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醒來，溫煦的陽光從敞開的窗戶照進葉真床上，淺藍色的棉被隨意掀開，換好衣服的葉真正在收拾背包，準備去上班。

晚睡的後遺癥，讓本就愛賴床的葉真覺得，頭更重了。可是，沒辦法，她還要生活。

年前的W市，出外打工的人大多都會回家鄉過年，都趁著年前買個新手機送家人或者小孩，所以在手機店打工的葉真天天忙得團團轉，喉嚨都要啞了，腳都快要斷了，笑得都要僵了。

而這間隙，葉真都會看到很多信息。

黎天河每天發短信噓寒問暖，梁芳時不時旁敲側擊，鐘躍輝也偶爾加入戰場。

直到過年，葉真都在這些疲勞轟炸中頭疼欲裂。

可她找不到可以訴說的人，劉亞麗自戀愛後很少和葉真聯系，陳靜和李曉娜對於她和黎天河的事情半知不解，約出來見面也聊不到明白處。更何況，葉真每天回到家都恨不得睡它個天昏地暗，根本沒有那個美國時間去找人細說，也沒有多餘心情去多想。

冷清的新年到了，葉真在大伯家過年，不至於吃上一個人的年夜飯，年後，除了舅舅家和大姨家，葉真沒有去別的親戚家拜年，有些人情世故，她還是做不來。

手機店那邊，年初六之後葉真就不用去了。

這天，黎天河堅持不懈地發信息給葉真。

除了噓寒問暖之外，終於又再提起：真真，你想好了嗎？可以給我一個機會做你的男朋友嗎？明天是情人節，我想約你出來，我們約在學校的操場好不好？上午10點，如果你來了，就代表你答應了。我等你，不見不散。

葉真躺在床上，看了一眼短信，沒有回覆，也不知道怎麽回覆，直直地盯著白色的天花板。說實話，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麽想的。

腦子裏響起的都是梁芳和鐘躍輝說過的話，梁芳一再強調葉真也是喜歡黎天河的，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鐘躍輝告訴葉真黎天河都為她做過什麽，她不應該錯過。

葉真好茫然，不知所措。睜著眼睛，她去想每一種可能，卻發現腦袋一片空白，在不知不覺間睡了過去。

第二天，葉真頭痛地醒過來，很郁悶為啥自己還想不出個答案。

時間一點點過去，葉真也越來越煩躁。葉真從床上跳起來，心想：不管了，去了再說。

兩人見到面的那一刻，葉真都能明顯地感受到黎天河的興奮，她想也許和一個這麽喜歡自己，而自己又曾經喜歡過的人在一起，也許是一個好的選擇。

幾天下來，他們走在曾經留下過很多回憶的校園裏，一邊聊著以前的趣事，一邊說著大學遇到的一切。走到大街上，無聊地對身邊的瑣碎發表言論，仿佛想把錯過那時光補回來。一切看起來都很美好。

回校前一天，黎天河同樣把葉真約了出來，他對葉真馬上就要回校這件事，感到很難過和不舍。

他強行牽著葉真有些僵硬的手，找到了拍貼紙相的機子，要求和葉真拍合照。

葉真也覺得兩人剛開始戀愛就要分開兩地，確實會有些難舍難分，就同意了，盡管她的感受不是很深。

只是，越來越多的肢體接觸，讓葉真有點難為情，她認為兩人目前的進度，牽手還能接受，可是摟摟抱抱，甚至是黎天河在拍照的時候親她的臉頰，她的內心很排斥。可又不好直接說出口。

等到接近傍晚，葉真第三次提出要回家的時候，黎天河還是很不情願放她走，葉真壓抑了一天的情緒就有點外露了。黎天河看她不高興，就送她回家。

傍晚時分，公車上的人並不多，但是黎天河決意要把葉真抱在自己的懷裏，葉真越來越不耐煩，可黎天河因離別不舍的情緒太滿，沒有註意到。

終於下了車，黎天河要把葉真送回家，葉真不同意，推脫說家裏人和鄰居看到不好，讓黎天河直接坐車回市區。

黎天河滿臉的依依不舍，葉真堅持要看到他上了車才走。

黎天河拗不過板起臉的葉真，一步三回頭地上了公交車。

葉真舒了一口氣，快步地往家裏走。

一路上葉真的手機響個不停，是黎天河打來的，但是葉真假裝聽不到，直到等她回到家，他躲到房間的一個角落裏，拿出手機一看，好幾條未讀短信。

“真真，你到家了嗎？怎麽不聽電話？”

“真真，我剛上車就下車了，我舍不得你，你回頭看看我好不好。”

“真真，我找不到你，你來找我好不好，我還在之前下車的地方等你。”

“真真，你怎麽不聽我電話，又不回我短信？”

“真真，你怎麽了？”

葉真一條條短信看下去，心裏的惶恐更甚，她不知道這是為什麽。她在害怕什麽？

不過葉真還是擔心黎天河會出事，只好回個短信過去：我到家了，你趕緊坐車回家，太晚了就沒車了。我現在在我伯父家吃飯，不好回電話。

“你到家就好，我以為你出什麽事了，不聽電話又不回短信。你明天什麽時候坐車，我想去送你，你這麽快就要走了，我會很想很想你的。”葉真剛發完短信沒多久，回信就到了。

“不用了，我伯父會送我去坐車，碰見了不好。”

“那你告訴我什麽時候的車，來市裏坐車？還是直接在鎮上坐車？我不去和你打招呼，我見見你就行。”

“真不用了，太麻煩了。”

黎天河的短信還陸陸續續地傳來，可是葉真已經沒有心情去回覆了，她靜靜地待在角落裏，不想動也不想讓別的事情打擾自己，她需要時間去平覆心情，也需要時間去好好想想。

****

寒風呼嘯的冬天，T市的天依舊灰蒙蒙的。

下了火車，葉真穿上她的紅色羽絨服，單薄的身影走在寒冷寂靜的校園小道上，葉真感覺這寒風都要把她給吹跑了。

經過一個短暫的寒假，葉真發現，她很想念宿舍的其餘三人，所以在王潔她們陸續回到宿舍的那一刻，都收到了來自葉真熱情的擁抱。嘻嘻哈哈之間，心情都舒暢了不少。

自那天之後，黎天河打了好多次電話，葉真沒接，他也發了好多短信，葉真也沒回。

葉真還沒想好怎麽回，她想了很久，也許當初她在各種話語中被感動被迷惑了，才以為自己還喜歡黎天河。

在後來的相處中，葉真發現，這個他和記憶中的他，發生了偏離，兩個他似乎對不上號。她害怕了，害怕這個他給自己的各種壓力，她可能要辜負這一份情意了。

回校的第三天，葉真坐在超市回學校的公交車上，終於發出了回信。

“黎天河，我想我要跟你說對不起了。這幾天一直沒接你電話，沒回你短信。我一直在想，那天我問你的那個問題：對於異地戀，你有信心嗎？你回答我有信心。但到今天我才發現沒信心的那個人是我。對不起，我可能不能和你走下去了。”

“你不試試怎麽知道不行呢。我願意去相信我們是可以的，你要對我有信心，我都喜歡你那麽久了，再等你兩年，完全不是問題。還有，放假了我也可以去T市看你。”

葉真看著回信，猶豫了很久，咬咬牙，再次發出回信：對不起，其實是我對自己沒有信心，未來能否守著你。說實話，我回校就有一個同學跟我表白了，我想了想，發現我更喜歡他。所以，我們分手吧。

手機沒有再響起，葉真知道這個謊言起效了。她從公交車窗口往外看出去，路兩邊光禿禿的樹，整條公路顯得冷冽僵硬。也許，她的心一如這公路。

晚上，葉真收到了鐘躍輝的短信：我怕我打電話給你，會直接罵粗口。可是你太他媽不厚道了。怎麽樣，耍人好玩嗎？你讓一個很喜歡你的人，這些天從天堂到地獄，你這是要報覆誰呢！

“我從沒想過要報覆誰，只是突然想通了。”

“想通什麽了？想通你不喜歡他？那之前你都他媽想啥了，沒想明白就同意交往了？我可不信！怎麽滴，新歡是比他帥還是比他有錢？”葉真剛看完，下一條又跟著進來了。

“我告訴你，當初他突然不理你，跟劉亞麗有很大的關系！怎麽樣，是不是很驚喜？”

葉真看著短信，皺著眉頭問：什麽關系？

“想知道？去問你的好姐妹啊!”

“還有，以後不要出現在黎天河面前，也不要讓我見到你。”

葉真很想再問下去，可她知道沒有用，劉躍輝是不會說的。

葉真很認真地回想當初四人的關系，劉亞麗、黎天河和鐘躍輝在同一個班，葉真經常去找劉亞麗，隨之認識了兩人，熟悉之後經常四人一起活動，課間一起玩，下了晚自習一起去操場走幾圈，一直都沒有問題。

葉真家裏出事後，有一段時間劉亞麗突然退出四人圈子，葉真問過幾次無果，再後來黎天河和鐘躍輝也不再理她。

直到現在，她也不曾了解具體原因。

是的，誰也沒有解釋過。

深夜中，葉真聽著室友熟睡中的呼吸聲，她想她大概能猜到其中的部分原因了。

老天爺，太愛開玩笑了。

她摸了摸濕透的兩鬢，用手擦幹臉上的濕意，拿起手機，給陳靜和李曉娜發了一樣的信息。

“我尊重你們交友的權利，請不要問我為什麽，只是以後，在我面前，不要再提起劉亞麗。至少這樣，我們還能是好朋友。謝謝。”

在這個寒冷的北方黑夜，葉真躺在暖洋洋的被窩裏，親手埋葬了一份耿耿於懷的愛情，也失去了一份她曾經視若珍寶的友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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