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正值二十八日，月初升。

白三武麾下的碼頭看似平靜，但實際上已經暗流湧動。

三野友吉突然來到了白公館，並帶了一些日系酒菜，邀請張子川和白三武一起享用。

長長的飯桌上，只有三人圍坐，氣氛有些說不上來的壓抑。

張子川和白三武早幾天達成共識，準備劫取三野友吉的那批貨，所以此刻面對三野友吉，兩個人的眼神都有一些閃爍。

張子川就顯聰明一些，他端著碗，夾著菜，故作行為機械，看上去好像對眼前的一切已經是有些麻木了，好像腦子裏繃著一根弦，突然斷掉了一般。

“張先生，你還好嗎？”三野友吉看著有些不太正常的張子川，微微笑道。

張子川滿臉茫然地擡起頭來，神情顯得無比呆滯，“長官喊我？”

三野友吉看著張子川，眼中閃過一絲疑惑，“我說，你還好嗎？”

“好，很好。”張子川懵著臉，小聲地應了一聲，然後繼續埋頭扒飯。

三野友吉越發覺得不正常，轉過臉想白三武看了一眼，細聲道：“這是怎麽回事？”

白三武搖搖頭，一臉不解，心不在焉地細聲回道：“我也不知道啊……”

“不知道？”三野友吉冷著臉。一想到四面鐵壁的實驗室，他就擔心張子川會不會是被逼瘋了，畢竟，寂寞最殺人，每天重覆一件事情，可是非常容易瘋掉的。

白三武拉扯著臉，臉上盡是難色，“有什麽不對的地方嗎……”

三野友吉“哼”了一聲，旋即向張子川笑道：“張先生，吃完飯了，咱們尋個地方，溜達溜達可好？”

張子川搖了搖頭，將嘴裏咀嚼的飯菜咽了下去，正色道：“不了，第一批貨就快要提煉完了，明天這個時候，三野長官就可以來拿貨了。”他扭頭看向三野友吉，眼睛裏才有了一絲精光。

片刻過後，張子川笑了笑，“我吃飽了。兩位自便吧。”然後一臉滿足地走向客廳的沙發，倒頭便栽了下去，舒坦地撐開了四肢。

三野友吉見狀，笑了笑，“還好，他沒瘋。”

白三武深以為然，跟著笑了笑。

“行了，不用管他了。”三野友吉輕輕地敲了敲飯桌，壓著嗓音，道：“二十九日晚上，叫你們手底下的夥計都準備好。貨已經再路上了，三十日淩晨就會抵達天津，商船的名字叫作‘元平’。”

“楊老板的船？”白三武小聲問道。他口中都有楊老板，正是楊元平！

這個楊元平和白三武一樣，都是三野友吉扶持的天津地頭蛇，只不過他們一個走的是商道，一個走的是黑道，平日交集不算多，但都知道對方的存在。

楊元平除了肥皂廠之外，還有一間煉鋼廠，麾下更是有一條專門運鋼的大貨船。

“嗯。”三野友吉點了點頭，囑咐道：“我需要你親自出馬。”

“這個是自然。”白三武點點頭，當即應承了下來。

三野友吉安排好這一切之後，瞥了張子川一眼，恍惚間聽到兩聲微薄的鼾聲。

“我吃飽了，白桑慢慢享用吧。”三野友吉哼笑了一聲嗎，然後起身抹幹凈油膩的嘴角，便往外走。

白三武見狀，連忙放下碗筷，“我送送您。”然後跟在三野友吉的身後，離開了白公館。

兩人走後沒多久，橫臥在沙發上的張子川突然睜開了眼，像是蟄伏的夜豹，飛快地躥回了房間。

三野友吉和白三武說話的聲音很細，但一直裝睡的張子川可是繃緊了神經細細去聽。

“究竟是什麽貨物？”張子川目色振奮，卻又愁上心頭，但隨後卻又眉頭一展，具體的時間算摸清楚了，管他是什麽貨，給他劫了便是！

他思忖了一陣子，隨後取了紙筆，揮就一紙補充說明，將計劃書的空缺部分補齊，這才稍稍安心。

可是這之後，他又忽然想起自己正坐困牢籠，如何離開這白公館，向外傳遞消息？

張子川茫然地放下了紙筆，然後走到窗邊，盤算著如何離開白公館，向艾希投遞消息，且往返之間又不被發現。

這時，房門忽然被人敲響。

張子川猛地一驚，將補充的計劃書收了起來，塞入懷中，然後換上一副迷蒙的神情，向房門走去。

他打開房門，就見一道黑影撲了進來，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這黑影捂住了嘴，關了房間的燈和門，生生地推到了陽臺邊。

“噓，不要吵！是我！艾希！”黑影小聲說道，並沒有要對張子川動手的意思。

張子川倚在窗臺邊，借著月光，看到一雙皎潔明亮的眼，整個人忽然就癡了。

“張先生？張先生？你在房裏嗎？”門外傳來白三武的呼聲，送走三野友吉的他回到公館裏，沒見到臥在沙發上的張子川，心裏一陣疑惑。

“快回話！”艾希松開了捂著張子川的手，小聲喚道。

張子川這才從失神中醒了過來，然後脫了上衣，走到房門邊，拉開一條門縫，扯著嗓子，故作無力地吼道：“困了。先睡咯！”

“這樣啊，那張先生就先歇著吧。”白三武聽他說話都有氣無力的，又看他連上衣都脫了，也就沒有多說什麽，轉身便離開了。

艾希見到這一幕，撲哧一笑，“張先生演技見長啊。”

“艾小姐，你別笑話我了。”張子川轉過身去，就見艾希摘下了頭套，露出一襲修長的頭發，如柳絮一般在月光下翩翩起舞，無限撩人。

於是，他又看癡了。

“張先生在白公館這段日子可過得還好？”艾希小聲問道。

張子川看著她，沒有任何反應。

“張先生？”艾希看著張子川，忽然笑了，“我美嗎？”

“美……啥？”張子川冷不防地答道，隨後一個晃神，醒了過來，頓覺無比尷尬，連咳書數聲，細聲道：“你竟然能想到來找我。”

艾希道：“我本來以為你會被困在三野公館，所以一直在調查三野公館。卻怎麽也沒想到，你竟然被關在這裏。”

張子川笑道：“不管怎麽說。你也算來得及時。三野友吉的那批貨應該會在在三十日的淩晨抵達天津，雖然還不知道具體的時間，但也不差了。”

他舒了口氣，又補充道：“貨由一艘名字叫作‘元平’的商船送達天津，會停靠在白三武掌控的碼頭。讓大家做好準備，想辦法截住它就行了！艾小姐不是和吳嘯林市長很熟嗎？讓他在海關方面動動手腳，你們就有充足的時間可以調換貨了。”

“元平商船？楊元平的鋼材運輸船？”艾希問道。

“嗯。”張子川點點頭，道：“這個楊元平有問題，自己有商船，卻讓你來幫他送肥皂。我估摸這批肥皂或許也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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