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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取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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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取悅

李婧冉記得她先前也曾和裴寧辭在這個庭院的雪景中親密過。

同一棵梅樹,同一個季節,同一個人,卻是儼然不同的感覺。

先前的主動方是她,是李婧冉在強迫裴寧辭屈服;而今不過是過了一段並不算長的日子,主動的人卻成了他。

晚風吹在暗色的梅梢,卷落了零星的幾朵紅梅,原本盛開於枝頭的孤傲梅花悄無聲息地落在雪地上,被融化成水的雪花浸濕。

李婧冉的目光自他的祭司袍緩緩上移,在他喉結處的小痣停留一瞬,慢條斯理地對上了他的目光。

兩人的視線都是晦澀不明的,她分明還觸碰著他,看似是如此靠近的距離,可心中卻格有謀算。

她淡定地自他衣衫間抽出了手,輕輕撚了下指尖,仿佛還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溫度。

“做?”李婧冉微微笑了下,故意裝純地挑.逗他:“本宮好像聽不懂呢,祭司大人此言何意?做什麽呢?”

裴寧辭眉梢輕動,望著她的眸光是淺淺的金色,在暗淡的夜色中仿若是唯一的光明。

他明知她是在刻意的,卻仍是順著李婧冉的意,回應她道:「殿下心中想的是什麽,便是什麽。」

李婧冉拉長語調“啊”了聲,目光輕撫過他那完美光潔的臉龐,慢悠悠地笑著再次把問題拋回給他:“那祭司大人覺得本宮想......對你,做什麽呢?”

一來一回,這個話題被兩人輕描淡寫地拋向彼此,像是一種調/情。

兩人的眸光就宛如從檐瓦墜落的水珠,只是更加粘稠、墜落時仿佛還能拉出如蜂蜜般的糖絲。

空氣中有一瞬的靜默,裴寧辭望著她的眸光從純粹的金變成了摻雜了些許意味不明的暗色。

許是啞了音的緣故,裴寧辭並未再回應什麽。

畢竟他如今只能用唇語筆墨,她有一千種、一萬種方式可以理直氣壯地扼殺他想要表達的東西。

她先前故意找借口懲罰他時便是這般。

這位驕奢淫逸的女子分明知道他口不能言,卻在折辱他時惡劣地挑起他的下頜,笑容盈盈地道:“你求本宮啊,你只要出聲求本宮,本宮就放過你。”

看著他有口難言的模樣,她只是刻意忽略了他的顫抖和淚水,頗感可惜般微微嘆了口氣,虛情假意地道:“本宮已經給了你機會,奈何祭司大人實在太孤傲。”

接著便是變本加厲的懲罰。

裴寧辭就仿佛被困在深淵裏的人,他仰頭看不見光亮,只能被迫浮沈,被迫接受她恩賜般施加於他的一切。

他是恨她的,他想。

可他從身體到心臟都是那與惡魔為伍的叛徒,他作為主宰者命令它們與他同仇敵愾,可它們卻叫囂著想要她。

不知是什麽時候,裴寧辭也開始渴望著她的靠近。

他隱忍地受下了她所有的懲罰,他開始期盼著她將他打碎後,又溫柔地俯下身,以一種高高在上的姿態憐惜地吻他,說她愛他。

為此,他甚至開始期盼起了她帶給他的疼痛,因為疼痛和憐惜相捆綁,她的鞭撻意味著鞭撻之後輕飄飄的吻。

他在她的擁吻中因餘韻顫得厲害,神色間原本是克制不住流露出的清冷倔強,後來卻轉為了一種隱秘的渴求。

像是一種被馴化的過程。

只是這一切的情感都被裴寧辭掩飾得極好,掩在了溫順服從之下,難以讓他人窺見一二。

如今,他只是安靜地在風雪中低下頭,微側了下臉,主動俯首吻她。

李婧冉並未躲閃,學著裴寧辭以前的模樣那般,既不主動也不抗拒,只是感受著他生澀地取悅著她。

裴寧辭應當在風雪中等了她一段時間,他的唇是冰涼的,就如同沁著雪意。

他生來便是清高的命,自小到大都是他人將東西捧來他的面前,裴寧辭鮮少主動。

此時此刻,他在主動地墮入紅塵,在她的唇上輾轉著,繾綣勾勒她的唇形。

一開始的動作還有些生疏,但裴寧辭卻回想著她先前吻他時的舉動,逐漸加深這個吻。

他將情/欲和理智抽離,用一種極為清醒的態度卻對待這件事,把每一個步驟拆開揉碎了試驗著,看他要如何做才能得到她最好的生理性反饋。

裴寧辭學會了撬開她的齒關,微涼的舌尖觸到她敏感的上顎,感受到她的呼吸亂了一瞬。

不過須臾,她的面龐便浮上了淡淡的紅暈,眸光也濕了幾分。

裴寧辭把接吻當成了一種極為嚴肅的公務,他依舊是冷靜克制的模樣,盡可能地用她喜歡的方式去侍奉她。

李婧冉的反應儼然鼓勵了他,裴寧辭溫柔地掠奪著她的津澤,直讓她有些頭暈目眩,腿都有些軟。

他的掌心觸到她腰肢的那一刻,李婧冉卻毫不留情地咬破了他的唇角。

她那雙桃花眼氤氳著瀲灩的光澤,卻拒絕了他,溫和又嚴厲地斥他:“是想被繼續綁起來嗎?”

“區區一個禁.臠,怎可在未經主人的允許下主動觸碰?”

裴寧辭讀懂了她的唇語,面上的神情不變,掌心卻愈發嚴實地貼合著她的後腰,讓她緊貼著他這身祭司袍。

裴寧辭淡淡笑了下,低頭望進她的眼眸,對她道:「主人,可您若不貼著我,恐怕會腿軟得站不住。」

李婧冉不知道裴寧辭這些取悅人的伎倆究竟是從哪裏學的。

先前裴寧辭被她威脅與她歡愉時,從不會穿著他的這身祭司袍來見她。

像是生怕會被她玷.汙了這身象征著榮譽和萬民敬仰的衣衫。

他現在似是掙脫了某種思想上的束縛,甚至刻意換上了祭司袍,精致地熏了雪松香,烏發用一根銀簪束著,就仿佛他如今依舊居於神壇。

裴寧辭將人的心理拿捏得很精準。

折辱一個囚奴帶來的暢意,如何比得上看一個聖潔禁欲的人滿臉欲色?

這身莊重的衣衫成了一種情.趣,他衣冠楚楚地站在她面前,卻笑著勾.引她,說著一些引人浮想聯翩的話。

極致的反差使他身上的孤高之感在那一瞬成了最有吸引力的引誘,如同美杜莎的眼睛,不著痕跡地纏著她跌入他的漩渦。

裴寧辭被她壓靠在梅樹之下,那身雲朵般飄逸的衣料被揉得生了細小的褶皺,散開的衣襟露出他修長優美的脖頸,喉結下鮮艷的勒痕依舊清晰可見。

他金眸中含著淺淡的笑,任由她強勢地摟著他的脖頸來尋他的唇,在兩人幾欲吻上之時又微仰了下臉,像往常那般對她道:「胡鬧。」

只是這兩個字在以前是一種淡漠的責備,如今卻成了種纏綿的調.情。

就像是上位者折腰,帶著一種無可奈何的縱容之感。

本應是高姿態,只是裴寧辭被她咬得殷紅的唇和他脖頸處的紅痕都將他的孤高削得愈發弱,過濾了骨子裏層層的掌控感,便只剩下了他面上表露出來的溫順臣服。

李婧冉聞言果真沒生氣,氣息落在他的唇珠,在如此近的距離輕聲道:“胡鬧?胡鬧的是誰?”

裴寧辭的眸光晃了下,色澤如燦金的陽光一般亮眼,尚未回答之時,便看到她再次開口,命令他。

“低頭。”

李婧冉勾著他的脖頸,目不轉睛地凝著他笑,笑容格外瀲灩:“祭司大人,本宮命令你暴烈地吻我。”

裴寧辭極淡地睨她一眼,不置可否,卻低下頭靠近她。

就在那一刻,又是一朵梅花墜落,落在裴寧辭的發絲。

李婧冉的目光落在烏黑中的那抹紅,避開了他的觸碰,只是微微踮起腳,伸手去幫他摘下。

在她靠近之時,裴寧辭在呼吸間聞到了她身上馥濃的鳶尾花香,在無形中絲絲鉆入人的心間,令人上癮。

他神色間有一瞬的微凝,但不過須臾又掩飾得極好。

與此同時,李婧冉瞧了眼自己指尖的梅花,輕嗅了下,剛想松開指尖時卻被裴寧辭隔著衣袖扣住了手腕。

他俯身湊近,金眸微微斂著,薄唇輕啟,雪白的齒就著她的手銜上了精致的梅花。

冰涼的薄唇若有似無地擦過她的指尖,裴寧辭咬著花瓣起身,迎著她的註視將花瓣吞得更深。

梅花是一種潔身自好的象征,祭司白袍是一種約束克己的提醒,他是極其清冷的容貌。

但當裴寧辭當著她的面,唇齒間將那梅花花瓣揉壓碾碎之時,朱紅的花瓣卻襯得他的薄唇多了幾分難言的色氣。

欲意眷濃,攝魂奪魄,極致的清冷和入骨的勾人。

那瓣梅花被他咽下,裴寧辭俯首,如她所願,吻得很深。

雪意在呼吸間漸漸消融,庭院裏的梅枝風雅又濕潤,艷紅的花蕊還沾著凝露,隨著吹來的微風下墜。

梅花的清香在兩人的唇齒間彌漫,分明淺淡卻如烈酒般醉人。

裴寧辭眼眸微闔,在呼吸交纏間指尖滑到了她的腰帶,只待一勾一挑便能散開。

李婧冉仰臉漫不經心地接了他的吻,卻伸手警告性地攔住了他解她衣衫的手。

她微偏了下頭,目光散漫地落在他的衣衫,並未多言,只是用眼神示意著。

李婧冉的暗示足夠明顯,裴寧辭動作頓了片刻,遂遵她的意,擡手去解自己的衣衫。

她向來喜歡這樣,看著他在她面前衣衫不整,她卻連鬢發都沒散落一根。

李婧冉的唇脂在激吻中暈出了唇線,為她本就艷麗的容貌中多添了幾絲春意,眼波流轉間令人心跳加速。

她笑吟吟地註視著他,好整以暇地看著他寬衣解帶。

潔凈純白的雪地裏,陷入雪花的有他們的腳印、被踐踏的落梅,和他腰間那銀絲流蘇。

裴寧辭側過臉時,李婧冉這才留意到他今日的耳墜是一顆紅豆大小的紅瑪瑙,半通透的色澤在燭光中顯得灼烈,像是蠱惑著她將那紅瑪瑙含入口中。

細金色的耳鏈一路垂下,使那顆紅瑪瑙在他頸窩上三寸的地方輕晃著。

李婧冉伸出指尖輕輕撥了下那顆小瑪瑙,耳墜輕晃,光影流轉,無端添了幾分魅惑。

裴寧辭感受到她的動作,側眸瞧她,動作微頓。

李婧冉見狀,只是撚著那顆不大不小的紅瑪瑙,溫和提醒他道:“繼續脫。”

就在此刻,半敞的庭院門口卻傳來了一道熟悉的嗓音,低磁又性感:“脫?讓誰脫?”

李婧冉回眸望去,便瞧見嚴庚書似笑非笑地靠在庭院門口。

與她視線相碰後,意味深長道:“看來上回還是不夠狠。”

李婧冉“嘶”了聲,簡直想把長公主府的府兵頭目抓來好好詰問一番為何嚴庚書每次都能溜進長公主府,隨後才反應過來頭目如今不在府裏,被她派去尋明沈曦的動靜了。

她松了把玩著裴寧辭耳墜的手,悄悄後退了一步,正想開口詢問嚴庚書此次前來有何貴幹時,嚴庚書卻挑了下眉率先開口:“怎麽不繼續了?”

他抱胸睨著他們,分外善解人意道:“當我不存在便好。”

末了,嚴庚書又好似想到了什麽一般,慢條斯理地補充道:“放心,我會幫你數著的。”

數她到底碰了裴寧辭幾次,然後一次不落地討回來。

李婧冉深深覺得嚴庚書在威脅她。

她嘴硬道:“好啊,那你在旁邊看著吧。”

說罷,李婧冉轉過身便作出要去吻裴寧辭的模樣。

嚴庚書都被她氣笑了,幹脆不再多費口舌,一個箭步走上前便將她往自己肩頭一抗,大步流星地往外走時,還不忘朝裴寧辭挑了下眉。

......騷得沒邊了。

李婧冉原本還撐著他的肩頭試圖意思意思地掙紮下,看到嚴庚書這挑釁的行為,頓時都替他覺得尷羞恥。

她默默別過臉,不再折騰。

李婧冉任由嚴庚書把她扛出庭院外後,才拍了下他的背,示意他把自己放下來:“你幼不幼稚啊,多大的人了。”

還真是男人至死是少年。

嚴庚書彎腰把她放了下來,虛扶著她,待她站穩後才註視著她答道:“那你不還是配合我了?”

他朝她勾唇笑,眼下淚痣勾魂攝魄,拉長嗓音道:“李婧冉,我和裴寧辭之間,你還是更偏心我的吧?”

李婧冉瞥他一眼,敷衍道:“嗯嗯嗯,什麽叫偏心你啊,我分明是心裏只有你。”

“既然如此,那你方才叫他脫……”嚴庚書若有所思地道:“看來果真是我的問題。”

他嘆了口氣:“終究是我太心軟,你一哭我就不敢動了。”

李婧冉在心中“呸”了聲。

他是懂得顛倒黑白的。

她哭的時候,他分明就好似受到鼓舞一般,更兇了好不好。

李婧冉生怕嚴庚書又想不開,把自己和她一起鎖房裏,連忙不怎麽走心地解釋道:“你別多想,我只是單純,呃,想欣賞一下?”

嚴庚書涼颼颼地接道:“怎麽,是本王的身材入不了殿下的眼嗎?”

他毫不客氣地拉過她的手,隔著泛著珠光的黑色面料,按在他線條明晰的腹肌:“他身材有我好嗎?”

李婧冉淡定地在他身上摸了一把,在嚴庚書那宛若看流氓的眼神中,無辜擡眸問他:“我看看怎麽了?你不也一天到晚看別人嗎?”

嚴庚書沒料到她不僅非禮他還要倒打一耙,盯著她半晌,掀唇笑了:“你倒是說說,我什麽時候看過別的女子?”

他一天天的不是在飛烈營訓兵,就是在陪他們閨女,她這紅口白牙的汙蔑未免也太不靠譜了些。

李婧冉早有準備,理直氣壯地反問道:“你天天在軍營裏看著那些在大冬天都光著膀子的男人們,我都從沒說些什麽,我如今只看了區區一個,你怎麽這麽小心眼啊?”

嚴庚書:“……那是他們自己要脫,又不是我想看的!!”

等等。

這性質能一樣嗎???

嚴庚書氣結,獨自生了半晌的悶氣,剛想開口再說些什麽時,卻被李婧冉出聲打斷了。

“愛過,救你,保大。”

嚴庚書語塞,仰頭望天,深覺自己這輩子一定是造孽太多,才折在了她手裏。

他嘆息了聲:“我此次前來,是有正事要與你談。”

李婧冉瞅了眼他把玩著她指尖的手,手背都被他的薄繭磨得微微泛了粉:“會談到床上的那種正事?”

嚴庚書鳳眸微瞇:“若是你想,也並非不可以。”

這回哽噎的人成了李婧冉,她自覺給自己挖了個坑,佯裝無事發生般,客套地詢問道:“攝政王請說。”

嚴庚書故作遺憾地掃她一眼,似是很惋惜她拒絕了自己如此美妙的提議。

李婧冉追問了句:“所以到底是什麽事,值得攝政王如此興師動眾地深夜來訪?”

嚴庚書面上的神色肅穆了幾分,擰著眉道:“明沈曦不對勁。”

“昨日你府上把吞毒自縊的人送來了,在那人身上搜出了明沈曦的腰牌。”

李婧冉聞言微怔片刻:“幫裴寧辭逃跑的人是明沈曦?不應該啊,他們都不認識。”

“不對,”李婧冉地神色斂了幾分,“你特地來這一趟,應該不只是因為這些小事吧?”

嚴庚書緩緩呼出一口氣,從袖口拿出一個牛皮紙遞給她:“他身上還搜出了軍防圖。”

李婧冉面色微僵。

是應該有軍防圖的,畢竟她和李元牧商討過後,覆刻了一份交給了明沈曦,因此從他手下那裏搜出軍防圖也並不是什麽稀罕事。

但李婧冉卻並未告訴嚴庚書,她只是佯裝不知,打著哈哈道:“竟有這種事…..”

說話間,李婧冉將牛皮紙展開之時,剩下的話語卻盡數卡在了喉嚨口。

這份軍防圖,竟與她交給明沈曦的那份截然不同!

軍防圖是她親手謄抄的,當時她一邊抄李元牧一邊搗亂,自背後擁著她吻她的頸側。

將她先前在幻境中用來搓磨他的手段學得明晰透徹,甚至還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李元牧還美曰其名地對她道:“想要這等機密,總得付出一些代價吧。”

李婧冉被他鬧得半晌無法落筆,舔了墨的狼毫毛筆在牛皮紙上停駐許久,濃墨汁愈聚愈沈,最終墜了下去,臟汙了牛皮紙。

就這樣,少說也有六七張牛皮紙被廢了,抄了那麽多遍的李婧冉也早已將那軍防圖刻入了心底。

總之和嚴庚書現在給她的,完全不一樣。

也就是說,這是軍防圖的另一部分。

明沈曦很有可能已經湊齊了大晟的完整軍防圖!

李婧冉過了許久才從驚愕中找回自己的嗓音,她顫巍巍擡眸看向嚴庚書:“要是大晟的兩個軍防圖碎片都流出去了,會發生什麽事?”

嚴庚書的眼神在那一瞬變得有些幽深,意味深長地望著她道:“完犢子了。”

李婧冉渾身發涼,感覺血液都快凝固了,小心翼翼地問道:“完犢子的意思是?”

嚴庚書滿臉諱莫如深,撚著語氣道:“那自然是......”

李婧冉的心都懸了起來:“是?”

嚴庚書沈默了整整三秒,而在這三秒內李婧冉的心臟都快跳出了嗓子眼,一眨不眨地望著嚴庚書。

那三秒就仿佛被無限拉長一般,被無限地慢放,變得格外煎熬。

在李婧冉膽戰心驚的目光中,嚴庚書的唇角逐漸浮出一抹笑意:“那自然是偷軍防圖的人要完犢子了。”

李婧冉看著嚴庚書的神情就知曉他方才在故作嚴肅地逗弄她,忍不住上手拍了他一下:“話能不能一次性說完啊真是的。”

她心中松了一大口氣,轉而又問道:“所以這軍防圖到底是怎麽回事?李元牧說是要把兩個碎片拼湊在一起,難道不是這樣嗎?”

嚴庚書“嗯”了聲:“是啊,的確要把兩個碎片拼在一起才能得到完整的軍防圖。但這軍防圖不過是先前傳下來的東西,圖是死的人是活的,也無人規定必須要按軍防圖部署吧?”

他話語微頓,笑著偏過頭望向李婧冉:“你那弟弟可精明得很,你當我的俸祿是白領的嗎?”

“區區一個可有可無的軍防圖,洩出去便洩了。”嚴庚書慨嘆著輕“嘖”了聲,伸手去掐她的臉,“你對我是不是太不信任了?倘若真有一日我死在了沙場,那絕不是因為外敵太強。”

李婧冉伸手去拍開他的手,結果用力過猛反而把自己的手磕疼了。

嚴庚書便一邊笑她一邊幫她揉了下掌心,淡聲說完了這句話:“八成是你弟弟看我這姊夫不順眼,想把我給幹掉。並非是我自大,但除此之外,我目前著實想不出其他戰死沙場的緣由。”

很好,依舊是那麽高傲,不把任何人放進眼裏,這很嚴庚書。

李婧冉聽到此處,可算是把心完完全全放回了肚子裏。

如此看來,大晟這所謂的軍防圖也不過是個虛晃一招的障眼法,用來騙騙外人罷了,如今恰好可以將計就計,反將明沈曦一軍。

李婧冉思索片刻,遂又緩慢地道:“如此看來,我們的首要任務並不是要阻攔明沈曦,而是要盡可能讓他在不生疑竇的情況下,將這圖紙送回樓蘭?”

“還挺親密,都直呼你那駙馬的名諱了。”嚴庚書頗為陰陽怪氣地說了句。

李婧冉:“......還能不能好好聊正事了。”

怎麽從李元牧到嚴庚書,一個兩個都這樣?

而且她不喊明沈曦喊什麽?喊駙馬嗎?她怕嚴庚書的醋壇子會直接炸了。

嚴庚書輕嗤了聲,漫不經心地道:“確實如此,明沈曦是一步好棋。”

李婧冉回想了下她和明沈曦先前的對話,略帶猶豫道:“可明沈曦和樓蘭如今算是敵對關系。他要和樓蘭女皇爭皇位,在這種情況下又怎麽可能把圖紙送回樓蘭?”

她嘆了口氣:“容我再想想吧,看該如何誆他。”

嚴庚書卻對此頗有齟齬,皺了下眉道:“我今日來此,僅僅是想提醒你仔細著明沈曦,離他越遠越好。這等爾虞我詐的事情自有我和陛下操心,並非是想讓你卷入這漩渦。”

李婧冉眼都不眨地道:“我是大晟的長公主,這是我的分內之事。”

她的這句話接得很快,嚴庚書同樣回應得極快,幾乎是在她話一出口的下一秒便脫口而出:“可你不是。”

這種充滿未知的風險,不該由她來承擔。

李婧冉聽了這句話卻著實怔了下,幾秒後才輕輕眨了下眼,開口時嗓音有些啞:“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知道她並不是真正的華淑。

嚴庚書先前在床笫間分外嚴肅地說想問她一個問題,李婧冉當時滿心以為他是看破了她身份的端倪,誰曾想嚴庚書卻問了個風馬牛不相及的“你碰過裴寧辭幾次”。

也是這個小插曲讓她誤以為嚴庚書並沒發現她身份上的破綻。

不然,以他這種眼裏容不得沙子的人,他怎麽可能忍住不問她呢?

事實證明,嚴庚書還真的能。

如今聽到李婧冉的問話,嚴庚書也只是朝她笑笑:“不記得了。”

輕描淡寫地帶過,完全沒有深究的意思。

嚴庚這副故作不在意的模樣反倒是讓李婧冉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她倒情願他逼問她,也好過如今的這副神態。

她頭腦一熱,張了張嘴,聽到自己對他道:“你沒什麽想問我的嗎?”

嚴庚書低下頭,望著自己和李婧冉相觸的手。

她的手本就白皙秀氣,而如今被他寬大且青筋分明的手一襯,更是顯得格外小巧。

他沈吟些許,隨後問她道:“你會背叛大晟嗎?”

這個問題完全出乎了李婧冉的意料。

她以為嚴庚書會問她是誰、問她的目的,總歸是問些與她假扮華淑的動機相關之事。

誰曾想他拋給她的,卻是這麽一個空泛的問題。

她不明所以,但還是搖頭道:“不會。”

嚴庚書握著她的手收緊了幾分,十分堅定地和她十指相扣,嗓音裏多了幾分慵懶:“這不就得了?”

晚風穿破濃稠的夜霧,溫柔得拂起兩人的發絲。

李婧冉瞧見嚴庚書在月光下微仰了下臉,本就英俊挺立的輪廓更顯深邃,眉弓和鼻梁都高挺,可他的鳳眸是溫柔的。

他散漫地側過臉瞧她,嗓音低緩卻認真:“只要你不叛國,其他都無所謂。”

“我愛你,愛的是你這個人,又不是你的容貌或身份。”

李婧冉覺得心臟被狠狠撞了一下,為嚴庚書的“難得糊塗”,為他十足十的信任,為他給足她了的隱私空間。

她抿了下唇,那一瞬倏然不知該如何回應他。

李婧冉的眸光滑過他的眉眼,落在他眼下那顆淚痣,須臾才輕聲開口:“怎麽,不怕我其實長得很醜嗎?”

開玩笑的揶揄,語調裏卻因心生觸動而比平日裏更緩了幾分。

嚴庚書聞言也笑。

他執起她的手,溫熱幹燥的唇莊重地在她手背落下一個吻,用行動表明了他的答案。

“怎麽辦啊,”嚴庚書學著她的語氣,尾音上勾調侃道:“我可是個保守的男子。我既然都把身子給了你,自然就只能跟你了,你就算是再醜我也認了。”

“說句不吉利的,哪怕你出身貧寒、往後落魄、纏綿病榻,什麽都好。”嚴庚書頓了下,眸光深深凝著她,用玩笑的姿態說出深埋心底的話,“我嚴庚書這輩子都認定你了。”

嚴庚書這句話仍是省去了一些字眼。

不論她出身貧寒、往後落魄、纏綿病榻,什麽都好,他嚴庚書都早已將她認定為自己的妻。

唯一的妻。

只可惜他們興許這輩子都無法成婚,“妻子”“愛人”這類有名有分的稱謂都只能被不擅隱藏的嚴庚書深深匿起,不見天日。

倘若可以,他很貪心,不只想求和她這輩子的相知相遇。

他還想奢求與她的往後餘生,與生生世世。

李婧冉當晚和嚴庚書洽談到深夜,後來迷迷糊糊的都不知自己是如何上的床。

總之次日一早起來時,她發現自己被照顧得極好,裏衣整整齊齊地穿在身上,外衣疊在床頭,甚至連妝都卸了。

銀藥進來幫她梳頭時,李婧冉悄咪咪地試探著問她:“昨日是你幫我卸的妝?”

銀藥輕柔地幫她按摩著頭皮,笑著道:“奴婢可沒有這個榮幸,是攝政王。他在府內待到了二更天才離去的,奴婢本想進來伺候您,攝政王卻說您已經歇下了。”

李婧冉下意識蹙了下眉:“長公主府那麽多空房,他大晚上的來回折騰做什麽?”

銀藥作為李婧冉身邊的大婢女,昨日自然也是向嚴庚書建議在長公主府找個空屋湊合下,莫要來回折騰。

嚴庚書卻只瞧了眼屋內,拒絕了她的提議,只隨口道:“本王若是要留宿,自然是宿在你們殿下屋內,這長公主府的空屋可留不下本王。”

銀藥當時便犯了難,她自是無法僭越地替主子決定是否要讓攝政王留宿。

嚴庚書卻也無心為難她,邊大步流星地往外走,邊懶散地丟下了一句:“算了,本王怕瞧見她駙馬心煩。”

銀藥望著嚴庚書離去的背影,卻不禁在心中腹誹。

應當是駙馬爺瞧見攝政王心煩吧,攝政王倒是絲毫沒有“外室”的自覺。

這些話銀藥自是不會當著李婧冉的面說出口的,如今聽到李婧冉的問句也只是笑著不語。

李婧冉原本也只是自言自語,說完後像是瞧見了什麽,湊近銅鏡細細端詳了下鏡中的自己,發現她的唇角有些微紅。

昨晚的妝果然是嚴庚書幫她卸的,估計看到她那被裴寧辭吻花的唇脂時忍不住多擦了幾下......

她無奈嘆氣,想到昨晚和嚴庚書商議好的計劃後,又對銀藥道:“等府兵頭目回府後,讓他來見我。”

兩人昨晚聊了許久,嚴庚書終於在李婧冉的軟磨硬泡下同意讓她加入,一同想辦法降低明沈曦的警惕心。

第一步,就是要先找到明沈曦,並且刺探出他作為一個沒有任何軍事勢力的人,究竟為何要取這軍防圖。

只不過李婧冉自從和明沈曦在宮中的那一面後,就沒再見過他了,於是她便派了府兵頭目去尋找明沈曦的蹤跡,找到後監視他,並定期和她匯報。

只是李婧冉怎麽都沒想到,府兵頭目帶給她的信息居然會是如此震驚的大新聞。

她是在大廳內見他的,頭目的臉色格外難看,一進來後便讓李婧冉屏退左右,像是醞釀著不知該如何將自己看到的告訴她。

李婧冉聽到府兵頭目的那句話時,原本正在喝茶,卻險些把手中的茶盞都打翻了,不可思議地站起身,驚愕問道:“你再說一遍?明沈曦他怎麽了?!”

他帶來的消息就如同往平靜的湖面裏投了一顆炸彈,剎那間將湖水炸得四濺,把她幾個時辰前和嚴庚書商討的一切都盡數奠定成了無用功。

人算不如天算,計劃趕不上變化,李婧冉自認她早就明白了這個道理,並且也還算是個應對突發情況時比較敏捷有急智的人。

只是這個消息卻仍舊讓她有整整兩秒都沒回過神來。

原因無他,她只是太震驚了。

府兵頭目垂著眼,儼然也還有些沒消化先前看到的那一幕,再度重覆道:

“屬下趕到時,看到的就已經是那副場景。屬下可以對天發毒誓,所言絕無半句虛假。”

府兵頭目的眼神與李婧冉有一瞬的交匯,隨後意識到了自己的唐突,直挺挺地單膝跪地,低下頭沈聲道:

“還望殿下節哀順變。”

“駙馬他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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