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川次郎理所應當的接收了張子川的禮讓，帶著著幾名日本軍官走進福田酒館。

“歡迎光臨！”

酒姬上前迎客，正要說話，就被剛走進福田酒館的平川次郎擡手打斷了。

平川次郎“噓”了一聲，停下了自己的腳步，像是在思索著什麽，眉頭微微一擰，沈重的臉色又多了幾分疑惑。

他扭過頭，往身後看去，通過緩緩合上的酒館大門，看到張子川的半張臉。

“平川先生？”

跟在平村次郎身後的幾名日本士官紛紛露出疑惑的神情。

平川次郎輕咳一聲，道了一聲，“沒事！”然後示意酒姬帶路，往酒館深處走去。

福田酒館大門外，張子川暗自吸了口氣，一邊走，一邊把手摸進衣兜裏，取出裝有類霍亂病毒溶液的小藥瓶看了一眼，然後回頭瞥了酒館的招牌一眼，搖搖頭，又把小藥瓶揣進了衣兜。

福田酒館的廚房都是擺在當中的，如果這個時候投毒，被發現的幾率很大。而且，剛才那轉瞬即逝的一眼對視，張子川覺得平川次可能會想起兩人在市政府的第一次碰面……

想罷，一口厚重的濁氣從嘴裏吐出，張子川繼續

邁著大步，離開了日僑區，軋著馬路，往庇護所的方向走去。

這夜晚的青島市比白天更蕭條，時辰還不晚，普通的街邊小店就已經關門打烊了。

張子川從大街上走過，凡是瞧見他的人，無一不是慌張避開。他知道是因為自己的穿著讓人誤會了，所以更加快了腳步，返回庇護所。

夜裏的庇護所倒是比街邊熱鬧，張子川回到庇護所的時候，是不是能夠聽到一兩聲厚重的慘叫聲，從住宿樓的後邊的樓房傳來。

哪裏算是庇護所的醫療部，裏面還保存著醫院改造前的大部分醫療設施。

張子川回到自己的房間，換了衣服，準備歇息一會，再整理一下今天所探聽來的消息，可還沒等他躺下，木質的房門就被人敲響了。

門一打開，張子川就看到莫小凡站在外邊。

“子川大哥！你果然回來了！”莫小凡招擺著手，把張子川從房間裏喊了出去。

張子川滿腦疑惑，“怎麽了？”

“有件大事要和你說，三言兩語說不完。你跟我來就成！”莫小凡舔了舔幹澀的舌頭，招呼著張子川。

張子川就這樣跟著莫小凡，一路走到莫老爺的房間。

莫老爺的房間裏，此刻坐滿了人。除了霍老九等救亡社的弟兄之外，市長沈宏英也在。另外還有一個生面孔，是一個年輕人，正坐在窗邊，滿臉覆雜的神色，有不安的感覺，也有無奈的感覺。

“子川！快來！”眾人看著張子川，連連招呼了起來。

張子川走進房間，挨個打起了招呼，最後把目投向了那張陌生的年輕面孔。

“這位是……？”張子川打量著身前這名陌生的年輕人，目光接觸到年輕然那棱角分明的臉，總覺得這名年輕人有著一股與眾不同的氣質。

“我叫三井小林。”年輕人緩緩說道。

日本人？張子川微微一怔，當即扭過頭去，望向莫老爺。

“是這樣的……小林是日本海軍部的士兵，兩年前被強制征召來到中國，之前死去的那名日本女教師就是他的未婚妻。”莫老爺緩緩說道，轉臉便帶著遺憾的目光，向三井小林望了過去。

而此時此刻，三井小林的臉上忽然就多了一份惆悵和憤怒。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張子川看著三井小林變幻的臉色，扭頭向莫老爺詢問了起來。

“小林是反戰士兵。”一旁的沈宏英正色說道：“之前日本士兵受傷事件，已經確定是平川次郎一手策劃出來的。小林之前還在日本海軍部服役的時候，因為槍法精準，所以接到了海軍部的指令，要求配合平川次郎，演一出日本海軍士兵遭遇伏擊的大戲，以借此為日本軍方登陸青島做鋪墊。”

莫老爺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接著說道：“小林同志因為拒絕了海軍部的命令，遭受禁閉，不過後來在兩個朋友的幫助下，從海軍部逃了出來。而他的兩個朋友，就是咱們剛到青島的時候，平川次郎上門問罪時帶來的那兩名傷員。”

“這兩名傷員後來重傷不治……都死了。”沈宏英補充道。

張子川一聽，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扭頭看了三井小林一眼，然後面相莫老爺、霍老九和沈宏英等人，問道：“再後來呢？大夥是不是知道了什麽大消息？”

“三井小林的手裏有足夠的證據說明所謂的‘士兵受傷’、‘中方治安太差’都是平川次郎一手策劃。所以，傍晚的時候，平川次郎再次來到市政府的時候，我給他隱晦地嗆了回去。這件事也算是告一段落了。不過……”沈宏英頓了頓，然後吸了口氣，有緩緩說道：“小林給我們帶來了另一個消息。”

張子川疑惑地瞥了三井小林一眼。

三井小林吐了口氣，收了收低落的情緒，正色道：“大家都是清楚，日方遲遲不敢對青島發動侵略，是因為青島有很多日本工廠、日本商戶和日本僑民。一旦這些工廠、商會和僑民離開了青島，日方就會采取武力登陸青島的方式，向青島發動侵略。”

“這，大家都知道。”張子川道。

“但是大家不知道的是，日方已經從日本本土和天津等地區抽調的軍艦和商船，目前就集中在渤海海灣一帶。”三井小林直勾勾地看著張子川。他迎著張子川的目光，眼神正直，沒有絲毫躲閃，“日方的目的是為了加速撤僑，減少日方在青島戰場上的損失。同時加快侵略的腳步。”

“就小林帶回來的消息來看。日方集中的船，只要三天就能把日方在青島的物資全部撤離。”沈宏英伸出三根手指頭，隨後掃看著眾人，神情非常的嚴肅，“本來是不用太著急的，只是今天出點了點大事，國軍運送到青島的備戰物資給西北方的土匪頭子王友也劫了。如果現在和日方硬碰硬的話，恐怕……”

張子川眼睛一亮，忽然想到了什麽，連忙面相沈宏英，追問道：“王友也？可是光頭大胡子的模樣？”

眾人聞言，猛地一怔，齊刷刷地看向了張子川。

沈宏英滿臉好奇，率先問道：“你知道王友也？”

“嗯，”張子川點點頭，“我見過他，在日僑區的福田酒館裏。”

“他進城了！”沈宏英驚訝不已，“這個土匪頭子真是吃了豹子膽！”

張子川摸了摸鼻子，看了三井小林一眼，然後繼續說道：“我看到他的時候，他正和一個叫高木雄也的日本人在一起，隨行的，還有一個叫盧金生的人。”

“你到日僑區了！”莫老爺深深地吸了口氣，好像明白了什麽，嘴裏嘀咕著：“怪不得你說要什麽日式學生裝。”然後面向張子川，又正色問道：“他們都說了些啥？”

張子川有瞥了三井小林一眼，然後回道：“日本人有一批貨從北平運來，走的是王友也的山頭，所以，想向王友也借道。我估計這東西不一般，日本人開的過路費足足頭五萬大洋。 ”

“還有這種事！”沈宏英臉色一沈。

這可是個不得了的消息！

張子川看到沈宏英的陰沈臉色，隨之擺了擺手，“沈市長也不用太擔心。他們之間並沒有談妥，相反的，還有些不愉快。我倒是覺得這是一個機會，可以把平川次郎趕走，同時剿滅王友也……”

三井小林挑著眉頭，目光直勾勾地註視著張子川，期待著張子川的高論。

一旁的莫小凡聽在耳中，期盼地問道：“子川大哥！你說的啥意思啊？”

張子川笑了笑：“借力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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