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磊必須死，已經是既定的事了。

張子川很清楚，想要取得吳玥兒的信任，只能像在面對城寨的安大富那樣，立個投名狀。

於是，在與王友也商量了一陣之後，張子川趁著夜幕降臨萬籟寂靜的時候，同吳玥兒一起趕到了醫院，準備在丁磊所用的醫藥裏做了些手腳。

匆忙趕到醫院的兩個人，裝作看病的小夫妻倆，靜悄悄地摸向丁磊的病房。

病房外的長廊上，電燈有些昏暗。

椅子上斜坐著兩名小特務，也不知道是不是時辰太晚，此刻都金幣這眼，空有一副看守的架子。

張子川和吳玥兒刻意在兩名小特務的身前晃了晃，眼見這兩名小特務似乎睡過去了，這才放心地對視一眼，靜悄悄地推開丁磊的病房大門。

病房裏亮著一盞臺燈，昏暗的燈光照映在丁磊的臉上，整個房間裏的空氣仿佛冷凝了下來，沈靜地可以清晰地聽到心跳聲。

走進病房的張子川和吳玥兒躡手躡腳地向丁磊靠近，卻見丁磊平躺在病床上，正輸著液。張子川忙從衣兜裏去除事先準備好的註射器，撥去針頭上的橡膠，準備將事先存入註射器內的溶液混入丁磊的吊瓶當中。可正當他準備這麽幹的時候，侯在一旁的吳玥兒瞥了丁磊一眼，感覺有些不對勁，便輕皺著眉頭，彎彎俯下身子。

“他好像……沒氣了。”吳玥兒小聲說道。

正舉著註射器，一手扶著吊瓶準備做事的張子川一聽，當即怔了怔。他俯下身子去看丁磊，疑惑地用手探了探丁磊的鼻息，摸了摸丁磊脖頸上的脈門，在沈思了一會兒後，又探了探丁磊的手腕。

“死透了。”張子川道：“而且應該死了有一段時間了，這屍體都有些涼了。”

“先走再說！”吳玥兒一點也不關心丁磊的生死，在她看來，丁磊本就是一個死人了。只是他的死有些蹊蹺，這當中必定發生了什麽別的問題。搞不好這是敵人眼瞅丁磊活不成而故意設下的圈套。

張子川很快會意了吳玥兒的意思，他收起了手裏的家夥，匆匆忙忙地跟在吳玥兒的後頭，一前一後地離開了病房。

而病房之外，斜靠著的兩名小特務依舊酣睡未醒，張子川和吳玥兒裝作從未來過的樣子，急急忙忙地離開了醫院。

是什麽人先向丁磊下的死手呢？

坐上停在醫院外的轎車，張子川和吳玥兒的臉色都顯得有些古怪。

開車一直候著兩人的王友也看見兩人臉色古怪，心裏不由地泛起一絲疑惑。幹掉丁磊不是一件大喜事嗎？難道失敗了？

他輕咳一聲，隨後瞥了瞥張子川，道：“咋樣？”

張子川只道了一聲：“先走！”然後自顧自地沈吟起來。

要說有人在搶先動手幹掉了丁磊，其實細細想來，也不是什麽稀奇事。畢竟丁磊這家夥手裏掌握著特別警務處，以前肯定幹了不少見不得人的齷齪事，有那麽幾個兇狠的仇家，倒也說得過去。不過這家夥手段倒是高明，這一眼瞧過去，就連張子川都沒能快速弄明白丁磊是怎麽死的。這要是能找到辦事的家夥兒，把他拉入夥，日後絕對又是救亡社的一大助力。

“丁磊已經死了。”張子川罷了腦子裏的思緒，向吳玥兒看了過去。

吳玥兒聞聲擡了擡頭，正對上張子川那一雙黝黑的雙眼，隨之微微一怔，輕咳了兩聲：“他是死了，但卻不是你殺的。你這投名狀也只是立了一半，所以我對你也頂多是半信半疑。除非你能把李益群幹掉。”

張子川笑了笑，吳玥兒半信半疑的態度，對他來說已經夠了。

“李益群現在還不能死。”他收了笑容，對吳玥兒搖了搖頭，“日本人在上海的所作所為，我還需要通過李益群來得知。我還沒走過他這座橋，等我走過了，再殺他也不遲。”

“你在查日本人？”吳玥兒仰頭問道。她的眼裏竟生出些許好奇。

張子川點點頭，沒有作答，反而沈思了一會兒，對吳玥兒問道：“聽你哥說，你入部隊了。為什麽你會在這？”他註視著吳玥兒的臉頰，打量著這個很久沒有見過的姑娘，想起以前那些短暫的玩耍時光，嘴角不禁微微揚了起來。

這時，吳玥兒突然拔出一把刀架在張子川的脖頸上。

“我說過了，我對你頂多半信半疑。不要試著打探我的事情。”吳玥兒不留情面地說道。

張子川聽到身前這大姑娘的冰冷語氣，微微搖了搖頭，只好罷了詢問的念頭，向車窗外望去。

其實問與不問，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吳玥兒會出現在上海，還那麽確定地要幹掉丁磊，十之八九是因為重慶方面緣故。只是張子川很想知道，現在的吳玥兒究竟屬於軍統，還是中統，又或是其他……

“到了。”就在張子川反覆思索著接下來該怎麽辦的時候，負責駕車的王友也放緩了轎車的速度，把車停在了陳公館內的停車坪。

三人下了車，走近公館別墅，像沒事人一樣走進別墅，就看到張子麟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喝著保姆王萍遞送的茶水，臉上寫滿了沈重。

“大哥！”看到張子麟出現在客廳裏，還帶著一臉沈重，張子川的眉頭不由的緊鎖了起來，“出什麽事了嗎？”

“你們可回來了！”張子麟幹燥的唇舌，正想說些什麽，目光不由地瞥了瞥張子川身旁的陌生面孔，當即收了聲，沈默不語。

吳玥兒識趣地白了張子麟一眼，臉上掛著不稀罕的模樣，扭頭便離開了客廳，嘴裏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眼看吳玥兒走了，張子麟忙拉著張子川和王友也走到一邊，“大事！我們接到莫老爺他們傳來的消息！青幫的嚴正一回上海了！”

“嚴正一？”張子川怔了怔，隨後挺著張子麟把事情的前因後果娓娓道來。

原來，當日負責接陳志川回上海的青幫分子嚴正一在遇襲之後並沒有死，他在海上漂了一陣子，最後好死不死地給救亡社幾個兄弟救了。這幾個救亡社的兄弟從嚴正一口中了解了他的身份，本來準備秘密把嚴正一送到南京去，卻萬萬沒想到這家夥竟然聽了個墻角跟，趁夜跑了。如今根據救亡社的沿線站點匯報，這個嚴正一此刻正坐在一艘赴往上海的商船上。

張子川很清楚，這個嚴正一很關鍵！

“這個嚴正一是陸國富的人，你應該很清楚他回到上海回發生什麽事情。”張子麟小聲提醒道。

張子川點了點頭，正思索如何對應，卻又聽到張子麟的呼聲，“我相信你能夠處理好這件事。另外，關於日本人的生化部隊的線索，我和小林同志有些眉目了。今天日料店裏來了幾個日本士官，說是日方最近有一批貨要從上海送往南京，聽小林同志說，是一批價值極高的東西。咱們是不是……”

“有價值的東西……”張子川頓了頓，像是察覺到什麽，擡頭一瞧，便看到扶著二樓欄桿，正往一樓客廳看的吳玥兒，繼續說道：“自然是要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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