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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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氣騰騰的浴室,葉真站在溫熱的水流之下,洗去一天的疲累,洗得久了,感覺腦袋暈乎乎的,整個人都提不起力氣,難受得想哭。
她關了熱水,拿過從家裏帶來的毛巾,擦著濕淋淋的長發,走到鏡子前面,用手擦去鏡面上的水蒸氣,雙手撐著流理臺,定定地看著鏡子裏變得陌生的人。
五天了,林宇已經五天沒有聯系她了。這幾天她陪著陳靜從重慶玩到成都,整個人像是失了魂跟著她到處走,一天盯著手機,害怕錯過任何一條他發來的信息,任何一個他打來的電話。
可是,沒有。他完全沒有聲息。
想起那天他掛了電話之後,葉真發了好幾條信息向他解釋,直到最後才收到他的回信,“我在意的是,你完全不考慮我的感受?我甚至會想,是不是你壓根就不愛我,一直以來只是我一廂情願,你只是被動接受而已。”
“不是那樣的,我怎麽會不愛你呢?”
“我們都冷靜一下,好好想一想吧,這幾天先別聯系了。”他說。
就這樣,葉真每天都徘徊在期盼和失落之間,她想聯系他,但又怕從他口裏說出一些她害怕聽到的話語。林宇這次生氣,和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樣,她實在是擔心他是不是要放棄了。
可是,她已經愛上他了,他不能就這樣輕易地放棄這段感情。
葉真看著鏡子裏的那個人,淚流滿面,右手捂著嘴巴,竭力壓抑著想要痛哭的沖動,患得患失實在太折磨人了,她該怎麽辦。
“砰砰砰~~”浴室門被人敲響,陳靜著急的聲音從外面傳進來,“葉子,你沒事吧?你在裏面好久啦,怎麽一點動靜都沒有……”
葉真從哭泣中回過神來,雙手擦了擦滿是淚水的臉頰,盡量用正常的聲音回答,“我沒事,馬上就好了。”
“哦,好~~”陳靜得到回音,松了一口氣,走回床邊坐下,心想:葉子這幾天的狀態太差了!
葉真在浴室裏把頭發吹得半幹,情緒已經漸漸平覆,才打開浴室門走了出來。
陳靜聽到聲響,擡頭看了她一下,又低下頭敲了幾條信息,才把手機放下。她坐到床沿上,對著另一張床上的葉真說,“葉子,我們要不要談一談?”
葉真拿起保溫杯喝了一口水,才慢慢坐回自己的床邊,佯裝輕松地露出一個微笑說,“好啊,你想談什麽?”
“談你?”陳靜難得認真地看著她。
“我?”
“是,我發現你這幾天狀態不太好,而且你每天都盯著手機,但是又沒有和誰聊,我想啊,你是不是和你男朋友吵架了?”
陳靜雖說平時大大咧咧,但是好友的狀態她還是看在眼裏的,只是一直以來,葉真都習慣了獨立去解決大多數事情,很多時候聽她說起某些事的時候,已經是事後了。
而且感情是兩個人的事,陳靜身為局外人,也不好多插嘴。
“嗯,算不上是吵架吧,只是冷戰。”葉真也沒想多瞞著,直接就說了出來。
“冷戰?那看來問題還挺嚴重啊!我看你這幾天失魂落魄的,剛才在浴室待了那麽久,我還真怕你在裏面怎麽了?太嚇人了!”
葉真把下巴抵在膝蓋之上,失落地說,“我這幾天是挺難受的,之前雖說我和他也經常分隔兩地,但從來沒有試過好幾天沒有聯系,我很想他聯系我,但又怕他聯系我,每天都在擔心受怕之中煎熬著。”
“為什麽?”陳靜是屬於心裏藏不住事的那種人,她和羅家陽之間,就算是吵架,她也忍不了多久就會主動聯系對方,而且她也相當好哄,用葉真的話說就是:只要羅家陽勾一勾手指,她馬上就會飛奔過去。
“我很想他,所以想他聯系我,但又怕他是想清楚了,想要放棄這段感情了,怕他聯系我是想和我說分手。”葉真確實是一個很敏感但又糾結的人。
陳靜右手大力地拍上自己的額頭,驚得葉真擡頭看向她。
“唉,你說你怎麽這麽糾結,他不聯系你,你直接聯系他不就好咯,天天折磨自己,你難道不累得慌啊,你不想分手,那也要努力爭取才行啊,這樣等著宣判的感覺最讓人不爽了。”陳靜一如既往地直白。
“可是,我不想分手,我害怕他不想繼續了。”
“那你直接跟他說,我估計啊,他是覺得你不夠重視他,才會這樣,但是話說回來,你們因為什麽冷戰的啊?”陳靜直到現在才想起問原因。
葉真鼓著臉看著她,不說話。
陳靜被她看得莫名其妙,“你看著我幹什麽?難不成還能因為我啊!”
葉真輕輕地點了點頭。
陳靜像是被嚇著了似得,身體往前傾,“為什麽?不會是因為你和我出來旅游,懷疑我們倆怎麽了吧?”
葉真被她跳躍性思維給弄笑了,笑得直往床上躺,“哈哈哈,你怎麽那麽搞笑,我們倆還能怎樣?他都知道你下個月就要結婚了,真是的,笑死我了~~”
“那跟我有什麽關系嘛?”陳靜嘟著嘴看著笑得抱肚子的葉真,這是這幾天她笑得最真心的一次了。
葉真停下笑聲,張開雙手攤在床上,看著白色的天花板,“其實也跟你沒多大關系,旅游只是一個□□。最主要的是,我忘了提前跟他說旅游的事,他覺得我對他不夠重視,甚至認為我不愛他,也是很多事情累積起來的。”葉真又想起了之前,他一直想讓她辭職去A市,加班加點也是為了抽出時間多陪陪她,一心以為她也會一樣,難得的假期肯定是想兩人待在一起。
“那,”陳靜整個人趴在床沿,手撐著下巴看著她,“你愛他嗎?”
她聽到這話,有點苦澀地笑了,“說實話,直到這次冷戰,我才徹底認清了自己的心,我是愛他的,才會擔心他想要分手。”
“那你告訴他不就行了,他知道你愛他的話,肯定什麽氣都消了。”
“不是這樣的,還有一個問題還一直橫亙在我和他之間。”葉真難得有傾訴的沖動。
“什麽問題?”陳靜好奇地問。
“他一直很想讓我辭職去A市,結束異地戀。可是我吧,害怕改變,害怕我放棄目前的一切,去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城市,整天圍著他轉,害怕會丟失了自我。”
陳靜聽到她說到這,一時沒有說話,翻過身子,向上伸直雙腿,想了好一會,才慢悠悠地說,“葉子,我覺得吧,你把問題想覆雜了。其實你當初來B市,也是什麽都沒有,除了我和曉娜,也不認識什麽人啊,曉娜那時學業重,一年能和我們見上兩面就很不錯了。我吧,你也記得,一開始大家都忙,我還要陪羅家陽,其實我們一年下來見上面的次數也不多。”
陳靜轉頭發現葉真靜靜地看著自己,繼續說,“你想啊,我結了婚之後,就要放更多的註意力在家庭之上了,以後有了孩子就更加了。就算你在A市,你也還是可以一年回來兩三次,那時我們還是能見上面的。而且,你弟弟也大啦,你也總不能為了他而忘了自己,他會有他的生活,你也會有你的生活。你要學會放手,才會活得輕松自在。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這樣,你弟弟才能真正地長大,他已經不是你的責任了。”
聽到這裏,眼淚沿著葉真的眼角簌簌地流下,她把左手臂覆在眼睛之上,沒有顧忌地哭出聲音,陳靜真的太了解她了,把她內心的擔憂和不舍都說了出來,分離對於她來說,太過於沈重,她已經習慣於把自己困在原地,深怕邁出一步就是萬丈深淵。
陳靜聽到她的抽泣聲,連忙翻身爬過去,在她的身旁躺下,輕輕抱著她,“一直以來,你都在壓抑著自己,也在強迫自己,真的不需要那樣,你弟弟早就不是你的責任了,是你一直困在原地,不願意走出來,現在你也有了想要愛的人,為什麽不從牢籠裏走出來呢,也許他真的值得你勇敢,值得你不顧一切呢。有些人你錯過了的話,真的會後悔的。”
“不要害怕,我和曉娜一直都會在你身邊,無論相隔多遠,當你需要我們的時候,我們都會在的。”
那一晚,葉真哭了好久,仿佛要把這麽多年壓抑在內心深處的委屈和不安,一股腦發洩出來,原本住標間的兩人,卻擠在一張小床上睡了一夜。
第二天下午,葉真來到了樂山大佛腳下,擡頭仰望著那慈眉善目的彌勒佛,歲月的風沙讓它的身上多了斑駁,而它身上冒出來的綠色又為它增添了幾許生機。坐落山間,面朝江水,多少個日夜它停留在這裏,看歷史更替,看歲月變遷。
葉真不是一個佛教徒,但是她對於神佛卻有著敬畏,看到它的那一瞬間,她突然好想流淚,人原來可以如此渺小,人生匆匆幾十年,如果學不會珍惜眼前的人事物,以後也不過是歷史當中的一粒塵埃而已。
她在喧鬧的人潮當中,輕輕地閉上雙眼,從這熙攘之中抽離出來,想要和那安於這一隅的佛祖對話,連日來的心浮氣躁、擔心害怕漸漸褪去,心情頓時變得無比輕松。
她睜開明亮的雙眼,嘴角掛上笑意看向那雙像是在註視著她的善目,內心充盈著力量與平靜,她雙手在胸前合十,輕輕地向前彎下腰去。然後轉身和陳靜離開這擁擠之處。
從長卷天街逛完回到客棧的兩人,慢悠悠地洗漱完,各自躺在床上玩弄著手機。
葉真聽著陳靜和電話另一頭的羅家陽你儂我儂,手裏的手機拿起又放下,她很想聯系林宇,但又有些情怯。
明天回B市了,林宇是一直在A市,還是也出去旅游了?
她咬咬牙,想著豁出去了,於是把之前敲了又刪,刪了又敲的那條信息發出去,然後把手機放在床上,整個人趴著,傻傻地等著回音。
此刻,林宇坐在雙人沙發之上,電腦放在腿上,十指翻飛地敲打著鍵盤。突然,手機信息提示聲響起,他隨意拿起看一眼,原本挨在沙發上的脊背坐直了,他左手拿著手機,右手把電腦放到旁邊,然後慢慢地輸入密碼,點開微信界面。
“你睡了嗎?我明天回B市。”
連日來陰沈的臉色,也因這條信息陰轉晴,嘴角揚起,心裏輕輕哼了一聲,“這女人,耐性不錯啊,等了那麽多天,才想起聯系我。”
其實葉真每天都會上傳出游的照片,林宇也是靠著這些點滴才得以解相思之苦,要不是為了讓某人好好長長記性,才艱難地忍住了打電話給她的沖動。
終於,等到了。
他伸直修長的雙腿,走到小陽臺邊上,看著外面黑漆漆透著慘白燈光的安靜,拿起手機,輸入那串早已爛熟於心的數字。
葉真眼睛死死盯著手機,生怕不能第一時間知道回信,突然,手機震動了起來,緊接著是熟悉的手機鈴聲響起。
她被嚇了一跳,雙手從床上撐起,愕然地看著響個不停的手機,一時不敢去接。
隔壁床的陳靜聽到動靜,看了過來,發現她傻傻地看著手機,一動不動。她隨手把身旁的枕頭扔了過去,看到她委屈地看向自己,沒好氣的說,“接啊,還等什麽,一會電話掛了,有得你後悔。”
話音未落,電話鈴聲斷了。還沒等葉真把氣嘆出來,又再響起。
這次她沒再猶豫,陳靜說得對,剛電話一斷她就後悔了。於是她拿起手機跑進洗漱間,關上門,坐在馬桶蓋上,深深吸了一口氣,才把電話接通。
“餵~~”她佯裝鎮定地說了一個字。
“是我!”
專屬於他的低沈聲音響起,葉真眼眶又紅了。
“嗯~~”她略帶鼻音地說,順帶還點了點頭。
“明天幾點的飛機?”
“下午一點多的,到B市快3點半了。”葉真忍住不哭,難受地說。
“嗯,把航班信息發給我,我明天去機場接你~~”他略帶霸道地說。
“不用了,你還要從A市過來多麻煩啊。”葉真越說越小聲。
“你以為我現在在哪呢?”
“你不是在A市嗎?”
林宇真拿這個沒心沒肺的女人沒辦法,他無奈地說,“我現在在B市XX區XX路XX小區XX號501,這個地址熟悉嗎?”
“額,這不是我住的地方嗎?你,不會是……”葉真突然想到一個可能性,音量也跟著提高了。
“嗯,記性還不錯~~葉真,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
葉真聽到這一句,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林宇從另一頭聽著她抽泣的聲音,心疼到不行,但人又不在跟前,心裏只能幹著急。
等她的哭聲漸漸平息,才聽到她哽咽著軟糯地聲音說,“林宇,我好想你啊!對不起,我惹你生氣了。你原諒我吧,好不好?”
“我人都在你家裏了,你還想怎樣!再說了,我看你玩得挺開心的啊,還能抽出時間想我啊!”林宇聽到她說想他了,內心十分熨帖,但又拉不下面子馬上就原諒她。
“我真的好想你的,不信你可以問問陳靜,她都說我這幾天心神恍惚,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家裏出了什麽大事呢。”葉真小聲辯解著。
“你想我的表現,就是好幾天沒有一條信息,沒有一個電話?我剛給你打電話,你還不想接呢!”林宇想起剛剛她不接自己電話,又是一通氣。
“我不是怕你氣還沒消嘛!”
“我氣還沒消,我是能把你怎樣,你人又不在我眼前~~”林宇真想把她抱在懷裏,重重地打她的屁股。
“我怕你會跟我說分手,我不想分手,所以我不敢找你~~”葉真說著說著又小聲抽泣了起來。
林宇重重嘆了一聲,再也沒有辦法裝嚴肅了,只好輕聲安慰她。
葉真在洗漱間待了半個多小時,還是陳靜憋不住了,重重地拍著門,嚷著要上廁所,葉真才匆匆地應了一聲,轉頭跟電話那頭的林宇說,“先不說了,太晚了,我們明天見面再說吧。”
“嗯,好,你早點睡,記得把航班信息發我~~”
“好,你也早點睡,我會想你的。”葉真有點不好意思地表白著。
“我也會想你的,晚安~~”林宇對於她難得的表白很滿意,滿心愉悅地道晚安。
“晚安~~”
葉真輕輕地打開洗漱間的門,先把頭探了出去,看見陳靜挨在邊上,盯著門,揶揄地說,“怎麽?終於舍得出來了?我才發現你有這個癖好啊,喜歡在廁所打電話,會比較有感覺嗎?”
葉真被她說得不好意思,拉開門,徑直走回床邊,頭也不回地說,“想知道的話,你下次可以試試啊。”
“哼,我才沒這樣的癖好呢!”陳靜說完,走進了洗漱間,拉上門。
葉真聽到動靜,才偷笑著躺回床上,拿起手機把航班信息發給林宇。
下午三點四十二分,B市機場閘口。
林宇雙眼從出來的人流中搜尋著,終於,熟悉的身影出現在熙攘之中,他連忙往出口的方向走過去,直到她也看見自己了,才停下腳步,看著那個像是好久不見的心上人,快步向自己走來,最後在他跟前險險剎住車,揚頭看著他。
他的眼光從她的腳一直到她的頭頂,見她完好無損地出現在眼前,才慢慢張開雙臂,“來,讓我抱抱~~”
葉真這才滿心歡喜地投入他的懷裏,雙手緊緊抱著他那強勁有力的腰,把眼淚擦在他胸前的淺藍色休閑衫之上。
林宇也用力地抱緊她,他的吻輕輕地落在她頭頂,閉上眼睛好好感受這一刻的真實和安心。
好一會,兩人才放開彼此,發現陳靜和她男友站在3米開外,好整以暇地等著他們,葉真想到剛才的情景,又有點難為情,但是陳靜倒沒覺得有什麽,走近了之後問,“你們怎麽走啊?羅家陽有開車來,要不要一起?”
葉真轉頭看向身旁的林宇,林宇享受她對自己的依賴,但也禮貌地回答,“我也開車來了。”
沒等葉真開口,陳靜就直接對葉真說,“那這樣的話,我們就各回各家,各找各男人咯。”說完,還朝她眨了眨眼睛。
葉真對她的直白無語,“你說什麽啊!今天不是羅家陽生日嗎?要不要一起吃個晚飯啊?”
她認真地看向陳靜和羅家陽,殊不知林宇在旁邊向她投來打量的眼光。
陳靜聽到這,擺擺手,“不了,我累得慌,想趕緊回家歇一下。晚上我們二人世界就好了,你就不要當電燈泡了,更何況,我也不想當電燈泡。小別勝新婚呢,別磨蹭了,趕緊走吧。”
葉真只感覺額頭冒出三條豎線,看著陳靜挽著她男朋友的手走出視線,才轉頭對林宇說,“我們也走吧。”
林宇伸手拉過行李箱,左手牽著她柔軟的手,邊向機場大門走去,邊無奈地想,“看來,她忘了今天是什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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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關了熱水,拿過從家裏帶來的毛巾,擦著濕淋淋的長發,走到鏡子前面,用手擦去鏡面上的水蒸氣,雙手撐著流理臺,定定地看著鏡子裏變得陌生的人。
五天了,林宇已經五天沒有聯系她了。這幾天她陪著陳靜從重慶玩到成都,整個人像是失了魂跟著她到處走,一天盯著手機,害怕錯過任何一條他發來的信息,任何一個他打來的電話。
可是,沒有。他完全沒有聲息。
想起那天他掛了電話之後,葉真發了好幾條信息向他解釋,直到最後才收到他的回信,“我在意的是,你完全不考慮我的感受?我甚至會想,是不是你壓根就不愛我,一直以來只是我一廂情願,你只是被動接受而已。”
“不是那樣的,我怎麽會不愛你呢?”
“我們都冷靜一下,好好想一想吧,這幾天先別聯系了。”他說。
就這樣,葉真每天都徘徊在期盼和失落之間,她想聯系他,但又怕從他口裏說出一些她害怕聽到的話語。林宇這次生氣,和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樣,她實在是擔心他是不是要放棄了。
可是,她已經愛上他了,他不能就這樣輕易地放棄這段感情。
葉真看著鏡子裏的那個人,淚流滿面,右手捂著嘴巴,竭力壓抑著想要痛哭的沖動,患得患失實在太折磨人了,她該怎麽辦。
“砰砰砰~~”浴室門被人敲響,陳靜著急的聲音從外面傳進來,“葉子,你沒事吧?你在裏面好久啦,怎麽一點動靜都沒有……”
葉真從哭泣中回過神來,雙手擦了擦滿是淚水的臉頰,盡量用正常的聲音回答,“我沒事,馬上就好了。”
“哦,好~~”陳靜得到回音,松了一口氣,走回床邊坐下,心想:葉子這幾天的狀態太差了!
葉真在浴室裏把頭發吹得半幹,情緒已經漸漸平覆,才打開浴室門走了出來。
陳靜聽到聲響,擡頭看了她一下,又低下頭敲了幾條信息,才把手機放下。她坐到床沿上,對著另一張床上的葉真說,“葉子,我們要不要談一談?”
葉真拿起保溫杯喝了一口水,才慢慢坐回自己的床邊,佯裝輕松地露出一個微笑說,“好啊,你想談什麽?”
“談你?”陳靜難得認真地看著她。
“我?”
“是,我發現你這幾天狀態不太好,而且你每天都盯著手機,但是又沒有和誰聊,我想啊,你是不是和你男朋友吵架了?”
陳靜雖說平時大大咧咧,但是好友的狀態她還是看在眼裏的,只是一直以來,葉真都習慣了獨立去解決大多數事情,很多時候聽她說起某些事的時候,已經是事後了。
而且感情是兩個人的事,陳靜身為局外人,也不好多插嘴。
“嗯,算不上是吵架吧,只是冷戰。”葉真也沒想多瞞著,直接就說了出來。
“冷戰?那看來問題還挺嚴重啊!我看你這幾天失魂落魄的,剛才在浴室待了那麽久,我還真怕你在裏面怎麽了?太嚇人了!”
葉真把下巴抵在膝蓋之上,失落地說,“我這幾天是挺難受的,之前雖說我和他也經常分隔兩地,但從來沒有試過好幾天沒有聯系,我很想他聯系我,但又怕他聯系我,每天都在擔心受怕之中煎熬著。”
“為什麽?”陳靜是屬於心裏藏不住事的那種人,她和羅家陽之間,就算是吵架,她也忍不了多久就會主動聯系對方,而且她也相當好哄,用葉真的話說就是:只要羅家陽勾一勾手指,她馬上就會飛奔過去。
“我很想他,所以想他聯系我,但又怕他是想清楚了,想要放棄這段感情了,怕他聯系我是想和我說分手。”葉真確實是一個很敏感但又糾結的人。
陳靜右手大力地拍上自己的額頭,驚得葉真擡頭看向她。
“唉,你說你怎麽這麽糾結,他不聯系你,你直接聯系他不就好咯,天天折磨自己,你難道不累得慌啊,你不想分手,那也要努力爭取才行啊,這樣等著宣判的感覺最讓人不爽了。”陳靜一如既往地直白。
“可是,我不想分手,我害怕他不想繼續了。”
“那你直接跟他說,我估計啊,他是覺得你不夠重視他,才會這樣,但是話說回來,你們因為什麽冷戰的啊?”陳靜直到現在才想起問原因。
葉真鼓著臉看著她,不說話。
陳靜被她看得莫名其妙,“你看著我幹什麽?難不成還能因為我啊!”
葉真輕輕地點了點頭。
陳靜像是被嚇著了似得,身體往前傾,“為什麽?不會是因為你和我出來旅游,懷疑我們倆怎麽了吧?”
葉真被她跳躍性思維給弄笑了,笑得直往床上躺,“哈哈哈,你怎麽那麽搞笑,我們倆還能怎樣?他都知道你下個月就要結婚了,真是的,笑死我了~~”
“那跟我有什麽關系嘛?”陳靜嘟著嘴看著笑得抱肚子的葉真,這是這幾天她笑得最真心的一次了。
葉真停下笑聲,張開雙手攤在床上,看著白色的天花板,“其實也跟你沒多大關系,旅游只是一個□□。最主要的是,我忘了提前跟他說旅游的事,他覺得我對他不夠重視,甚至認為我不愛他,也是很多事情累積起來的。”葉真又想起了之前,他一直想讓她辭職去A市,加班加點也是為了抽出時間多陪陪她,一心以為她也會一樣,難得的假期肯定是想兩人待在一起。
“那,”陳靜整個人趴在床沿,手撐著下巴看著她,“你愛他嗎?”
她聽到這話,有點苦澀地笑了,“說實話,直到這次冷戰,我才徹底認清了自己的心,我是愛他的,才會擔心他想要分手。”
“那你告訴他不就行了,他知道你愛他的話,肯定什麽氣都消了。”
“不是這樣的,還有一個問題還一直橫亙在我和他之間。”葉真難得有傾訴的沖動。
“什麽問題?”陳靜好奇地問。
“他一直很想讓我辭職去A市,結束異地戀。可是我吧,害怕改變,害怕我放棄目前的一切,去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城市,整天圍著他轉,害怕會丟失了自我。”
陳靜聽到她說到這,一時沒有說話,翻過身子,向上伸直雙腿,想了好一會,才慢悠悠地說,“葉子,我覺得吧,你把問題想覆雜了。其實你當初來B市,也是什麽都沒有,除了我和曉娜,也不認識什麽人啊,曉娜那時學業重,一年能和我們見上兩面就很不錯了。我吧,你也記得,一開始大家都忙,我還要陪羅家陽,其實我們一年下來見上面的次數也不多。”
陳靜轉頭發現葉真靜靜地看著自己,繼續說,“你想啊,我結了婚之後,就要放更多的註意力在家庭之上了,以後有了孩子就更加了。就算你在A市,你也還是可以一年回來兩三次,那時我們還是能見上面的。而且,你弟弟也大啦,你也總不能為了他而忘了自己,他會有他的生活,你也會有你的生活。你要學會放手,才會活得輕松自在。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這樣,你弟弟才能真正地長大,他已經不是你的責任了。”
聽到這裏,眼淚沿著葉真的眼角簌簌地流下,她把左手臂覆在眼睛之上,沒有顧忌地哭出聲音,陳靜真的太了解她了,把她內心的擔憂和不舍都說了出來,分離對於她來說,太過於沈重,她已經習慣於把自己困在原地,深怕邁出一步就是萬丈深淵。
陳靜聽到她的抽泣聲,連忙翻身爬過去,在她的身旁躺下,輕輕抱著她,“一直以來,你都在壓抑著自己,也在強迫自己,真的不需要那樣,你弟弟早就不是你的責任了,是你一直困在原地,不願意走出來,現在你也有了想要愛的人,為什麽不從牢籠裏走出來呢,也許他真的值得你勇敢,值得你不顧一切呢。有些人你錯過了的話,真的會後悔的。”
“不要害怕,我和曉娜一直都會在你身邊,無論相隔多遠,當你需要我們的時候,我們都會在的。”
那一晚,葉真哭了好久,仿佛要把這麽多年壓抑在內心深處的委屈和不安,一股腦發洩出來,原本住標間的兩人,卻擠在一張小床上睡了一夜。
第二天下午,葉真來到了樂山大佛腳下,擡頭仰望著那慈眉善目的彌勒佛,歲月的風沙讓它的身上多了斑駁,而它身上冒出來的綠色又為它增添了幾許生機。坐落山間,面朝江水,多少個日夜它停留在這裏,看歷史更替,看歲月變遷。
葉真不是一個佛教徒,但是她對於神佛卻有著敬畏,看到它的那一瞬間,她突然好想流淚,人原來可以如此渺小,人生匆匆幾十年,如果學不會珍惜眼前的人事物,以後也不過是歷史當中的一粒塵埃而已。
她在喧鬧的人潮當中,輕輕地閉上雙眼,從這熙攘之中抽離出來,想要和那安於這一隅的佛祖對話,連日來的心浮氣躁、擔心害怕漸漸褪去,心情頓時變得無比輕松。
她睜開明亮的雙眼,嘴角掛上笑意看向那雙像是在註視著她的善目,內心充盈著力量與平靜,她雙手在胸前合十,輕輕地向前彎下腰去。然後轉身和陳靜離開這擁擠之處。
從長卷天街逛完回到客棧的兩人,慢悠悠地洗漱完,各自躺在床上玩弄著手機。
葉真聽著陳靜和電話另一頭的羅家陽你儂我儂,手裏的手機拿起又放下,她很想聯系林宇,但又有些情怯。
明天回B市了,林宇是一直在A市,還是也出去旅游了?
她咬咬牙,想著豁出去了,於是把之前敲了又刪,刪了又敲的那條信息發出去,然後把手機放在床上,整個人趴著,傻傻地等著回音。
此刻,林宇坐在雙人沙發之上,電腦放在腿上,十指翻飛地敲打著鍵盤。突然,手機信息提示聲響起,他隨意拿起看一眼,原本挨在沙發上的脊背坐直了,他左手拿著手機,右手把電腦放到旁邊,然後慢慢地輸入密碼,點開微信界面。
“你睡了嗎?我明天回B市。”
連日來陰沈的臉色,也因這條信息陰轉晴,嘴角揚起,心裏輕輕哼了一聲,“這女人,耐性不錯啊,等了那麽多天,才想起聯系我。”
其實葉真每天都會上傳出游的照片,林宇也是靠著這些點滴才得以解相思之苦,要不是為了讓某人好好長長記性,才艱難地忍住了打電話給她的沖動。
終於,等到了。
他伸直修長的雙腿,走到小陽臺邊上,看著外面黑漆漆透著慘白燈光的安靜,拿起手機,輸入那串早已爛熟於心的數字。
葉真眼睛死死盯著手機,生怕不能第一時間知道回信,突然,手機震動了起來,緊接著是熟悉的手機鈴聲響起。
她被嚇了一跳,雙手從床上撐起,愕然地看著響個不停的手機,一時不敢去接。
隔壁床的陳靜聽到動靜,看了過來,發現她傻傻地看著手機,一動不動。她隨手把身旁的枕頭扔了過去,看到她委屈地看向自己,沒好氣的說,“接啊,還等什麽,一會電話掛了,有得你後悔。”
話音未落,電話鈴聲斷了。還沒等葉真把氣嘆出來,又再響起。
這次她沒再猶豫,陳靜說得對,剛電話一斷她就後悔了。於是她拿起手機跑進洗漱間,關上門,坐在馬桶蓋上,深深吸了一口氣,才把電話接通。
“餵~~”她佯裝鎮定地說了一個字。
“是我!”
專屬於他的低沈聲音響起,葉真眼眶又紅了。
“嗯~~”她略帶鼻音地說,順帶還點了點頭。
“明天幾點的飛機?”
“下午一點多的,到B市快3點半了。”葉真忍住不哭,難受地說。
“嗯,把航班信息發給我,我明天去機場接你~~”他略帶霸道地說。
“不用了,你還要從A市過來多麻煩啊。”葉真越說越小聲。
“你以為我現在在哪呢?”
“你不是在A市嗎?”
林宇真拿這個沒心沒肺的女人沒辦法,他無奈地說,“我現在在B市XX區XX路XX小區XX號501,這個地址熟悉嗎?”
“額,這不是我住的地方嗎?你,不會是……”葉真突然想到一個可能性,音量也跟著提高了。
“嗯,記性還不錯~~葉真,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
葉真聽到這一句,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林宇從另一頭聽著她抽泣的聲音,心疼到不行,但人又不在跟前,心裏只能幹著急。
等她的哭聲漸漸平息,才聽到她哽咽著軟糯地聲音說,“林宇,我好想你啊!對不起,我惹你生氣了。你原諒我吧,好不好?”
“我人都在你家裏了,你還想怎樣!再說了,我看你玩得挺開心的啊,還能抽出時間想我啊!”林宇聽到她說想他了,內心十分熨帖,但又拉不下面子馬上就原諒她。
“我真的好想你的,不信你可以問問陳靜,她都說我這幾天心神恍惚,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家裏出了什麽大事呢。”葉真小聲辯解著。
“你想我的表現,就是好幾天沒有一條信息,沒有一個電話?我剛給你打電話,你還不想接呢!”林宇想起剛剛她不接自己電話,又是一通氣。
“我不是怕你氣還沒消嘛!”
“我氣還沒消,我是能把你怎樣,你人又不在我眼前~~”林宇真想把她抱在懷裏,重重地打她的屁股。
“我怕你會跟我說分手,我不想分手,所以我不敢找你~~”葉真說著說著又小聲抽泣了起來。
林宇重重嘆了一聲,再也沒有辦法裝嚴肅了,只好輕聲安慰她。
葉真在洗漱間待了半個多小時,還是陳靜憋不住了,重重地拍著門,嚷著要上廁所,葉真才匆匆地應了一聲,轉頭跟電話那頭的林宇說,“先不說了,太晚了,我們明天見面再說吧。”
“嗯,好,你早點睡,記得把航班信息發我~~”
“好,你也早點睡,我會想你的。”葉真有點不好意思地表白著。
“我也會想你的,晚安~~”林宇對於她難得的表白很滿意,滿心愉悅地道晚安。
“晚安~~”
葉真輕輕地打開洗漱間的門,先把頭探了出去,看見陳靜挨在邊上,盯著門,揶揄地說,“怎麽?終於舍得出來了?我才發現你有這個癖好啊,喜歡在廁所打電話,會比較有感覺嗎?”
葉真被她說得不好意思,拉開門,徑直走回床邊,頭也不回地說,“想知道的話,你下次可以試試啊。”
“哼,我才沒這樣的癖好呢!”陳靜說完,走進了洗漱間,拉上門。
葉真聽到動靜,才偷笑著躺回床上,拿起手機把航班信息發給林宇。
下午三點四十二分,B市機場閘口。
林宇雙眼從出來的人流中搜尋著,終於,熟悉的身影出現在熙攘之中,他連忙往出口的方向走過去,直到她也看見自己了,才停下腳步,看著那個像是好久不見的心上人,快步向自己走來,最後在他跟前險險剎住車,揚頭看著他。
他的眼光從她的腳一直到她的頭頂,見她完好無損地出現在眼前,才慢慢張開雙臂,“來,讓我抱抱~~”
葉真這才滿心歡喜地投入他的懷裏,雙手緊緊抱著他那強勁有力的腰,把眼淚擦在他胸前的淺藍色休閑衫之上。
林宇也用力地抱緊她,他的吻輕輕地落在她頭頂,閉上眼睛好好感受這一刻的真實和安心。
好一會,兩人才放開彼此,發現陳靜和她男友站在3米開外,好整以暇地等著他們,葉真想到剛才的情景,又有點難為情,但是陳靜倒沒覺得有什麽,走近了之後問,“你們怎麽走啊?羅家陽有開車來,要不要一起?”
葉真轉頭看向身旁的林宇,林宇享受她對自己的依賴,但也禮貌地回答,“我也開車來了。”
沒等葉真開口,陳靜就直接對葉真說,“那這樣的話,我們就各回各家,各找各男人咯。”說完,還朝她眨了眨眼睛。
葉真對她的直白無語,“你說什麽啊!今天不是羅家陽生日嗎?要不要一起吃個晚飯啊?”
她認真地看向陳靜和羅家陽,殊不知林宇在旁邊向她投來打量的眼光。
陳靜聽到這,擺擺手,“不了,我累得慌,想趕緊回家歇一下。晚上我們二人世界就好了,你就不要當電燈泡了,更何況,我也不想當電燈泡。小別勝新婚呢,別磨蹭了,趕緊走吧。”
葉真只感覺額頭冒出三條豎線,看著陳靜挽著她男朋友的手走出視線,才轉頭對林宇說,“我們也走吧。”
林宇伸手拉過行李箱,左手牽著她柔軟的手,邊向機場大門走去,邊無奈地想,“看來,她忘了今天是什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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