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綢下，張夫人的臉龐已經沒有了絲毫血色。

張子麟掀開白綢，看著白綢下的妻子，臉上沒有絲毫表情。

張子川安撫完自家老娘後，交給莫小凡暫時照看，然後向自家大哥走了過去，蹲下身子，心裏很不是滋味地看著自家大嫂那冰涼的身軀。

“大哥。”張子川輕輕喚了一聲，正想說些什麽，就看到張子麟合上了白綢，忽然挺直了腰桿，眼神透著一抹兇狠的模樣，轉身就往屋外走。

張子川很清楚大哥張子麟的內心正如那暴風雨的前夕，雖然瞅著是平靜，但距離爆發已經不遠了。所以，內心擔憂的張子川幾乎沒有多想，就拉住了自家大哥張子麟的手臂，沈重地喚了一聲：“大哥！”

張子麟被這麽一喊，強撐的內心防線忽然就崩塌了。他顫抖著身子，緊咬著牙根，緊攢成拳的雙手，更是暴起了青筋。

此刻，他只有一個念頭：殺！

殺了那群滅絕人性的侵略畜生！

“不要沖動！”張子川暗自舒了口氣。

同樣憤怒的他只是比張子麟更多了一份理智而已。

張子麟沈默不答，只是回過頭去，用他那一雙瞬間赤紅如血的眼，死死地盯著張子川。

“我知道你想幹什麽，但老娘還在這。你要做的事情，可以從長計議，我會幫你的。”張子川小聲說道，隨後拍打著張子麟的肩頭，竭力安撫著張子麟的情緒。

張子麟抖了抖身子，作為軍人出身的他，要比一般人冷靜得多，他也很清楚，單憑自己一個人的力量，想要給自己的媳婦報仇，恐怕有些難度。

“你有什麽辦法？”張子麟停下了他那沖動的腳步。

張子川見說服自家大哥，正舒了一口氣，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到屋外傳來一陣腳步聲，耳根微動，順勢蹙起了眉頭。

這時，屋外忽然湧現出眾多人影。

張子川兄弟倆順勢張望過去，就瞧見農民扮相的王友也匆匆走來，身後還跟著一位老者，正是老當益壯的莫雲笙莫老爺！

“子川！子麟！”王友也擰著眉頭走進屋子，目光落在堂前那冰涼的屍軀上，眼裏透著一抹了然，滿臉重色。

自從大屠殺事件之後，眾人就分散到各個村子裏躲避了起來。平日裏，大家為了防止身份被發現，都很少走動。

今天張夫人的事情一出，與張子川兄弟倆躲藏在同一個村子的防衛兵兄弟就匆匆忙忙地趕到了王友也所在的村子，把事情的始末向王友也交代了個一一二二。

王友也聽了之後，二話沒說，就往張子川兄弟倆居住的村子趕，隨後在半路上撞見販夫走卒打扮的莫老爺等人，這才知道，原來日本人就是為了抓不知道什麽時候潛入南京的莫老爺等人，才在周邊的村莊大肆搜索。

“莫老爺！”張子川瞧見莫老爺，連忙帶著著自家大哥張子麟向莫老爺招呼了起來。

莫老爺見過張子川的大哥張子麟後，臉上泛起微微愧疚之色。他們這群人實在幾天前接收到救亡社上級指派的人物，所以匆匆趕到南京，向在南京建立起救亡社的根據地，因此在很多個村莊走動過，並意外暴露的行蹤，引起了日本人的註意。說起來，張夫人的死，其實和救亡社還有一定的關系。

“張夫人的事情，還請節哀順變。”莫老爺看著張子麟，無奈的搖了搖頭。面對這樣的事情，人都會顯得很無力，即便是人生經歷豐富的莫老爺，到了這時候，也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麽。

張子川看著眾人那頹喪的臉色，閉上眼睛吸了口氣，然後霍然睜眼，滿目光明，看著莫老爺，道：“莫老爺來到南京，是為了什麽事情？”

“上頭穩定下來了。我是被派到南京建立根據地的。”莫老爺正色說道，“你們在南京也吃了大半年的苦頭了，過兩天我會安排你們一家人離開的。”

“如果可以，還請莫老爺先把我家老娘帶到安全的地方去。”一旁的張子麟忽然插嘴說道：“我暫時不會走。”

莫老爺聞言，微微一怔，目光向身前的張子川瞥了一眼，然後扭頭又看了看王友也一眼，心裏會意地點了點頭，向張麗表示了應承之後，又正色詢問了起來：“子麟先生可是有什麽打算？”

他一邊說著，一邊打量著張子川。

南京城還沒有被攻破的時候，莫老爺和張子川之間多少還有些電話和書信的往來，所以，對於張子川的大哥張子麟，莫老爺其實並不陌生。

“報仇。”張子麟的念頭非常簡單。

莫老爺沈吟了一會，有些顧慮，但終究還是點了點頭。這段日子，日本人為了抓他們，連帶地傷害了不少無辜的百姓，張夫人就是其中一個，所以，莫老爺也認為有必要為這些無辜的百姓討回公道。

“你有什麽想法嗎？”

張子麟深深地吸了口氣，一時之間，卻是沒有什麽拿得出手的辦法，但終究是不甘心地憋出了一句話：“日本新總領事館開館了……”他一邊說著，一邊緩緩地揚著頭，向眾人掃看了過去。

莫老爺捂著下巴，隨之“嗯”了一聲，然後向身旁的王友也招呼了起來，“兄弟們都在外面，咱們準備一下，進一趟城吧。”

“現在？”王友也看著莫老爺，聽到莫老爺應承了張子麟，臉上不禁浮現出一抹意外的神情。

“對，現在。”莫老爺點點頭，隨後向張子川張望過去，道：“此去南京城，還有些路遠，子川！咱們就在路上像個偷襲的辦法吧。”

深夜空靈，山風呼嘯，吹得樹枝簌簌作響。

偶爾有幾聲鳥獸淒涼的悲鳴，回蕩在深山老林裏。

一輛老舊的軍車上，張子川眼裏透著冰冷，擡頭望著被滿天烏雲遮住地月亮，聽著莫老爺做出的方案，帶莫老爺說完之後，扭頭將莫老爺的方案微微修改了一番，決定當晚不走，就呆在南京城的張家。

幾人坐車趕到距離南京城不遠的地方後，通過小道，徒步摸進了南京城內，從無人幽暗的小巷、街道七拐八拐地趕到了日本新總領事館所在之處的附近。

日本新總領事館內，到了深夜也一直燈火明亮。

張子川兄弟倆和王友也三人分別帶著三支四人小隊，潛伏在距離領事館周邊不遠處的低矮樓房內。

“砰”的一聲槍響，打破了夜晚的靜寂，回聲在日本新總領事館外經久不息。一個剛剛接替崗哨的士兵，突然倒下身子，一頭紮進了崗亭，從崗亭對門的玻璃上撞了出去。

槍聲引起了日軍的警戒，也引起了偽證府警察廳的警戒。

潛伏在屋檐上的張子麟開了第一槍之後，二話沒說，領著自己的小隊，聽著從四面八方傳來的腳步聲，順勢換了個地方，然後安靜地趴著不動。

沒了槍聲，也找不到任何可以的身影。

出現在日本新總領事館的日本士兵和偽警察廳警員最終又是兩手空空。

張子麟看著身前所發生的一切，暗自吸了口氣。

來到南京城的途中，張子川就計劃試探一下日本總領事館的安保防衛，眼下這一槍打得雖然打草驚蛇了，但卻讓大夥都瞧了個明白。

張子麟暗自舒了口氣，正準備帶著自己的小隊順著無言離開，剛起身，就看到身穿偽政府警察廳官服的高顏有帶著一幫偽警察出現在視線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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