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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路見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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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下來,接連出現近五百具浮屍,還大多是身份不明的人,這些線索加起來,能聯想到的東西實在太多了。

張子川思來想去覺得整件事都透著蹊蹺,但真要說出具體是什麽地方奇怪,一下子又說不上來。

人口販賣?黑幫尋仇?

這年頭,不少窮苦人家都被綁到了偽滿洲去當苦役,更何況時局動蕩,為了爭個出路,也有不少誤入歧途者加入了黑幫。

但在沒有實質的證據之前,這些都不足以說明什麽。

從小張子川就有一股倔勁,有什麽事情想不明白想不通透的,偏要弄個水落石出才舒坦。

事情越是離奇古怪,就越是要知道真相。

特別是學了生物化學,更是什麽都不可以偏差一分一毫,畢竟這都是頂頂較真的學科。

更何況,這次事件關系到恩師的家人,他既然還有一些微薄的能力,能幫上忙,自然是要幫的。

街道上人來人往,似乎沒受到浮屍事件的任何影響,在這戰火連天的緊張時期,隨處看看,看到的卻是紙醉金迷的景象。

歌舞廳大白天就打開門做起了生意,大煙館人滿為患,賭場酒樓,哪裏都有尋歡作樂的人。

張子川嘆了口氣,身處亂世,那些堂堂七尺男兒,不為國家安定出一分力,反而躲在大煙館的煙塌上糟蹋自己的身體……

正怒其不爭,前面一條小胡同裏突然竄出個人來,與他撞了個滿懷。

那人神色緊張,有些慌不擇路,幹瘦的身影不時回頭張望著,腳下不忘飛快疾跑,一路跑來好些路人被他碰得罵了娘。

張子川踉蹌著退了數步,差點一屁股摔在大馬路上。

與他相撞的那人就慘多了,摔了個四腳朝天,哎喲哎喲的捂著腰喊痛。沒等他爬起來,小巷裏又追出幾個兇神惡煞的大漢,手裏握著些鐵刀鐵棒,吆喝著追趕了上來。

張子川定睛細看,追人的都是穿著和服的日本人,表情惡狠狠的,把那幹瘦的男人摁在地上又是一陣拳打腳踢。他無意摻和這些,想著繞開趕路,但那男人叫得實在太慘,一聲聲的淒厲得很,他腳步又邁不開了。

一旁的街坊商販,漸漸圍成了半圓,嘀嘀咕咕的看著熱鬧。

“又是爛賭陳……”

“這回還跑到日租界的和順賭坊去了。”

“你看那些日本鬼子……”

“噓……小聲點。”

一個大漢操著一口奇怪的日本口音,扯著男子的衣領咬牙瞪眼:“你當我們和順賭坊是吃素的不成?還想賴賬?”

“這回,該剁哪只手了?”另一個揮了揮手上的鐵棒,冷笑著威脅。

聽聞這話,張子川下意識往男子手掌看去,發現那人左手小拇指少了一大截,他眉間漸漸皺了起來。

“看你還敢不敢跑!”一個日本大漢獰笑著舉起黑得發亮的鐵棒,猛的打在男子瘦巴巴的肚子上,好大一聲悶響。

男子嘴角吐了點血絲,蜷起身子哆嗦求饒,道:“不敢了不敢了,求求你們,別打了別……別打了……”

幾個大漢嬉笑著擡腳去踹,尤其是其中兩個,邊打還邊還辱罵著,行徑越來越過分。

“大庭廣眾之下,你們別欺人太甚!”張子川看得氣惱,憑什麽日本人在日租界外還敢這樣囂張,肆無忌憚?熱血一上腦,人已經站了出來,厲聲喝住了那些作惡的人。

幾名大漢紛紛側目,就連一旁避尤不及的商販們,都吃驚地將目光投到了張子川身上,怎麽看張子川都是一個文弱書生,這種時候也敢出來逞英雄,恐怕是讀多了聖賢書,不僅不通世事,就連腦袋都讀傻了。

男子迷迷糊糊的似乎聽到有人為他挺身說話了,心下一喜,綠豆小眼溜溜打轉,慘叫的聲音便叫得大了。

那些大漢本以為遇上了什麽半路英雄,一見張子川斯斯文文的身形,立刻哄笑起來:“你算什麽東西,還管起大爺的閑事了?”

張子川不退反進,始終是一副寵辱不驚的態度,他不是那種孔武有力的體型,但那份坦蕩蕩的正氣卻讓那些笑聲慢慢低了下去。

“他共欠了你們多少錢,總不至於斷手斷腳吧?”

“連本帶利共十塊大洋。怎麽?你要替他還?”

張子川不是沖動的人,心想著不過是一個賭徒而已,恐怕救了也是白救,但他又受了父親那副軟心腸的影響,見不得人在他面前茍延殘喘,更何況十塊大洋對他來說也不算大錢。

只是希望這十塊錢能讓這賭徒重新做人,不至於淪落到人人唾棄的地步。

一邊搖了搖頭,一邊掏出錢包,取了十塊銀元出來。

“這下可以放人了?”

張子川將銀元遞給一個帶頭大漢,那人原本兇神惡煞的表情都瞬間呆滯了,有些不可思議地看了他一眼,便一把收下,隨即放了那幹瘦男子。

“算你走運!我們走!”

等人走後,男子撐著地面勉強站了起來,抖索著一身破爛衣裳給張子川作揖,渾然不顧周邊那些竊竊私語的商販街坊。

“謝謝,謝謝恩人!”他向張子川一彎身,眼看就要跪下來了。

張子川一時反應不及,下意識伸手扶了一下:“你走吧,只是希望今後別再賭了,好好找份工作,不然終究會害了自己。”

男子連連道謝,眼神有些飄忽不定地打量著張子川,想必是習慣了縮著脖子做人,怎麽看都有些畏畏縮縮。

張子川不願與其過多糾纏,剛想找個借口離開,男子卻先他一步,行了個九十度鞠躬大禮後,鴕著背撥開人群,小跑著走遠了。

張子川這才發現四周都是圍著他指指點點的人。有國人,日本人,還有金發碧眼的外國人,方才他們一個都不曾上前制止暴行,此刻卻倒是理所當然地嘲笑起了自己。

無奈地搖了搖頭,張子川拎起了藤木行李箱,他緩緩摩挲著上面的紋路,這箱子有些年頭了,當初從父親手裏接過,這一握,又過去了十年。

父親說過,他們家祖祖輩輩學醫,治病救人就是他們的使命。張子川偏偏叛逆,雖學了父親一身本領,卻從沒想過聽從父親的話去當一名醫生。

問診,開方子,抓藥,或許能救人體魄,但救不醒麻木的靈魂!

他有些出神,茫然四顧,街市的嘈雜聲弱了下去,最後只看到那些人張合著嘴巴,卻什麽都聽不到了。

這些畫面是灰色的,周圍安靜到甚至能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起起伏伏間,張子川一顆心臟在沸騰。他的血是熾熱的,是滾燙的,是不甘平庸的。

當初父親行醫,是為了救人。而後來兄長也去參軍,那是為了救國,為了把生在國家身上的蛆蟲通通趕走。

“希望有一天,能堂堂正正的跟母親兄長走在自己國家的土地上,沒有霍亂,沒有外國人,擡頭挺胸,不必由一些外來人欺負。”

張子川很清楚,今天發生的事情必定只是很平常的一件小事,可能在日租界裏,時刻都有一些國人被欺淩毒打,一日不將這些禍害趕出這個國家,日子就不得一天不得安寧!

畢竟是一個鐵骨錚錚的男兒,在國家危難的時候,毅然選擇回國,張子川胸口湧動著一腔熱勇,他曾與參軍的兄長一樣,想上戰場,上前線,為國家拋頭顱灑熱血,但母親不同意,張家有一個孩子當兵的已經夠了,她受不了兩個兒子都把腦袋系在褲腰帶上。

“恩人救我!恩人!”

前方突然傳來一道響亮的呼救聲,張子川怔怔回神,人群還沒散去,現在也都紛紛朝聲源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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