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日本兵把槍指在了吳瀟的額頭上。

吳瀟將笑意收斂了起來，張開雙臂沒有再動。張子川看得直咽唾沫，身邊的人卻動了。

小劉和二胖從張子川身旁站了起來，一同往日租界那邊走，他們身邊還有些真正的難民，這時都齊齊擡頭看了過來。

張子川微微點了點頭，日本兵那邊人不多，檢查那麽多天沒查出什麽，他們都有些倦怠了，這時候換崗，全加起來也就四五個人守在那裏。

小劉二胖一過去，張子川身邊的難民也陸續站了起來，稀稀拉拉的往日租界那邊走。

張子川也混在了其中，不上不下的位置。

專門搜吳瀟的那兩個人看到這一大堆難民，對待吳瀟也不怎麽專心了，隨便搜了幾個就打發他走了。

吳瀟過去了之後沒有回頭，張子川混在人群中專心渾水摸魚，難民身上又臭又難聞，檢查的時候那些日本兵也沒怎麽上心。

張子川算是知道為什麽吳瀟一定要讓他們呆在難民堆裏了。

他現在身上的味道真是難言形容。

也不知道怎麽的，張子川居然混進來了，而且他腰上也帶了槍。

難民進了日租界就四散開了，最後吳瀟和張子川他們在一處指定的地點匯合了。這時天色還沒完全暗下來。

吳瀟拍著張子川的肩膀，大笑：“大氣，不怯場，我還挺擔心你的。”

張子川扯著難聞的衣領反駁他：“我看起來就這麽弱？”

“不敢不敢，你從小鬼主意多，膽子我倒不擔心，我怕你臨場怯場，你知道那些鬼子脾氣也急，一有不對勁就抓人了。”

張子川也不知道接什麽了，現在他身上臭得厲害，大熱天的，出了點汗，那滋味別提了。

吳瀟看了看小劉和二胖，他們的臉也是很難受的，雖然沒有張子川表現得這麽直接。

“走，去換身衣服。”

一行人其實也就四個，吳瀟怕人多了目標太大，容易暴露。

找了個裁縫店，買了幾身最便宜的粗布衣裳換上，張子川還是不自在，身上味還沒散呢。

吳瀟看著天色還早，就讓小劉和二胖先去摸一下地形，他則和張子川找了間茶館喝茶。

喝茶其實只是次要，這年頭消息最靈通的恐怕就是這種小地方，有什麽小道消息都是人們在閑聊的時候說出來的。

張子川找了個靠邊的位置坐下，實在是他一身味道太熏人了，他也不好意思坐到太惹眼的地方，只好把自己藏起來了。

吳瀟知道他那點小脾氣，什麽都要較真的勁兒，也由著他了。

兩人要了一壺茶和一些解悶的零嘴，聽著快板相聲聽人閑扯，夏天天黑得慢，人都換了幾批了，他們還坐著呢。

小二來來回回跑堂，看到吳瀟和張子川這一桌都要瞥上兩眼，已經不太樂意他們占著地兒了。

張子川看著天色也差不多了，正想和吳瀟往外走，正在此時，門口方向走進了一道令人眼前一亮的人影。

她怎麽會在這？

“那不是……”吳瀟也看到了，而且手都舉了起來，眼看著一聲打招呼的話就要沖口而出。

張子川眼尖，看著艾小姐身後還跟了一個，連忙一把捂住了吳瀟的嘴，壓著他在角落坐了下來。

吳瀟被他熏得都快翻白眼了。

“噓，我們看看情況再說。”張子川說道。

吳瀟不止點頭，同時雙手拼命的去扒張子川的手。

張子川放開他，兩人半低著頭看艾希那邊的情況。

“那男的是誰？”張子川指著艾希對面三十左右的年輕男子問道。

吳瀟呼吸了會新鮮空氣，等他看清了艾希對面的男子時微微瞪大了眼睛：“果然，他們認識。”

“是誰？”張子川更加好奇了。

吳瀟口氣挺無奈：“白三武。”

“他……”張子川想到了柳青青。

“你覺得他們在談什麽？”吳瀟側耳聽了聽，可惜人聲太嘈雜，又離得太遠，什麽都聽不到。

“看起來兩個人情緒都不太平靜。”張子川想了想又說，“上回在艾小姐的別墅裏，我就感覺那個青青小姐和白三武的糾葛沒那麽簡單，艾小姐在打著小算盤呢。”

吳瀟跟著點了點頭，但白三武和艾小姐這兩個人湊到一塊的確有些別扭：“這約的茶館不太像艾小姐的風格。”

“可能是白三武提出來的見面。”張子川不動聲色的看著艾希和白三武的方向，看起來艾希比白三武要淡定得多，顯然主動權在艾希手裏，但又不太像，有時艾希臉上的表情也苦大仇深的。

“你不要總盯著他們看，都回頭好幾次了。”吳瀟又給張子川倒了涼茶。

也沒多大功夫，艾希就和白三武不歡而散了。

張子川探頭去望，白三武氣沖沖的走在前面，表情十分的恐怖；艾希臉色也不太好看，但勝在沒失了風度，臨到了門口，她突然回頭看了張子川這桌子一眼，張子川以最快的速度低下了頭，也不知道藏沒藏住。

吳瀟也是背脊骨一陣涼，艾希這女人敏銳得可怕，可能早就發現了他們也說不定。

果然，他們還想著怎麽躲過去，那邊艾希卻是踏著高跟鞋哢噠哢噠的走了過來。

張子川頭低得更離譜了，幾乎臉都埋在了桌子上。

‘篤篤’，艾希曲著指節敲了兩個張子川和吳瀟的桌子。

“吳探長，這是做什麽？”她一開口就笑，笑得吳瀟都想把頭埋桌子低下了。

他原來背對著艾希，這時也不得不轉過頭來，無所謂的拉著旁邊的長凳：“是艾小姐啊，沒想到這裏也能遇到你，坐，坐，我讓小二再上一壺茶。”

說完，吳瀟真攔了小二，像偶遇那樣客氣又熱情的招待她。

艾希冷笑一聲，完全不見外，還真坐了下來。

吳瀟心裏一琢磨，眼角餘光看著張子川還在把自己當透明人，他舔了舔唇角，痞痞的跟艾希一比劃：“艾小姐，相好？”

他指的自然是艾希和白三武。張子川一拍額頭，一副完全敗給了吳瀟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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