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川，進來吧。”支走了保姆，吳瀟連忙向張子川打著招呼。

張子川“嗯”了一聲，溜進了大門，跟在吳瀟的身後，走進了李院長的房間裏。

房間裏的擺設始終一塵不變，李院長坐在床榻邊的書桌旁，出神地看著一張張老舊的相片，完全沒有察覺到身後有兩個人。

“李……”吳瀟走進房間，正要呼喊，就被張子川擡手攔下。

“別喊，會嚇著她。”張子川輕聲說道，半揚著嘴角，擡起自己的手，在門框上敲了敲。

“咚咚咚。”

看著照片發癡的李院長被這一陣陣脆響喚醒，他本能地回過頭來，看到站在房門口的吳瀟和張子川，直接激動地站了起來。

“子川，吳瀟！”李院長推開座下的椅子，邁著略顯巍顫顫的步子，走到張子川和吳瀟的身前。

張子川看到李院長恢覆得還算不錯，心裏不免有些安慰，當即輕輕地喚了一聲，“李院長，我來看你來了。”

“嗯。”李院長點點頭，不知道要說些什麽好，拉著張子川和吳瀟就往客廳裏走，說是要給他倆沏點茶水喝喝。

張子川連連推辭，只說今天來看李院長，其實還有別的事情。

李院長這才作罷，把張子川和吳瀟請到房間說事。

走進房間的張子川問道一股淡淡的異樣氣味，正想說些什麽，就聽李院長淡淡地問道：“子川，你有什麽事要和我說啊？”

“是這樣的，”張子川輕咳了一聲，神色漸漸凝重了起來，他看著李院長，道：“院長，你知道學校要轉移的事情了吧？”

“知道。”李院長點點頭，神情顯得無比落寞，“幾天又幾個別校老師來看我，和我說了這個事情。說是教育部希望咱們合並學校，離開天津。”

人們常說落葉歸根，可是到了他這把年紀，卻要背井離鄉，換做是誰，心裏也不好受，更別說要放下自己這一輩子的心血和仇恨……

張子川看著李院長的臉，他非常明白李院長的心裏在想些什麽，所以像是和李院長調換了身份，語重心長地安慰著身前這位老小孩，“院長，現在戰事連連，北平已經的硝煙隨時蔓延到天津，離開也是無奈之舉。因為只有這樣，咱們才有機會在未來的日子，殺他個絕地反擊。您說呢？”

“絕地反擊……”李院長的眼睛忽然亮了一下，他好像有話要說，但又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情緒過於激動，竟然嗆著了自己。

“老吳！水！”張子川小聲招呼著吳瀟。

吳瀟麻溜地走到窗臺邊，端起方才窗臺邊的玻璃瓶和玻璃杯，給李院長倒了一杯水。

正當他要把水端起來遞給李院長的時候，無意間瞥過的眼看到保姆的身影出現在樓下，正提著一個行李箱急匆匆地跑向遠方。

“保姆跑出去了？”吳瀟心裏一顫，從頭至尾他都沒有聽到客廳傳來關門開門的聲音。

他擰著眉頭，心裏覺得無比古怪，把手中的水遞給了張子川，然後走出了李院長的房間，直徑跑到了保姆的房間。

保姆的房間不算太小，裏面仿佛遭賊了一般，翻箱倒櫃地亂了一地，看著像是逃難者住所，穿戴的東西都清空了，只有一支掛在床邊的電話，在夜風中不斷搖曳。

“嘶……有古怪！”吳瀟的臉色頓時沈了下來，一下子就嗅到了不安的味道。

這時，黑夜深處，兩道燈光從遠處平行掃過。

那是汽車的車頭燈才有的燈光！

而李院長住的地方，平時來往的車輛本來就少，這個時候有一輛車從遠方直奔而來，當了這多年巡捕的吳瀟一眼看過去就覺得有些蹊蹺。

“是軍車！日本人的軍車！”吳瀟努力地眺看過去，他的心裏有一種不祥的預感，而這預感當下就應驗了。

“老吳！”感覺吳瀟有些古怪的張子川和李院長從房裏尋了出來，站在保姆的房間外輕聲喚道。

“他娘的，這什麽情況！”吳瀟暴跳一聲，“噌”的一下，躥出了保姆的房間，跑到李院長的房間，沖張子川便喊了一聲，“子川！”

“嗯？”張子川擡起頭來，眼見吳瀟神色緊張，眉頭跟著擰了起來，“怎麽了？”

吳瀟直接把張子川拉到窗臺邊，神色沈重地指窗外，“你看！”

張子川從吳瀟的眼睛裏看到一抹凝重，這邊順勢看去，就看到一輛緩緩駛來的軍用卡車。

“日本兵！”張子川聲如細蚊地道了一句。

“真他娘的見鬼了。”吳瀟咬牙說道。

張子川臉色一沈，只道了一聲，“咱們走！”然後轉過身去，就看到李院長面色肅重地站在自己的身後，透過窗臺，眺看那越來越近的日本軍車。

“哼哼，來得正好……”李院長露出從來有過的兇相，把張子川和吳瀟嚇了一大跳。

來的正好？張子川有點懵，但隨後就明白李院長說這話的意思。

他看著李院長的臉，非常清楚，這話從李院長的嘴中說出來，意味著什麽。

“院長！咱們走吧！”張子川急聲說道，此時此刻，已經沒有多餘的時間讓他勸說李院長該要如何理智。

“你們走吧。”李院長好像很期待這一刻的到來，他走到擺放著李幼清遺像的櫃子前，撥動了其中一格抽屜。

抽屜打開的瞬間，張子川才驚覺自己進房所問道的那一抹淡淡的怪味，竟然一瓶瓶密封好的汽油。

“我腿腳沒你們那麽靈活，你們快走吧。”李院長的眼裏滿是赴死的神色，看上去像極了當初的李幼清。

“不行！你得和我們一起走！”張子川臉色一變，神色凝重地瞥了吳瀟一眼，“老吳動手！”

吳瀟心領神會，揪準了李院長的脖頸，“哢”的一下，送上一記手刀。

李院長抱著汽油瓶，一下子軟了下去，手裏的瓶子掉在地上，崩碎了開來，裏邊的汽油淌了一地，散發著極其難聞的味道。

“院長交給你了，老吳！”張子川正色說道，隨後收拾了幾瓶汽油，跟著吳瀟便沖出了李院長家。

小樓外，日本軍車剛剛停好。

張子川和吳瀟快速閃過，就像是深夜裏的兩只夜貓。

一挑下車就敏銳地察覺到張子川和吳瀟二人身影的藤野平次，當即豎起了眉頭，指了指二人遠遁的方向，喝道：“人在那！給我打燈追！”

一眾士兵紛紛躍下軍車，打著電筒，一邊“砰砰砰”地打著槍，一邊大步追尋。

暗夜下的兩人躥進四通八達的小巷裏，企圖繞開身後窮追不舍的日本士兵。

張子川環顧著周邊的情況，撥開了一瓶汽油瓶的瓶口，將汽油撒順路灑在了地上，然後摸出火柴順勢點燃。

“熊”的一聲，大夥沖天而起，幾名日本士兵追上前去，卻見大火惡毒，猶如攔路之虎，直沖是完全沖不過去了。

緊隨其後的藤野平次見到這種情況，打手招搖，便將麾下士兵散了開來，“封了這片小巷的所有出口，不準放任何人離開！”

“另外！把軍部散在周邊的士兵都調過來。”

藤野平次冷冷說道：“我要讓這兩只蒼蠅自己鉆進我的牢籠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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