐懼:“李狗子病就是因為昨天回去的路上撞鬼了!現在還沒醒呢。”

花滿樓面不改色,心裏卻在犯嘀咕。

“好,我知道了,你回去的時候也註意一些。”

“誒誒。”

壯漢連聲應著,說完這句話之後就連忙趁著天還亮快步回去了。

一陣玉石碰撞聲響起,池嶼閑撩開了珠簾走了出來。

剛才的對話他都聽見了,心裏隱隱覺得有些奇怪,最近好像都在說鬧鬼的事情。

“先吃飯吧。”

花滿樓擡手揉了揉額角,柔聲說道。

他率先走到廳堂,一邊擺放著飯菜,一邊說道:“前些天的那些人的身份已經查的差不多了。”

“哦?”

池嶼閑走過來幫忙:“怎麽回事?”

“他們隸屬於奪命樓,半年前被人雇傭來了江南。”

花滿樓擺好碗筷,眉頭稍皺:“只不過我從未聽說過這件事情,若不是前些天你的事情,他們恐怕還要隱藏好長一段時間。”

“奪命樓?”

池嶼閑沈思著,陰郁深邃的五官在殘陽下顯得冰冷異常。

他和花滿樓一樣,幾乎是從未聽說過這件事情,而且翻了翻自己的記憶,並沒有和奪命樓相關的事情。

這個名字一聽就知道是做什麽的,裏面全是窮兇極惡之徒,只要出錢,什麽都幹,一次沒有完成就會接連不斷地派人。

按理說這種作風的組織應當不會忌憚花家,除非……

“忌憚花家的不是奪命樓,而是雇傭他們的人。”

花滿樓和池嶼閑的想法幾乎一致,思索之後在對方開口前說出了這句話。

“但花家不曾與人為敵。”

這件事情來剛來這個世界沒多久的池嶼閑都明白。

“不對,”他說完之後又反駁了自己,“他們是沖我來的,忌憚花家難不成是不想引人註目?”

花滿樓覺得這個猜想有幾分道理:“先吃飯吧,你最近還是不要出去的好。”

“好。”

池嶼閑點頭答應,也沒有非要逞能獨自一人出去。

他落座吃飯,動作有些慢,視線也沒有聚焦,一看就是在發呆。

雖然花滿樓看不見,但也能察覺到。

不過,他也不能不讓池嶼閑發呆,畢竟是對方的自由。

正在思索著的池嶼閑雙眸微垂,機械地吃著飯,只知道往嘴裏塞,然後嚼嚼咽下,周而覆始。

他在想著一件事情,和他前些天在街上聽到的那個消息有關。

那天街上也是在說著鬧鬼的事情,而且那鬼他前一天晚上還見過。

深夜穿著一身紅衣披頭散發地在荒蕪的城外晃蕩,不管怎麽看卻是有幾分的詭異,但也每到鬧鬼的地步。

奇怪就奇怪在,依照那些攤販所說的,那位紅衣女是已經下葬了的,竟然自己又爬了出來。

但池嶼閑又篤定對方是人非鬼——那晚月光皎潔,對方明顯有影子。

“菜要涼了。”

花滿樓許久沒有聽到動靜,於是無奈地開口將陷入沈思的池嶼閑喚回了現實。

“抱歉。”

回過神來的池嶼閑這才發現自己剛才想得太過投入,竟然一直在啃筷子。

“怎麽了?”花滿樓思忖了片刻,還是語氣略顯擔憂地開口詢問,“還在想奪命樓的事情?”

“不是。”

池嶼閑先是搖了搖頭,隨後又開口說道。

“剛才只是在想鬧鬼的事情。”

“你相信這個?”

“還好。”

青年聳聳肩,銳利的眼睛宛如精心雕琢般似的:“之前陸小鳳也問過這個。”

他隨口提了幾句,然後才把剛才想的事情告訴了花滿樓。

“你回去的時候遇見了?”

花滿樓稍微皺眉,沒想到對方當晚竟然遇到了這些事情。

他無聲嘆了口氣,在心裏暗自想道:“那天應該讓他留下來的。”

“我派人查一下。”

池嶼閑擡眸看著坐在自己對面的白衣青年,沈思了片刻之後想要勸對方不用管這件事情。

但他轉念一想,花滿樓又不像他這麽沒有同情心,恐怕想起那些受印象的居民,心裏也是在擔憂的。

未必是為了他。

*

收拾完碗筷之後天已經完全地暗了下來,今晚看不到月亮,只有漫天繁星。

池嶼閑坐在院子裏仰頭望著星空,一身黑衣完美地融入在了夜色之中。

或許是覺得一直仰著頭太累了,他竟是走到旁邊的草地上躺了下來。

明天就是冬至了,夜晚的溫度有些低,更別說草地上了。

幾乎是剛躺下去的時候池嶼閑就察覺到了一股涼意,正透過身上不算厚的衣衫傳遞到肌膚上。

臉側的草叢時不時的搔過肌膚,引起一陣癢意。

池嶼閑吸了吸鼻子,隨後打了一個噴嚏。

“怎麽躺地上了?”

花滿樓在二樓就聽到了動靜,於是微微垂首面向他,稍微提高了聲音詢問道。

“沒事。”

池嶼閑擡手揉揉鼻子,聲音有些沈:“一會兒就起來了。”

話是這麽說的,但他楞是躺了一刻半鐘才起來,身上滿是寒意,肩胛骨那邊還不知道被什麽東西硌著,起來的時候又疼又酸。

他一邊往樓上走,一邊漫不經心地扣著左手腕上的血痂,一不留神就將血痂扣了下來,還未等到疼痛來臨就先摸到了血跡。

池嶼閑:“……”

他垂首往手腕上看,還沒好的傷口此刻雪上加霜,估計是要留疤了。

視線只是在上面落了一瞬,很快就擡了起來,一邊往前走著,一邊用袖口毫不在意地擦了擦還在往外滲血的傷口。

身上穿的衣服料子並不是很好,所以有些粗糙,擦過傷口時帶著一陣疼痛。

池嶼閑呼吸急促了起來,一陣麻意從傷口十分迅速地蔓延全身。

他在原地站了片刻,等情況稍微緩和了些許才繼續往前走。

花滿樓聽到他剛才停了下來,於是在他過來的時候開口問了一句“怎麽了?”

“沒事。”

池嶼閑故作鎮定,臉上的表情是冷淡的,聲音也有些生硬。

他偽裝得很好,在外人眼裏看來都會覺得不好相處的程度,仿佛沒有七情六欲似的。

不過,這個外人並不包括花滿樓,他本就是一個溫柔的人,又善於與人相處。

更別說這半年來,他基本上將池嶼閑的性格摸的差不多,又根據那些書信明白對方的情況,因此在對方開口的時候,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要休息了?”

“嗯?”

池嶼閑強打起精神和花滿樓說話,他此時並沒有察覺到自己現在的狀況像極了快要衰敗的花。

“剛練了一首曲子,想讓你聽聽如何。”

花滿樓笑吟吟的,站在他旁邊是截然不同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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