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子川感覺自己帶幾個漢子的帶領下上了一輛汽車，車子開了有一段距離才停下來。他下了車，忽然聞到一股工業味道，遠處隱隱能夠聽到一些嘈雜的器械聲。

蒙著頭的張子川自然清楚，自己可能已經離開了日租界的住宅區和商業區。

“你們要帶我去哪裏？”

“張先生放寬心，咱們只是帶您去您工作的地方，一會就到了。”領路的人小聲說道。

張子川蒙著眼，也不知道他是誰，但是聽聲音，大致能夠辨得出他的年紀應該在三十歲左右。

“好。”張子川沒有感受到領路人的惡意，輕輕地應了一聲，便打著“既來之則安之”的心態，老實地跟在後頭。

有過來好一會，領路人忽然停下了腳步。

他解開摘掉了張子川的黑頭套，向張子川微微欠身，討好道：“張先生，還請多多包涵啊。”

“到了？”張子川被抽掉頭套，忽然感受到一道強烈而刺眼的白光，慢慢適應下來後，他發現自己被帶到一個好像倉庫一樣的地方，裏邊充斥這一股揮之不去的淡淡肥皂香味。

領路人笑道：“張先生，這就是你您工作的地方了，您要的東西，白老大都已經給寧備好了，都在那邊呢。”他順手指了指不遠處的鐵架。

張子川順勢張望過去，就見鐵架上擺著各種化學儀器和化學藥品，都是他讓白三武事先準備好的東西。

“白老大辦事果然不一般那。”他小聲讚道，想通過領路人對白三武釋放一些善意。

領路人對此無比受用，也覺得自己跟了個好老大，隨之道了一聲，“張先生托白老大購置的東西，白老大自然辦得妥當。所以，白老大希望張先生要辦的事，也請張先生多多費心。咱們哥幾個就不打攪張先生了，這就到外邊候著，張先生要有什麽事，喊一聲就成。”

“那行吧！你們就在外邊候著，沒有我的吩咐，不要進來。我工作不喜歡被打攪，而且我這手藝是不外傳的。”張子川淡淡說道，言語間故意透著些許冰冷。

領路人知道張子川是個先生，還以為他和一般先生一樣，忌諱偷師，所以憨憨地應承了兩聲，帶著自家兄弟便跑出了倉庫。

張子川看著他們離去，稍稍地緩了一緩，然後在倉庫裏走了一個來回。

這個倉庫的窗戶都被木條釘死了，儼然一個封閉空間。

倉庫裏的肥皂香味來自擺放化學儀器的鐵架，張子川順著香味走去，越發靠近鐵架，就越能感受到香味的濃重。

他站在鐵架子胖，輕輕地在鐵架子上摸了一把，擡手再看的時候，手上忽然就多了一點滑膩膩的東西。

這東西是肥皂的殘渣，張子川一眼就認出來了。

“肥皂？”他沈吟了一會，隨後向窗臺走去，想通過縫隙看看外邊的情況，但卻發現窗戶上的木條釘得那叫一個嚴實，嚴絲合縫，不透一點光。

而這之後，他更發現這封窗的木條似乎是新加上去的。

這個白三武，做事倒是有幾分縝密！張子川不禁讚嘆了起來，他知道，這裏可能是一個肥皂場，而這個倉庫，原本應該是用來存儲肥皂的……

張子川凝著眉頭，忽然想到了韓大生的死，心頭猛的一下，想要看看倉庫外的情況。

如果這裏是個肥皂場，會不會和浮屍案有關？會不會就是韓大生死前呆過的肥皂廠？

張子川滿心疑惑，卻又看不到外面的情況，心裏著急了一會，忽然想到一個法子，然後動起手來，將鐵架子上的一起搬了下來，放在長倉庫了的木桌上。他將一切都準備好之後，取了一些硫磺，用火柴點燃，放入一起當中，通過導管，將燃燒後的廢氣導入盛有淡藍色的雙氧水的燒杯中進行反應，過了好一陣子，才配制出無色油液狀的硫酸。

硫酸是具有強腐蝕性的，張子川把燒杯小心翼翼地端在手裏，然後用一支膠頭滴管吸一點點硫酸，滴在那封死的木條上。

只見木條上騰起一抹極淡的白煙，像是被火燒一般，逐漸變黑、松軟化，變成黑炭模樣。

張子川轉身取了玻璃棒，杵了杵黑炭化的木條，在木條上鉆了個不起眼的小洞，然後順著小洞向外張望過去。

小洞外，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憑著夕陽最後的餘輝，能夠看清的地方實在有限，但是可以確定的是，這個地方，的確是一個肥皂廠，因為距離倉庫不遠的另一個廠房的房頂上，有一塊巨大的招牌，招牌上面寫著“普安肥皂廠”五個大字，清晰可見。

張子川暗自記下肥皂廠的名字，然後又看了看周圍的環境，忽然之間，他發現先幾個鬼祟的身影，兩兩成隊，擡著一臺臺擔架，自廠房旁邊橫穿過去，消失在他的視線死角當中。

這幾個人穿著白色的衣服，口帶面罩，衣著打扮像是化工廠工人才有的打扮，出現在肥皂廠，顯得頗為突兀。

“有古怪！”張子川小聲嘟囔了一句，想去瞧個明白，但轉身一想，白三武的兄弟就在外邊守著，想出去瞧瞧怕是沒那麽容易。

尿遁？屎遁？張子川忽然會心一笑，伸手摸了摸口袋裏的揣著的小藥瓶，推開倉庫大門前喚道：“外面的兄弟！”

“唉！張先生有什麽吩咐？”說話的是一個二十七八歲的壯漢，臉上留著一塊刀疤，嚇人得緊。

“肚子突然有些餓了，煩請兄弟走一遭，買幾份吃的回來，給兄弟們打打牙祭。”張子川一邊說著，一邊摸了幾塊大洋出來，“多的錢，就當請兄弟喝茶了。”

“唉！”刀疤男接過大洋，滿臉嬉笑，“好說好說，勞煩張先生您等上片刻，我一會就回來。”他如是說著，隨後留下兩個人，自個帶著大洋屁顛屁顛跑出了廠區。

那兩個留下的人看著刀疤男獨自離去，嘴裏嘀咕了兩句，“他娘的，真他娘的貪。”然後心有不悅地坐在了倉庫大門前。

張子川敏銳地捕捉到這一細節，忽然又心生一計，嘴角淺淺一笑。

半響過後，刀疤男帶著幾碗豆花回來了。

張子川看著豆花，暗自恥笑了一番，幾個大洋就買了幾萬豆花，這個刀疤男真是貪得不行啊！

他暗自想到，隨之強撐著笑臉，一邊打著哈哈，“我說兄弟，就沒有別的了嗎？”一邊不動聲色得摸出兜裏的小藥瓶，將瓶中的溶液撒進豆花當中。

刀疤男聽了張子川的話，臉色變了一變，但仍掛著別扭的笑容，道：“張先生，這裏比較偏，只有這個了。”

“那就湊合著吃吧。”張子川故作無奈得搖了搖頭，然後提了一份豆花，溜回了倉庫，把大門合上，便忍不住地笑了起來。

那小瓶裏裝的是七水硫酸鎂溶液，也就是醫藥作用上的瀉鹽溶液，是一種厲害的瀉藥！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