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張子川所在的老宅，吳瀟就直接回了警察廳。

日租界發生的連環爆炸案之後的這幾天，華人區也發生了激起重大事件。當中最令人振奮的，就屬當初那個為虎作倀的孫老總在艾希的攛掇下，被市長吳嘯林以一紙調令給直接趕到了一個鳥不拉屎的地方，過著大不如從前的茍且生活。

而吳瀟則以他的江湖地位，順理成章地成為了代理局長，接手了警察廳的大小事務。連帶著他那幫跟著他混東混西的小弟也官升三級，從小巡捕，變成了巡長。

“唉！吳總，您回來啦！”

剛一回到警察廳，耳畔就有人送上了一記響亮的馬屁。

吳瀟對此無比受用，笑瞇瞇的撇過頭去，就見說話的人正是一直跟著他混的小劉。

“小劉，你不在你的捕房，跑到我廳裏來幹什麽？要不我給你找點事情做？”他打趣地看著小劉，和以前無二，說話始終透著痞氣與和氣。

小劉對吳瀟最服氣的就是這一點，從來不端著架子，那怕現在成了代理局長，也從不對人施以顏色，“別啊！我事兒可多了，我這次來，是有個大案子需要向您匯報一下。”

小劉露出一臉難色。

吳瀟輕咳一聲，頓時嚴肅了起來。

爆炸案之後的這幾天，市長吳嘯林對警察廳做了一系列的改革，現在的華人區除了警察廳之外，還多了很多巡捕房，每個巡捕房都有一個領頭的巡長和一批小巡捕，小劉就是其中一個巡長。

“什麽大事？”吳瀟正色詢問了起來，華人區的警力在吳嘯林的布局下，擴充了好幾倍，更何況如今局勢危急，中日兩軍在華北地區對壘，雖然沒有直接起沖突，但也形勢微妙，怎麽還有人敢鬧事？

小劉壓著身子，一副不妙的模樣，正色道：“海河上……又出現浮屍了！”

“什麽！？”吳瀟吊著嗓門，臉色一下子鐵青了起來。日本人的生化小部隊不是覆滅了，怎麽會……

他不敢細想下去，連忙問道：“在哪裏？你到沒到現場？”

小劉搖搖頭，“到了，屍體都已經拉到巡捕房了。我瞧著有些奇怪，所以就趕到你這來了嘛！”他順手指了指自己的自行車，連連說道。

吳瀟大手一招，“走，去現場！”

巡捕房裏邊的陳設都比較簡單，幾具屍體被小劉派人平方在一間小屋裏，林法醫帶著一幫法醫學生，挨個檢查著屍體。

吳瀟到的時候，林法醫正好把最後一具屍體給檢查完畢。

“吳探長，你來啦。”林法醫瞥了一眼站在小屋屋門口的吳瀟，自顧自地忙碌著。

吳瀟走進去一瞧，就見滿地屍體，一共七具，每一具屍體都是一副血肉模糊的模樣，死相非常難看，“這是什麽情況？”他擰著眉頭，就沖這架勢，這就不是一個小事件。

“虐殺事件。”林法醫深吸一口氣，雖然當法醫這麽久了，什麽樣的情況他都見過，但是面對地上的七具屍體，他也是不多見地皺起了眉頭，“這些人身上都有骨折痕跡，尤其是手指和腳趾的地方，非常像是某種刑具導致的，斷裂的痕跡都非常一致。”

吳瀟冷著臉，向幾具屍體的手指和腳趾望去，發現他們的手指和腳趾幾乎都有類似夾痕一樣的痕跡，在水腫的狀態下，顯得非常明顯。

“這些人身上的傷痕是抽打才會造成的，可以看做是鞭傷。”林法醫補充道：“而除此之外，他們的皮肉傷還有燒傷的痕跡，這讓我想到了‘炮烙’。”

吳瀟聽在耳中，眉頭不由地重了幾分，他扭過頭看向小劉，“這幾個人的身份，核實了嗎？”

“核實過了，好像是天津日報社的總編、編輯和記者……”小劉指了指屍體當中的一個，“這位就是天津日報社的總編陳泰福先生。我們到天津日報社瞧過了，聽周邊鄰裏說，昨天晚上報社的人還在加班，後來被一幫人帶走了……”

吳瀟一聽，不由地沈默了起來。

天津日報社大家都知道，它是華人區的一家報社，那份含有爆炸性內容的報紙就是出自這家報社的。

“他娘的，又是日本狗？”吳瀟暗自嘀咕了兩聲，目光從七具屍體上掃過後，又投向了小劉，“去天津日報社瞧過沒？”

“瞧過了，裏面的資料都被人帶走了，就連剛印刷出來的報紙都被毀了……”小劉說罷，然後壓著身子靠近吳瀟的耳畔，輕輕念叨：“頭！我覺得，這件事很可能和日本人有關，陳泰福先生平常不與人結怨，唯一惹過事的，就是這兩天發行的報紙……”

“噓！”吳瀟搖搖頭，示意小劉不要再說了。

這件事是不是日本人幹的，還沒有實質性的證據，但吳瀟覺得已經八九不離十了。於是本著“大膽猜測，小心論證”的態度，吳瀟向張子川撥了一通電話。

老宅裏，沈睡的張子川被莫家幫的兄弟喊了起來。

他接到吳瀟的電話，完完整整地聽完了事情的始末之後，睡意頓時消失得無影無終，“老吳，先別急！這事應該和日本人脫不了關系了，但我現在沒有辦法做出判斷。你得空的話，拍下照片，帶上屍檢報告到我這來一趟吧。”

張子川拍了拍額頭，臉色顯得有些蒼白。

電話另一端的吳瀟連連點頭，“好，你等著，我這就去辦。日本人那邊，需不需要……”

“不要著急，我會打電話給艾希的。”張子川十分疲倦，隨後得了吳瀟的應承，便掛斷了電話。

掛斷電話後的張子川沈吟了好一陣子，臉上寫滿了躊躇，良久過後，才又重新拾起了電話，撥給了遠在南城的莫老爺。

“餵。”接通電話的是莫小凡，張子川聽得出來。

“我是張子川。”

莫小凡輕咳一聲，正色道：“張先生，我正好有事要打電話給你呢。”

張子川吸了口氣，看來莫老爺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是關於天津日報社的事情吧……”他聽到莫小凡傳來了一聲驚嘆，又道：“我已經知道這件事了，陳泰福先生和日報社其他員工的屍體，現在都在巡捕房，吳瀟瞧過了，是虐殺，沒猜錯的話，一定是日本人幹的。他們生前遭遇過酷刑，我擔心……”

張子川沒有繼續說下去。

但莫小凡已經明白了張子川的意思，“他們都是忠於人民的好同志，我想，應該不會吧。”

張子川苦笑了兩聲，道：“酷刑之下，沒有什麽不可能的……告訴莫老爺，小心謹慎一些。”他雙眼灰暗，心裏隱隱有一種已經暴露的感覺。

“放心吧！林三叔和他的家人已經被送走了。”莫小凡正色說道。

他嘴裏的那位叔父，正是莫家幫的林老三，莫老爺的結拜兄弟。

這兩天，天津日報社所發行的報紙，上面刊登的內容，其實是當初張子川所拍攝的照片，而送照片的人，正是林老三。兩天前，他和他的家人就在張子川的囑咐下，被莫老爺送走了。

張子川之所以還能相對從容地說話，也是因為這把火不會直接燒到莫府，就算有人嘴巴不言，線索到了林老三這，也算是斷了，日本人想要調查到什麽有用的線索，已經是不可能的了。

除非他們敢不計後果地挑戰莫老爺……

“就先這樣吧。”張子川掛斷了電話，然後又撥了一個號碼。

“餵，我找艾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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