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瀟沒有死，這對於張子川來說，實在難以想象。

再次見到吳瀟的張子川猛地抱住吳瀟，正要說些什麽的時候，一腔千言萬語一下子都被吳瀟止住。

“感慨的話，以後再說。現在馬上離開這！”吳瀟正色說道，拉著張子川就往外走。

可兩人沒走兩步，別墅大門就被人敲響了。

同時楞住的三個人相互看了一眼，王友也欣然會意地走下樓去，穿過客廳，把別墅的大門打了開來。

門外，李益群同林泰江正立在門外，兩人表情嚴肅地看著從門內緩緩出現的一張臉，各懷心事地吸了口氣。

“王管家！”李益群一如既往地皮笑肉不笑了起來，“陳老板在嗎？”

王友也一見是李益群，心理疑惑，手上也跟著遲疑了幾分，沒有立馬把門打開，而是反問了一句：“李主任找陳老板，是有什麽事嗎？”

感覺王友也有些奇怪的李益群微微皺眉，臉上笑意卻是不減，“沒什麽大事，就是就是最近上海不太平，特來看看陳老板是否安好。”

王友也已聞言，當即揚起笑臉，心想黃鼠狼給雞拜年能安什麽好心，嘴上應著心思，便沖李益群打起了哈哈，“我家陳老板安好著，李主任費心了。”他含笑說著，也不開門請客，只是幹看著站在門外的李益群和林泰江，希望兩人能夠就此退去。

只不過，他們二人本就是特地尋上門來的，這正事還沒做，又怎麽會如此輕而易舉地走掉。

“王管家，煩請通報一聲。”李益群不尷尬，也不生生氣，一句落罷，便往身旁的林泰江瞥了一眼。

王友也心道不好，忙回道：“陳老板這會兒在歇息，不如……”

他後半句話沒能說出口，站在李益群身邊的林泰江便一下子站了出來，猛地一使勁，像個莽夫一樣，擠進了別墅，嘴裏還大聲嚷嚷著：“王管家太客氣了。不用招待咱們了！陳老板還在歇息，就讓他先歇息吧。我和李主任在客廳等他就行了。”說完，便直徑走向了客廳，一屁股坐在沙發上。

露出一臉難堪之色的王友也舔了舔舌。

還站在門外的李益群沖王友也呵呵一笑，道了一聲：“請！”然後緩緩走近了陳公館的大別墅內。

別墅內，張子川和吳瀟縮在二樓樓梯間內，觀察著客廳裏的變化。

坐進客廳裏的李益群同林泰江坐在沙發上，有一次坐在這個年代久遠的古建築裏，他此刻的心境同之前完全不一樣。

“王管家！”

察覺到什麽的李益群突然問道：“以前總能瞧見一保姆在這客廳裏忙活。怎麽今日不見？”

“她呀，她探親去了。”謊話張口就來的王友也也不陪笑，客氣地端了點涼白開給李益群和林泰江倒上，也算是大戶人家管事的姿態。

李益群同林泰江二人瞥了身前白開水一眼，心領神會地都沒動。

王友也看他二人鐵了心要見張子川，眉頭一鎖，取了一份報紙，就坐在他們身邊，自顧自地翻閱了起來。

樓上的張子川和吳瀟二人就更不著急了，兩人一看李益群和林泰江那架勢，那一份擔憂一下子變得不再厚重了。

“老吳！咱們書房聊。”張子川輕哼醫生，帶著吳瀟回到了書房。

樓下的不速之客在這個時候怕是不敢造次，書房就算得上是一個絕對安靜的環境。

進了書房的吳瀟迫不及待地同張子川聊起了自己的事情。

張子川這才知道，原來當初天津一戰之後，吳瀟並沒有死，而是被天津本土的一戶農家人救了，雖然一身是傷，單好歹是活了下來。戰爭爆發後，這戶農家人被日本人殘忍殺害。吳瀟替他們報了仇後，輾轉到了南京，打算依照曾經的記憶，找一找張子川在南京的大哥，卻又運氣不好，遇上了日本人，被當成壯丁奴隸，替日本人挖戰壕，雖然後來逃了出來，但也流了不少血。

再後來，在奴役中集結了一只小隊伍的吳瀟又趕到了上海，企圖在上海找到救亡社駐上海的同胞。

只是他萬萬沒有想到，老的救亡社上海站已經被日本人摧毀。於是，他和他的團隊就成了一只孤舟。

無奈之下，無法聯系上莫老爺等同志的吳瀟只好投身進了黑道，打算用黑道身份作掩護，貫徹救亡社的意志。

而他這一幹，就是數百個日夜……

“這麽說，你一直在陸國富手底下做事？”撥撩著手裏的懷表，張子川有些出神地看著吳瀟。

久別重逢的滋味在他心裏暈開，一時之間，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好。

吳瀟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麽。日偽占領的上海，為了生活，為了探取情報，除了混黑幫，別無他法。

張子川也很清楚吳瀟是怎麽孤立無援地熬過來的。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

“打從你第一天出現在長榮商會的時候，我就看到了你。”吳瀟笑了笑，又道：“之前去接陳志川的時候，陸國富本來是派我去，我本打算偷梁換柱，但那老頭後來又換了嚴正一去。我這法子就算是落空了。”

整理了一下清楚，吳瀟又說道：“我這次趕來通知你，就是想讓你趕緊離開。嚴正一醒了，陸國富大致猜到你是假扮的。雖然不知道你的真實身份，但他已經匿名通知了特別警務處。這個老頭可不是一般人，他是軍統駐上海站的領頭人，他所使的這一手怕是想借刀殺人……”

張子川皺起眉頭，打從第一天扛起救國這個重擔的時候，他就一直很不明白同樣都是中國人，為什麽要分中統、軍統和救亡社……雖然現在他也明白了一些，但說到底，他還是很不理解。

“那這麽說，嚴正一也是軍統的人？”張子川越想越疑惑，這樣算下來，那尹琪也是軍統的啊！

思緒漸漸亂了的張子川猛地搖了搖頭，正想說些什麽的時候，就聽到書房外傳來一陣吆喝。

說話的人是王友也，吆喝的是什麽卻是聽不清楚。

張子川擡頭瞥了吳瀟一眼，道：“老吳，我突然有了一個想法。”他一邊說著，一邊瞇起了眼睛，在吳瀟身旁，輕輕耳語起來。

吳瀟連連點頭應承，眼神越來越亮。

不一會兒，李益群帶著林泰江強行闖入了書房，眼瞅著就要攔不住他們兩個人來，頗有些耐不住性子的王友也從後腰掏出一柄手槍就準備動手，可當他看到書房裏的張子川和吳瀟後，卻是同李、林二人一起楞了起來。

書房裏，滿身纏著繃帶的張子川被吳瀟裹挾，眼神中透露著驚恐的神色。

而另一邊的吳瀟，則顯現出緊張的神色，眼下看到王友也、李益群和林泰江 三人出現在書房大門外，忙裝作一副刺殺失敗的模樣，撞破書房窗戶，一躍而下，往別墅外逃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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