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公館走出來的白三武一眼所見到的並不是柳青青，而是柳青青身邊的張子川。

他看到柳青青和張子川同事出現在公館大門外，兩只白眼閃過疑惑的光芒，“青青……”

白三武自張子川身上瞥過，落在柳青青那隆起的肚子上，千言萬語，如鯁在喉，卻因為有張子川在，怎麽都說不出來。

柳青青看著白三武，何嘗不是萬般腹語不能言，沈默良久，才道了一聲：“白爺，你還好嗎？”

“好，好，我當然好。”白三武連連說道，隨後瞥了張子川一眼，又道：“青青，你先進去，有事咱們一會再說吧。”

張子川從白三武的眼睛裏看到一種叫做“敵意”的東西。他走上前去，正色道：“對不起，白老板！青青小姐一會是要跟我回去的，她是我帶出來的，要是不跟我回去，我會很麻煩的。”

白三武挑著眉頭，不屑一顧地喝斥道：“你算哪根蔥？你有麻煩，關我屁事啊！”

“白爺！”柳青青小聲止住白三武，她並不希望白三武和張子川杠起來。

“白老板！青青小姐是我的朋友，所以我才願意冒險，完成她見你一面的心願。”張子川淡淡說道，隨後扭頭望向柳青青，目光中透著一抹胸有成竹的神色。

柳青青是一個單純的姑娘，性子溫和善良。她雖然不懂自己走這一趟為什麽會那麽簡單，但她知道，如果自己不跟張子川回去，張子川就會被艾希嚴懲，弄不好就會是一身的傷，再嚴重一點，可能會死。

“白爺，我一會肯定是要回去的。”柳青青看了張子川一眼，眼中滿是感激，“我不想害了張先生。”

她面露難色，雖有不舍，但張子川幫助過她，她並不希望張子川會因此惹上災禍。

白三武從柳青青的眼裏讀到了這份感激，他雖然五大三粗的，但察言觀色的能力還是有的，所以轉念一想，忽然像是開了竅，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但終究舍不得柳青青，舍不得她肚子裏的孩子，又道：“你若回去，我們何時還能再見？你再瞧瞧你的肚子，我不放心吶……”

“白老板大可放心。”張子川含笑說道：“我有家傳的手藝，安胎養胎的手段，比一般的老先生有過而無不及，所以沒什麽好擔心的。至於見面……來日方長，何必急於一時呢。白老板！”

“是啊，白爺。當初有孕的時候，還是張先生告訴我的，而他只是號脈就確診了，手段確實高明得很吶。”柳青青淺淺一笑，溫柔如水。

白三武像是浸過水的緞子，忽然便柔軟了下來，他想知道，張子川的葫蘆裏到底賣的是什麽藥，“這樣的話……那你就跟他回去吧。”他看著柳青青，心裏不舍，但終究還是選擇尊重她的決定。

“青青小姐，你先回車上吧。我還有幾句話想和白老板單獨聊聊。”張子川小聲說道，他知道，白三武已經落入了他的套。

柳青青點點頭，依依惜別後，回到了汽車上，她知道，男人的事情，盡量不要摻和，這也是白三武看中她的原因之一。

“張先生，你有什麽話要說？”白三武看著張子川，沒有柳青青在場，他那一雙尖銳的眼總是不自覺地設下防備。

“應該是白老板有什麽想問的吧。”張子川揚著嘴角，微微笑道。

白三武冷哼一聲，也不做作，當即問道：“為什麽這麽做？艾小姐對你不薄啊！”

“艾小姐對你也不薄啊！”張子川反嗆了一聲，然後微微輕咳，正色說道：“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我承認，帶青青小姐來看你，是帶有功利的，可是，這並沒有什麽不妥啊。難道白老板不想見到青青小姐嗎？”

白三武又冷哼了一聲，隨即笑道：“想不到，你一個儀表堂堂的教書先生，心窩子裏竟然還藏著這樣的事。”

“人生在世，若非驚鴻，便是草芥。我們這些教書的，比誰都明白這個道理。與白老板共事的，不也有一位是教書先生嘛！而且，品級還比我高一籌嘞。”張子川嘴角含笑道，打趣的言語，張口就來。

白三武不懂什麽驚鴻啊草芥啊的，但他清楚的明白，人要過得滋潤，就要拼命往上爬，所以，對於張子川的話，他表現得非常理解。

張子川是在示好，是在暗投啊！

“我憑什麽要幫你？”白三武忽然直言不諱道，心裏總有一道無形的阻礙，說不清道不明。

張子川微微一怔，不過好在早有預料，遂從口袋裏取出一個拇指大的玻璃瓶，道：“我有這個……”他微微笑著，將玻璃瓶遞給了白三武。

白三武神情疑惑接過玻璃瓶，就見玻璃瓶內裝著晶瑩如雪籽一般的小粉粒，帶著一點微藍，漂亮極了。

“這是……？”白三武疑惑問道。

張子川卻故作神秘，並不解釋：“你知道拿回去，告訴三野長官，說是你從一個好兄弟那裏弄來的。我保證三野長官會非常歡喜，說不定一個高興，就許你一個高官厚祿。”

“哼，有這樣的好事，你為什麽不自己去？”白三武緊握著玻璃瓶，卻持著懷疑態度，謹慎問道。

張子川也不忌諱，說辭早已想好，便道：“白老板！你要知道，我現在仍舊是艾小姐的人。我之所以通過你，不過是留條後路而已。艾小姐是個怎樣的人，你很清楚，要不然，你當初也不會離開她，不是嘛！”

白三武沈吟了一聲，或許是因為柳青青的關系，又或許他很清楚艾希的為人，所以，他比較能夠理解張子川的處境。

“張先生，腳踏兩條船，可是很容易溺死的。”白三武淡淡說道。

“沒有辦法。不到時候，我並不想撕破臉皮。因為，我沒有辦法保證，我要是出事了，三野長官會替我說情。除非，我有利用的價值。”張子川看著白三武，笑道:“因此，我才把能夠我的價值的東西給了你。”

“有了這個東西，就算沒有華人區的香饃饃，那大把大把的鈔票，依然會滾到白老板和三野長官的口袋裏。”張子川小聲說道。

白三武聞言，恍然明了了起來，看向玻璃瓶的眼不免劃過一抹喜色。

“有這麽厲害？”

“關乎前途，甚至是性命，豈能有假。”張子川自信滿滿地說道。

白三武沈吟了一會，前思後想，試試倒也無妨，但他卻並沒有立馬應承下來，“張先生既然有這種手段，為什麽非要選擇我白三武和三野長官？”

張子川心底一楞，暗道著白三武真是刁鉆，思緒一轉，連忙道：“恕我直言，我選擇的人，只有三野長官，並不包括你白老板。和白老板你接觸，只不過是條路子而已，若是此路不通，我自然會另尋出路。只不過到時候我手頭上的這點好處，可就沒有白老板的份了。”

白三武暗自大怒，臉色憋的鐵青，卻始終沒有發火。

“容我考慮考慮。”他深沈道，這是一塊香饃饃，但風險也很大，不能不防。

“明白，”張子川點點頭，“那就勞謝白老板了。”他故作松了口氣地笑了笑，然後向白三武拜別，回到了車上，將柳青青送回了薔薇花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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