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晚上的圖書館，是最舒適的所在。沒有白天炎熱的溫度，也沒有鬧哄哄的氛圍。

葉真放下手頭上的書，發現與曾明堯約定的時間差不多了，連忙站起來收拾。

坐在對面的王潔聽到動靜，擡起頭疑問地看著葉真。

“我有點事，要先走，今天不陪你了，待會你先回去。”葉真背起書包，走到王潔身邊輕聲說。

“哦，好。”王潔點點頭，跟葉真揮手。

“乖啊。”葉真惡作劇地摸摸王潔地頭。

“滾！”王潔瞪大眼睛看著葉真。

葉真來到圖書館一樓，有點茫然。圖書館一樓的閱覽室和辦公室晚上關門，她實在不明白曾明堯為什麽要約在這裏。

正當她想要拿出手機聯系曾明堯的時候，突然肩上被人一拍，葉真嚇了一跳，回頭看到對方就在自己身後。

“嚇到你了，不好意思，我剛在那邊看到你，叫了你一聲，你沒聽見，就直接走過來跟你打招呼了。”曾明堯手指了指身後空無一人只留著幾盞小光管的走廊。

“沒關系，我沒註意到你，正想給你打電話呢。”

“這邊來吧，晚上這邊比較安靜，少人來，也涼快。”曾明堯引著葉真往那走廊走去。

葉真跟上曾明堯的腳步，心裏還在想著要怎麽開口讓曾明堯改變主意找別人做拍檔。

沿著走廊往裏走，兩邊是閱覽室，葉真以前在這邊勤工儉學，對這一塊還是挺熟悉的，只是不知道晚上關了門之後會是如此冷清。

“就在這裏吧，你先把書包放在窗臺上。”曾明堯指了指走廊最末端的落地窗邊。

微弱的燈光灑落在大理石地板上，反射到落地窗的玻璃上，窗外是黑壓壓的一片，什麽都看不見，但是葉真知道，如果此時有人往裏看的話，卻能看清裏面的人在做什麽。

葉真放下書包，挨近落地窗，往外面看了一眼，發現外面的草坪上似乎一個人都沒有。轉頭看向曾明堯，很疑惑他是怎麽發現這個地方的，但她沒有開口問，有些人沒有必要去深入了解。

“葉真，來這邊，這個是我今天選好的歌，你來看看，應該都挺熟悉，是張學友的歌。”曾明堯很自然地把沈默的葉真叫過去，把手上的歌譜遞給葉真。

葉真接過一看，確實是張學友的歌，《如果這都不算愛》，比較大眾。

葉真瀏覽一遍歌詞，點了點頭，說：這首歌獨唱不是更好嗎，貌似不大適合雙人唱啊。

“獨唱沒有新鮮感，而且我要的也不是對唱的感覺，我目前想的是我們倆人，在各自的段落裏各自表現，加一點點輕柔的舞蹈，副歌之後會有個轉變，直接轉《頭發亂了》，到那一段就變成雙人舞，沒有唱唱的部分了。”

“ 《頭發亂了》？是快歌啊！”葉真有點詫異，這曾明堯還真有點想法，從慢歌轉到快歌，出其不意的效果。

張學友是葉真最喜歡的男歌手，她當然也知道《頭發亂了》這首歌的激烈與暧昧了。葉真有點不安地說：我以前沒有跳過舞，《頭發亂了》我可能跳不下來。

“你先別自己嚇自己，就後半段才是《頭發亂了》，篇幅不會長的，要跳的舞步不會很多，練多幾次，沒問題的，相信我。”曾明堯篤定地說。

“可是……”

“先別說了，我們先開始練，好不好。”曾明堯打斷她的話。

然後接著說：這麽看來，《如果這都不算愛》，你是沒問題的。我們先分一下段落，先試唱兩遍。

葉真想說的話沒能說出來，曾明堯已經開口唱了。

“是否愛就是忍耐，不問該不該……”低沈而略帶磁性的聲音響起，葉真發現他唱歌確實挺好聽的，唱得很深情。

“主歌我來唱，到時你在旁邊表演獨舞，簡單幾個動作就行，然後副歌部分我們一起唱……”葉真看著曾明堯認真的樣子，有點不忍心去拒絕。

唱歌部分很容易就通過，畢竟主角是曾明堯，葉真只是陪襯。等到進入換歌的節奏的時候，葉真就很不自在了。

“這樣，《頭發亂了》的節奏一起，我們就要擺好這個造型，兩人有點錯身相對站著，你的左手放在我胸膛的位置，然後擡頭看著我，我的手輕撫著你的臉，對視。”

葉真有點不好意思，手沒碰到曾明堯，就被曾明堯一把扯過去貼近他的胸膛，“轟”的一下，葉真就像個煮熟的大蝦似的，臉幾乎都能滴出血來了。

“看著我，對，擡頭，看我的眼神。”曾明堯嘴角輕揚地看著滿臉通紅的葉真，心情十分暢快，甚至想把流連在她臉上的手動一動，輕輕撫摸，但是他忍住了，這個女孩很單純，一旦嚇跑了就不好玩了。

葉真有點羞澀地看著曾明堯，曾明堯也佯作深情地看著她。這個情景簡直暧昧至極，葉真忍著轉頭就跑的想法，曾明堯的聲音及時響起。

“然後我們倆的手突然抽回，兩人轉頭不理對方，往兩邊走出一步……”

接下來，不停地身體接觸，讓葉真實在忍不住了。

“那個，先停一下。”

“怎麽了？太難了嗎？”曾明堯有點不解地看向葉真。

“嗯，我覺得很難，可能我沒有什麽舞蹈細胞，所以學不來吧。”葉真順著他的話往下說，心裏希望他現在就能打退堂鼓，免得浪費大家時間。

“現在才第一次練習，肯定生疏。我們練多幾次，再跟著音樂練，很快就會找到感覺的。”

“不是，這種快節奏的舞實在是不適合我，你現在換人還來得及，別被我耽誤了。”葉真連連擺手說。

“怎麽會呢，你平時打籃球，運動神經就很好啊，這幾個動作難不倒你的。”曾明堯有點不耐煩。

“我肯定了解我自己啊，運動和舞蹈是不一樣的，這個舞我實在學不來，你趕緊換人吧。”葉真往身後的墻壁挨過去，有點內疚地看著曾明堯。

曾明堯的臉色在微弱的燈光下陰沈著，很明顯在壓抑著情緒，不過一句話不說，也足夠讓葉真難受了。

“那個，你是不是生氣了？對不起，對不起，我實在是太笨了，你不要生氣。”

曾明堯看著不停向自己道歉的女孩，內心先是覺得有點別扭，後來又覺得這樣實在有點無趣，於是臉色又變好了。

他也知道不能強求別人，雖然被人拒絕很不爽，但他也從來沒有強迫過別人，尤其是女生。

“你確定不需要再多練幾遍，再決定自己適不適合嗎？”

葉真看曾明堯心情有所平覆，偷偷呼了一口氣，搖頭說：真不用，我從小就沒跳過舞，這個舞蹈我是確實學不來。

“那好，我也不勉強你了。那你以後就來陪我練習吧，我看看把雙人舞變成單人舞，也是可以的。”

葉真有點跟不上他的思路，她都拒絕了，怎麽還要來練習呢，還是陪他練習，這是什麽狀況？

“那個，真的很不好意思。就是，我平時挺忙的，除了上課之外，還有社團的活動，還有報刊亭那邊我也有事要做，所以，可能，沒有空餘的時間了。”

曾明堯本來有些平覆的表情，突然又變了。他瞇起眼睛，死死地盯著葉真，想要從她的表情看出她的真實想法，是欲揚先抑，還是真的無心於他？

葉真貼著墻邊站著，看著表情變來又變去的曾明堯，心裏害怕他會突然發火。還好良好的教養使曾明堯看了葉真幾眼就轉開了臉。

“你如果忙的話，可以先走，拍檔的事就請你忘了，也不要和旁人提起，我懶得去解釋。”曾明堯盡量保持平靜的語調說話，平生難得被人拒絕，這種感覺實在是讓他很不爽。

葉真再次和曾明堯道歉，從墻邊繞去窗臺那邊，拿起自己的書包，快步往圖書館外面走去。

****

葉真急匆匆地走進宿舍，翟瑩瑩和井小艾都在，翟瑩瑩在敷面膜，而井小艾萬年不變，在看小說。

翟瑩瑩看著滿頭大汗站在自己面前的葉真，示意她站在風扇底下先涼快涼快。

井小艾看了眼氣喘籲籲的葉真，不解地問：你被誰追著跑了嗎？這大熱天的你跑那麽快幹什麽，小潔呢，你們不是去了圖書館嗎？

“哦，她還在圖書館，我中途有點事就先走了。我沒事，就是天太熱了，爬個七樓真要命。”葉真一邊喘氣，一邊轉移話題。

井小艾也沒多問，轉頭回去繼續“奮鬥”。

翟瑩瑩讓葉真先歇一會，等她去洗個臉回來。

翟瑩瑩洗漱回來，發現葉真正坐在自己的凳子上等她回來，明顯就是有話要說。

她把毛巾掛好，手上的洗漱用品也放好，轉頭坐在書桌上看著葉真說：拒絕了？

葉真張著一雙無辜又可憐的大眼睛，水汪汪地看著翟瑩瑩，重重地點點頭。

“那你還緊張什麽，不應該是松了一口氣才是麽？”

“是松一了口氣，就是內心還是挺不安的。你不知道，曾明堯聽到我拒絕的話，臉色都變了，嚇死我了，我差點都以為他要動手打我了。”

“啊，不會吧。平時看起來挺有教養的一個人啊。人模狗樣的，看起來那個風度翩翩。”

“我本來也以為他是一個挺好說話的人，被我拒絕了，也就是拒絕了不做他的拍檔而已，這反應也太大了，跟平時完全兩個樣子。”

“你說了啥？”翟瑩瑩難得有點好奇。

“沒說啥啊，就照你說的，舞蹈我學不來，不想耽誤他的進度，我跟他道歉之後他都有點緩和了。後來他讓我陪他練習，我說我平時空餘的時間不多，可能不能陪他，他就變陰沈沈的。”葉真想想還有點後怕，那樣的環境，別的人一個都沒有，現在想想，實在有點瘆得慌。

“呵呵~~”翟瑩瑩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笑什麽？”

“笑你啊，傻瓜。人讓你陪著他練習，你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那是什麽意思啊！”

“我有猜想過，他有那方面的意思，但是我又想，不應該啊，之前跟他傳緋聞的女朋友不是我這種類型的啊。所以，那種想法出現過一秒就被我否定了。你的意思是，他真是那個意思啊？”

“哪個意思啊？”翟瑩瑩惡趣味地看著葉真，但笑不語。

“反正我拒絕了，他也不是我的菜，他要怎麽想我都沒法子。哦，他還跟我說，讓我不要和別人說起這件事。”葉真拍拍胸膛，有點後怕地說。

“我知道了，他這是受不了被人拒絕。也是，看他那樣子，就是被人寵著長大的，周圍人都遷就他，順著他的意思走，你的拒絕讓他覺得很沒面子，所以就發火了。”翟瑩瑩笑完後認真說道。

“嗯，你說得有道理，他當時那樣子，應該是很不爽被我拒絕了，還警告我不要到處說，呸，我還怕被別人把我和他扯在一起呢，現在這樣最好，誰也不提。唉，現在想想，這人真沒風度。”

“確實，以前都被他的外表給騙了，我也沒想到這個人內心這麽陰暗。”翟瑩瑩也深有同感。

自此之後，曾明堯陸續有緋聞傳來，葉真也不關註，有人說起就八卦一兩句。

但是，曾明堯在課上或者在校園裏遇到葉真，真的就當她是個陌生人，一句話都不說，迎面而來，連個招呼甚至是微笑都沒有。

這下子，她真真切切感覺到什麽叫做“道貌岸然”。這男的變臉也太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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