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只耳抽搐了一陣，帶著驚恐和不安，灰暗了雙眼。

張子川看著半只耳的屍體，像是卸下了肩頭的重擔，他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將半只耳的化工服換在自己的身上。

今天是他第一次真正殺人，並且一下子殺了好幾個，雖說他們都是罪大惡極，但張子川只覺得呼吸都有些窒息，精神都疲憊了不少，此刻就連大腦都是眩暈的。

他此時只想趕快離開這裏，但任務還沒結束，他只好猛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強打起精神。

化工口罩遮住了他的臉，不仔細看，倒是分不出究竟是誰。

張子川換好了衣服之後，將取了放在自個衣服裏的各種小藥瓶，然後將自己的衣服藏在化工服內，讓自己的體型無限接近半只耳的體型。

“應該可以了吧。”張子再度小心地修整了一番，覺得自己看著和半只耳沒有特別大的區別，這才極力挺著胸膛，模仿著半只耳的姿態，晃晃悠悠地走近了實驗室。

實驗室裏的人都頗為忙碌，所有人都守在自己的崗位上，專註著手上的活，似乎沒有人註意到張子川的存在。

張子川看了一圈，發現來往的人群裏，穿化工服的要比穿白大褂的多，就算自己大搖大擺地走，也不會過於顯眼，這才放心地邁開步子，在人群中搜索著李幼清的身影。

李幼清在醫院裏做的是一聲，臨床試驗這一塊，應該是相對熟悉的，所以，張子川認為她應該是在配制區或是試驗區。

可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化工人員忽然叫住了張子川。

“小泉君，今天怎麽來得這麽晚？”說話的是個中年人，遮面口罩令他的聲音顯得有些渾濁。

“啊，”張子川反應過來，道：“我今天有一點不舒服，所以來晚了。”

“不舒服？”中年人小聲提點道：“那你可得註意了，平時消毒工作要仔細一些。咱們新研制的東西，可不是鬧著玩的。”

“謝謝，我知道了。”張子川小聲應道。

那人聞言，眼神忽然閃過一絲錯愕，隨後小聲嘀咕了起來，“小泉君竟然也會說謝謝……！？”

張子川微微一怔，害怕露出馬腳，掃過配制區，沒發現李幼清的身影，然後加快腳步，往試驗區走去。

這時，又一聲呼喊把張子川叫住了。

“小泉君！這批實驗體快消耗完了，煩請你到牢房裏走一趟，再帶幾個人過來。”說話的是一個年輕人，口吻相對那個中年人要客氣、尊敬得多。

張子川忽然覺得這個半只耳應該是個有點身份的，所以，再聽了年輕人的話之後，他並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故作高傲地“哼”了一聲，然後才道：“你等一會，我才剛來，先讓我看看今天的進程再說。”

“是……”年輕的訕訕地點點頭，然後識趣地退了開來，張子川這才又繼續往裏邊走去。

從配制區走到試驗區，就像是從人間走到了地獄，那些躺在手術臺上的人，像是到足下的魚肉，沒有任何掙紮的念頭，他們好像知道，一旦進入了這個實驗室，就沒有機會出去了，所以一個個都像是接受了死亡的宣告，盡是一副等死的模樣。

張子川搖了搖頭，求生原本是人的本能，可是這群人連本能都失去了，也不知道究竟遭了多少罪。

走了沒幾步，他便取出放置了新底片的手表，“哢嚓”一聲，將眼前的一切拍了下來。

“小泉君，實驗體用完了。咱們走吧。”一道清秀的身影出現在眼前，張子川看在眼中，有些出神。

這個說話的人，正是李幼清，她並不知道身前的這個男子是張子川，所以看過去的眼神顯得異常冰冷。

“幼清！”張子川輕輕地喚了一聲。

李幼清有點懵，回神細看，這才發現今天這位“小泉君”的眼神好像有些不太一樣。

“是我，張子川！”

李幼清大吃一驚，“子川！你怎麽會……”

“噓，不要聲張。”張子川小聲提點道，然後向李幼清招了招手，不緊不慢地往實驗室外走去。

李幼清會意地點了點頭，然後緊隨其後，離開了實驗室。

“子川，你怎麽會在這裏？”李幼清小聲問道。

“說來話長，以後再和你慢慢解釋。”張子川深深地吸了口氣，“我沒想到能在這裏見到你，你失蹤了那麽久，一直就待在這裏？”

李幼清面色沈重地點了點頭，“我爹很擔心我吧……”

“院長都快瘋了！”張子川忍不住重重說道：“都讓你收手，別再參與這件事情了，這下可好。”

“事已至此，又有什麽辦法呢。”李幼清低下了頭，有點後悔，但更多的是無力的遺憾。

張子川知道李幼清再想些什麽，所以語氣雖然重了一些，但並沒有要責怪她的意思，相反，他很佩服李幼清，佩服她能夠在這樣的環境裏堅強地活著。

“你查到了什麽？”張子川撇開話題，小聲詢問了起來。

“我查到三野會所，其實是日本軍方的情報部門，他們主要從事情報間諜活動，以三野友吉為首，組織拉攏官僚，策反政客，網羅漢奸走狗，扶持反叛軍閥的系列活動。而除此之外，三野友吉還兼顧了走私販毒和竊賣中華國寶的勾當。”李幼清正色說道。

“這都是次要的。”張子川一陣見血地說道：“三野友吉的真正目的，是維持日本生化部隊的發展，他的主要工作，除了構建情報網絡之外，還有生化病毒的研究。海河上的浮屍，都是經歷過活體實驗的人！”

李幼清一怔，她沒想到張子川竟然知道得這麽多。

“你還知道些什麽？”李幼清追問道。

張子川沈吟了一聲，道：“日本軍方計劃七月上旬進軍北平。在此之前，會有一批從膠東劫掠過來的黃金送到天津，用以日後侵略中國腹地的戰爭經費。我想利用這一點，瓦解了日本駐天津的生化支隊。你把你知道的全部都告訴我。”

李幼清點了點頭，立馬回道：“我知道的並不多。李幼清點了點頭，立馬回道：“我知道的並不多。只是偶然從餘漢生那裏查到三野友吉有幾個情報點設立在日租界的商業街，重點的幾個情報點分別是邇宮洋行、樫村洋行、野崎商店和友田洋行。他們都同屬普安商會。這個肥皂廠也是。”

“另外，不單單是這裏。這一片工業區裏，有三家肥皂廠，其實都同屬普安商會。除了這間普安肥皂廠以外，還有兩家叫作‘元平’和‘友田’。”李幼清補充說道。

張子川一怔，忽然想到了什麽，連忙問道：“都有問題？”

“嗯。”李幼清點點頭，“這三家都設有實驗室，每隔一段時間，參與實驗的人員就會轉移一次。且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關押一批新人……而這些新人，都是餘漢生弄來的。”

“又是餘漢生……”張子川咬了咬牙， 忽然想到一個叫作楊元平的肥皂廠老板。

“幼清，你知道這‘元平’肥皂廠的老板叫什麽嗎？”眼看兩個人就快要走到關押著預備實驗體的平樓了，張子川連忙問道。

李幼清緊隨其後，淡淡得應了一聲：“叫楊元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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