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子川等人和高顏有匯合之後，帶著百姓就往山裏鉆，等安定了大夥之後，又帶著從日軍那裏搜刮過來的彈藥槍支，在偵察兵的匯報下，往一個叫田家村的方向趕了過去。

一陣腥風血雨籠罩著一座又一座孤立無援的小山村。

百姓們悲痛的喊聲和幼兒尖銳的哭叫聲聽在耳中，像是銳利的小刀，剜腸割肚似的，叫人心顫。

穿著草黃色軍服的日本侵略者像是披著人皮的惡魔，瞪著他們那發紅的眼睛，猶似饑餓的野獸，閃著令人恐懼的光，在狹窄的村子小道上和稻草葺起的屋頂下到處掃蕩著。

哭聲之下，又響起“劈裏啪啦”家具破壞的聲音。

幾十多上臉上失去血色的老弱百姓被日本侵略者驅趕到打谷場，雪亮的刺刀在他們前一閃一閃發出令人心悸的寒光。

“你們什麽人襲擊了皇軍，要是不說就打死。”一名日本小隊長提著軍刀嚎叫道。

“皇軍軍車遭到了襲擊，就在距離此處不遠的村子，你們快說是誰幹的，說出來就饒了你們，否則皇軍就要殺人了。”

為了茍全性命而當上翻譯的狗漢奸狐假虎威地沖著老百姓一通喊叫。

百姓們互相對望，臉上露出了為難和害怕的神色，但卻沒有一個人說話。

在緊張得喘不出氣來的沈默當中，慢慢蹭出一個象是患病剛好的男人，伸著骨節突出的漆黑雙手訴說道：“我們……都是老實的農民，什麽……也不知道呀。”

“不知道？”日本士官瞪著眼睛向旁邊的士兵擡了擡下巴。

立刻，一個端著刺刀的鬼子向男人猛撲過去。

幾個老百姓試圖用身體阻擋，嘴裏不停的喊道：“他的有病，他的有病。”

“滾開，滾開“日本兵揮舞著刺刀，用軍靴狠踢了過去，有幾個人痛叫著，鬼子終於抓住了那個男人，把他拉到日本士官面前，推倒在地。

日本士官嘲笑著，刀光一閃，軍刀離開了刀鞘。

“坦白吧，說了就饒你，怎麽樣？”翻譯應著日本士官的話逼問問道。

在威脅面前這個男人非常平靜地說道：“我們都是種地的農民，實在是什麽也不知！”

日本士官聽了翻譯的話後，怒吼一聲，隨後一腳踹在這個男人的臉上。

那軍靴底上的鐵釘紮進了男人的臉，鮮血染紅了整張變了形的面孔。

一個鬼子兵迅速把水壺裏的水倒在日本士官伸過來的軍刀背上，然後回過身，逼近痛苦掙紮的男人，然後抓住男人的頭發，猛力把他的脖頸抻了出來。因為疼痛，這個男人已經不能用動作來反抗，但他費力的擡頭，將仇恨的目光刺向身旁的這麽日本士官。

嘈雜的人群嘶聲喊叫著：“他是老實的農民，什麽也不知道，饒命啊！饒命啊！”很多人臉上淚水模糊，在地上磕著頭，哀求著。

“不想死就老實坦白。”日本士官將軍刀放在男人頭上，尖聲大喊道：“不願意就立刻殺掉他。”

“聽見了沒有，趕緊說出來，要不就砍頭啦。”沒有心肝的翻譯在狐假虎威的大叫著。

“我們真的不知道，我們都是種地的，他也是不知道。”村民們撕心裂肺地喊叫著，希望能感動這夥狼心狗肺的禽獸。

軍刀劈了下去，發出疹人的聲音，男人的頭向前飛了出去，沒有頭顱的身軀“嘩”的噴出血來，往前一倒，撲在地上不動了。

“啊！”村民們發出了悲痛的聲音，很多人敲打著地面抓著緊握著拳頭，失聲痛哭。母親們把孩子緊緊抱在幹癟的懷裏，在怨恨的臉下，嬰兒小而圓的手抽動動著。

“坦白，坦白，要不就殺掉！”日本士官咆哮著叫，又指著一個年近六十的老人叫道：“把那個家夥拉過來。”

“我們是農民，對什麽也不知道的人，你們要怎麽樣？”老人的眼睛憤怒的哆嗦著，淳樸的村民們以為，如果是老百姓就沒關系了，僅僅是這樣一點點的願望。

可對於毫無人性的日本侵略者來說，軍隊對誰都一樣，毫不留情的殺戮就是正義，就是榮譽。

“餵，坦白吧，怎麽樣？”日本士官用軍刀刀背輕輕敲打著老人的脖子。

老人的喉頭筋動著，知道不可幸免，反倒迸出與年輕人一樣強有力的叫聲：“一句話也不要說了，要殺就殺。”

日本士官臉上青筋暴起，把軍刀放在老人的脖頸上，又高高舉起，隨後一道斬落。

那血坑中沒有頭的兩具屍體，仍舊使勁的握著拳頭，鮮紅的血，被幹燥的土地迅速的吸收進去。

村子附近的山坡上，張子川等人透過草叢望著村子，原本悲哀的眼神從同胞的屍體上劃過，落在日本侵略者的身上，都變成了仇恨。

張子川咬著牙關，努力讓出於憤怒而痙攣的嘴。

“鬼子放火燒房子了！”莫小凡恨恨地扯下一把野草，又用力摔在地上，拔出腰上的槍，便要沖出去。

“別去。”王友也用力抓住了他，掙紮撕扯當中，兩人人都摔倒在地，滾得一身灰土枝葉。

“放開我，我和這群畜生拼了。”莫小凡嘴裏叫著，手刨腳蹬。

“放開他，叫他去。”張子川瞪著莫小凡，顯得有些生氣，本以為莫小凡跟著自己會有一些長進，可現在看來，莫小凡依舊還是那個沖動的莫小凡，做事仍舊沒有考慮到後果。

王友也聽張子川這麽一喊，便把莫小凡給放開了。

莫小凡看見張子川那深沈威嚴的目光，象個洩了氣的皮球，將臉扭到一旁，不言語了。

半個小時後，小日本殺了十幾個人，眼看實在問不出什麽，這才留下一村子的哭聲，遠遠離去。

張子川等人這才從躲藏的地方現身，走進村子。

經過日軍血洗過的村子，少有完整的房屋。眼睛能夠看到的地方，幾乎全都時熏得焦黑的殘垣斷壁。那大火下的殘灰爛木中，還有不少冒著裊裊的青煙。

張子川陰沈著臉，跟著村子裏還活著的長輩們，領著幾個小夥子在村中張羅著，撲滅餘火，搶救東西，裝殮死去的，安排活著的，直到快夜半時分，才算消停下來。

月亮漸漸的升高了，月光靜靜的流瀉下來，籠罩著整個小村子，給人的感覺不是皎潔和柔和，而是慘白和冰冷。

輕風掠過，樹葉搖曳著發出一陣響聲，象是在念著悼文。

一只不知道從那裏飛來的黑鴉站在樹梢上撲楞了幾下翅膀，刺耳地叫喚了幾聲，然後飛向了遠方。

被破壞的寧靜過了好長一段時間才又恢覆過來。

張子川蹲坐在一家的破屋前面，幹巴巴地抽著從來不曾沾染過的煙，隨著一閃一亮的火星，帶著他的思緒在展開。

“子川。”王友也收拾好破爛的家當，走出來喚道，“該歇息了。”

“接下來該怎麽辦？”張子川擡起頭來，向王友也瞥了一眼，小聲說道：“政府遷都重慶，當官的走得悄無聲息……留下來的人，打算怎麽安排南京百姓？”

王友也沈默不語。政府遷都重慶的事情來得很突然，官員連夜離開的事情則更突然，這事他也說不清楚，只是想著人留也留下來了，自然是要做些事情。至於以後的事情，別說他不知道該怎麽辦，就連高顏有也是滿心的迷茫。

“靜觀其變吧……”王友也長長地嘆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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