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迅黑了下來。

還不見吳瀟等人從工廠裏出來的三井小林握著手槍，忽然間變得有些焦慮了起來。

“子麟先生，還差多少時間？”三井小林忍不住問道。

依照計劃，半個小時內，他們沒有從工廠裏出來，那就說明他們是受阻了，到時候，預先安置好的定時炸彈會爆炸，繼而吸引工廠的部分火力。

到時候，張子麟和三井小林就負責帶人在外圍給工廠施加壓力，以減輕吳瀟等人在工廠內部的負擔。

“還有五分鐘。”張子麟深深地吸了口氣。

根據計劃，三十分之內出來自然是最好不過了。

可如果吳瀟等人三十分鐘之內還沒有出來，那麽接下來要打的可就是一場惡戰了。

又過半響，掰著指頭數時間的三井小林忍不住又問道：“還有多少時間？”

只聽他話聲一落，遠處工廠所在的位置，一道火光沖天而起，緊隨而來的，是一陣陣暴雷般的巨大轟鳴。

特別是工廠大門前，火光沖起來的同時，還冒著滾滾濃煙。

這是張子川制作的一味炸藥，張子麟聽自家二弟說這煙味很刺鼻，遂讓自己人取出手帕，捂住口鼻，然後向工廠所在的方向觀望起來。

張子麟的這批燃燒裝置不僅燃燒猛烈，而且其中加了化學藥劑，刺激性氣味極大，火頭一起，極大地影響了日本士兵初期撲火的嘗試。

而最初的延誤，最終會導致最壞的結果。伴著工廠內部實驗人員驚慌失措的叫喊逃出，守駐守在工廠裏的日本士兵因為燃燒產生的強烈的刺激性氣味而猶豫遲疑，火勢蔓延得很快，在廠房盡量揮著暴虐的能事，把一切罪惡和骯臟化成灰燼。

做好襲擊準備的張子麟看著工廠內的湧著火焰，戰意忽然被撩動了起來。

只聽他大喊一聲，“沖！”整個人一馬當先地往工廠方向撲出，目光掃過忙於救火的的日本士兵，架著手裏的槍，就是一陣痛快的掃射。

一時間，工廠上空不斷回響其日本人嗚呼哀嚎。

而就在這爆炸的前幾分鐘，另一邊的吳瀟等人在地下室裏轉來轉去，最終找到了藤野平次押解張子川的地方。

那是一個像牢房、審訊室一樣的密閉房間。

“張先生，你真的什麽都不肯說嗎？”藤野平次扯著自己的白色手套，給張子川註入了一管藥劑，然後在他的身邊走來走去，等待著藥劑發揮功效。

這藥劑是日方多年研究出來吐真劑，到目前為止，還沒有遇到撬不開的嘴巴。

沒過多久，看著手表算時間的藤野平次再次回看張子川。

藥力在張子川體內發散後，原本精神就比較差的張子川一下子就迷糊了起來。他擡起頭看著藤野平次，只看到一陣重影，腦袋裏不斷回閃著各種熟悉的聲音，全身的感官仿佛已經不再屬於自己一般，完全不受控制。

“十分鐘了。”看著昏沈的張子川，藤野平次忍不住得意地笑了兩聲，隨後繃著臉，認真的問道：“張子川，你還認得我嗎？”

張子川迷迷糊糊地點了點頭，“認得。”

“你現在看到我，有什麽想說的嗎？”藤野平次試探地追問道。

張子川擡起頭，癡癡地望著藤野平次，迷糊的眼神中透露出最真實的殺意，“我想殺了你……”他有氣無力地舉起自己的手，伸向近在咫尺的藤野平次，卻像是在千裏之外般不可觸及。

眼看張子川迷糊得不能自已，藤野平次這才慢慢彎下身子，可以拖著長長的嗓音，含笑說道：“救亡社在上海的站點，在哪裏？”

“陳公館……”張子川說道。

藤野平次毫不意外，但臉上卻泛起了滿意的表情。

“你的同伴都在哪裏？”藤野平次又問道。

迷迷糊糊聽到藤野平次問話的張子川眨了眨眼睛，渾濁無神的雙眸中閃過一抹明亮。他咬著牙，像是在忍受著什麽，面對問話，竟是沈默了起來。

吐真劑這東西，迄今為止還沒有人能夠抵抗它，藤野平次察覺到張子川的動態，嘴角冷哼一聲，“啪”的一下，給張子川抽了一耳光。

疼痛的刺激撬開了張子川的嘴，一坨唾沫從他口中滑落，他終究還是輸給了吐真劑的藥力。

“在崇明。”張子川正色說道，額頭上汩汩冒著冷汗，心道不好，忙又強撐著精神，故作胡言亂語了起來。

“在寶山！在閘北！在洋場！”他這般說道。

藤野平次感覺張子川有點胡謅，心中一面感慨他意志力堅強，一面又招呼了下屬，又取了一直吐真劑。

“藤野將軍！重覆使用吐真劑，藥效時間會下降，如果再給他來一針，藥效大約在十分鐘左右。”送來吐真劑的士兵正色說道。

藤野平次了然地點了點頭，二話沒說，取了針劑便往張子川身上紮了過去。

受了第二針的張子川像是吸食過毒品的癮君子，臉色頓時煞白起來，整個人更是止不住地顫抖著，靜靜地看著，能夠清楚地看到他身上的血脈紋絡在藥力的作用下，逐漸漲鼓了起來。

趁此機會，藤野平次忙又問道：“在上海，你們有多少臥底，他們都分別叫什麽？做什麽？”

張子川沈吟了一會，然後瞇著眼鏡，應了藤野平次的話。

“錢世忠，在吳良友家做管家。”

“張子麟、三井小林，在舊日租界開料理店。”

“莫小凡，報社記者。”

他忽然頓了頓，一度欲言又止。藤野平次看著他，正想說些什麽，就聽到他長吟一聲。

“艾希，日本軍方高層。”

這一下，藤野平次再也耐不住性子了。

果然如此！

他齜牙咧嘴地怒吼起來，往事種種翻湧而起，毫無疑惑地確認了張子川的話。

“來啊！備車！”藤野平次緩緩恢覆平靜，開始籌謀著如何對付艾希。

這時候，一個日本士兵滿頭大汗地從廠房的入口處沖了進來，一邊跑一邊大喊：“藤野先生！”

藤野平次聽到有人呼喊，眉頭一蹙，忙走出審訊室。

霎時間，整個地下室劇烈的搖晃起來。

察覺到有人要從審訊室裏出來的張子麟機警的向身後眾人擺了擺手，然後拐進之前註意到的一個拐角內躲藏了起來。

這時候，一路奔走的日本士兵與藤野平次碰了頭。

藤野平次看著眼前這名慌張的下下屬，臉色一沈，“發生什麽事了？”

“藤野先生，外面……”這名日本士兵上氣不接下氣，“外面有人襲擊！”

“什麽？！”

藤野平次楞了一楞，想到剛才那場劇烈的震動，臉色瞬間陰沈了下來，道了一聲：“看住審訊室裏的人！”然後一路走，一路招呼著地下室裏的日本士兵，準備到地面上瞅瞅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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