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子川簡單洗漱一番，夜已經深了，他挑亮了一盞煤油燈，把從莫老爺那裏得到的錦盒子拿了出來，緩緩打開。

裏面是一卷畫軸，慢慢展開，就出現了一幅春景圖，說是春景，取的材卻不多，右手方向有大片大片的留白，左邊則是廖廖幾筆，畫了些新抽的綠枝，也有幾只歡喜的小雀，看上去也不失熱鬧。

畫師的筆功不俗，幾筆下來有形有神，遠看還有幾分欣賞價值，若放近了看，就能看到幾處收筆都很潦草，作畫時可能並不是太細致。

張子川左看右看，暫時也看不出什麽門道，只好把畫先收起來，打算明天再仔細看看。

警察廳裏，一大早就有不少人進進出出，提著早餐和茶水。

吳瀟熬了個通宵，抓回來的那五個人都打得只剩一口氣了，還是套不出什麽有用的信息，他一身火氣都快磨沒了。

“小劉子，過來給老子捶捶肩。”吳瀟四朝八叉的坐在辦公椅上，仰著頭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小劉一溜小跑，站在吳瀟身後捏著拳頭，同時口裏還在嘀咕道：“老大，你讓二胖他們別打了，再打真出人命了，嚎了一晚上，現在打都不知道吭氣了。”

“怕什麽，林法醫不是在呢嘛，等下讓她治治。”吳瀟不以為意。

小劉小聲嘀咕道：“……法醫和醫生，能是一回事嗎？”

“張先生。”

“張先生你來啦。”

“張先生……”

辦公室外陸續傳來一些問候的聲音，吳瀟微微睜開眼，很快就聽到了敲門的聲音。

“進來。”他應了一聲，向門口看去，果然是張子川。

“子川，你今天怎麽這麽早？”吳瀟打了個哈欠，眼角泛了點困乏的淚花。

張子川無奈，一邊將回過身將門帶上，一邊問道：“通宵了？問出什麽了嗎？”

吳瀟揮了揮手讓小劉去倒茶，又懶懶的打了個哈欠，說道：“那些孫子就知道喊痛，牙關咬得挺緊的，還說要控告我濫用私刑，其他就沒有了。”

張子川皺眉，在吳瀟對面坐下了：“我昨天遇上那個女人了。”

“什麽女人……”吳瀟還是懨懨的，說話的聲音都快有氣無力。昨晚他看著那些人嘴硬，問了半天問不出什麽，就自己上去打了第一頓，他用了老勁，現在手臂都是酸痛的。

他活動著自己的手臂，人還是不太在狀態，聽到張子川說什麽女人，腦子一下子也沒轉過彎來，但很快，他停住了，擡頭看著張子川。

“我們救過的那個？” 聲音裏不自覺的有幾分驚喜。

張子川點頭。

“不是搬走了嗎？他娘的，老子的人是不是都吃幹飯的，一個女人都看不住！”吳瀟罵罵咧咧，把小劉趕了出去，“去，幫老子把那些人狠狠罵一頓。”

小劉抹了抹額頭不存在的冷汗。

吳瀟把茶杯往張子川手邊推：“說說怎麽回事。”

張子川略頓了一下，刻意把玉佩和去南市找字畫鋪子的事情都省去了，然後再把和那個女人重遇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吳瀟聽到這件事和安青幫扯上聯系上，眉頭皺得和張子川一樣緊。

“怎麽又和安青幫扯上了……這件事真是越來越多迷團了！”吳瀟摩挲著下巴上新冒出來的青胡茬，瞥了張子川一眼，“你把她們母子都安頓好了？”

“還沒有，聽阿蓮說，那些人經常上門威脅她們母子，只要不出這天津衛，搬到哪都能馬上就找到，恐怕她身邊安插了不少眼線。”張子川沈思道，“要盡快派人去保護她們母子，而且最好在她身邊埋伏幾個人，等安青幫的人出現再一網打盡，抓幾個回來審審。”

吳瀟一想也是這個理，便把小劉叫了進來，問了張子川地址就吩咐下去了。

“對了，你跟我去林法醫那裏一趟，昨晚上她就嚷嚷著要見你了。”吳瀟突然一拍腦袋，對張子川說道。

張子川一楞，接著反應了過來，想必是有新的線索了。

兩人一進法醫室的門，就看到林法醫正全神貫註地解剖著一具男屍，只是微微擡了一下頭，打了個簡單的招呼。

張子川走近，發現林法醫解剖的正是他那日在河裏救過的幸存者，於是奇怪地對著身旁的吳瀟道：“這人……也沒人來認領嗎？”

吳瀟遲疑片刻之後，便搖了搖頭。

昨晚聽莫老爺的意思，死者似乎是天津衛本地人……

“張先生，你過來看一下，這人的死法，似乎和之前一名男性死者的死法相同。”林法醫朝張子川招了招手。

張子川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屍體喉部已經切開，裏面已經呈現明顯的黑色，從食道到胃部，中毒的跡象更是愈發明顯。

“太殘忍了，這可能是一種刑法。”林法醫看著屍體，皺了皺眉頭，眼裏似乎有些不忍。

吳瀟瞄了一眼屍體就掏煙卷了，側著頭劃火柴，劃了好幾根都沒劃著。

張子川戴上手套，手放到屍體內臟裏有些黏膩的觸覺，眼睛無意掃了一眼屍體發黑的正臉，心裏突然就有一股說不出的情緒在洶湧。

他們雖然只是萍水相逢，可好歹也算一起逃過命，現在他站在這裏，看著曾經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現在，卻成了一具任人宰割的屍體……

“子川，你臉怎麽那麽白？怕就不要碰了。”吳瀟拍了拍張子川的肩膀。

張子川肩膀動了動，又把手套摘了下來：“的確像一種刑法，毒性蔓延得挺廣的，生前被折磨的時間不短。”

林法醫讚同的點了點頭。

“之前李岳山的屍體呢，情況一樣嗎？”張子川又問。

林法醫遲疑著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前一名死者在水裏泡的時間長了點，對比有差距，不過，致死的手法是一樣的。”

“被迫喝下稀釋過的水銀。”兩人異口同聲。

吳瀟看看張子川，又看看林法醫，覺得兩人真是越來越像了——一樣的瘆人。

三人正討論著新得到線索，有個小警衛慌慌張張的沖了進來，看到解剖臺上的屍體時，雙眼一閉小跑到吳瀟跟前：“老……老大，碼頭有人鬧事！”

“什麽人一大早撐得慌？”吳瀟猛的抽煙，這事情怎麽一下子都找上門來了？

小警衛咽了口唾沫：“老大，看著像幫會的人。”

“幫會？”吳瀟又猛的吸了一口煙，再緩緩吐了出來，“哪個幫派的？”

小警衛心想我哪能看得出來啊，支支吾吾半天，硬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有低著頭挨訓的份了。

“走，去看看，哪個玩意兒吃了熊心豹子膽子，老子的地盤也敢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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