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子川幾人很快就被救上岸來，張子麟等人在一旁接應，準備盡快離開。

“不知道藤野平次他們研究的是什麽細菌？”張子麟好奇地問道。

“誰知道，都已經燒光了，還好沒有蔓延到岸上來。”

就在這時，眼尖的吳瀟看到隨著自己一起上岸的還有幾只老鼠，那幾只老鼠到處亂竄，幾乎就要到他的腳下，這讓他感到十分奇怪。

“這水裏怎麽會有老鼠？”

“什麽？”張子川聽完連忙一楞，隨即便反應過來，“糟糕，趕快消滅它們！”

張子麟等人連忙謹慎起來，用槍掃了過去。

張子川這才舒了口氣，連忙問吳玥兒，”你們沒被咬吧？“

”應該沒有，不過……身上倒是有些癢，這水不幹凈。“吳玥兒若有所思地說道。

“難道……是鼠疫？”張子川突然瞪大了眼，原本就十分衰弱的他，此刻提著一口氣，神色變得嚴肅起來，他看著張子麟認真道：“大哥，快給我們換上幹凈衣服，然後安排一個診所，將我們幾個隔離起來。不然就麻煩了！”

“怎麽了？”張子麟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連忙讓其他人湊了幾件幹凈衣服給張子川換上，一邊只讓少數幾個人靠近，“帶他們去診所。”

“我們身上應該還有跳蚤，別離得太近了。”張子川小心道。

如果沒猜錯，這一次船上釋放的是鼠疫桿菌，而吳玥兒身上之所以會癢，是因為有跳蚤。

鼠疫在歷史上都是很恐怖的瘟疫，所過之處，浮屍遍野。

鼠疫桿菌是借助老鼠和跳蚤傳播為主的烈性傳染病，廣泛流行於野生嚙齒動物間的一種自然疫源性疾病。在世界歷史上曾有多次大流行，死者以千萬計，中國也曾發生多次流行，病死率極高。

“還好……還好只有我們幾個人，小心處理就不會傳播開來了，趕緊把我們呆過的地方……消毒……”張子川此刻由於體力透支，再也沒有力氣，話沒說完就昏了過去。

想到這裏，張子麟和吳瀟面面相覷，還好之前將船開到了江心去，不然如果在岸上傳播開來，那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張子麟連忙從一輛車上取來汽油，淋在了之前幾人帶過的地方，點起一把火之後，就將幾人帶上了車。

“趕緊走，救人！”

……

三天之後，張子川才悠悠轉醒。

他做了一個極長的夢，夢到了死去的父親正在為人看診，和他一起研究疫苗，討論著如何救更多的人。

他還夢到了李幼青，她穿著醫生的白大褂，死在了日本人的實驗室裏，留給他最珍貴的疫苗實驗記錄。

他又夢到了海河裏的那些浮屍，那些千千萬萬的百姓，為了一口食，就拼盡血汗。

他最後夢到了他的那些學生，他們一起遷徙到了西安，在炮火中建立起了新的學校，為了祖國的崛起，發奮圖強。

“我知道，我接下來要去做什麽了。”

張子川睜開了眼睛，眼裏充滿了光芒。

鼻子裏傳來消毒水的刺激味道，就連地板上都有漂白水留下的白點，他的身邊圍滿了人，個個都是熟悉的面孔，大哥，吳瀟，還有……艾希，以及很多熟悉的人……

他們都穿著十分嚴密的防護服，戴著棉花紗布口罩，穿高筒膠鞋，戴著薄膠手套以及防護眼鏡。

吳瀟和吳玥兒也躺在他身旁的病床上，似乎精神很好，只是處於隔離的觀察期，還不能出去見人。

他虛弱的輕咳兩聲，蒼白的臉上滿是疲憊，聲音都有些中氣不足：“我躺了多久，觀察檢測結果出來了嗎？”

艾希此刻整張臉都被防護口罩包裹著，只是眼睛裏卻是十分激動，“子川，你終於醒來了。”

說完便緊緊的抓著他的手，不願松開，天知道她這三天是怎麽過的，又是承受著怎樣的煎熬……

張子川臉色微紅，有些不好意思的想要抽出手，卻發現抽不出來，倒也沒有堅持，就隨她去了。

他又想起了自己做過的夢，夢裏一直有一個聲音在呼喚他的名字，和他說一些故事，張子川看著艾希，這才將兩個聲音合二為一。

“醫生給你們註射了鏈黴素，沒有什麽問題了，在隔離幾天看看後續效果就行了。”這時張子麟遞了杯水過來。

“那就好，那就太好了。”張子川如釋重負。

人人臉上都掛著劫後餘生的喜悅。

“艾希，我記得你以前也去過美國，現在又能混在日本人裏面，說實話，我都很好奇你到底是什麽身份。”張子麟這才問起來，畢竟他是軍人身份，必須得消除一些隱患。

“能在日本人裏混得風生水起的華人，只有一種人，其實我早就猜出來了。”張子川有些意猶未盡地看著艾希，直到後者有些無奈的時候，他才繼續接上話：“我還記得，莫老爺告訴過我，艾希有東北那邊的關系，如今又混在日本軍方，說明她背後的勢力是被日本人保護的，或者說是利用起來的。”

“你是說……”

張子麟和吳瀟面面相覷，臉上都是好奇的神色，艾希的身份太過神秘，疑點重重，說不想知道是假的。

“她是滿族人，姓艾的本來就少，不過姓愛新覺羅的，倒是有一些。”張子川笑了起來，艾希的臉色也漸漸變得訝異起來。

“如果在幾十年前，我們都應該叫她一聲格格。”

艾希無奈地嘆了口氣，餵了張子川一口水，這才說道：“其實，子川你在美國留學的時候，我就聽說過你的大名，我那時候就一直想認識你。我從小受軍國主義教育，父親是偽滿王爺，我就成了偽滿的格格，這個身份與身俱來，我也沒有辦法。”

“那時候你在賓夕法尼亞大學演講，和海外的愛國同胞為了祖國奔走呼喚，參加一些國際運動。我也是在那時候，逐漸察覺到日軍侵華的陰謀，就加入了國際救亡社，後來秘密轉入了中共地下黨。”

她也不由自主的嘴角上揚，”其實，你一直都是我的偶像，正是因為聽了你的演講，我才知道我們祖國我危機，也才意識到我能夠做些什麽。所以我利用我的身份，進入了當初的天津日租界，至於後來的事情，你們都知道了。“

張子川楞住了，他實在沒想到，兩人之間還有這種緣由，原來很多事，都是上天安排的。

聽到疑惑解開，張子麟這才放下心來，接著便沈聲道： “子川，很快我就要離開了，有更重要的事情。”

張子川伸手拉了拉他，對著張子麟道：“大哥，你說吧，要去哪？”

“你也知道我這個人，就不喜歡做太覆雜的事情，我已經申請去了前線，那裏才是最適合我的。”

“大哥……”

“行了，我知道你要說什麽，可是，你知道你勸不了我，你我二人，一個在前一個在後，挺好的，如果我不去，那前線誰來守？如果非要死一個，那也必須讓有家的人活下來！”

張子麟的話讓張子川即將說出口的話全部堵在了喉嚨裏面，胸腔只剩酸澀……

”我和我哥也跟著一起去。“這時候吳玥兒也看了哥哥吳瀟，兩人相視而笑。

很明顯，在張子川昏迷的這段時間，他們就都打算好了去路。這顯然也都在張子川的預料之內，吳瀟很早就想上戰場了，以他和兄長張子麟的脾性，不想上戰場才不正常。

”你呢，接下來有什麽打算？“吳瀟問道。

”我？我已經想好了，先前去西安，之前的學校都已經遷徙了過去，我要先教書，去建設現代化工業。”張子川的眼裏像是有著火光一樣，充滿了憧憬，”日本之所以敢侵略我們，是因為他們已經完成了現代化的工業建設。而我們國家，也一定要早日建設起來。只有發展工業，才不會被人當成弱國欺淩。“

“現在很多學校都遷到了西南，遷到了昆明還有西安，就連曾昭掄先生都早就把化學在國防軍工中的應用作為了一個重要的研究方向。他翻譯了《化學戰爭通論》，寫了《炸藥制備試驗法》，做了大量的實驗。我前一段時間已經和先生取得了聯系，準備和他一起研究。”

艾希點了點頭，心裏卻安慰了不少，做研究和建設應該不會有那麽多的危險。

“艾希，你呢？”

張子川這才回過神來，其他都有了去處，只是不知道艾希究竟是怎麽打算的。兩人的情愫早已心知肚明，他心底隱隱希望艾希能夠留在自己身邊，但如今國家危難，又豈能有太多的兒女私情……

時代動蕩，個人的命運永遠抵不過潮流。

“我還沒有暴露，所以……需要繼續潛伏。”艾希微微皺著眉，眼底微紅，頓了頓又說道：“這是我的使命。”

“我……明白。”張子川遲疑了片刻，這才緩緩道： “希望趕走敵人之後，希望國家變得強大起來的那一天，我們還能相遇。那時候……我們一起去看日出。”

“我等你。”

兩人相握的手，再次緊了緊。

十九世紀的三十年代，在那個動蕩不安的時間裏，一間小房子裏，幾個意氣風發的年輕人，擔負著各自的使命，他們都為了一個更好的新生，立下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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