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來了。”莫小凡正色說道，從懷裏扯出兩條面巾，給了張子川一條，自己戴了一條，然後用浸著汗的手緊緊地握著一把手槍。

張子川結果莫小凡隨身攜帶的面巾，會心一笑地戴在臉上，隨後摸向自己的衣兜，看著逐漸靠近的長谷秀一。

長谷秀一也是死亡名單上的一員，張子川本來早就要除掉他的，但一直沒有成熟的時機。如今置身絕地，張子川也顧不得那麽多了，目光死死地盯著長谷秀一，心裏默默叨念，待長谷秀一警惕地靠近後，取出火材盒，點燃了隨身攜帶的簡易型的鋁熱劑，便向長谷秀一投了出去。

頃刻間，白芒乍現。

莫小凡只隱隱感受到一陣襲身的熱浪，就被張子川一手扭過了頭，埋下了身子。

長谷秀一本能地往幾名課員的身後躲去，目光從人墻的縫隙向外瞥去，就感受到一股灼熱的風浪沖進眼簾。

“啊啊啊！”他慘叫一聲，身子不住地往後倒退，雙手捂著眼睛，不住地嚎叫起來。

“小凡！走！”張子川低吼一聲，像一只靈活的兔子，“噌”的一聲，直接躥了出去。

莫小凡應聲而動，目光望向長谷秀一等人，就見一眾特高課課員翻到在地，身上的黑色風衣千瘡百孔，他們那曝露在空氣當中的皮膚被那白芒灼傷，露出紅斑似的潰爛模樣，十分可怕。

“張先生，剛才那是……？”莫小凡震驚不已，這以一敵百的手段，實在叫人向往。

“化學手段罷了。”張子川沒有多說什麽，帶著莫小凡消失在越來越空曠的街頭，幾經輾轉，回到了莫府。

莫府中，暗香裊裊。

莫老爺坐在書房裏，端著一封“三道紅”，神色顯得無比凝重。

所謂“三道紅”，是救亡社的最高密信等級，裏面所下達的任務，通常都是要優先考慮的。

“爺爺！”回到莫府的莫小凡帶著張子川直接闖入了書房。

莫老爺從沈思中驚醒，回頭望去，就看到站在莫小凡身後的張子川，然後撐著身子，緩步迎去，“子川，你來啦。”

“嗯。”張子川點點頭，目光落在莫老爺的臉上，不經意間，讀到一抹沈重。

“爺爺，你怎麽了？怎麽臉色這麽難看？”一邊的莫小凡直接問了出來。

“上頭傳來‘三道紅’，北平……”莫老爺有些哽咽，蒼老的身影微微顫抖，連聲音也變得斷斷續續了起來，“淪陷了！”

張子川大駭，“這……”

莫老爺連忙收拾心情，他看著張子川，像是看到了最後的曙光，道：“子川，這會要靠你了，咱們莫家會全力支持你！”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張子川小聲詢問道。

莫老爺搖頭輕嘆，臉上盡顯沈郁，“小日本接二連三地撕毀了與國軍之間的停戰協議，昨天又在北平地區開炮了。”

“狼子野心，路人皆知……”張子川惡狠狠地說道。

“上頭本來是想接著停戰穩住局勢，然後制造國際運動給日方施加壓力。可是，如今局勢被日方打破，國軍頻頻調動，仍然跟不上日軍的步伐，北平淪陷，下一個必然是天津，所以，上頭希望咱們設法，將居住在天津的教師文人送出天津。”莫老爺說道。

張子川點點頭，很明白救亡社高層的意思。教師和文人的筆桿子，能夠制造出比槍桿子更具威懾力的火炮，把他們優先轉移出去，確實是刻不容緩的事情。

“莫老爺準備怎麽做？”張子川道。

莫老爺搖搖頭，一副沒有想好的模樣，“咱們沒有任何支援，一切都要靠自己，所以，我也難辦了……”

“不能去找艾小姐嗎？”莫小凡想當然地說道，現在，駐紮在天津內的日本士兵還不算多，整個莫家幫的人全部調動起來，未必沒有一戰的可能。

“不好找她呀……”莫老爺搖搖頭，艾希都很久沒有露面了，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莫小凡見爺爺頭一次露出如此手足無措的模樣，也明白事態危及的嚴重性，目光不由自主地跟隨著爺爺的眼神，落在了張子川的身上。

“分批走。”張子川正色說道：“一次性帶走那麽多人，顯然是不可能的。只能讓他們一點一點地走。”他擰著眉頭，沈吟了幾聲，然後又看著莫老爺，淡淡說道：“莫老爺，咱們要轉移的人，有多少？現在都住在哪裏？”

莫老爺二話沒說，便將手中的“三道紅”遞給了張子川。

張子川順勢接過，瞪眼一看，就看到信封上標紅的備註，頭一個就是北洋工學院的李院長，而除了李院長之外，各大學府的名師墨客一共加起來足有三十幾號人。

“現在，天津的各路關卡有沒有設防？”張子川仰頭問道，這一點至關重要。

“不知道，還沒有派人去查探過。”莫小凡小聲應道。

張子川“嗯”的應了一聲，然後淡淡說道：“探查各路關卡之後，每天還要派人盯著，以防有變。日本人既然有心拿下平津地區，就一定會在出津的各路關卡設防，若是如此，咱們就另想辦法，或者是直接走水路。”

“知道了，我會通知弟兄們做好準備的。”莫小凡暗自記下，連聲回應道。

張子川點點頭，又沈吟了起來，半響，又道：“至於那些要轉移的人，我想，大家要想辦法和她們取得聯系了。上頭想得到要轉移他們，那日本人也肯定想得到要控制他們。一旦他們被控制了，國際上有關日方的不利言論就要少很多，這對日方來說，絕對百利而無一害。”

“這是自然，名單上的人，我已經派人去聯系了，只是有幾個可能提前收到風聲，現在不知道藏在了什麽地方。”莫老爺正色說道。

“不要緊，只要北平的國軍還沒撤退，咱們就有時間，但還是需要抓緊。”張子川頓了一頓，道：“因為，除了轉移眾人之外，咱們還要想辦法幹掉藤野平次。”

莫老爺眼睛一亮，拍拍後腦，“對啊，倒是忘了這一茬。小凡已經把事情都告訴你了吧。”

“嗯，”張子川點點頭，“我已經見過藤野平次了。”

他揚起頭來，面色有些凝重，“是個非常厲害的家夥，恐怕有些不好對付。畢竟，我對他還不太了解。”

張子川話聲一落，一個莫家幫的弟兄輕輕地敲了敲書房的門，“老爺，艾小姐來了！”

房內三人眼睛一亮，擡頭相互掃視了一番。

“曉得了！”莫老爺推開大門，然後帶著張子川和莫小凡往正堂跑去。

正堂裏，艾小姐穿著一身勁裝，擰著凝重的眉頭，端坐在木椅上，抿著甘苦的茶水。

“艾小姐！”張子川三人從書房迎了出去。

艾希擡起眼來，自三人身上掃過，最後落在張子川的身上，“子川，你怎麽在這裏？”她很驚訝。

“處理一些事情。”張子川淡淡地回道，目光在艾希身上打量了一番，像是看著想?未見的老朋友，看著她略顯消瘦的臉，“倒是艾小姐你……好像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你的消息了。”

“我去了一趟東北。”艾希哀嘆了一聲，仿佛有什麽難言之隱。

張子川看著艾希的臉頰，疑惑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你為何突然來到莫府？”

“我的家人被日本人軟禁了。”艾希面無血色地說道。

張子川一怔，眉宇間頓時浮現出一團揮之不去的愁雲，“你的家人？”

他看著艾希，心裏的疑團也越來越重了。

其實從一開始的時候，張子川就對艾希的身份很好奇，只是因為一直站在同一陣營，她又是救亡社的同志，所以張子川也沒有深入研究。

“我是滿人……”艾希毫不忌諱地說道。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