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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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轉眼就要到入芽月了，狗大帝走了有幾天了。
看到那瀟灑的騎兵隊消失在地平線後，萊恩立馬就搬入了皇後寢宮，每天晚上都賴在奧米尼斯的床上不肯回自己的房間，美名其曰怕皇後寂寞冷，以身作則貼身護衛。
奧米尼斯也寵著她，任她去了。
隨著奧米尼斯的工作增加，萊恩閑暇的時間反而變多了。她雖有些失落不能總是陪著皇後，但她很快給自己打氣，跑去讀書室瘋狂學習，她現在已經完成小一半狗大帝給的目標了。斯克裏布納夫人還會給她開小課教她寫作，她進步到可以給奧米尼斯念外面傳來的紙條了。她根本停不下來，她像塊海面瘋狂的吸收各種知識，她只希望自己能多幫皇後一點是一點。
沒有狗大帝的日子，她覺得充實又幸福。
狗大帝，最好別回來。小姑娘每天晚上都暗暗對上帝如此祈禱。
她心情大好的繡好了那塊手帕，她清理不掉上面的血跡，就去掉了被汙染的繡線重新繡了一個鈴鐺圖案，花了不少功夫，但成品她很滿意。
她把手帕包好在打算送給奧米尼斯，但奧米尼斯先給了她一個任務打亂了她的計劃。
“我後天需要出門一趟，你陪我，而且我不希望被人發現。”
萊恩問了奧米尼斯要去哪裏，奧米尼斯說的地方是在城郊離她家不遠的一座莊園。
“要當天來回嗎？”算算距離，勉強能在皇宮落鎖前回來。
“不需要，如果時間來不及，可以在外面住一晚，我記得你家就在那邊吧？不介意我小住一下吧？”
萊恩吃了一驚，她是想過能不能順路回一趟家見見家裏人，但沒想到奧米尼斯也要去自己家。
“啊！這！那！不合規矩吧！”
“說到規矩，你天天都賴我床上，還毆打國家元首……”
“我會安排的！”萊恩可不想聽奧米尼斯數她的罪行。
“記住保密，再給我準備一套男裝。”
“沒問題！我現在就去辦！”萊恩打了一個出宮申請就去做準備了。
***
奧米尼斯睡得並不踏實，他又夢到被關在監獄裏的那些日子。
身為大貴族之子，還是與王室有姻親的大貴族，他被投入了監獄太正常了，哪怕他什麽都沒做過。
一個盲人在人滿為患的監獄裏日子可想而知的糟糕，缺衣少食騷擾欺淩都不是主要的。
他最害怕的是永遠不知道哪一天會被推上斷頭臺。
他不想死，那時候他才不到二十，他還有好多未完成的事情。
死亡的陰影籠罩著他的每一天，他從惶恐不安到麻木度日，唯一支撐他活下去的是早上在墻上刻一個道子，這樣小小的螻蟻搬磚般的行為讓他撐過了332天的羈押。
夢裏他回到那個監牢，惡臭，哭泣與哀嚎，長出的胡子與久未洗澡的身體瘙癢難忍，長長的指甲在他的臉上劃出血痕，他骯臟，邋遢，惡臭，墻上的豎立好像是無窮無盡的，對死亡的恐懼又來了，他能聽到斷頭刀落下切割骨肉的鈍聲和民眾的歡呼聲。
“奧米尼斯，奧米尼斯，不要怕……”他蜷縮在夢魘的牢房一角時，他聽到了萊恩的聲音，她溫暖的擁抱讓他從噩夢中清醒。
萊恩還睡得正香，她四肢攀在奧米尼斯的身上，在夢裏也不肯放手。
他無奈又想笑，小小翻個身卻弄醒了萊恩。
“姐姐，你渴了嗎？要上廁所嗎？你出了好多汗啊，作噩夢了嗎？”她打著哈欠問了他一連串的問題，還要爬下床給他拿東西幫他擦汗，他攔下了她。
“讓我抱會兒就好。”奧米尼斯抱住了她，她的體溫趕走了死亡的寒冷，他又能小睡會兒了。懷中的人像是守護天使，他不再做噩夢了。
再醒來時，萊恩已經醒了，她美好的身體讓他久違的在夢中產生了欲望。
萊恩看到他的緊急情況，便問：“姐姐，我們來一次吧。”這不是她的第一次問，說她是皇後的情人，但奧米尼斯從未和她發生過真正的行為。
“我不能。”奧米尼斯像往常一樣拒絕，像是犯錯了一樣躲開了萊恩，下床找尋他的手杖，但慌忙之中踢倒了放在一邊的水盆。
萊恩迅速去幫他處理，又去打新的一盆水，幫他擦拭。今天奧米尼斯為了出行支開了近身的宮娥們，而乳母最近又不舒服，不會起這麽早。只有萊恩了，她安撫好奧米尼斯就幫他擦身凈面。
她見過鬧脾氣的奧米尼斯，但沒見過慌亂失控的奧米尼斯，顯然有事讓他很煩惱，往常都會跟她聊天的人，現在臉色陰沈的任由她梳洗。
萊恩想自己準備的禮物能不能讓奧米尼斯開心起來，梳好頭後，她學著宮娥的手法幫奧米尼斯把臉上的痣用油彩藏起來，然後，她取出了那個藏了一晚上的包裹。
“姐姐，你不是讓我給你準備男裝嘛。”萊恩語氣輕松把包裹放到了奧米尼斯面前的梳妝臺上，然後把他的手放在了綁住包裹的綢帶上。“這是我送給姐姐的。”
奧米尼斯拆開了包裹，他往裏面一摸，先摸到是一件夾克，那手感似曾相識。
“這是我給你的那塊絨布。”他繼續摸，一件襯衫，“這是我給你的綢子。”
包裹裏裝著一整套的衣服，每一件都是奧米尼斯挑給萊恩的布料做的，他皺起眉。那些都是他給萊恩的禮物，又像之前送她的珠寶一樣給他退回來了。
“來試試看！”萊恩幫他穿上，“您給我的布料正好夠做兩套，我就做了一套給您，你不知道我請了多少次酒，您的裁縫才肯把您的尺碼告訴我。”
“你做了兩套？”奧米尼斯眉頭松開了，他很久沒有穿男裝了，感覺多了些怪異，擺脫了束腰和裙擺的約束，男裝，尤其是褲子的貼身讓他有些不習慣了。
“對呀，我一會兒跟您穿一樣的！”萊恩臉紅了一片，她覺得自己的小心思太明顯了。“您不介意吧？”
“這身衣服是你專門給我做的？”奧米尼斯捧起正在幫他穿靴子的萊恩的臉，那臉燙燙的。
“正好我弟弟在裁縫鋪當學徒，我就讓他幫我……”奧米尼斯吻了她，她的臉更燙了。
“做的不錯，我很喜歡。”奧米尼斯放開了她，穿戴整齊的站了起來。男裝的厚重也有了束腰帶來的不透氣，他深呼吸了兩下，讓自己習慣。
看他喜歡，萊恩這才放心，迅速收拾好自己。乳母帶著奧米尼斯的替身到了以後，她就拉著奧米尼斯從她探索許久的路線溜到了皇宮的側門，在那裏她安排了一輛兩匹馬拉著的敞篷馬車。
“我想這車比較輕便，來去會快些，我問過娜娜了，她的占蔔說今天不會下雨，”萊恩坐在了馬夫的位置，她還想著好不容易讓奧米尼斯走出宮殿，一定要讓他更多的去享受外面的世界，“不過我不大信占蔔，娜娜的占蔔還讓我握緊韁繩，不然招致災禍，真是奇奇怪怪呢。”
“看來你和我的女官們混的很好啊。”馬車動起來，奧米尼斯感受著逐暖的春風吹拂，昨夜夢中被困的痛苦也隨之吹散了了，他伸出手，讓風吹過他的手指，增加了更多實感，臉上多了笑意。
“那當然！除了伊梅爾達有些討厭我外，帕比，娜娜，薩曼莎還有阿德萊德對我都太好了。”
奧米尼斯貼身的五位宮娥是他的眼睛，耳朵和手，這些年奧米尼斯表面沈迷享受，但也在私下篩選了這五個各有才能忠心耿耿的人才，這段時間的磨合，專屬於他的小團隊運行出的成果遠超他的預計，他已經為自己贏來了這一天的休息。
他不會再讓人將他困入牢房，他抓住了風放到唇邊輕嗅其中的萬紫千紅。
“伊梅爾達脾氣傲，她未必不喜歡你。”心肺都暢快了，奧米尼斯有了心思關心萊恩的交友小問題了。
“我太笨了，總惹她生氣。”萊恩縮了下肩膀，伊梅爾達生氣起來的樣子讓她心有餘悸，有次她都不記得是什麽錯，伊梅爾達戳著她腦袋說了一通。
“光長胸不長腦子！讓男人玩的團團轉！”最後伊梅爾達氣呼呼點著她腦門這麽罵的，她都快被罵哭了，超委屈。
“她很欣賞你的擊劍能力呢，還記得那次決鬥你大顯風頭，你沒註意到她是所有人裏為你歡呼最大聲的嗎？她還差點和一個說你壞話的人打起來。”
萊恩回憶了一下，那是她有生以來首次被月事帶來的腹絞痛折磨到吐，但皇後的前任情夫對她下了戰貼，為了皇後的尊嚴，她就去了。之後她憑借之前戰場上的經驗贏了那位養尊處優的大老爺，可她下場的時候都快暈過去了，她完全不記得有誰為她歡呼了。
“伊梅爾達喜歡優秀的人，她對你兇也是對你一種示好，她不喜歡的人，她才懶得浪費口氣呢。”
“我？優秀？”萊恩迷糊了，她總覺得除了做個好兵外，她的優點乏善可陳。她忽然又意識到一個問題，“姐姐，你為什麽選我做……皇子的母親人選呢？你身邊有那麽多優秀的女性，她們也很忠心於你，選她們做你和大帝孩子的母親不更好嗎？”
奧米尼斯楞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氣，微笑的說道：“因為啊，只有你才行。”
萊恩還想繼續問，但奧米尼斯開始問她他嗅到的各種事物，讓她給他講所見所聞，在接連的問題中，萊恩忘掉了這件事。
***
車行到了目的地，一片荒涼的莊園，萊恩停好車，扶奧米尼斯下來。
莊園氣派的鐵欄大門上有著漂亮的雕花和大寫的“G”圖樣，就是漆掉了不少，下面的鐵銹裸露在外。透過門的鏤空能看到缺乏修剪的花園雜草叢生，不遠處的氣派宅邸也因年久失修看起來搖搖欲墜。
“這是哪裏？”萊恩問道。
奧米尼斯用手杖推開了鐵門，難聽刺耳的嘎吱一聲後，門開了。
“我以前的家。”奧米尼斯走了進去，萊恩緊隨其後。
這地方比起說是貴族住的地方，更像是墓地，陰森寂靜，原本陽光明媚的天到這裏變得陰雲密布，萊恩警惕的握住刀柄，以防萬一。
“別緊張，不會有事的。”奧米尼斯淡然一笑。
宅邸大門大開，一位穿著華貴的老婦人在仆人的簇擁下走了出來。她給萊恩的第一印象是宮殿儲藏室裏那些先前王室的畫像。帶著高到可以通天的假發，穿著巨大裙擺的長裙，臉塗著雪白的鉛粉。老婦人高高在上，蔑視著階梯下的人。她不像是個活人，眼神冰冷，下垂的眼角透著狠辣，薄薄的嘴唇卻塗得很紅，讓萊恩想起老兵講過的在戰場上專門吸死屍血的女妖。
奧米尼斯上前將手遞給了那位老婦人。
“母親大人，許久不見。”
老婦人扯了扯嘴角，臉上的肌肉似乎被鉛粉固定了，笑的無比僵硬，她微弓身子，擡起奧米尼斯的手，嘴唇輕碰手指，再將手舉在她的額頭上，行了一個優雅的吻手禮：“歡迎皇後陛下回家。”
萊恩這才發現她的五官和奧米尼斯很像，尤其是鼻子，挺直，鼻梁有個小彎，鼻頭帶些肉。
只是這鼻子在奧米尼斯臉上是柔和的如聖母像，放到她臉上就勾的像是老妖婆。
萊恩不喜歡她，她擔心的看向奧米尼斯的背影，奧米尼斯很少提自己家的事情，她能感到他對家人的厭惡。
“萊恩，在外面等著，我和母親敘敘家常。”
萊恩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奧米尼斯消失在那兩扇厚重的大門後。
***
“那就是你選的小姑娘？”岡特公爵夫人的語氣刻薄中帶著嘲諷，她坐在二樓的會客室裏，掃了一眼窗外，她說的小姑娘現在盤腿坐在早就壞了的噴水池邊心不在焉的翻著一本書。“野丫頭，瑪麗蓮說她是個賤民的孩子。”
“她是人民的孩子，母親。”奧米尼斯糾正道。
“哼！”公爵夫人不以為意的冷笑一聲，“那幫暴民不過趁亂贏了一次，這片土地終歸是天授於王室的！”
奧米尼斯拿起茶杯啜了一口，是來自遠東珍貴的茶葉，但味陳了，又苦又澀，他懷念萊恩給他泡的各式花茶了。放下茶杯，手指劃過杯邊，他還是有些吃驚家裏還能找到一套沒有裂口子的茶具，看來他們日子並沒有他想的糟糕。
“您這話我當沒聽見，現在是帝國，以自由主義為主導的強盛國家，王室早就不覆存在了，你不會以為在英國過得樂不思蜀的肥豬能回來吧？”
“那是你舅舅！”公爵夫人顫抖的指著奧米尼斯，她想摔杯子，但她窮的也就剩下這套了茶具了，她克制到手抖。
察覺到母親不能像以前那樣亂砸東西發脾氣，奧米尼斯滿意的笑了。
“我們是一家人！奧米尼斯，你不能看著我們在這個地方過得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奧米尼斯嗤了一聲，“巴黎監獄的日子才是真的生不如死！”他母親不願意摔的杯子被奧米尼斯猛丟在了地上，然後一腳踏碎，碎片和茶水毀了這昂貴的地毯。“暴民？您在暴民還沒出現的時候就帶著哥哥姐姐還有所有家產跑了！”
“你把我丟在了這座空了的宅邸，把我拱手送給了那幫暴徒！”奧米尼斯回憶起當年就控制不住的憤怒，“你現在的生不如死不過是沒錢了，沒有地位了，無法再享受你有過的奢侈生活……你不需要住在隨地都是糞便的牢房裏，被口臭的獄頭羞辱，像狗一樣搶沾了汙水的面包，每天被砍頭聲嚇破膽！”
“我當時派人去接你了，你和他們錯過了……當年的事情，你不是已經原諒我們了嗎？”公爵夫人的態度弱了下去。
“然後你們就把我打扮成女人送了出去。”
“這、可，薩魯將軍對你很好啊……他愛你，他不是對你很好嗎？”
“但你們更愛他的權勢，也想從新貴之中分一杯羹。”奧米尼斯涼涼的說。“所以我不會讓你們得逞的，你們現在過的日子就是我想讓你們過得。”
“夠了！你來找我就是跟我算舊賬嗎？！”公爵夫人尖聲大叫，“如果那個不長眼的革命黨看上的是奧維利亞，我也不會把兒子當成女兒送出去！要是你的兩個哥哥都在，我也不會選擇犧牲你！”
“是你招惹來的人！我做出的是對大家都好的選擇！你現在能在宮殿裏高高在上做皇後，就沒有想過一點我們的助力嗎？！就沒有想過你血脈中的王室血統給你多少方便嗎？！”
公爵夫人站起身，她丟掉了多年公主的教養，對著她僅剩的孩子發洩著她的不忿。
“我想過，所以我回來了。”奧米尼斯按住了他母親的肩膀，“我聽說近些時候的覆辟派活動背後都有您的資助，我就來找您講和了。”
他能感到對方的疑惑，他坐到了母親旁邊，語氣放緩：“塞巴斯蒂安是人民和軍隊推出來的領頭羊，他只能不斷地靠戰爭來擴展領土，鏟平其他國家來建立他的威望，回饋那些人對他的期望，但他沒意識到我們這些王室上百年積累的名望，現在其他國家的王室以及民間依舊對王室存在一定尊重和同情。”
公爵夫人認同的點了點頭：“延續上百年的王血豈是這些低賤小人能斬斷的！”
“但時代變了，母親，你也感到風向了吧？”奧米尼斯繼續說道，“您的那些活動並不能真正顛覆塞巴斯蒂安大帝，連讓他聽聽煙花響都做不到了。”
奧米尼斯起身，摸在會客室內的擺設，沒一會兒手指上就沾染了一層灰。
“花那些冤枉錢能做什麽呢？你可以多雇個人幫你清理。”他輕念手指，灰塵從他指尖落入了公爵夫人的茶杯中：“這國家的人民已經學聰明了，他們可不會在為國王傻乎乎的去拼命了，他們學會了在吃不飽的時候拿起鋼叉造反，去軍械庫搶奪武器占領皇宮，他們只會越來越不服管，就跟著這杯茶一樣，味道越來越苦。”
公爵夫人推開了那杯茶：“那你的意思呢？”
“搞覆辟最多曇花一現，人民早就厭煩了王室，更別提二舅舅和三舅舅那兩個貴物根本成不了大事。”
“你別小瞧我的兄弟！我們都是歷史上最偉大的國王之一教養過的。”
“時代在飛速向前，你覺得您那兩位年過半百的兄弟可以跟得上？就算覆辟成功，二舅舅沒有子女，他已經快六十了，你把他拉回來繼承王位，他最多撐十來年就得給三舅舅，而三舅舅……他是匹怎樣的倔驢，你比我清楚，他和大舅舅政見相仿，但更極端，大舅舅那溫和的手段最後也淪落到被砍腦袋，那三舅舅呢？你想讓三舅舅走大舅舅同樣的路嗎？”
“……這樣不行，那也不行，你想怎麽樣？”
“扶植兄弟，不如扶植你的孫子。”
“我以為你——”
“我的一切都很健康，母親，和男人睡覺不等於失去生育能力。”
“那我可以給你選更好地名門貴女！”
“不，你的孫子必須是來自人民的後代，這樣讓他能討好於民眾，而他血脈中的王血與大帝賦予的威望可以娶到各國的公主，進以穩固各國的關系。這樣出生就有新舊兩代氣息的孩子能給我們的王族帶來新的希望，延續更久的統治。”
公爵夫人靠在了椅背上，沈默良久，她說：“你需要我做什麽？”
石頭落了地，奧米尼斯放了下了心，他的計劃又向前推了一步。
***
說的口幹舌燥，但奧米尼斯心情好極了，他走出陰暗大宅時能感覺外面太陽又出來了，陽光打在他臉上是那樣的舒服。
萊恩小跑到他身邊。
“走，去你家。”奧米尼斯在萊恩的額頭上親了一下，這是他能想到目前最能慶祝的行為了，他又不能蹦起來敲腳後跟。
至於他母親在二樓看到時目光會如何幽怨和厭惡，他看不到，他也無所謂。
他們上了車，萊恩調轉馬頭向她家駛去。
奧米尼斯在後座上坐著，手杖敲到座椅下有個木箱子，他彎下身往裏面一摸，是裝酒的瓶子，他摸出了一瓶打開喝了幾口。
他很久沒喝酒了，幾下就上頭了，他忽然有了一種無所不能的勇氣，戰勝自己家族給了他無限的自信。
他叫停了萊恩，腿一邁就上了駕駛位。
“姐姐！”
“叫奧米尼斯。”奧米尼斯一把槍過了萊恩手上的韁繩。
“你不能開車！”
“叫我奧米尼斯！”奧米尼斯笑著一揮韁繩，那兩匹馬兒就向前駛去，他嫌不夠快又用力的加了幾下，疾風撲面，高速的感覺讓他覺得自己快飛起來了。
“奧米尼斯！”萊恩的聲音都尖到變音了，她搶過韁繩拉停馬兒。
可已經晚了，馬夫看不見的結果就是把車開到了旁邊的溝裏，他們兩個都被甩飛，最後一刻萊恩把他裹在懷裏才免於他受傷。
還好這幾天接連下雨，泥地都是軟的，兩個人都沒太遭殃，就是萊恩的肩膀撞到地上。
“怪不得娜娜說要看好韁繩呢……我以後再也不質疑她的占蔔結果了。”萊恩揉著肩。“姐姐，你沒事吧？”
“沒事。”奧米尼斯捂著臉，懊惱地不敢去面對萊恩，他沒想到自己這麽大了還會突然幼稚闖出這種禍。
“看來得騎馬了，還好不遠了。”萊恩走到了馬車邊，忍著疼放開了兩匹馬，牽了過來。
“你肩膀傷的重不重？”奧米尼斯擔心的問。
“一會兒到家讓我朋友來看看就知道了，現在能用。”萊恩幫奧米尼斯上馬，然後自己才費勁上了另外一匹，把自己這匹的韁繩繞在手腕上，她再抓著奧米尼斯那匹馬的韁繩，確定奧米尼斯抓緊了，她吹了一個口哨，兩匹馬就慢慢的向前走。
“真對不起。”走了一會兒，奧米尼斯忍不住道歉了。
“……沒什麽了啦。”萊恩能理解奧米尼斯想駕駛馬車，畢竟策馬狂奔時的感覺總會讓她心曠神怡。“你想騎馬嗎？”
“想。”奧米尼斯剛說完，萊恩就輕身一躍出現在了奧米尼斯身後，從後面攬住了他，難得出來一次，奧米尼斯想要什麽，她都會想辦法滿足，誰叫皇後平時那麽寵她呢。
“抓好韁繩！”萊恩一只手握住了他抓著韁繩的手，一打馬肚子，馬就向前沖去。
風吹亂了奧米尼斯的頭發，耳邊除了風的呼嘯就是萊恩的笑聲，飛速起來的馬很顛簸，在萊恩的懷裏，奧米尼斯完全不擔心被馬甩下去。風很冷，卻帶不走他的溫度，因為她緊貼著他，為他保暖。
她看著路，調整著方向，奧米尼斯只需要感受刺激所帶來的砰砰亂跳。
“慢一點。”奧米尼斯在心還沒跳出來前叫停了。
萊恩拉了下韁繩馬就把速度降下來了。
“我們也快——”到了兩個字剛要說，奧米尼斯就吻了她，馬兒也不破壞氣氛的停下了蹄，任由背上兩個人吻的難舍難分。
“別這麽寵著我，我會舍不得你的。”奧米尼斯親昵的用他的鼻子蹭了蹭萊恩的臉頰。
“那你寵我就是不想讓我舍得你咯。”萊恩笑起來，奧米尼斯感到她臉頰上的酒窩，他能想著她的笑容有多甜。
不一會兒他們到了萊恩家，收拾得體的農家小院裏兩個四五歲的小女孩正在趕著雞，圍著一個桌子坐著四個老太太剝著豌豆聊著閑天，還有一個老爺爺坐在房門口叼著焊煙，打著盹。
“萊恩！萊恩回來啦！”其中一個女孩對屋內大叫。
“又帶了個男人回來！萊恩又帶男人回來啦！”另外一個女孩不嫌事大的對屋內大叫。
“咚咚咚！”一個影子從屋子裏狂奔出來，那是個十來歲的小女孩。
“大姐！”沖進了萊恩懷裏的是她的小妹妹羅茜，隨著她出來的是個個頭高大的男人，是她的大弟弟威廉。
“你怎麽這麽晚才回來！再晚點連晚飯都吃不上了！”羅茜嘴上都是抱怨，但臉上燦爛的都快開花了。
“抱歉，這次是公務，這是我的同事奧米，今天會在這裏借住。”萊恩給他們介紹奧米尼斯，奧米尼斯對在場的幾位行禮。
羅茜打量了下奧米尼斯，臉掉了下來，她不滿的掃了一眼萊恩：“你怎麽衣服那麽臟，快點進來換衣服！”
說著就把萊恩拽進了屋，萊恩還想陪著奧米尼斯，但她妹妹力氣不比她小，沒一會兒人就拽走了。一路上，奧米尼斯能聽到羅茜小聲在打聽他的事情。
“那是你對象？他除了漂亮還有什麽好的？他又瘦又……”聲音越來越小。
奧米尼斯這才註意到庭院安靜下來了，除了那只雞還在咕咕噠的叫，他能感到在場幾個人的目光掃射在他身上。
“小夥子也在皇宮工作啊，我們的小萊恩幹得怎麽樣啊？”其中一位老太太先開口了
“夫人，她做的很好。”
“夫人，哎喲，我好久沒被人叫夫人了呢！還是你這麽漂亮的人說出來的！”
“這位是博捷太太。”一旁沈默的威廉開口了，他說話漏風，少了顆門牙，他幫奧米尼斯介紹了剩下幾位，幾位老人是在他們流浪時收留過他們兄妹五人，在他們買下這個小農莊後就把他們接了過來住，而那兩個小女孩也是他們收養的孤兒。
萊恩每個月的軍餉花光光不意外，除了她自己的家要養，還要養曾經給過她幫助的人，以及她想要幫助的人。
奧米尼斯友好的和每個人一起聊天，等他被塞了一把豌豆要剝時，這些人才發現他看不見。
“這麽漂亮的人居然看不見！太可惜了！”庫底裏耶太太感慨道，旁邊的弗舍爾太太戳了一下她，讓她少說點。
“我天生就看不見，習慣了。”
“哎？瞎子也可以在皇宮工作嗎？”剛剛叫萊恩帶男人回來的那個小女孩艾米麗問了個很直白的問題。
奧米尼斯到不以為意，這些人說話直，但他感受不到惡意，他微笑著回答：“當然可以啊，皇宮歡迎所有的人，這個國家是所有人的國家，也會包容所有的人。”
“我也可以嘛？我長大了也想去皇宮裏做大官呢！”艾米麗充滿期待的看著奧米尼斯。
“只要你好好讀書，想做大官沒問題。”奧米尼斯摸了摸女孩的頭頂。
“哎呀，艾米麗，你一讀書就屁股疼的樣子就別想了，大人，這裏不用你幫忙了！快進屋休息下吧！”福爾太太推著奧米尼斯進了農舍。
奧米尼斯新奇的摸著房內的一切，都是純木頭打造的家具，簡陋粗糙，但有一種溫馨感，他找到了一把椅子坐了下去。
“啊！你怎麽受這麽重的傷啊！我這就去找埃弗雷特！”羅茜噔噔噔的小跑出去。
“你等等！羅茜！幫我穿好衣服啊！”萊恩追了出來，她的裙子還沒完全穿上，她的肩膀已經腫了。
“我來幫你。”
“不用了，你看不見。”威廉不知道什麽時候進來的，他走到了他姐面前，三下兩下就幫萊恩穿好了衣服，然後對萊恩說：“姐，你去看下收拾的房間能不能接待貴客，吃晚飯前，我還有空幫你收拾。”
萊恩有些納悶平時沈默的弟弟突然多那麽多話，但她也得檢查下住的地方，畢竟接待的是皇後陛下啊！
威廉看姐姐進入了房間後，就走到了奧米尼斯的身旁坐下。
“我不喜歡你。”他掏出了煙鬥點燃，“您身份尊貴，我們身份低微，但您別想著玩弄我姐姐的感情。”
他常做農活的手骨節粗大，十分有力的抓住了奧米尼斯的肩膀，奧米尼斯疼的立起了眉毛，卻一聲不吭承受著對方帶來的疼：“上一個傷了她感情的人，是個貴族，我只給他留了個後槽牙嚼東西。”
“多謝提醒。”奧米尼斯輕描淡寫的彈開了對方的手。
“威廉你在幹什麽！”萊恩急匆匆的跑出來，她能看出威廉對奧米尼斯的不善，她拉開了威廉，緊張的檢查著奧米尼斯，生怕他受一點傷，奧米尼斯得意的挑挑眉。威廉怒其不爭的瞪了一眼忍著肩膀疼還照顧別人的大姐，嘖了一聲後，出去幫忙準備晚飯了。
“皇後，請您一定別生威廉的氣，他總覺得我參軍是他的錯……”萊恩說起那時候，他們窮的揭不開鍋，幾個小孩加老人很難找到工作，威廉為了換錢賣掉了他的門牙，她看到後又氣又急，正好聽說軍隊招人，她立馬就去申請入伍了。“他覺得他應該去參軍的，但那時候他才十歲，還是個小芽菜，沒人會要他的。”
“他是關心你，我怎麽會怪他呢。”奧米尼斯聽到小孩子需要賣牙來維持生計，心裏一暗。“以後我希望你們這樣的孩子不需要如此生存。”
“所以我最愛皇後了，您永遠都會為我們著想。”萊恩親了一下奧米尼斯的臉頰。
“就親一下？”
萊恩正準備送上香吻，門外又來人了，這次是她的老戰友軍醫埃弗雷特·克萊普頓。這個憨厚的青年人跟萊恩一番寒暄後就讓萊恩給他看看傷口。萊恩也沒二話，擡不起胳膊就讓埃弗雷特幫她脫。
“等等！”親弟弟幫忙和找另外的男人脫衣服是不一樣的，奧米尼斯可以接受親弟弟幫忙，但是陌生男人？他親自動手了，他摸索著衣扣，普通老百姓的裙子和華貴的宮廷服飾還是不一樣的，他越幫越忙了。
“埃弗雷特不是外人，讓他來吧。”萊恩不懂奧米尼斯為何突然主動幫她。
奧米尼斯悻悻的放手了，埃弗雷特玩味的看了看這倆，打趣地說：“萊恩，你也太不把自己當姑娘了。”
“拜托，我們一起作戰那麽多次了，我要是跟你顧忌這個，我早死了。”萊恩還是沒反應過來，埃弗雷特推開了奧米尼斯，開始幫萊恩處理傷口。
奧米尼斯堵氣的坐在一邊聽著這倆聊著瑣事，他們之間的熟悉感讓他更不開心了。
這種情緒一直延續到晚飯，埃弗雷特也被留下一起吃晚飯了，大長桌子坐滿了人，除了萊恩的二弟和三弟都在城裏做學徒外，奧米尼斯把她最親的人認了個全。
人多亂糟糟的，食物也是簡單的農家亂燉。豌豆、胡蘿蔔、土豆還有洋蔥煮的湯撒上煙和胡椒有股家常的清香，配上奶酪和面包吃，味道對比吃慣珍饈的奧米尼斯來說實在說不上，但奧米尼斯很喜歡這種家的氛圍，口中稀松平常的食物也變得別有風味。
吃完飯大家一起收拾，奧米尼斯則是被支到了院子裏休息，和他一起的是同為客人的埃弗雷特。
“皇後陛下，恕屬下無禮。”等就剩下他們兩個人時，埃弗雷特向奧米尼斯行禮。
“你怎麽看出我的？”奧米尼斯沒想到會被認出來，皇後為男兒身的事情也就上層知道。“不會是因為我看不見吧。”
“我有幸去過大帝陛下的大帳，他有一張您的畫像掛在大帳裏。”奧米尼斯有意讓畫師把他的線條畫的更為女性化，所以他的畫都不像他。“當然，畫像並不是很像您，我能猜出來是因為萊恩之前參加的宴會裏流出皇後出軌軍官的緋聞，之後沒多久她就被調去皇宮做護衛工作，我當時就想緋聞中的軍官是她了，而被調職一定是您的手令。”
“盲眼，長相，萊恩帶您來的，前後聯想，並不難猜。”埃弗雷特最後保證道，“我絕對不會將您的事情傳出去的，我嘴很嚴，您可以跟萊恩確定，她是女人的事情在她的部隊也沒幾個人知道。”
“說說你的目的吧，告訴我你看出我的身份，可是冒著殺頭的風險啊。” 奧米尼斯敲了敲手杖柄，奧米尼斯有動過滅口的心思，但對方是個聰明人，他喜歡聰明人。
“謝謝您，那我就直言不諱，我和您的交集也就在萊恩身上了，我接下來說的話也只會關於她。”
奧米尼斯點點頭，想到之前這人和萊恩的互動，他有些不爽快，他沒想過自己和塞巴斯蒂安一樣能醋。
“我不知道您對她有什麽計劃，但我希望您要知道，她一旦下定決心為您奉獻，那一定會毫無保留。”埃弗雷特頓了頓，“在遇到我之前，她是個被罵懦夫的兵，她不敢向前沖，消極應戰，因為她不敢受傷，怕暴露自己的女兒身，可她又怕被踢出軍隊。我能認識她，是她主動找到我，主動告知了我她的身份，希望我幫她遮掩。我挺後悔答應了她，因為之後她變成了軍隊裏最勇猛的兵，她為了那點養家的軍餉豁出一切。”
“為了她愛的人，她連死都不怕了。”
“她愛您，她一定會為您不顧一切，我想不管您的計劃是什麽，都是對您有利的，但您能承擔起失去她的後果嗎？”
“在好幾次從死神手裏奪回她後，我已經後悔了。”
躺倒床上，奧米尼斯還在想埃弗雷特的話。
他需要萊恩生下孩子。
初遇認出她是個女人後，他就動了這個心思。
男扮女裝的皇後遇到女扮男裝的軍人，他們是這個不斷向前的世界裏逆行的同類，一同被放置在錯位的位置上。
她就像是他缺失的另外一半，撐起了他缺失的部分。
所以從一開始他的計劃中，不能是別人，只能是她。
她可以替代自己生兒育女，他也可以利用她的身份來遮掩。
太完美了。
可就像是那個軍醫說的，她愛他，毫無保留的愛。而他的計劃最終只有獲得孩子，至於作為生母的萊恩·貝金上士，她的存在會變得礙事，抹殺掉她是最容易的選項了。
又想起她的赤城，奧米尼斯想退縮了。
“姐姐。”萊恩偷偷跑了進來，鉆進了他的被窩。
“嗯？你不是和你妹妹一起睡嗎？”奧米尼斯裝作被吵醒的樣子。
“我怕你睡不慣。”床很小，她貼在他身上。
“我怕你弟弟知道了要打我。”奧米尼斯冷淡的說，他現在想靜靜，仔細思考下之後的事情，他的計劃走到現在了，他不能放棄。
“對不起！請您原諒威廉吧！”萊恩不懂看眼色，她抱住了奧米尼斯，她胸口的綿軟一下就撞到了奧米尼斯的胳膊。
奧米尼斯欲望這就開閘了。
她也發現了，就像是當初搞狗大帝一樣，她撐在了奧米尼斯的身上，攔住了奧米尼斯的退路。
“姐姐，我們可以試試看，我給你生孩子，不要臭老狗了。”她開始動手了，奧米尼斯終於有了勇氣拉住了她的手。
“你會吵到別人的。”
“我弟弟的床很結實，不會有聲音的。”
如塞巴斯蒂安所說，他把她慣得太野了。
他制住了她。
“躺好，我要給你說件正事。”
見到奧米尼斯這樣認真，萊恩乖乖的躺到了他的身邊。
“我不能有自己的孩子。我母親是前王室的公主，我是前王室的血脈，你知道這意味什麽嗎？”
萊恩搖搖頭。
“你父母的死是王室失能的結果，很多人在大革命期間喪失性命都是因為王室的無能，我不能讓這罪孽深重的血脈流傳下去。”
“可是……血統就不是寫腦門子上的，誰知道呢？”萊恩不解，“姐姐，你是個好人，我想有你的孩子。”
奧米尼斯捂住了臉，他之前用他會有孩子來詐自己的母親，他沒想過相同的路數壓根在萊恩身上一點作用都沒有，她根本不在乎血統。
他從沒想過想要個自己的孩子，他厭惡那個血統把他坑進監獄，他厭惡他的親人用這血脈來威逼利誘他，他只想要個自由，而不是新的血脈鎖鏈來捆綁他。
“我是個天生盲人，我的孩子也有可能是天生盲人。”他開始亂找理由了。
“你這樣優秀，你的孩子就算看不見也會和你一樣優秀。”
奧米尼斯反壓住了她，他按住了她的手腕，她的身上好燙，就像是她的愛一樣幾乎融化了他，讓她的心跳越過心墻與他共鳴。
他制止了自己的心動。
“萊恩，”他叫了她的本名。
“我當初同意嫁給塞巴斯蒂安，是因為我想利用他的權勢擺脫我厭惡的家人，我們全家都是爛人。”奧米尼斯悄聲在萊恩耳邊說，“我選你來給他生孩子，也是同樣的理由，是用來和塞巴斯蒂安換取自由的籌碼，我就是這樣惡心的人。”
“而你只是我用來獲得籌碼的道具，聽懂了嗎？”
他能聽出她快哭了。
“我不信。”她的聲音顫抖，“姐姐，你騙我，你是那樣善解人意……”
“因為我需要你給我賣命啊，所以我才那樣對你好。”奧米尼斯打斷了她，“你不信我只是把你當道具？”
“你不就想要這個嗎？伺候好我。”他壓在了她的身上，他貼著她，像之前騎馬時，她摟緊他一樣，貼的如此接近，但奧米尼斯想的是推開對方。
可惜他做不到，他離不開她了。
所以，他給萊恩一個選項，遠離自己的選項。
***
奧米尼斯成功了一部分。
返回皇宮後，萊恩並沒有穿和他出宮時一模一樣的衣服，她換了一套舊衣服，她也不再和他談笑，僅僅完成了任務。
她更不再在皇後寢宮過夜了。
可是她沒有提出離開，她依舊在奧米尼斯不遠的地方徘徊。
每個深夜奧米尼斯還是能喝到她泡的花茶。
奧米尼斯的罪惡感日益劇增。
他決定下個猛藥，他把萊恩叫過來，把一個信封丟給她。
“這是給大帝的信，你親自送一趟，務必親自送到大帝手上。”
“是。”
她沒多說一句話就要退了出去。
“記得要大帝按時吃飯，他的胃很脆弱，你要貼身照顧好他。”皇後冷淡的命令道。
“是。”
她規範的行禮退出寢宮，規矩的如機械人偶一般。
***
塞巴斯蒂安在佛羅倫薩的日子並不好，妹妹的身體到了油盡燈枯。他給她換了一波又一波的大夫，但答案都是她最多活到年底。
他強撐起身子安慰妹妹，用工作來轉移精神。
他的體重快速下降，人也憔悴了起來。
他以為自己已經夠慘了，但他看到了給皇後送信的萊恩。
風塵仆仆的她也和他一樣臉色黑青，明亮的眼睛現在暗的看不到光。半個多月不見，她瘦了，腰更細了，軍裝套在她身上都肥了。
皇後給他的通信蠻多的，根本不需要小寵物專門跑一趟，他以為皇後有什麽急事，立馬打開了信封。
信紙是一張白紙。
“你沒動過這封信？”
得到否定的答案後，塞巴斯蒂安明白了奧米尼斯的意思。
奧米尼斯是將萊恩打包送過來讓他播種的。
他一氣之下把信紙點燃了。
媽的！真當他是個色中餓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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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就要到入芽月了，狗大帝走了有幾天了。
看到那瀟灑的騎兵隊消失在地平線後，萊恩立馬就搬入了皇後寢宮，每天晚上都賴在奧米尼斯的床上不肯回自己的房間，美名其曰怕皇後寂寞冷，以身作則貼身護衛。
奧米尼斯也寵著她，任她去了。
隨著奧米尼斯的工作增加，萊恩閑暇的時間反而變多了。她雖有些失落不能總是陪著皇後，但她很快給自己打氣，跑去讀書室瘋狂學習，她現在已經完成小一半狗大帝給的目標了。斯克裏布納夫人還會給她開小課教她寫作，她進步到可以給奧米尼斯念外面傳來的紙條了。她根本停不下來，她像塊海面瘋狂的吸收各種知識，她只希望自己能多幫皇後一點是一點。
沒有狗大帝的日子，她覺得充實又幸福。
狗大帝，最好別回來。小姑娘每天晚上都暗暗對上帝如此祈禱。
她心情大好的繡好了那塊手帕，她清理不掉上面的血跡，就去掉了被汙染的繡線重新繡了一個鈴鐺圖案，花了不少功夫，但成品她很滿意。
她把手帕包好在打算送給奧米尼斯，但奧米尼斯先給了她一個任務打亂了她的計劃。
“我後天需要出門一趟，你陪我，而且我不希望被人發現。”
萊恩問了奧米尼斯要去哪裏，奧米尼斯說的地方是在城郊離她家不遠的一座莊園。
“要當天來回嗎？”算算距離，勉強能在皇宮落鎖前回來。
“不需要，如果時間來不及，可以在外面住一晚，我記得你家就在那邊吧？不介意我小住一下吧？”
萊恩吃了一驚，她是想過能不能順路回一趟家見見家裏人，但沒想到奧米尼斯也要去自己家。
“啊！這！那！不合規矩吧！”
“說到規矩，你天天都賴我床上，還毆打國家元首……”
“我會安排的！”萊恩可不想聽奧米尼斯數她的罪行。
“記住保密，再給我準備一套男裝。”
“沒問題！我現在就去辦！”萊恩打了一個出宮申請就去做準備了。
***
奧米尼斯睡得並不踏實，他又夢到被關在監獄裏的那些日子。
身為大貴族之子，還是與王室有姻親的大貴族，他被投入了監獄太正常了，哪怕他什麽都沒做過。
一個盲人在人滿為患的監獄裏日子可想而知的糟糕，缺衣少食騷擾欺淩都不是主要的。
他最害怕的是永遠不知道哪一天會被推上斷頭臺。
他不想死，那時候他才不到二十，他還有好多未完成的事情。
死亡的陰影籠罩著他的每一天，他從惶恐不安到麻木度日，唯一支撐他活下去的是早上在墻上刻一個道子，這樣小小的螻蟻搬磚般的行為讓他撐過了332天的羈押。
夢裏他回到那個監牢，惡臭，哭泣與哀嚎，長出的胡子與久未洗澡的身體瘙癢難忍，長長的指甲在他的臉上劃出血痕，他骯臟，邋遢，惡臭，墻上的豎立好像是無窮無盡的，對死亡的恐懼又來了，他能聽到斷頭刀落下切割骨肉的鈍聲和民眾的歡呼聲。
“奧米尼斯，奧米尼斯，不要怕……”他蜷縮在夢魘的牢房一角時，他聽到了萊恩的聲音，她溫暖的擁抱讓他從噩夢中清醒。
萊恩還睡得正香，她四肢攀在奧米尼斯的身上，在夢裏也不肯放手。
他無奈又想笑，小小翻個身卻弄醒了萊恩。
“姐姐，你渴了嗎？要上廁所嗎？你出了好多汗啊，作噩夢了嗎？”她打著哈欠問了他一連串的問題，還要爬下床給他拿東西幫他擦汗，他攔下了她。
“讓我抱會兒就好。”奧米尼斯抱住了她，她的體溫趕走了死亡的寒冷，他又能小睡會兒了。懷中的人像是守護天使，他不再做噩夢了。
再醒來時，萊恩已經醒了，她美好的身體讓他久違的在夢中產生了欲望。
萊恩看到他的緊急情況，便問：“姐姐，我們來一次吧。”這不是她的第一次問，說她是皇後的情人，但奧米尼斯從未和她發生過真正的行為。
“我不能。”奧米尼斯像往常一樣拒絕，像是犯錯了一樣躲開了萊恩，下床找尋他的手杖，但慌忙之中踢倒了放在一邊的水盆。
萊恩迅速去幫他處理，又去打新的一盆水，幫他擦拭。今天奧米尼斯為了出行支開了近身的宮娥們，而乳母最近又不舒服，不會起這麽早。只有萊恩了，她安撫好奧米尼斯就幫他擦身凈面。
她見過鬧脾氣的奧米尼斯，但沒見過慌亂失控的奧米尼斯，顯然有事讓他很煩惱，往常都會跟她聊天的人，現在臉色陰沈的任由她梳洗。
萊恩想自己準備的禮物能不能讓奧米尼斯開心起來，梳好頭後，她學著宮娥的手法幫奧米尼斯把臉上的痣用油彩藏起來，然後，她取出了那個藏了一晚上的包裹。
“姐姐，你不是讓我給你準備男裝嘛。”萊恩語氣輕松把包裹放到了奧米尼斯面前的梳妝臺上，然後把他的手放在了綁住包裹的綢帶上。“這是我送給姐姐的。”
奧米尼斯拆開了包裹，他往裏面一摸，先摸到是一件夾克，那手感似曾相識。
“這是我給你的那塊絨布。”他繼續摸，一件襯衫，“這是我給你的綢子。”
包裹裏裝著一整套的衣服，每一件都是奧米尼斯挑給萊恩的布料做的，他皺起眉。那些都是他給萊恩的禮物，又像之前送她的珠寶一樣給他退回來了。
“來試試看！”萊恩幫他穿上，“您給我的布料正好夠做兩套，我就做了一套給您，你不知道我請了多少次酒，您的裁縫才肯把您的尺碼告訴我。”
“你做了兩套？”奧米尼斯眉頭松開了，他很久沒有穿男裝了，感覺多了些怪異，擺脫了束腰和裙擺的約束，男裝，尤其是褲子的貼身讓他有些不習慣了。
“對呀，我一會兒跟您穿一樣的！”萊恩臉紅了一片，她覺得自己的小心思太明顯了。“您不介意吧？”
“這身衣服是你專門給我做的？”奧米尼斯捧起正在幫他穿靴子的萊恩的臉，那臉燙燙的。
“正好我弟弟在裁縫鋪當學徒，我就讓他幫我……”奧米尼斯吻了她，她的臉更燙了。
“做的不錯，我很喜歡。”奧米尼斯放開了她，穿戴整齊的站了起來。男裝的厚重也有了束腰帶來的不透氣，他深呼吸了兩下，讓自己習慣。
看他喜歡，萊恩這才放心，迅速收拾好自己。乳母帶著奧米尼斯的替身到了以後，她就拉著奧米尼斯從她探索許久的路線溜到了皇宮的側門，在那裏她安排了一輛兩匹馬拉著的敞篷馬車。
“我想這車比較輕便，來去會快些，我問過娜娜了，她的占蔔說今天不會下雨，”萊恩坐在了馬夫的位置，她還想著好不容易讓奧米尼斯走出宮殿，一定要讓他更多的去享受外面的世界，“不過我不大信占蔔，娜娜的占蔔還讓我握緊韁繩，不然招致災禍，真是奇奇怪怪呢。”
“看來你和我的女官們混的很好啊。”馬車動起來，奧米尼斯感受著逐暖的春風吹拂，昨夜夢中被困的痛苦也隨之吹散了了，他伸出手，讓風吹過他的手指，增加了更多實感，臉上多了笑意。
“那當然！除了伊梅爾達有些討厭我外，帕比，娜娜，薩曼莎還有阿德萊德對我都太好了。”
奧米尼斯貼身的五位宮娥是他的眼睛，耳朵和手，這些年奧米尼斯表面沈迷享受，但也在私下篩選了這五個各有才能忠心耿耿的人才，這段時間的磨合，專屬於他的小團隊運行出的成果遠超他的預計，他已經為自己贏來了這一天的休息。
他不會再讓人將他困入牢房，他抓住了風放到唇邊輕嗅其中的萬紫千紅。
“伊梅爾達脾氣傲，她未必不喜歡你。”心肺都暢快了，奧米尼斯有了心思關心萊恩的交友小問題了。
“我太笨了，總惹她生氣。”萊恩縮了下肩膀，伊梅爾達生氣起來的樣子讓她心有餘悸，有次她都不記得是什麽錯，伊梅爾達戳著她腦袋說了一通。
“光長胸不長腦子！讓男人玩的團團轉！”最後伊梅爾達氣呼呼點著她腦門這麽罵的，她都快被罵哭了，超委屈。
“她很欣賞你的擊劍能力呢，還記得那次決鬥你大顯風頭，你沒註意到她是所有人裏為你歡呼最大聲的嗎？她還差點和一個說你壞話的人打起來。”
萊恩回憶了一下，那是她有生以來首次被月事帶來的腹絞痛折磨到吐，但皇後的前任情夫對她下了戰貼，為了皇後的尊嚴，她就去了。之後她憑借之前戰場上的經驗贏了那位養尊處優的大老爺，可她下場的時候都快暈過去了，她完全不記得有誰為她歡呼了。
“伊梅爾達喜歡優秀的人，她對你兇也是對你一種示好，她不喜歡的人，她才懶得浪費口氣呢。”
“我？優秀？”萊恩迷糊了，她總覺得除了做個好兵外，她的優點乏善可陳。她忽然又意識到一個問題，“姐姐，你為什麽選我做……皇子的母親人選呢？你身邊有那麽多優秀的女性，她們也很忠心於你，選她們做你和大帝孩子的母親不更好嗎？”
奧米尼斯楞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氣，微笑的說道：“因為啊，只有你才行。”
萊恩還想繼續問，但奧米尼斯開始問她他嗅到的各種事物，讓她給他講所見所聞，在接連的問題中，萊恩忘掉了這件事。
***
車行到了目的地，一片荒涼的莊園，萊恩停好車，扶奧米尼斯下來。
莊園氣派的鐵欄大門上有著漂亮的雕花和大寫的“G”圖樣，就是漆掉了不少，下面的鐵銹裸露在外。透過門的鏤空能看到缺乏修剪的花園雜草叢生，不遠處的氣派宅邸也因年久失修看起來搖搖欲墜。
“這是哪裏？”萊恩問道。
奧米尼斯用手杖推開了鐵門，難聽刺耳的嘎吱一聲後，門開了。
“我以前的家。”奧米尼斯走了進去，萊恩緊隨其後。
這地方比起說是貴族住的地方，更像是墓地，陰森寂靜，原本陽光明媚的天到這裏變得陰雲密布，萊恩警惕的握住刀柄，以防萬一。
“別緊張，不會有事的。”奧米尼斯淡然一笑。
宅邸大門大開，一位穿著華貴的老婦人在仆人的簇擁下走了出來。她給萊恩的第一印象是宮殿儲藏室裏那些先前王室的畫像。帶著高到可以通天的假發，穿著巨大裙擺的長裙，臉塗著雪白的鉛粉。老婦人高高在上，蔑視著階梯下的人。她不像是個活人，眼神冰冷，下垂的眼角透著狠辣，薄薄的嘴唇卻塗得很紅，讓萊恩想起老兵講過的在戰場上專門吸死屍血的女妖。
奧米尼斯上前將手遞給了那位老婦人。
“母親大人，許久不見。”
老婦人扯了扯嘴角，臉上的肌肉似乎被鉛粉固定了，笑的無比僵硬，她微弓身子，擡起奧米尼斯的手，嘴唇輕碰手指，再將手舉在她的額頭上，行了一個優雅的吻手禮：“歡迎皇後陛下回家。”
萊恩這才發現她的五官和奧米尼斯很像，尤其是鼻子，挺直，鼻梁有個小彎，鼻頭帶些肉。
只是這鼻子在奧米尼斯臉上是柔和的如聖母像，放到她臉上就勾的像是老妖婆。
萊恩不喜歡她，她擔心的看向奧米尼斯的背影，奧米尼斯很少提自己家的事情，她能感到他對家人的厭惡。
“萊恩，在外面等著，我和母親敘敘家常。”
萊恩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奧米尼斯消失在那兩扇厚重的大門後。
***
“那就是你選的小姑娘？”岡特公爵夫人的語氣刻薄中帶著嘲諷，她坐在二樓的會客室裏，掃了一眼窗外，她說的小姑娘現在盤腿坐在早就壞了的噴水池邊心不在焉的翻著一本書。“野丫頭，瑪麗蓮說她是個賤民的孩子。”
“她是人民的孩子，母親。”奧米尼斯糾正道。
“哼！”公爵夫人不以為意的冷笑一聲，“那幫暴民不過趁亂贏了一次，這片土地終歸是天授於王室的！”
奧米尼斯拿起茶杯啜了一口，是來自遠東珍貴的茶葉，但味陳了，又苦又澀，他懷念萊恩給他泡的各式花茶了。放下茶杯，手指劃過杯邊，他還是有些吃驚家裏還能找到一套沒有裂口子的茶具，看來他們日子並沒有他想的糟糕。
“您這話我當沒聽見，現在是帝國，以自由主義為主導的強盛國家，王室早就不覆存在了，你不會以為在英國過得樂不思蜀的肥豬能回來吧？”
“那是你舅舅！”公爵夫人顫抖的指著奧米尼斯，她想摔杯子，但她窮的也就剩下這套了茶具了，她克制到手抖。
察覺到母親不能像以前那樣亂砸東西發脾氣，奧米尼斯滿意的笑了。
“我們是一家人！奧米尼斯，你不能看著我們在這個地方過得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奧米尼斯嗤了一聲，“巴黎監獄的日子才是真的生不如死！”他母親不願意摔的杯子被奧米尼斯猛丟在了地上，然後一腳踏碎，碎片和茶水毀了這昂貴的地毯。“暴民？您在暴民還沒出現的時候就帶著哥哥姐姐還有所有家產跑了！”
“你把我丟在了這座空了的宅邸，把我拱手送給了那幫暴徒！”奧米尼斯回憶起當年就控制不住的憤怒，“你現在的生不如死不過是沒錢了，沒有地位了，無法再享受你有過的奢侈生活……你不需要住在隨地都是糞便的牢房裏，被口臭的獄頭羞辱，像狗一樣搶沾了汙水的面包，每天被砍頭聲嚇破膽！”
“我當時派人去接你了，你和他們錯過了……當年的事情，你不是已經原諒我們了嗎？”公爵夫人的態度弱了下去。
“然後你們就把我打扮成女人送了出去。”
“這、可，薩魯將軍對你很好啊……他愛你，他不是對你很好嗎？”
“但你們更愛他的權勢，也想從新貴之中分一杯羹。”奧米尼斯涼涼的說。“所以我不會讓你們得逞的，你們現在過的日子就是我想讓你們過得。”
“夠了！你來找我就是跟我算舊賬嗎？！”公爵夫人尖聲大叫，“如果那個不長眼的革命黨看上的是奧維利亞，我也不會把兒子當成女兒送出去！要是你的兩個哥哥都在，我也不會選擇犧牲你！”
“是你招惹來的人！我做出的是對大家都好的選擇！你現在能在宮殿裏高高在上做皇後，就沒有想過一點我們的助力嗎？！就沒有想過你血脈中的王室血統給你多少方便嗎？！”
公爵夫人站起身，她丟掉了多年公主的教養，對著她僅剩的孩子發洩著她的不忿。
“我想過，所以我回來了。”奧米尼斯按住了他母親的肩膀，“我聽說近些時候的覆辟派活動背後都有您的資助，我就來找您講和了。”
他能感到對方的疑惑，他坐到了母親旁邊，語氣放緩：“塞巴斯蒂安是人民和軍隊推出來的領頭羊，他只能不斷地靠戰爭來擴展領土，鏟平其他國家來建立他的威望，回饋那些人對他的期望，但他沒意識到我們這些王室上百年積累的名望，現在其他國家的王室以及民間依舊對王室存在一定尊重和同情。”
公爵夫人認同的點了點頭：“延續上百年的王血豈是這些低賤小人能斬斷的！”
“但時代變了，母親，你也感到風向了吧？”奧米尼斯繼續說道，“您的那些活動並不能真正顛覆塞巴斯蒂安大帝，連讓他聽聽煙花響都做不到了。”
奧米尼斯起身，摸在會客室內的擺設，沒一會兒手指上就沾染了一層灰。
“花那些冤枉錢能做什麽呢？你可以多雇個人幫你清理。”他輕念手指，灰塵從他指尖落入了公爵夫人的茶杯中：“這國家的人民已經學聰明了，他們可不會在為國王傻乎乎的去拼命了，他們學會了在吃不飽的時候拿起鋼叉造反，去軍械庫搶奪武器占領皇宮，他們只會越來越不服管，就跟著這杯茶一樣，味道越來越苦。”
公爵夫人推開了那杯茶：“那你的意思呢？”
“搞覆辟最多曇花一現，人民早就厭煩了王室，更別提二舅舅和三舅舅那兩個貴物根本成不了大事。”
“你別小瞧我的兄弟！我們都是歷史上最偉大的國王之一教養過的。”
“時代在飛速向前，你覺得您那兩位年過半百的兄弟可以跟得上？就算覆辟成功，二舅舅沒有子女，他已經快六十了，你把他拉回來繼承王位，他最多撐十來年就得給三舅舅，而三舅舅……他是匹怎樣的倔驢，你比我清楚，他和大舅舅政見相仿，但更極端，大舅舅那溫和的手段最後也淪落到被砍腦袋，那三舅舅呢？你想讓三舅舅走大舅舅同樣的路嗎？”
“……這樣不行，那也不行，你想怎麽樣？”
“扶植兄弟，不如扶植你的孫子。”
“我以為你——”
“我的一切都很健康，母親，和男人睡覺不等於失去生育能力。”
“那我可以給你選更好地名門貴女！”
“不，你的孫子必須是來自人民的後代，這樣讓他能討好於民眾，而他血脈中的王血與大帝賦予的威望可以娶到各國的公主，進以穩固各國的關系。這樣出生就有新舊兩代氣息的孩子能給我們的王族帶來新的希望，延續更久的統治。”
公爵夫人靠在了椅背上，沈默良久，她說：“你需要我做什麽？”
石頭落了地，奧米尼斯放了下了心，他的計劃又向前推了一步。
***
說的口幹舌燥，但奧米尼斯心情好極了，他走出陰暗大宅時能感覺外面太陽又出來了，陽光打在他臉上是那樣的舒服。
萊恩小跑到他身邊。
“走，去你家。”奧米尼斯在萊恩的額頭上親了一下，這是他能想到目前最能慶祝的行為了，他又不能蹦起來敲腳後跟。
至於他母親在二樓看到時目光會如何幽怨和厭惡，他看不到，他也無所謂。
他們上了車，萊恩調轉馬頭向她家駛去。
奧米尼斯在後座上坐著，手杖敲到座椅下有個木箱子，他彎下身往裏面一摸，是裝酒的瓶子，他摸出了一瓶打開喝了幾口。
他很久沒喝酒了，幾下就上頭了，他忽然有了一種無所不能的勇氣，戰勝自己家族給了他無限的自信。
他叫停了萊恩，腿一邁就上了駕駛位。
“姐姐！”
“叫奧米尼斯。”奧米尼斯一把槍過了萊恩手上的韁繩。
“你不能開車！”
“叫我奧米尼斯！”奧米尼斯笑著一揮韁繩，那兩匹馬兒就向前駛去，他嫌不夠快又用力的加了幾下，疾風撲面，高速的感覺讓他覺得自己快飛起來了。
“奧米尼斯！”萊恩的聲音都尖到變音了，她搶過韁繩拉停馬兒。
可已經晚了，馬夫看不見的結果就是把車開到了旁邊的溝裏，他們兩個都被甩飛，最後一刻萊恩把他裹在懷裏才免於他受傷。
還好這幾天接連下雨，泥地都是軟的，兩個人都沒太遭殃，就是萊恩的肩膀撞到地上。
“怪不得娜娜說要看好韁繩呢……我以後再也不質疑她的占蔔結果了。”萊恩揉著肩。“姐姐，你沒事吧？”
“沒事。”奧米尼斯捂著臉，懊惱地不敢去面對萊恩，他沒想到自己這麽大了還會突然幼稚闖出這種禍。
“看來得騎馬了，還好不遠了。”萊恩走到了馬車邊，忍著疼放開了兩匹馬，牽了過來。
“你肩膀傷的重不重？”奧米尼斯擔心的問。
“一會兒到家讓我朋友來看看就知道了，現在能用。”萊恩幫奧米尼斯上馬，然後自己才費勁上了另外一匹，把自己這匹的韁繩繞在手腕上，她再抓著奧米尼斯那匹馬的韁繩，確定奧米尼斯抓緊了，她吹了一個口哨，兩匹馬就慢慢的向前走。
“真對不起。”走了一會兒，奧米尼斯忍不住道歉了。
“……沒什麽了啦。”萊恩能理解奧米尼斯想駕駛馬車，畢竟策馬狂奔時的感覺總會讓她心曠神怡。“你想騎馬嗎？”
“想。”奧米尼斯剛說完，萊恩就輕身一躍出現在了奧米尼斯身後，從後面攬住了他，難得出來一次，奧米尼斯想要什麽，她都會想辦法滿足，誰叫皇後平時那麽寵她呢。
“抓好韁繩！”萊恩一只手握住了他抓著韁繩的手，一打馬肚子，馬就向前沖去。
風吹亂了奧米尼斯的頭發，耳邊除了風的呼嘯就是萊恩的笑聲，飛速起來的馬很顛簸，在萊恩的懷裏，奧米尼斯完全不擔心被馬甩下去。風很冷，卻帶不走他的溫度，因為她緊貼著他，為他保暖。
她看著路，調整著方向，奧米尼斯只需要感受刺激所帶來的砰砰亂跳。
“慢一點。”奧米尼斯在心還沒跳出來前叫停了。
萊恩拉了下韁繩馬就把速度降下來了。
“我們也快——”到了兩個字剛要說，奧米尼斯就吻了她，馬兒也不破壞氣氛的停下了蹄，任由背上兩個人吻的難舍難分。
“別這麽寵著我，我會舍不得你的。”奧米尼斯親昵的用他的鼻子蹭了蹭萊恩的臉頰。
“那你寵我就是不想讓我舍得你咯。”萊恩笑起來，奧米尼斯感到她臉頰上的酒窩，他能想著她的笑容有多甜。
不一會兒他們到了萊恩家，收拾得體的農家小院裏兩個四五歲的小女孩正在趕著雞，圍著一個桌子坐著四個老太太剝著豌豆聊著閑天，還有一個老爺爺坐在房門口叼著焊煙，打著盹。
“萊恩！萊恩回來啦！”其中一個女孩對屋內大叫。
“又帶了個男人回來！萊恩又帶男人回來啦！”另外一個女孩不嫌事大的對屋內大叫。
“咚咚咚！”一個影子從屋子裏狂奔出來，那是個十來歲的小女孩。
“大姐！”沖進了萊恩懷裏的是她的小妹妹羅茜，隨著她出來的是個個頭高大的男人，是她的大弟弟威廉。
“你怎麽這麽晚才回來！再晚點連晚飯都吃不上了！”羅茜嘴上都是抱怨，但臉上燦爛的都快開花了。
“抱歉，這次是公務，這是我的同事奧米，今天會在這裏借住。”萊恩給他們介紹奧米尼斯，奧米尼斯對在場的幾位行禮。
羅茜打量了下奧米尼斯，臉掉了下來，她不滿的掃了一眼萊恩：“你怎麽衣服那麽臟，快點進來換衣服！”
說著就把萊恩拽進了屋，萊恩還想陪著奧米尼斯，但她妹妹力氣不比她小，沒一會兒人就拽走了。一路上，奧米尼斯能聽到羅茜小聲在打聽他的事情。
“那是你對象？他除了漂亮還有什麽好的？他又瘦又……”聲音越來越小。
奧米尼斯這才註意到庭院安靜下來了，除了那只雞還在咕咕噠的叫，他能感到在場幾個人的目光掃射在他身上。
“小夥子也在皇宮工作啊，我們的小萊恩幹得怎麽樣啊？”其中一位老太太先開口了
“夫人，她做的很好。”
“夫人，哎喲，我好久沒被人叫夫人了呢！還是你這麽漂亮的人說出來的！”
“這位是博捷太太。”一旁沈默的威廉開口了，他說話漏風，少了顆門牙，他幫奧米尼斯介紹了剩下幾位，幾位老人是在他們流浪時收留過他們兄妹五人，在他們買下這個小農莊後就把他們接了過來住，而那兩個小女孩也是他們收養的孤兒。
萊恩每個月的軍餉花光光不意外，除了她自己的家要養，還要養曾經給過她幫助的人，以及她想要幫助的人。
奧米尼斯友好的和每個人一起聊天，等他被塞了一把豌豆要剝時，這些人才發現他看不見。
“這麽漂亮的人居然看不見！太可惜了！”庫底裏耶太太感慨道，旁邊的弗舍爾太太戳了一下她，讓她少說點。
“我天生就看不見，習慣了。”
“哎？瞎子也可以在皇宮工作嗎？”剛剛叫萊恩帶男人回來的那個小女孩艾米麗問了個很直白的問題。
奧米尼斯到不以為意，這些人說話直，但他感受不到惡意，他微笑著回答：“當然可以啊，皇宮歡迎所有的人，這個國家是所有人的國家，也會包容所有的人。”
“我也可以嘛？我長大了也想去皇宮裏做大官呢！”艾米麗充滿期待的看著奧米尼斯。
“只要你好好讀書，想做大官沒問題。”奧米尼斯摸了摸女孩的頭頂。
“哎呀，艾米麗，你一讀書就屁股疼的樣子就別想了，大人，這裏不用你幫忙了！快進屋休息下吧！”福爾太太推著奧米尼斯進了農舍。
奧米尼斯新奇的摸著房內的一切，都是純木頭打造的家具，簡陋粗糙，但有一種溫馨感，他找到了一把椅子坐了下去。
“啊！你怎麽受這麽重的傷啊！我這就去找埃弗雷特！”羅茜噔噔噔的小跑出去。
“你等等！羅茜！幫我穿好衣服啊！”萊恩追了出來，她的裙子還沒完全穿上，她的肩膀已經腫了。
“我來幫你。”
“不用了，你看不見。”威廉不知道什麽時候進來的，他走到了他姐面前，三下兩下就幫萊恩穿好了衣服，然後對萊恩說：“姐，你去看下收拾的房間能不能接待貴客，吃晚飯前，我還有空幫你收拾。”
萊恩有些納悶平時沈默的弟弟突然多那麽多話，但她也得檢查下住的地方，畢竟接待的是皇後陛下啊！
威廉看姐姐進入了房間後，就走到了奧米尼斯的身旁坐下。
“我不喜歡你。”他掏出了煙鬥點燃，“您身份尊貴，我們身份低微，但您別想著玩弄我姐姐的感情。”
他常做農活的手骨節粗大，十分有力的抓住了奧米尼斯的肩膀，奧米尼斯疼的立起了眉毛，卻一聲不吭承受著對方帶來的疼：“上一個傷了她感情的人，是個貴族，我只給他留了個後槽牙嚼東西。”
“多謝提醒。”奧米尼斯輕描淡寫的彈開了對方的手。
“威廉你在幹什麽！”萊恩急匆匆的跑出來，她能看出威廉對奧米尼斯的不善，她拉開了威廉，緊張的檢查著奧米尼斯，生怕他受一點傷，奧米尼斯得意的挑挑眉。威廉怒其不爭的瞪了一眼忍著肩膀疼還照顧別人的大姐，嘖了一聲後，出去幫忙準備晚飯了。
“皇後，請您一定別生威廉的氣，他總覺得我參軍是他的錯……”萊恩說起那時候，他們窮的揭不開鍋，幾個小孩加老人很難找到工作，威廉為了換錢賣掉了他的門牙，她看到後又氣又急，正好聽說軍隊招人，她立馬就去申請入伍了。“他覺得他應該去參軍的，但那時候他才十歲，還是個小芽菜，沒人會要他的。”
“他是關心你，我怎麽會怪他呢。”奧米尼斯聽到小孩子需要賣牙來維持生計，心裏一暗。“以後我希望你們這樣的孩子不需要如此生存。”
“所以我最愛皇後了，您永遠都會為我們著想。”萊恩親了一下奧米尼斯的臉頰。
“就親一下？”
萊恩正準備送上香吻，門外又來人了，這次是她的老戰友軍醫埃弗雷特·克萊普頓。這個憨厚的青年人跟萊恩一番寒暄後就讓萊恩給他看看傷口。萊恩也沒二話，擡不起胳膊就讓埃弗雷特幫她脫。
“等等！”親弟弟幫忙和找另外的男人脫衣服是不一樣的，奧米尼斯可以接受親弟弟幫忙，但是陌生男人？他親自動手了，他摸索著衣扣，普通老百姓的裙子和華貴的宮廷服飾還是不一樣的，他越幫越忙了。
“埃弗雷特不是外人，讓他來吧。”萊恩不懂奧米尼斯為何突然主動幫她。
奧米尼斯悻悻的放手了，埃弗雷特玩味的看了看這倆，打趣地說：“萊恩，你也太不把自己當姑娘了。”
“拜托，我們一起作戰那麽多次了，我要是跟你顧忌這個，我早死了。”萊恩還是沒反應過來，埃弗雷特推開了奧米尼斯，開始幫萊恩處理傷口。
奧米尼斯堵氣的坐在一邊聽著這倆聊著瑣事，他們之間的熟悉感讓他更不開心了。
這種情緒一直延續到晚飯，埃弗雷特也被留下一起吃晚飯了，大長桌子坐滿了人，除了萊恩的二弟和三弟都在城裏做學徒外，奧米尼斯把她最親的人認了個全。
人多亂糟糟的，食物也是簡單的農家亂燉。豌豆、胡蘿蔔、土豆還有洋蔥煮的湯撒上煙和胡椒有股家常的清香，配上奶酪和面包吃，味道對比吃慣珍饈的奧米尼斯來說實在說不上，但奧米尼斯很喜歡這種家的氛圍，口中稀松平常的食物也變得別有風味。
吃完飯大家一起收拾，奧米尼斯則是被支到了院子裏休息，和他一起的是同為客人的埃弗雷特。
“皇後陛下，恕屬下無禮。”等就剩下他們兩個人時，埃弗雷特向奧米尼斯行禮。
“你怎麽看出我的？”奧米尼斯沒想到會被認出來，皇後為男兒身的事情也就上層知道。“不會是因為我看不見吧。”
“我有幸去過大帝陛下的大帳，他有一張您的畫像掛在大帳裏。”奧米尼斯有意讓畫師把他的線條畫的更為女性化，所以他的畫都不像他。“當然，畫像並不是很像您，我能猜出來是因為萊恩之前參加的宴會裏流出皇後出軌軍官的緋聞，之後沒多久她就被調去皇宮做護衛工作，我當時就想緋聞中的軍官是她了，而被調職一定是您的手令。”
“盲眼，長相，萊恩帶您來的，前後聯想，並不難猜。”埃弗雷特最後保證道，“我絕對不會將您的事情傳出去的，我嘴很嚴，您可以跟萊恩確定，她是女人的事情在她的部隊也沒幾個人知道。”
“說說你的目的吧，告訴我你看出我的身份，可是冒著殺頭的風險啊。” 奧米尼斯敲了敲手杖柄，奧米尼斯有動過滅口的心思，但對方是個聰明人，他喜歡聰明人。
“謝謝您，那我就直言不諱，我和您的交集也就在萊恩身上了，我接下來說的話也只會關於她。”
奧米尼斯點點頭，想到之前這人和萊恩的互動，他有些不爽快，他沒想過自己和塞巴斯蒂安一樣能醋。
“我不知道您對她有什麽計劃，但我希望您要知道，她一旦下定決心為您奉獻，那一定會毫無保留。”埃弗雷特頓了頓，“在遇到我之前，她是個被罵懦夫的兵，她不敢向前沖，消極應戰，因為她不敢受傷，怕暴露自己的女兒身，可她又怕被踢出軍隊。我能認識她，是她主動找到我，主動告知了我她的身份，希望我幫她遮掩。我挺後悔答應了她，因為之後她變成了軍隊裏最勇猛的兵，她為了那點養家的軍餉豁出一切。”
“為了她愛的人，她連死都不怕了。”
“她愛您，她一定會為您不顧一切，我想不管您的計劃是什麽，都是對您有利的，但您能承擔起失去她的後果嗎？”
“在好幾次從死神手裏奪回她後，我已經後悔了。”
躺倒床上，奧米尼斯還在想埃弗雷特的話。
他需要萊恩生下孩子。
初遇認出她是個女人後，他就動了這個心思。
男扮女裝的皇後遇到女扮男裝的軍人，他們是這個不斷向前的世界裏逆行的同類，一同被放置在錯位的位置上。
她就像是他缺失的另外一半，撐起了他缺失的部分。
所以從一開始他的計劃中，不能是別人，只能是她。
她可以替代自己生兒育女，他也可以利用她的身份來遮掩。
太完美了。
可就像是那個軍醫說的，她愛他，毫無保留的愛。而他的計劃最終只有獲得孩子，至於作為生母的萊恩·貝金上士，她的存在會變得礙事，抹殺掉她是最容易的選項了。
又想起她的赤城，奧米尼斯想退縮了。
“姐姐。”萊恩偷偷跑了進來，鉆進了他的被窩。
“嗯？你不是和你妹妹一起睡嗎？”奧米尼斯裝作被吵醒的樣子。
“我怕你睡不慣。”床很小，她貼在他身上。
“我怕你弟弟知道了要打我。”奧米尼斯冷淡的說，他現在想靜靜，仔細思考下之後的事情，他的計劃走到現在了，他不能放棄。
“對不起！請您原諒威廉吧！”萊恩不懂看眼色，她抱住了奧米尼斯，她胸口的綿軟一下就撞到了奧米尼斯的胳膊。
奧米尼斯欲望這就開閘了。
她也發現了，就像是當初搞狗大帝一樣，她撐在了奧米尼斯的身上，攔住了奧米尼斯的退路。
“姐姐，我們可以試試看，我給你生孩子，不要臭老狗了。”她開始動手了，奧米尼斯終於有了勇氣拉住了她的手。
“你會吵到別人的。”
“我弟弟的床很結實，不會有聲音的。”
如塞巴斯蒂安所說，他把她慣得太野了。
他制住了她。
“躺好，我要給你說件正事。”
見到奧米尼斯這樣認真，萊恩乖乖的躺到了他的身邊。
“我不能有自己的孩子。我母親是前王室的公主，我是前王室的血脈，你知道這意味什麽嗎？”
萊恩搖搖頭。
“你父母的死是王室失能的結果，很多人在大革命期間喪失性命都是因為王室的無能，我不能讓這罪孽深重的血脈流傳下去。”
“可是……血統就不是寫腦門子上的，誰知道呢？”萊恩不解，“姐姐，你是個好人，我想有你的孩子。”
奧米尼斯捂住了臉，他之前用他會有孩子來詐自己的母親，他沒想過相同的路數壓根在萊恩身上一點作用都沒有，她根本不在乎血統。
他從沒想過想要個自己的孩子，他厭惡那個血統把他坑進監獄，他厭惡他的親人用這血脈來威逼利誘他，他只想要個自由，而不是新的血脈鎖鏈來捆綁他。
“我是個天生盲人，我的孩子也有可能是天生盲人。”他開始亂找理由了。
“你這樣優秀，你的孩子就算看不見也會和你一樣優秀。”
奧米尼斯反壓住了她，他按住了她的手腕，她的身上好燙，就像是她的愛一樣幾乎融化了他，讓她的心跳越過心墻與他共鳴。
他制止了自己的心動。
“萊恩，”他叫了她的本名。
“我當初同意嫁給塞巴斯蒂安，是因為我想利用他的權勢擺脫我厭惡的家人，我們全家都是爛人。”奧米尼斯悄聲在萊恩耳邊說，“我選你來給他生孩子，也是同樣的理由，是用來和塞巴斯蒂安換取自由的籌碼，我就是這樣惡心的人。”
“而你只是我用來獲得籌碼的道具，聽懂了嗎？”
他能聽出她快哭了。
“我不信。”她的聲音顫抖，“姐姐，你騙我，你是那樣善解人意……”
“因為我需要你給我賣命啊，所以我才那樣對你好。”奧米尼斯打斷了她，“你不信我只是把你當道具？”
“你不就想要這個嗎？伺候好我。”他壓在了她的身上，他貼著她，像之前騎馬時，她摟緊他一樣，貼的如此接近，但奧米尼斯想的是推開對方。
可惜他做不到，他離不開她了。
所以，他給萊恩一個選項，遠離自己的選項。
***
奧米尼斯成功了一部分。
返回皇宮後，萊恩並沒有穿和他出宮時一模一樣的衣服，她換了一套舊衣服，她也不再和他談笑，僅僅完成了任務。
她更不再在皇後寢宮過夜了。
可是她沒有提出離開，她依舊在奧米尼斯不遠的地方徘徊。
每個深夜奧米尼斯還是能喝到她泡的花茶。
奧米尼斯的罪惡感日益劇增。
他決定下個猛藥，他把萊恩叫過來，把一個信封丟給她。
“這是給大帝的信，你親自送一趟，務必親自送到大帝手上。”
“是。”
她沒多說一句話就要退了出去。
“記得要大帝按時吃飯，他的胃很脆弱，你要貼身照顧好他。”皇後冷淡的命令道。
“是。”
她規範的行禮退出寢宮，規矩的如機械人偶一般。
***
塞巴斯蒂安在佛羅倫薩的日子並不好，妹妹的身體到了油盡燈枯。他給她換了一波又一波的大夫，但答案都是她最多活到年底。
他強撐起身子安慰妹妹，用工作來轉移精神。
他的體重快速下降，人也憔悴了起來。
他以為自己已經夠慘了，但他看到了給皇後送信的萊恩。
風塵仆仆的她也和他一樣臉色黑青，明亮的眼睛現在暗的看不到光。半個多月不見，她瘦了，腰更細了，軍裝套在她身上都肥了。
皇後給他的通信蠻多的，根本不需要小寵物專門跑一趟，他以為皇後有什麽急事，立馬打開了信封。
信紙是一張白紙。
“你沒動過這封信？”
得到否定的答案後，塞巴斯蒂安明白了奧米尼斯的意思。
奧米尼斯是將萊恩打包送過來讓他播種的。
他一氣之下把信紙點燃了。
媽的！真當他是個色中餓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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