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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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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玉佩

深夜,棲凰宮。

燕寧偷偷潛進了殿內,昏黃的燭火透過一層薄薄的窗戶紙落在地上,她輕輕敲了敲窗戶。

殿內一陣響動,接著,燕孔推開了窗。

她果然沒有受到任何懲罰,幾日不見,她換了身銀線繡牡丹的華貴新衣,面色紅潤了不少,乍一看,竟還胖了些。

“拿到了?”燕孔問。

燕寧不想看她,直徑推開窗戶翻了進去。

不過短短幾日,棲凰宮就變了個模樣,墻邊的書架換成了堆滿金銀的博古架,銅鏡前的樸素的梳妝盒也被鑲著寶石翡翠的首飾占滿了。

“你……”燕寧看著變了模樣的棲凰宮,不由大怒,“這是母後的宮殿,你怎麽敢?!”

“現在是我的宮殿了。”燕孔嗤笑道,“我想如何就如何。”

“倒是你,你該不會還沒拿到腰牌吧?若是這樣,大王可有你好看。”

看她這理直氣壯的模樣,燕寧不欲與她多說,當下便直接道:“這腰牌,我要親手交給梁王。”

“我知道你不信我。”燕孔一副早有準備的模樣,招手喊來了正在屋外值守的侍衛,“他是梁王的人,你給他就是。”

燕寧將信將疑,卻要沒有別的辦法,畢竟梁王怕她失敗,為了撇清嫌疑沒有給她聯絡的辦法,除了燕孔,她沒有任何途徑接觸到梁王。

侍衛沈默地接過腰牌,對她行了一禮,便退下去了。

燕寧目送著侍衛的身影消失在黑夜裏,也重新披上鬥篷,將這奢靡頹爛的宮殿甩在身後。

……

次日清晨,燕寧是被巨大的撞門聲吵醒的。

她一個激靈,連忙從床上爬起來。仰起頭,門口站著一個逆著光的人影。

牧輕鴻今日終於不穿那身招搖的紅衣了,他換了身絳紫色的窄袖交領袍,腰間的彎刀也換了長劍,隨著走動搖晃著,反射出淩冽的寒光。

他走到床前,居高臨下地看著燕寧。

終於來了。燕寧想。

自從偷走牧輕鴻的腰牌之後,她一直提心吊膽,她知道牧輕鴻很快就會發現,但沒想到那麽快——這一夜甚至還沒有過去。

然而,那吊著心卻詭異地放了下來,甚至感覺到了一種無言的平靜。

“牧將軍,你來了。”燕寧笑道。

牧輕鴻垂著眼,看她。

他沒有說話,甚至臉上十分平靜,沒有表現出任何憤怒的模樣,只是用大拇指摁著刀鞘與柄的交界處,輕輕一頂。

長刀嗡鳴著出了鞘,充滿殺氣的寒光一閃而過,那光芒太近,逼得燕寧不由得閉上了眼。

脖頸一涼,燕寧睜開眼,寒光架在頸側,讓她只能高高地擡起頭,跪在床榻上直視著牧輕鴻的眼睛。

“是你偷了我的腰牌。”

牧輕鴻冷冷地陳述道。

“是。”燕寧眨眨眼,維持著仰視的姿勢。那本該是個很卑微的姿態,如同虔誠的信徒痛苦地高昂起頭,仰視神明那樣。但她卻笑起來,肆意明媚。

“我把那腰牌交給梁王了。”

“……”牧輕鴻緩緩道,“為什麽?”

為什麽用那一紗之隔的笑容來欺騙我?

他沒有說出口,但燕寧從他的眼睛裏看出來了。

“沒有為什麽啊。”燕寧聳聳肩,哼笑起來。

直到這個時候,蒙在滅國陰影下的陰霾散去,牧輕鴻才能在縫隙裏一窺昔日那個驕傲肆意的燕長公主與燕王的身影。

那些之前乖巧溫順,仿佛被梁軍嚇傻只能任由他人指使的燕寧都只是泡影,這才是真正的燕寧。

狡猾的小狐貍。

牧輕鴻正想說什麽,但被屋外忽然響起的聲音打斷了。

屋外,天光剛剛破曉,當第一縷晨光還沒落到大地上的時候,劈啪跳躍的火把就迫不及待地照亮了漆黑死寂的宮殿。

巡夜的侍衛宮女們被輕而易舉地制服,趴跪在宮道兩側,鮮血把青石瓦的宮墻染紅了,哭泣、尖叫,一片混亂。

幾隊侍衛簇擁著大腹便便的梁王,緩緩走進飛寧殿內。

牧輕鴻冷笑一聲,擡手拔出長劍,對一旁的侍衛交代道:“看好她。”旋即出了門。

大門又是一聲震天響,牧輕鴻走前再次重重地甩上了房門,把燕寧關在裏面。

侍衛們低著頭,取來麻繩把燕寧的雙手綁在背後。做完這一切,他們也沒敢過多苛責這位燕長公主,只是把她放在床上便直徑離開,站到窗邊值守去了。

而此時的燕寧,既松了一口氣,又為梁王這麽快發動兵變的行為感到驚愕——原先燕孔告知了她一個模糊的日期,並沒有這麽早這麽快,想來大概是梁王拿到了腰牌,害怕夜長夢多讓牧輕鴻察覺罷。

好在梁王不按計劃行事的動作,反而為她解了圍,讓她長松了一口氣。

因著牧輕鴻來去都十分匆忙,屋內還沒來得及點上燈,如今將門一關,更是漆黑一片。

而屋外聲勢震天,火光跳躍著把屋外的一切都投在門窗上,是以屋外的局勢雖然模糊,卻也能透過剪影看個大概。

燕寧耐心地等了一會兒,只見雪白的窗戶紙上猛然濺上一串豆大的血點,執劍的高大人影節節退敗,而梁王操控的軍隊士氣更旺,一路將他逼到門邊。

如果梁王勝了牧輕鴻,她的下場一定會比現在慘,那不是她想要的結局!

就是現在!

燕寧兩手交疊,使勁將繩子掙到手腕處,緊接著以右手握住左手大拇指,狠狠往下一扳!

“嘶……”

一股劇痛如洪水般席卷了她,冷汗立刻就下來了,燕寧摁著痛處,咬著唇跪在床榻上。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是短短的一瞬間,只聽得一聲刀劍刺入血肉的悶響——

是牧輕鴻……遭了!

燕寧猛然掙脫手腕的繩索,幾乎是飛撲到門上,踉蹌著,直接撞開了門沖了出去!

此時,她也終於看清了門外的景象。

熊熊燃燒的火焰把每個人的面容都染成紅色,而牧輕鴻肩頭的衣服破開一個大洞,血已經染紅了他半邊身子,他也按著另一邊手臂,靠在墻上勉強才能站住。

而牧輕鴻看著她如同一只蝴蝶,輕巧地飛過他身邊——

她的身上還纏著沒有完全解開的繩索,白裙的衣角卻隨著她的動作蹁躚,如雲般烏黑的發披散著,飛揚著。

那是繩索也束縛不住的晚風親吻過她的臉頰,裹挾著遠方的血腥與燥熱,夾雜著少女的體香,一同越過他的身邊。

明知是徒勞,牧輕鴻還是伸了手——

一片白紗落在他的手裏。

因著那塊紗撕扯的力道,燕寧回頭看了他一眼,但那只是很短暫很倉促的一眼。

緊接著,燕寧轉過了頭,做了一個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舉動。

——她從懷裏掏出一塊玉佩,用完好的那只手掛著吊繩,舉在前方,向所有人展示那塊玉佩上的雕刻。

玉佩在風中搖曳著,被火光映得閃閃發光,那精美的浮雕清晰可見。

銀虎下山。

“鏘——”

是刀劍落地的聲音。

有了第一個,很快就有第二個,第三個。梁國的軍隊向來認符不認人,這是他們的準則。即使這腰牌現在在一個異國公主手中,短暫的愕然猶豫之後,大部分人還是選擇了服從。

“……”梁王也楞住了,他大喊道:“不可能!不可能!我這腰佩才是真的,我的才是真的!!”

說著,他把手中的玉佩高高舉過頭頂,嘶吼著:“我的才是真的!”

“真的麽?”

“怎麽會有兩枚佩?”

士兵們猶豫了,身為梁國軍隊,自然更偏向於梁王,人群竊竊私語著,風向逐漸倒向梁王:“大王手裏的才是真的吧……”

梁王也聽到了士兵們的話,他好似受到了鼓舞,得意洋洋地對士兵們頤氣指使道:“看到沒有?她竟然敢冒充梁國虎符!去,給我拿下!”

“哦?”燕寧諷刺道,“你真的確認過,你手裏的腰佩是真的麽?”

梁王當然沒有確認過。他自以為計劃萬無一失,燕寧一介弱質女流,是絕對沒有勇氣反抗背叛他的,因此拿到腰牌之後,他急於發動兵變,卻從來沒有確認過腰牌的真假。

即使這樣,在萬軍陣前,他也不能露了怯。

於是,他高舉著腰牌,瘋狂搖晃著向他人展示,嘶吼道:“笑話!你一個燕國公主,居然敢懷疑本梁王手裏的梁國虎符是假的?!”

然而就在這時,大抵是他動作幅度太大,那塊由燕寧偽造的,本就劣質的玉佩,居然就這樣,在萬軍陣前,發出了一聲清脆的響——裂開了!

燕寧冷笑一聲,快步走到梁王面前,撿起他腳下碎裂的玉佩。

接著,她又解開自己腰間的玉佩,將兩枚玉佩的背面拼合在一起——嚴絲合縫,沒有任何缺口。

“看了梁王是不知道了,本宮師從燕太子太傅方博仁先生,方先生的書畫篆刻,乃是天下一絕。”

說完這話,燕寧不再理會呆若木雞的梁王,她再次高舉起腰牌,喝道:“憑此為證,眾軍,聽我號令!”

千萬人的軍隊跪成一片,黑壓壓地俯首跪倒在燕寧面前。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燕寧在一片寂靜裏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嗤笑。

虎符的主人冷眼旁觀了這一出搶奪虎符的可笑鬧劇,他索性坐在地上,隔著一段距離,對燕寧笑。

火光跳躍在他的眼中,而燕寧清楚地看到他的眼裏,自己狼狽的倒影。

“是嗎?”牧輕鴻笑道,“你怎麽就確認,你手裏的虎符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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