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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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再醒來，她又回到了塞巴斯蒂安的大帳，塞巴斯蒂安看到她醒來撲上來連親了她好幾下。
“我要有兒子了！打了勝仗還有了兒子！你真的是我的幸運星！”
萊恩對這個消息並沒有太多反應，她看向一邊的阿米特問到：“我的戰友盧肯怎麽樣了？他的胳膊……止血了麽？”
阿米特還沒回答，就被塞巴斯蒂安打發走了：“你別管這些閑事了！你懷了孩子，現在你就照顧好自己，我已經發消息給皇後了，他一定很高興！”
他絮絮叨叨說了很多，但萊恩沒有聽進去。
“我再問一遍，我！的！戰！友！如！何！了！”她被塞巴斯蒂安的話吵得頭疼，她對他大吼。
“你這麽著急你的小戰友幹什麽？去，你幫她問問去，他叫什麽來著？盧克？”他走到大帳前，拉開簾子吩咐。外面的寒風吹進來了，萊恩冷的抖了一下，她看上塞巴斯蒂安的眼神更為犀利。
“他叫盧肯。”她冷漠的說道。“你認識他，你和他一起喝過酒，他跟你講過他小時候偷爸爸酒的事情。”
“哦，我認識太多士兵了，你絕對難以想到有多少人小時候偷過他們父親的酒。”塞巴斯蒂安走到一邊開了一瓶香檳，砰的一聲讓萊恩想起之前的槍聲，她的心一緊，捂住嘴忍住想吐的感覺，而塞巴斯蒂安只顧著倒了兩杯，“這瓶香檳我特地留著等你一起開的，來，和我喝一杯。”
她打翻了那杯酒。
“你有病啊！”
“你才有病！還慶祝！你知道這場戰役有多少士兵死了嗎？你知道盧肯沒了胳膊嗎？他才十六歲啊！接下來他這輩子就只是個殘廢了！”她深吸幾口氣，讓自己眼淚不掉下來，“你真當自己是戰神？我們是你的什麽？棋子？螞蟻？”
“你又開始婦人之仁了，我們在打仗！抵禦敵軍！”
“呵呵呵呵……”萊恩冷笑，“陛下，請問我們在誰的國土上？”
塞巴斯蒂安微微一楞，隨後回答：“這將是帝國的領土。”
萊恩放聲大笑：“狗屁！這不是我們的家園！這是為了你的野心打的戰爭！不是為了我們！我們只是您賭註的籌碼！您能賭，您善賭，但久賭必輸！你總會失敗的！到時候為了你野心買單的不是你，是我們！是我們這些普通老百姓！”
“啪！”塞巴斯蒂安一記耳光抽在萊恩的臉上，他聽夠了，今天是他大獲全勝的一天，但是面前的人卻像皇後一樣專門挑他風光的時候給他沒臉，真不愧是皇後養的。他想把面前掃他面子的人打一頓，可她肚子裏有他的孩子，他一口喝掉了那杯香檳，走出了帳篷。
這一記耳光很重，萊恩的臉腫了半邊，耳朵的耳鳴更嚴重了，但她還是聽到了大帝臨走前的吩咐：“找兩個隨軍婦女來，嘴嚴的，有生養經歷的最好，替我照顧好裏面那位。”
說是照顧，其實是監視。
兩位大媽挺爽利的，對萊恩也不錯，但萊恩不準離開帳篷半步，她也幹脆躺在床上不動，聽著那倆大媽的閑聊，不過是塞巴斯蒂安如何風光，哪個國家覆滅，帝國再創新高。她用被子蒙著頭，不願去聽她兄弟們賣命換得的榮光如何只聚焦在塞巴斯蒂安身上。
幾天後的晚上，她聽到帳篷外來了個人，是埃弗雷特。
“萊恩，大帝陛下下令給盧肯最好的救治，他情況穩定下來了，你別太擔心。”隔著帳篷，這位老友安慰她。
“其他人呢？”她趕緊坐起來詢問別人。
片刻的沈默後，埃弗雷特說：“死了不少，你也知道，驃騎兵……”
“我知道了，謝謝。”萊恩又躺下了，她摸著肚子，開始後悔懷上一個賭徒的孩子。
埃弗雷特走後，塞巴斯蒂安就來了，他這幾天各種談判，大贏特贏，還諷刺了普魯士的使臣，他真是春風得意，步子都帶著漂。喝多的他躺在床上，摸著她還很平的肚子，暢想給要留給這個孩子整個歐洲，萊恩心裏更是惡心，這次她不遮掩了，直接吐在了塞巴斯蒂安的身上。
***
奧米尼斯難得在宮殿門口迎接凱旋大帝，他焦急的聽著人群紛雜的聲音，直到他的宮娥說見到了那匹標志性的大白馬。
塞巴斯蒂安大帝回來了，他在臣民的簇擁下更加得意，鮮花，喝彩，掌聲，一片歡呼中他上前親吻了他的皇後。
但令奧米尼斯失望的是萊恩並不在大帝身邊，她害喜嚴重，由另外的專人護送到了行宮休息。
萊恩錯過了凱旋的慶宴，也在慶宴上，大帝公布了皇後懷孕的事情，眾人嘩然，且不論這孕是什麽時候懷上的，輿論開始透出皇後是個男人的傳聞，但很快被前皇室長公主，也是皇後的親生母親反駁，她拿出了證據證明奧米尼斯是個天生的女孩，僅僅是小時候裝扮成男孩而已。
這場鬼熱鬧一直到萊恩要求打扮成皇後的樣子去見教皇使者和指派的醫生前都不知情，但她知道後也無所謂，她對這些事也毫無興趣。
她感到肚子中的小生命越變越大，她開始接受現在的生活，而且她最愛的皇後來陪她了。
“你怎麽瘦了這麽多？”奧米尼斯摸到她的臉的時候忍不住落淚。
她沒回答，她躲在奧米尼斯的懷裏，貪婪地享受他的溫暖。她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她吃東西，吐東西，剩下沒吐的都被肚子裏的孩子吸收了，她變瘦是必然的。
奧米尼斯的到來讓她精神好了很多，但塞巴斯蒂安的到來只會讓她想殺人。
更可恨的是塞巴斯蒂安搬來還不走了，開始在行宮辦公，他最喜歡的事情就是拉著她到新布置的小廳裏看著整個世界地圖，給她講著如何將帝國發展至全世界。
月份大了，萊恩不能用害喜為借口吐他一身了，但她閑下來看的書越來越多，知道的事情越多，諷刺起來也就越順口。
“當年亞歷山大大帝也想征服世界，然後死在半路上了。”
“放棄吧，人家二十來歲都沒做到的事情，您一個快四十的老狗就別想了。”
“小沙皇歲數可小呢，失敗一次不怕，人還可以再來，可您還有幾年能打的？”
她的冷言冷語沒阻止塞巴斯蒂安，反而他來的更勤了，她以前怎麽就沒發現這家夥那麽賤呢？
晚上她睡在奧米尼斯的床上，奧米尼斯也絕了塞巴斯蒂安來折騰他們的行為，所以她睡的很安穩。
她開始給孩子縫衣服，不知道是男孩還是女孩，她男孩女孩都有縫，可塞巴斯蒂安燒掉了她所有給女孩的衣服。
“一定是男孩！必須是男孩！”
他說完這話，萊恩把男孩的衣服也燒了。
“您要男孩的衣服就自己縫，我不伺候了！”
塞巴斯蒂安又一次氣得發狂，但之後他還真的提起針和布研究了起來，然後從入門到放棄只花了一個晚上。
“姐姐，你希望孩子是男孩還是女孩呢？”晚上萊恩問了奧米尼斯，她摸著肚子，感受著孩子的胎動。
“不論男孩女孩，我只希望你平安生下來。”
萊恩把奧米尼斯的手放在她的肚子上，讓他感受著胎動，開始奧米尼斯被突然動起來的胎兒嚇到了，但他逐漸接受，開始為孩子的動作而喜悅。
“姐姐……塞巴斯蒂安珍惜士兵這件事上，您騙了我吧？”她平靜的問奧米尼斯，奧米尼斯見她已經知曉，點頭認了。
“你怪我嗎？”
萊恩把手扣住奧米尼斯的手，讓他的手停留在這孕育新生命的腹上：“我不希望這個孩子和他父親一樣。”
“奧米尼斯，你也不希望塞巴斯蒂安這樣勞民傷財的打仗吧？有了這個孩子，你作為國母可以更進一步的和塞巴斯蒂安分權，您能不能制止他這樣下去？”說到最後萊恩開始哀求奧米尼斯。
奧米尼斯為難的搖頭：“我做不到……我現在已經是我能贏得的最好局面了。”
“也是……”萊恩放開了奧米尼斯的手，“姐姐，生完孩子之後，我會怎麽樣？”
這是更為難的問題，奧米尼斯警惕的坐了起來：“有誰跟你說了什麽嗎？”
“塞巴斯蒂安說希望我繼續做萊歐娜。”萊恩見奧米尼斯松了一口氣，便轉了口氣，“但我不想，我想回到軍隊裏。”
“你說什麽？！”奧米尼斯震驚之餘臉氣紅了。“我不會準許你再回去！塞巴斯蒂安也不會。”
“哦，我知道了。”萊恩不再去看奧米尼斯，她已經試探出奧米尼斯的底線了，她又摸了摸肚子，女大公說的籌碼，她已經找到了，她還不知道自己是誰，想成為誰，但她會用籌碼博一條路出來。
為了自己的未來，也為了這個國家的未來。
***
馬上就熱月了，加雷斯親王寄信說新一批酒釀好了，就等表外甥出生拿來慶祝。
萊恩喜歡夏天，沈重的身體讓她不能縱馬兜風，但在這個季節生下孩子，她挺開心的，這種開心一直持續到喝了催產藥羊水破了的那天。
她在產床上疼的叫不出來，奧米尼斯抱著她，給她鼓勁兒，他聞到血水的味道，讓他更為擔憂。
“姐姐……”萊恩小聲的喚奧米尼斯。
“別說話，擊中精神用力。”奧米尼斯摸著她的臉，她痛苦的表情清晰的傳遞給了他。
“我給……給你縫的手帕，我一直忘了……就在那個……抽屜裏……”萊恩斷斷續續的說，旁邊的帕比馬上從抽屜裏找出了手帕遞給她。
她把手帕塞入奧米尼斯的手中：“我給你……留了話在裏面……姐姐……奧米尼斯……我死了的話……”
“別說死！求你別說死！乳母！孩子怎麽樣？！”
“還卡在裏面呢！用力！用力！萊歐娜小姐，用力！”
“奧米尼斯……我不想死……別殺了我！”萊恩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拉住了奧米尼斯的胸襟。
“胡說什麽？我怎麽會殺了你？”奧米尼斯更慌了，血腥味越來越重，他看不見，更害怕了。
“答應我！答應我別殺了我！答應我，我生了這個孩子別讓我在遭受這個苦了！”萊恩撕心裂肺的叫起來，每一聲都割在奧米尼斯的心上。
“我答應你，我都答應你！專心把孩子生出來！”奧米尼斯想再去觸碰萊恩，但他的乳母把他拉了出去。
“別添亂了。”她丟下這話給門外抽了一兜子煙草正在室內制造汙染的塞巴斯蒂安大帝和剛被丟出來一頭是汗的奧米尼斯皇後。
“裏面怎麽樣了？”塞巴斯蒂安被裏面的各種尖叫嚇得夠嗆，女人的尖叫聲太刺耳了。
“她要死了，她跟我說他要死了……我的上帝……我殺了她！”奧米尼斯懵懵的坐到了一邊的椅子上，他手無助的搓著剛剛萊恩給他的手帕，然後他摸到了手帕邊上的留言。
“我……愛……奧米……尼斯。”她將話翻譯成盲文，然後繡在了手帕邊，只有奧米尼斯能讀到的專屬留言。
奧米尼斯快被內疚淹沒了，還好沒一會兒產房內嬰兒的啼哭聲傳來，乳母抱著一個嬰兒出來，塞巴斯蒂安湊上前，繈褓中的小嬰兒皺巴巴的，小鼻子小眼，頭上沒幾根毛，跟無毛猴子一樣，但在他眼裏就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孩子。
“是皇子。”乳母將孩子送到塞巴斯蒂安的懷裏。
“奧米尼斯！快來看！咱孩子！”塞巴斯蒂安笨拙的學著抱孩子，開心地大叫，他又惹的孩子一陣哭嚎，他趕緊陪著小心哄著孩子。
“萊歐娜呢？萊恩呢？”奧米尼斯沒空去管孩子，先問母親的情況，沒等乳母的回答，他迫不及待的走進去，產房裏血腥味還是那樣的濃到作嘔，他踩著血水走到了萊恩旁邊，她已經濕透了，但還好還有精神。
“你答應我了，奧米尼斯，別反悔。”她脫力昏過去前對奧米尼斯這樣說。
***
等一個月後，萊恩來請辭時奧米尼斯才知道她那句別反悔的意思。
“你要回軍隊。”奧米尼斯抱著他名義上的兒子，心煩意亂。
“是的。”
“為什麽？萊恩·貝金上士這個身份就這麽重要嗎？”
“對我很重要，我的人生很多財富都是來源於這個身份，所以我感謝皇後您沒有殺了這個我。”她對奧米尼斯鞠躬，“因為我的軍旅生涯，我才能遇到皇後，我不希望丟掉這個身份。”
“我想要你留在我身邊。”奧米尼斯伸手去抓萊恩，卻抓了一個空。“之後還會打仗！你會回不來的！”
“皇後，您有皇子了，您的地位穩了，如果你不希望我死在戰場上，請您一定務必阻止陛下的野心。”
“萊恩……你這是把自己當肉票嗎？逼我和塞巴斯蒂安作對？”
萊恩笑而不答，她說：“驃騎兵活過三十歲的都是懦夫，我不想做懦夫，我也想活過三十歲，奧米尼斯，我的命和未來交給你了。”
她鄭重的吻在皇後的戒指上，眼神溫柔的看向皇後懷中熟睡的孩子，最後一個行禮，離開了皇後的寢宮。
奧米尼斯想挽留，伸出的手停在半空，又落下。
她達成了他的目的，那他也該尊重的她的夢想。
***
時光荏苒，白駒過隙。
開始皇後的孕期爭議鬧得沸沸揚揚，但隨著塞巴斯蒂安二世越長越像大帝的樣子，誰也開不了這個口了。塞巴斯蒂安可喜歡跟自己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兒子了，除了戰場，到哪兒都帶著。他最喜歡開會的時候讓兒子在旁邊聽著。有次這孩子尿在了那條華貴的地毯上，正巧又是倫敦遭殃。
他笑罵了一句：“真跟他媽媽一個樣兒。”
隨即他想起那頭母獅子已經消失很久了，笑不出來了。
說消失也不準，他知道她在哪個部隊，奧米尼斯也知道，只是他們默契的不再提她了。奧米尼斯偶爾還會收到她寫的信，她會講講她的生活，問幾句皇子是否安好。而塞巴斯蒂安徹底和她斷了聯系。
大帝的野望一步一步的達成，他擊敗了一次又一次的敵盟，他征服了一個又一個國家，百戰百勝，全國上下都為他的戰功狂歡。
但是體型越大，投射的陰影也越大。隨著越來越多的地盤，帝國面對的是越來越多敵人，國內國外比比皆是，只有他沒有註意。
他隨著年齡增長，很多事情力不從心了。
再一次面對俄國的背叛，他為了證明自己還是當年的戰神，還是可以把小沙皇嚇在農舍裏瑟瑟發抖的那個男人，他集結了最多部隊，要打一場世紀之戰。
奧米尼斯又一次試圖制止他，又一次的失敗，奧米尼斯很早就註意到了，他面對的不僅僅是大帝的權勢，而是他背後不斷希望前進的民意。
前進！前進！前進！這些高呼聲震耳欲聾，他們具象化了現在的大帝，塞巴斯蒂安·薩魯，他是英雄，他們追隨著他向地獄狂奔。
但這次奧米尼斯並不會坐以待斃。
奧米尼斯做好了背叛準備，這一次的大軍必敗，他將依靠這次大敗重組國家政治。
這是險棋，但也是為了擺脫塞巴斯蒂安這生根在人民之心中的英雄必須做的。他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塞巴斯蒂安帶著整個民族走向毀滅。
又一次的開拔，奧米尼斯沒有相送，把哭著找父親的小皇子交給了乳母，他走向了禮拜堂。
他能聽到外面傳來的教堂鐘聲與人民的歡呼聲，那是送別親人，盼望勝利的喧鬧。
他們永遠不知道，隨著這次開拔的年輕人大多是回不來了。
“主啊，保佑這是吾國子民最後的戰殤吧，保佑萊恩平安歸來。”
皇後真心實意的向萬能的主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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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來，她又回到了塞巴斯蒂安的大帳，塞巴斯蒂安看到她醒來撲上來連親了她好幾下。
“我要有兒子了！打了勝仗還有了兒子！你真的是我的幸運星！”
萊恩對這個消息並沒有太多反應，她看向一邊的阿米特問到：“我的戰友盧肯怎麽樣了？他的胳膊……止血了麽？”
阿米特還沒回答，就被塞巴斯蒂安打發走了：“你別管這些閑事了！你懷了孩子，現在你就照顧好自己，我已經發消息給皇後了，他一定很高興！”
他絮絮叨叨說了很多，但萊恩沒有聽進去。
“我再問一遍，我！的！戰！友！如！何！了！”她被塞巴斯蒂安的話吵得頭疼，她對他大吼。
“你這麽著急你的小戰友幹什麽？去，你幫她問問去，他叫什麽來著？盧克？”他走到大帳前，拉開簾子吩咐。外面的寒風吹進來了，萊恩冷的抖了一下，她看上塞巴斯蒂安的眼神更為犀利。
“他叫盧肯。”她冷漠的說道。“你認識他，你和他一起喝過酒，他跟你講過他小時候偷爸爸酒的事情。”
“哦，我認識太多士兵了，你絕對難以想到有多少人小時候偷過他們父親的酒。”塞巴斯蒂安走到一邊開了一瓶香檳，砰的一聲讓萊恩想起之前的槍聲，她的心一緊，捂住嘴忍住想吐的感覺，而塞巴斯蒂安只顧著倒了兩杯，“這瓶香檳我特地留著等你一起開的，來，和我喝一杯。”
她打翻了那杯酒。
“你有病啊！”
“你才有病！還慶祝！你知道這場戰役有多少士兵死了嗎？你知道盧肯沒了胳膊嗎？他才十六歲啊！接下來他這輩子就只是個殘廢了！”她深吸幾口氣，讓自己眼淚不掉下來，“你真當自己是戰神？我們是你的什麽？棋子？螞蟻？”
“你又開始婦人之仁了，我們在打仗！抵禦敵軍！”
“呵呵呵呵……”萊恩冷笑，“陛下，請問我們在誰的國土上？”
塞巴斯蒂安微微一楞，隨後回答：“這將是帝國的領土。”
萊恩放聲大笑：“狗屁！這不是我們的家園！這是為了你的野心打的戰爭！不是為了我們！我們只是您賭註的籌碼！您能賭，您善賭，但久賭必輸！你總會失敗的！到時候為了你野心買單的不是你，是我們！是我們這些普通老百姓！”
“啪！”塞巴斯蒂安一記耳光抽在萊恩的臉上，他聽夠了，今天是他大獲全勝的一天，但是面前的人卻像皇後一樣專門挑他風光的時候給他沒臉，真不愧是皇後養的。他想把面前掃他面子的人打一頓，可她肚子裏有他的孩子，他一口喝掉了那杯香檳，走出了帳篷。
這一記耳光很重，萊恩的臉腫了半邊，耳朵的耳鳴更嚴重了，但她還是聽到了大帝臨走前的吩咐：“找兩個隨軍婦女來，嘴嚴的，有生養經歷的最好，替我照顧好裏面那位。”
說是照顧，其實是監視。
兩位大媽挺爽利的，對萊恩也不錯，但萊恩不準離開帳篷半步，她也幹脆躺在床上不動，聽著那倆大媽的閑聊，不過是塞巴斯蒂安如何風光，哪個國家覆滅，帝國再創新高。她用被子蒙著頭，不願去聽她兄弟們賣命換得的榮光如何只聚焦在塞巴斯蒂安身上。
幾天後的晚上，她聽到帳篷外來了個人，是埃弗雷特。
“萊恩，大帝陛下下令給盧肯最好的救治，他情況穩定下來了，你別太擔心。”隔著帳篷，這位老友安慰她。
“其他人呢？”她趕緊坐起來詢問別人。
片刻的沈默後，埃弗雷特說：“死了不少，你也知道，驃騎兵……”
“我知道了，謝謝。”萊恩又躺下了，她摸著肚子，開始後悔懷上一個賭徒的孩子。
埃弗雷特走後，塞巴斯蒂安就來了，他這幾天各種談判，大贏特贏，還諷刺了普魯士的使臣，他真是春風得意，步子都帶著漂。喝多的他躺在床上，摸著她還很平的肚子，暢想給要留給這個孩子整個歐洲，萊恩心裏更是惡心，這次她不遮掩了，直接吐在了塞巴斯蒂安的身上。
***
奧米尼斯難得在宮殿門口迎接凱旋大帝，他焦急的聽著人群紛雜的聲音，直到他的宮娥說見到了那匹標志性的大白馬。
塞巴斯蒂安大帝回來了，他在臣民的簇擁下更加得意，鮮花，喝彩，掌聲，一片歡呼中他上前親吻了他的皇後。
但令奧米尼斯失望的是萊恩並不在大帝身邊，她害喜嚴重，由另外的專人護送到了行宮休息。
萊恩錯過了凱旋的慶宴，也在慶宴上，大帝公布了皇後懷孕的事情，眾人嘩然，且不論這孕是什麽時候懷上的，輿論開始透出皇後是個男人的傳聞，但很快被前皇室長公主，也是皇後的親生母親反駁，她拿出了證據證明奧米尼斯是個天生的女孩，僅僅是小時候裝扮成男孩而已。
這場鬼熱鬧一直到萊恩要求打扮成皇後的樣子去見教皇使者和指派的醫生前都不知情，但她知道後也無所謂，她對這些事也毫無興趣。
她感到肚子中的小生命越變越大，她開始接受現在的生活，而且她最愛的皇後來陪她了。
“你怎麽瘦了這麽多？”奧米尼斯摸到她的臉的時候忍不住落淚。
她沒回答，她躲在奧米尼斯的懷裏，貪婪地享受他的溫暖。她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她吃東西，吐東西，剩下沒吐的都被肚子裏的孩子吸收了，她變瘦是必然的。
奧米尼斯的到來讓她精神好了很多，但塞巴斯蒂安的到來只會讓她想殺人。
更可恨的是塞巴斯蒂安搬來還不走了，開始在行宮辦公，他最喜歡的事情就是拉著她到新布置的小廳裏看著整個世界地圖，給她講著如何將帝國發展至全世界。
月份大了，萊恩不能用害喜為借口吐他一身了，但她閑下來看的書越來越多，知道的事情越多，諷刺起來也就越順口。
“當年亞歷山大大帝也想征服世界，然後死在半路上了。”
“放棄吧，人家二十來歲都沒做到的事情，您一個快四十的老狗就別想了。”
“小沙皇歲數可小呢，失敗一次不怕，人還可以再來，可您還有幾年能打的？”
她的冷言冷語沒阻止塞巴斯蒂安，反而他來的更勤了，她以前怎麽就沒發現這家夥那麽賤呢？
晚上她睡在奧米尼斯的床上，奧米尼斯也絕了塞巴斯蒂安來折騰他們的行為，所以她睡的很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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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是男孩！必須是男孩！”
他說完這話，萊恩把男孩的衣服也燒了。
“您要男孩的衣服就自己縫，我不伺候了！”
塞巴斯蒂安又一次氣得發狂，但之後他還真的提起針和布研究了起來，然後從入門到放棄只花了一個晚上。
“姐姐，你希望孩子是男孩還是女孩呢？”晚上萊恩問了奧米尼斯，她摸著肚子，感受著孩子的胎動。
“不論男孩女孩，我只希望你平安生下來。”
萊恩把奧米尼斯的手放在她的肚子上，讓他感受著胎動，開始奧米尼斯被突然動起來的胎兒嚇到了，但他逐漸接受，開始為孩子的動作而喜悅。
“姐姐……塞巴斯蒂安珍惜士兵這件事上，您騙了我吧？”她平靜的問奧米尼斯，奧米尼斯見她已經知曉，點頭認了。
“你怪我嗎？”
萊恩把手扣住奧米尼斯的手，讓他的手停留在這孕育新生命的腹上：“我不希望這個孩子和他父親一樣。”
“奧米尼斯，你也不希望塞巴斯蒂安這樣勞民傷財的打仗吧？有了這個孩子，你作為國母可以更進一步的和塞巴斯蒂安分權，您能不能制止他這樣下去？”說到最後萊恩開始哀求奧米尼斯。
奧米尼斯為難的搖頭：“我做不到……我現在已經是我能贏得的最好局面了。”
“也是……”萊恩放開了奧米尼斯的手，“姐姐，生完孩子之後，我會怎麽樣？”
這是更為難的問題，奧米尼斯警惕的坐了起來：“有誰跟你說了什麽嗎？”
“塞巴斯蒂安說希望我繼續做萊歐娜。”萊恩見奧米尼斯松了一口氣，便轉了口氣，“但我不想，我想回到軍隊裏。”
“你說什麽？！”奧米尼斯震驚之餘臉氣紅了。“我不會準許你再回去！塞巴斯蒂安也不會。”
“哦，我知道了。”萊恩不再去看奧米尼斯，她已經試探出奧米尼斯的底線了，她又摸了摸肚子，女大公說的籌碼，她已經找到了，她還不知道自己是誰，想成為誰，但她會用籌碼博一條路出來。
為了自己的未來，也為了這個國家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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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上就熱月了，加雷斯親王寄信說新一批酒釀好了，就等表外甥出生拿來慶祝。
萊恩喜歡夏天，沈重的身體讓她不能縱馬兜風，但在這個季節生下孩子，她挺開心的，這種開心一直持續到喝了催產藥羊水破了的那天。
她在產床上疼的叫不出來，奧米尼斯抱著她，給她鼓勁兒，他聞到血水的味道，讓他更為擔憂。
“姐姐……”萊恩小聲的喚奧米尼斯。
“別說話，擊中精神用力。”奧米尼斯摸著她的臉，她痛苦的表情清晰的傳遞給了他。
“我給……給你縫的手帕，我一直忘了……就在那個……抽屜裏……”萊恩斷斷續續的說，旁邊的帕比馬上從抽屜裏找出了手帕遞給她。
她把手帕塞入奧米尼斯的手中：“我給你……留了話在裏面……姐姐……奧米尼斯……我死了的話……”
“別說死！求你別說死！乳母！孩子怎麽樣？！”
“還卡在裏面呢！用力！用力！萊歐娜小姐，用力！”
“奧米尼斯……我不想死……別殺了我！”萊恩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拉住了奧米尼斯的胸襟。
“胡說什麽？我怎麽會殺了你？”奧米尼斯更慌了，血腥味越來越重，他看不見，更害怕了。
“答應我！答應我別殺了我！答應我，我生了這個孩子別讓我在遭受這個苦了！”萊恩撕心裂肺的叫起來，每一聲都割在奧米尼斯的心上。
“我答應你，我都答應你！專心把孩子生出來！”奧米尼斯想再去觸碰萊恩，但他的乳母把他拉了出去。
“別添亂了。”她丟下這話給門外抽了一兜子煙草正在室內制造汙染的塞巴斯蒂安大帝和剛被丟出來一頭是汗的奧米尼斯皇後。
“裏面怎麽樣了？”塞巴斯蒂安被裏面的各種尖叫嚇得夠嗆，女人的尖叫聲太刺耳了。
“她要死了，她跟我說他要死了……我的上帝……我殺了她！”奧米尼斯懵懵的坐到了一邊的椅子上，他手無助的搓著剛剛萊恩給他的手帕，然後他摸到了手帕邊上的留言。
“我……愛……奧米……尼斯。”她將話翻譯成盲文，然後繡在了手帕邊，只有奧米尼斯能讀到的專屬留言。
奧米尼斯快被內疚淹沒了，還好沒一會兒產房內嬰兒的啼哭聲傳來，乳母抱著一個嬰兒出來，塞巴斯蒂安湊上前，繈褓中的小嬰兒皺巴巴的，小鼻子小眼，頭上沒幾根毛，跟無毛猴子一樣，但在他眼裏就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孩子。
“是皇子。”乳母將孩子送到塞巴斯蒂安的懷裏。
“奧米尼斯！快來看！咱孩子！”塞巴斯蒂安笨拙的學著抱孩子，開心地大叫，他又惹的孩子一陣哭嚎，他趕緊陪著小心哄著孩子。
“萊歐娜呢？萊恩呢？”奧米尼斯沒空去管孩子，先問母親的情況，沒等乳母的回答，他迫不及待的走進去，產房裏血腥味還是那樣的濃到作嘔，他踩著血水走到了萊恩旁邊，她已經濕透了，但還好還有精神。
“你答應我了，奧米尼斯，別反悔。”她脫力昏過去前對奧米尼斯這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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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個月後，萊恩來請辭時奧米尼斯才知道她那句別反悔的意思。
“你要回軍隊。”奧米尼斯抱著他名義上的兒子，心煩意亂。
“是的。”
“為什麽？萊恩·貝金上士這個身份就這麽重要嗎？”
“對我很重要，我的人生很多財富都是來源於這個身份，所以我感謝皇後您沒有殺了這個我。”她對奧米尼斯鞠躬，“因為我的軍旅生涯，我才能遇到皇後，我不希望丟掉這個身份。”
“我想要你留在我身邊。”奧米尼斯伸手去抓萊恩，卻抓了一個空。“之後還會打仗！你會回不來的！”
“皇後，您有皇子了，您的地位穩了，如果你不希望我死在戰場上，請您一定務必阻止陛下的野心。”
“萊恩……你這是把自己當肉票嗎？逼我和塞巴斯蒂安作對？”
萊恩笑而不答，她說：“驃騎兵活過三十歲的都是懦夫，我不想做懦夫，我也想活過三十歲，奧米尼斯，我的命和未來交給你了。”
她鄭重的吻在皇後的戒指上，眼神溫柔的看向皇後懷中熟睡的孩子，最後一個行禮，離開了皇後的寢宮。
奧米尼斯想挽留，伸出的手停在半空，又落下。
她達成了他的目的，那他也該尊重的她的夢想。
***
時光荏苒，白駒過隙。
開始皇後的孕期爭議鬧得沸沸揚揚，但隨著塞巴斯蒂安二世越長越像大帝的樣子，誰也開不了這個口了。塞巴斯蒂安可喜歡跟自己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兒子了，除了戰場，到哪兒都帶著。他最喜歡開會的時候讓兒子在旁邊聽著。有次這孩子尿在了那條華貴的地毯上，正巧又是倫敦遭殃。
他笑罵了一句：“真跟他媽媽一個樣兒。”
隨即他想起那頭母獅子已經消失很久了，笑不出來了。
說消失也不準，他知道她在哪個部隊，奧米尼斯也知道，只是他們默契的不再提她了。奧米尼斯偶爾還會收到她寫的信，她會講講她的生活，問幾句皇子是否安好。而塞巴斯蒂安徹底和她斷了聯系。
大帝的野望一步一步的達成，他擊敗了一次又一次的敵盟，他征服了一個又一個國家，百戰百勝，全國上下都為他的戰功狂歡。
但是體型越大，投射的陰影也越大。隨著越來越多的地盤，帝國面對的是越來越多敵人，國內國外比比皆是，只有他沒有註意。
他隨著年齡增長，很多事情力不從心了。
再一次面對俄國的背叛，他為了證明自己還是當年的戰神，還是可以把小沙皇嚇在農舍裏瑟瑟發抖的那個男人，他集結了最多部隊，要打一場世紀之戰。
奧米尼斯又一次試圖制止他，又一次的失敗，奧米尼斯很早就註意到了，他面對的不僅僅是大帝的權勢，而是他背後不斷希望前進的民意。
前進！前進！前進！這些高呼聲震耳欲聾，他們具象化了現在的大帝，塞巴斯蒂安·薩魯，他是英雄，他們追隨著他向地獄狂奔。
但這次奧米尼斯並不會坐以待斃。
奧米尼斯做好了背叛準備，這一次的大軍必敗，他將依靠這次大敗重組國家政治。
這是險棋，但也是為了擺脫塞巴斯蒂安這生根在人民之心中的英雄必須做的。他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塞巴斯蒂安帶著整個民族走向毀滅。
又一次的開拔，奧米尼斯沒有相送，把哭著找父親的小皇子交給了乳母，他走向了禮拜堂。
他能聽到外面傳來的教堂鐘聲與人民的歡呼聲，那是送別親人，盼望勝利的喧鬧。
他們永遠不知道，隨著這次開拔的年輕人大多是回不來了。
“主啊，保佑這是吾國子民最後的戰殤吧，保佑萊恩平安歸來。”
皇後真心實意的向萬能的主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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