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了與吳嘯林之間的通話，張子川長長地呼出一口濁氣，一邊回憶著自己的計劃，一邊勾連著與吳嘯林之間做好的打算。

“子川！你為什麽把消息告訴吳市長？”艾希有點不高興了。

“為什麽不？”張子川有些不理解，隨後又說道：“難道就因為他不是救亡社的人？”他一邊說著一邊看著艾希，隨後沈吟了一番，不等艾希說話，索性又追問道：“上次你說吳市長他是軍統的人，什麽是軍統？”

“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調查統計科。”艾希認真的看著張子川，抿了抿嘴，沈默的思量了一會兒，才緩緩的說道：“他是國民黨的人。”

張子川挺艾希怎麽一說，忽然就明白了什麽。國內的黨派組織結構，他大致還是知道一些的。其中，主流的兩個黨派，分別是共產黨和國民黨。

“吳市長是國民黨的人，那你是……”

艾希不等張子川把話說完，一聲搶斷說道：“我自然是共產黨人！救亡社的都是共產黨人！只是我相對其他人來說，會比較特殊一些。”

“我除了是共產黨人，是國民黨人之外，還是一個滿洲人……”艾希笑了笑，又道：“有些事情，現在不好過多的告訴你。”

張子川笑了笑，沒有言語。

國內的事情，他沒有細致分析過，但在國外也道聽途說了不少。在國內，各黨之間的分歧和爭端是存在的，而且遠比他所想象的要覆雜得多。

“不管你是什麽人，也不管吳市長是什麽人。我覺得救亡社應該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大家的目的都是要把名單上的人送出天津，不是嗎？”

艾希笑了笑，也不反駁張子川的話，只是輕輕地道了一聲，“我的事，還請不要外傳。”然後收拾了一番，轉身就要往屋外走去，“走吧，計劃既然已經定好了。也應該把這件事告訴莫老爺他們吧。”

“對了！你得打扮打扮！”艾希說道。

望著想自己招手的艾希，張子川抖了抖自己的衣袖，道了一聲，“走。”然後稍微的打扮了一番，戴著墨鏡帽子，貼著假胡子，跟在艾希的身後，便離開了薔薇花園。

兩人坐在扯著日本軍旗小轎車內，晃晃悠悠地離開了法租界。

小轎車通過長長的鐵橋，通過海河分流，繞開日租界，順著華人區的街道一路南下，依靠著車上的軍旗和艾希的通關憑證，順利通過了日方設立的重重關卡。

張子川通過車窗張望著汽車駛過的街道，忍不住地嘆息了起來。

艾希聽到張子川的嘆息，目光從街道上一掃而過，緩緩到處張子川心中所思，“物是人非吶……”

張子川微微有些共鳴地轉過身來，正要說話，餘光瞥過的眼，就看到車前忽然晃過一個從街邊小巷子裏躥出來的瘦弱男子。

司機一腳踩下剎車，但仍舊避之不及，車頭撞在瘦弱男子的腰桿上，直接把人撞翻在地，動彈不得。

“怎麽了？”艾希往身前一顛，險些撞到腦袋。

司機回過頭，戰戰兢兢地回道：“艾小姐！撞……撞人了！”

艾希聞言，想也沒想，當即開門下車，就要看看就見發生了什麽。

而就在這時候，巷子裏忽然又沖出一幫猛漢，一個個兇神惡煞的似乎有所針對，和艾希撞了個照面。

“救……救命……”躺在地上的瘦弱男子氣息奄奄地望著艾希，像是看到希望，嘴角一邊淌著鮮血，一邊哀求道。

艾希瞥了地上的瘦弱男子一眼，本能地感受到一抹不對勁的氣氛，正要說話，就看到這幫惡漢的身後有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是餘漢生。

餘漢生瞥了艾希一眼，一邊招呼著身後的惡漢，指了指地上的瘦弱男子，“把人帶走！”一邊皮笑肉不笑地揚著嘴角，面向艾希。

“艾小姐……”他用餘光瞥了瞥艾希的小轎車，目光正要從車廂內掃去，就被艾希擋住了視線。

擔心張子川被餘漢生看見，艾希擰著眉頭，甩著目光沖餘漢生麾下的幾名惡漢吼了一聲，“慢著！”然後緩緩的吸了口氣，不緊不慢地面向餘漢生，淡淡說道：“餘先生，這人是誰？瞧你這架勢，這人怕是不簡單啊。”她一邊說著，一邊向瘦弱漢子走了過去。

那幫圍著瘦弱漢子的惡漢們面面相覷地看著艾希，想到餘漢生對艾希的態度，又看到艾希的座駕是插又日本軍旗的，心裏都知道艾希應該是個大人物，便緩緩的退了開來，給艾希讓出了一條路。

餘漢生見狀，無意識地瞥了坐在車裏的張子川一眼，然後扭過身子，跨著大步，有意無意地橫在艾希的身前，道一聲：“艾小姐！我有些話想對你說。”然後示意下屬，將瘦弱男子擡走。

艾希輕輕地瞥了瞥那名瘦弱男子，眼鏡是瘦弱男子，皮包骨瘦，面色肌黃，顯然一副長期抽大煙的模樣，便道：“餘先生，這是怎麽回事啊？”

“煙館裏逃出來的，沒給煙錢就跑的刁民罷了。”餘漢生如是說道。

艾希哼哼兩聲，隨後斜視著餘漢生，帶著那近乎輕視的眼神，說道：“餘先生有什麽話要跟我講？”

餘漢生向艾希走進幾分，也不在意艾希那輕視的眼神，嘴角微微揚起，帶著一抹冷凝的微笑，道：“在日本領事館時，我並沒有想要和艾小姐一爭高下的意思。大家都是在替日本人工作的，何必針鋒相對。我只是想提醒艾小姐，霍老九真是救亡社成員！”

“餘先生說笑了。”艾希冷冷說道：“如果他真是救亡社的人。那麽在日本領事館的時候，你為什麽不一口咬死霍老九就是救亡社成員呢？”

艾希“哼”了一聲，說道：“多花點心思做些實事，少動那些花花腸子。”

餘漢生還想再說點什麽，就見艾希毫不客氣的轉過身去，回到了小轎車上。

小轎車從餘漢生身邊緩緩開過。

餘漢生咬著牙關，心裏悶著一口說不出來的郁悶，兩只凝重的眼死死地盯著坐在車子裏的艾希，然後又從艾希的身上不經意地轉移到張子川的身上。

張子川透過車窗的眼自瘦弱男子身上一掃而過，隨後面向餘漢生，滿眼敵意。

餘漢生迎戰張子川的眼，並沒有認出張子川的身份，但他卻深深的感受到張子川的眼裏投射出的那份恨意，心裏不免得泛起一陣嘀咕。

漸漸的，車走遠了。

餘漢生擰著眉頭，帶著心裏那一份說不清道不明的疑惑，轉身招呼著自家下屬，離開了大街。

那汽車上，張子川長長地舒了口氣，問道：“艾小姐，餘漢生抓的那個人是什麽人？”

“普通的煙鬼罷了。”艾希淡然說道。

像這樣的煙鬼，天津多的是，這當中因為抽霸王煙而被打死的並不在少數，所以艾希也沒打算出手相救的意思。

亂世之中，做人比做鬼要難的多。

張子川扭過頭去，通過車窗張望著街道景色，不由地沈默下來。

而就在這個時候，馬路正前方的拐角處突然迎駛出一輛同樣插著日本軍旗的小轎車，與艾希的車子擦肩而過。

張子川和艾希本能地張望過去，就看到一雙神色身深沈的眼通過車窗投了過來。

坐在另一輛小轎車裏的不是別人，正是藤野平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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