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42章 修羅場

關燈
第42章 修羅場

李元牧如何都沒想到,長公主府的婢女三推四阻,竟是為了掩藏如此荒謬的一幕。

極、盡、香、艷。

他的阿姊只著一身單薄的褻衣,一頭傾瀉的青絲如瀑般鋪撒在她身後,藕白的雙臂纏在大祭司裴寧辭的脖頸,雪腮猶染緋,眼波流轉地看向自己。

裴寧辭這幾日在長公主府都換下了祭司袍,淺色白衫如雲般輕盈,原本普通的衣物都被他的那張臉襯得格外昂貴,白色都成了一種潔白的象征。

李元牧見慣了裴寧辭淡漠冷然的模樣,然而此時此刻,那身白袍被肆意揉皺,衣襟領口處盡是胭脂色,唇印將他的潔白衣領染上了鮮艷的色澤,分外刺目。

李元牧狠狠閉上眼,進門時的那一幕卻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向來聖潔孤傲的白衣祭司單手扣著女子纖細的皓腕,冷白皮膚上依稀可見淡青色的血管,他們發絲和衣袂都糾纏在一起,處處都透著濕潮的暧昧。

裴寧辭他怎麽能,又怎麽敢!

李元牧心知自己的阿姊有多強勢,她從不會讓他主動靠近她,就連撫摸他的發絲時都像是主人在恩賜自己的愛犬。

他是少年天子,是這全天下最尊貴的人,可在他的阿姊面前,他卻也只是她腳邊一個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逗趣物什。

裴寧辭也應當如此。

李婧冉先前和他提出要裴寧辭時,李元牧壓根就沒放在心上,只覺阿姊瞧上了裴寧辭的臉。

他想:不過是皮囊罷了,阿姊嘗到了裴寧辭的滋味後,自會發覺他也不過如此。

李元牧從不約束他的阿姊,因為他篤定她就算在外頭與再多人暧昧不清,他在她心中依舊是不同的。畢竟他們是彼此在是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啊,他們流著一樣的血液,共享著同一個爹娘,從血液到骨骼裏都有對方的影子。

她怎麽可能會愛別人勝過愛他呢?

李婧冉要與其他野男人廝混,李元牧也從未阻止,甚至會主動搜刮幹凈的美貌男子送給她。

他心底一直知道,自己才是李婧冉的歸宿。

不論她在外玩得如何開,只要她記得回家便好。

她是他的阿姊,他一個人的阿姊。

然而此刻,這個在他心頭屹立多年的念頭卻開始分崩離析。

他的阿姊是那麽高傲的一個女子,她怎會容許裴寧辭淩駕於她之上?

李元牧克制不住地感到心慌,他覺得自己在阿姊心中的地位收到了挑戰。

他想要留在她身邊,都只能乖乖地做一條狗。

裴寧辭只是區區一個祭司,他憑什麽能得到李婧冉的青睞?

李元牧只覺得有千萬個螞蟻在啃噬他的大腦,那股痛不欲生的感覺太過熟悉,只有鮮血才能平息。

他強自壓抑著,不想在與阿姊難得的見面時光把時間花費在那等血腥之事上,只是目光陰郁地盯著裴寧辭,像是要把他千刀萬剮。

在李元牧推門而入之前,李婧冉就已經發現了他的存在,因此面容沒有絲毫驚訝。

身為一個驕奢淫逸的長公主,被親弟弟撞見白日宣淫似乎也算不上什麽大事。

他本該知道她是怎樣的人。

更何況,她連裴寧辭的衣服都沒脫呢,這比捉奸在床要溫和得多。

李婧冉是這麽想的,她的目的只是為了逼退李元牧,並不是為了太過刺激他。

只是如今,看著李元牧發紅的杏眸,她卻有些不確定了。

李元牧肌膚是常年不見陽光的蒼白,雙眼皮窄薄,微微一揉或是情緒激動時,從眼下到鼻尖都會泛著薄薄的紅,就像是微醺時一樣,也有種哭過的感覺,營造出了分外惹人疼惜的嬌。

李元牧察覺李婧冉的視線後,頓時把面上的陰狠藏得一幹二凈,只委委屈屈地喚了句:“阿姊......”

李婧冉坐起身,輕輕掙了下被裴寧辭握著的手腕,裴寧辭像是才想起來似的,猶如被燙到一般瞬間松了手。

她瞥了裴寧辭一眼,他的神色向來是淡的,宛若無悲無喜的神祇,瞧不出情緒。

只是如今,李婧冉卻從他緊抿的薄唇和微顫的眸光裏,窺見了他淡漠表面下的不自在。

畢竟華淑長公主生性放浪,甚至有傳聞說她一晚召五個男寵侍寢,這種程度只能說是小意思。

但裴寧辭不一樣,他從衣擺到襟口都是潔白無暇的,聖潔得像是世間最純凈的那捧雪,眉眼冷淡又出塵,連頭發絲都透著高高在上。

而就是這麽個清冷的男子,卻被當今聖上撞見和他的阿姊在光天化日行茍且之事......

李婧冉想,裴寧辭如今還能勉強維持住表面的情緒,估計都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不過李婧冉現在倒是沒心情去欣賞裴寧辭的囧態,她只微笑著朝門口的李元牧淡定道:“陛下與本宮可真是不見外。下次記得把門帶上。”

指的是他剛才分明看到房裏這旖旎的氛圍,還跟個蠟燭一樣杵著不走。

李婧冉輕飄飄的一句話卻讓李元牧的眼圈更紅了,就是不知是羞的還是氣的,他嗓音都帶著幾分輕顫:“還有下次?!”

李婧冉眉梢微挑,並未回應,只是用視線就這麽涼涼地註視著他。

李元牧頓時自知失言,啞了聲上前想來拉她的衣袖:“朕說錯話了,阿姊莫生氣......”

李婧冉見到他的動作,頓時眼皮一跳,生怕李元牧的狗鼻子會發揮作用,下意識側身避開了。

李元牧見狀卻是楞了下:“阿姊?”

李婧冉反應極快,一派自然地開口解釋道:“臟。”

這輕描淡寫的一個字卻讓她倏然收獲了來自裴寧辭的寒涼視線。

首次被人用臟來形容的裴寧辭視線涼涼地註視著李婧冉,似乎能透過她的皮囊看透她的內心一般,金眸仿佛盛著被凝固的日光。

李婧冉順利成章地說出了她鋪墊這麽久的話:“本宮先行沐浴更衣,陛下留在長公主府用晚膳可好?”

李元牧很輕易地被李婧冉對裴寧辭的嫌棄取悅了,眼角眉梢浮露出一絲隱隱約約的喜色,對李婧冉後頭的話自是並未放太多註意力,只乖乖應下。

李婧冉見狀,微松一口氣,小心翼翼與李元牧擦肩而過時,卻被李元牧驀得叫住了。

“阿姊。”李元牧側眸瞧她,兩人那一瞬離得很近,李婧冉都可以聞到李元牧身上的龍涎香。

她心中微提,生怕被他感覺出了什麽,但面上只是不著痕跡地笑著瞧他,等待他的下一句話。

李元牧黑漆漆的眼眸如同潭水裏打撈出來的黑曜石,浮光綽綽,卻隱含危險。

他的目光在李婧冉臉龐滑落,落在李婧冉褻衣領口處露出的肩頸。

本該雪白的脖頸如今落著星星點點的紅,李元牧看到自己先前失控下在她脖頸留下的咬痕被密密麻麻的吻印覆蓋,眼眸頓時一深。

但李元牧在他阿姊面前向來是收斂的,盡管他的眼尾都被怒意熏得薄紅,心中恨得想把裴寧辭丟去受車裂之刑,卻強自按耐著。

迎著李婧冉不算耐心的視線,李元牧只能勉強扯著唇笑了下:“......朕想你了。”

李婧冉只覺自己的脖頸都被他盯得一涼,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她敢肯定,這小瘋子方才想說的絕不是這些,他那眼神看起來就不像是要撒嬌的樣子!

可不論如何,能糊弄得過去就算成功。

李婧冉只隨意笑著像往日般敷衍了幾句,便先行去漱洗池泡澡。

待她離開後,屋內就只剩李元牧和裴寧辭二人。

空氣在一瞬間變得萬分焦灼,李元牧徹底撕下了在李婧冉面前討巧賣乖時的模樣,面色陰郁,一眨不眨地盯著裴寧辭。

“裴愛卿,”李元牧每個字都咬得很重,語氣裏夾著幾分譏嘲,“如今見了朕,都不見禮了麽?”

裴寧辭聞言,只是順著李元牧的話,頂著那布滿胭脂色的衣領,嗓音清冷地朝李元牧微一作揖:“臣見過陛下。”

李元牧原先對裴寧辭並無太大的感官,只覺他就像是個無悲無喜的聖人,連這凡塵俗世都跟他無甚關系。

直至今日,他才驀得理解為何嚴書會如此憎惡裴寧辭。

什麽清冷高潔?什麽不染塵埃?這些不過都是他裝出來的罷了!

若不是李元牧方才親眼瞧見這位高潔的男子是如何與他阿姊廝混的,他直到現在都還會被他蒙在鼓裏。

裴寧辭微斂著眼行禮,李元牧卻許久都未讓他平身,只看著他幾聲冷笑。

若當真論起來,裴寧辭並不畏懼眼前這位少年帝王,甚至於在很大程度上他們都是雙向牽制的。

裴寧辭如今願意給李元牧這個面子是因他生性冷淡,不願為這等小事節外生枝,可是倘若李元牧偏要為難他,裴寧辭也奉陪。

裴寧辭下頜微斂,也不待李元牧的命令,正想平身時卻忽覺一道淩厲的風聲朝他臉龐席來。

裴寧辭眸光一涼,偏頭避開李元牧的拳風,看著面前毫無征兆朝他出手的少年郎,語氣淡漠地開口:“陛下這是何意?”

“何意?”李元牧重覆了遍他的話,面上的戾氣陡然一重,“你可知她是什麽身份?裴寧辭,你好大的膽子!”

眼見李元牧又有一言不合就動手的架勢,裴寧辭無心與李元牧在這等事上多做糾纏。

他只是對李元牧淡淡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陛下若當真想對臣出手,臣自是會受著。只是......”

裴寧辭無聲輕嗤了聲,向來不辨情緒的金眸裏凝上幾分幽深的色澤,他瞧著李元牧道:“長公主若是問起來,臣也只能如實告知。”

李元牧本就脾性躁郁,裴寧辭這句話等於是在他心裏熊熊燃燒的火苗上又澆了一潑油,瞬間讓那火舌躥了三米高。

李元牧怒極反笑:“大祭司以為,自己又是何等身份?”

“當朝祭司破戒沾女色,這是何等大罪!”李元牧指著門外冷聲道,“但凡朕著人將這消息散播出去,祭司大人以為自己還能坐得穩這位置嗎?”

李元牧說的誠然是實話。

白衣祭司是百姓中的神祇化身,輕紗罩面悲天憫人,不沾酒色貪欲,不染人間煙火。

而一旦被發覺破戒,不論是主動還是被動,大祭司都無疑會跌落神壇。

正所謂欲達高峰,必忍其痛。祭司大人受天下人愛戴,眾人皆跪他拜他,將他奉之為神明,但祭司同樣也要付出與之相等的代價。

拋棄七情六欲,放棄作為人的一切,當好百姓眼中完美無缺的神。

神格是高尚的,是完美無缺的,而有缺陷的神明會隕落,那些昔日侍奉他的信徒會盡數反踩。

他們會叫囂著拆了他的神壇,用洪水淹了那高地,以前跪在他腳下祈求賜福的子民會拿著臭雞蛋爛菜葉砸向他,這是反噬的力量。

受成千上萬人的信奉能把他捧上神壇,而被成千上萬人背刺卻能讓他狠狠跌落塵埃。

裴寧辭聽著李元牧的威脅,卻好似對此並不在意。

他唇邊甚至還勾起了一抹極淺的笑意,只不緊不慢地反問他:“陛下敢嗎?”

倘若李元牧要把這個消息散播出去,當裴寧辭倒臺後,下一個輪到的就是他。

一直蠢蠢欲動的嚴庚書會一家獨大,毫不猶豫地吞噬了裴寧辭的勢力,原本朝堂上隸屬於宗教的力量會頃刻間重新站隊。

一個是式微的皇族,一個是正昌盛的權臣,明眼人都知道該怎麽選。

良禽擇木而棲,李元牧他並不占優勢。

更何況,最重要的是,李元牧是這世上最在乎華淑長公主的人。

就連這皇位,他都是為了留下她。

李元牧舍不得。

若想完全毀了裴寧辭,他自是可以輕而易舉地把這件事捅破出去,告訴全天下大祭司和長公主之間有茍且,只是這也無疑會把華淑長公主推到風口浪尖。

天下人痛恨一個失格的神祇,但他們同樣不會饒恕一個膽敢玷.汙神祇的人。

但畢竟華淑的身份擺在這裏,子民就算再生怒,但假如李元牧執意要保她,自然也無法奈她何。

正如按照原書中的走向,那時候大祭司被華淑軟禁的風言風語傳了出去,華淑頓時陷入了輿論漩渦。

那時的李元牧對華淑還沒由愛生恨,他固執地相信當機立斷選擇了保華淑,強硬地在天下人面前表露出袒護華淑的念頭,他甚至險些一意孤行廢了宗/教。

火燒寺廟,推翻神像,定罪信徒,沒有什麽是李元牧做不出來的。

試圖禁錮人民信仰很可怕,但李元牧的雷霆手段更為赫人。

君王自是掌握著生殺大權,而李元牧當時這麽做的代價就是讓皇室的勢力迅速隕落。

嚴黨派系當時趁亂崛起,大晟內部掀起一片腥風血雨,而裴寧辭則是在這個契機和敵軍裏應外合,只差一點就一舉殲滅了大晟。

此時此刻,裴寧辭之所以能如此篤定李元牧不僅不會把他捅出去、還會盡可能地幫他遮掩,就是因為皇權和華淑兩個原因。

李元牧成也華淑,敗也華淑,她是他的軟肋與盔甲。

李元牧呼吸急促了幾分,他無法反駁,因為裴寧辭的確握著他的弱點。

“朕若想廢了你,有千百種方法。”李元牧咬著後槽牙,猛地上前攥著裴寧辭的衣領,漂亮的眉眼皆是郁色:“你以為你是什麽東西?”

李元牧的舉動顯然觸到了裴寧辭的逆鱗,他金眸中凝著冷意,嗓音如冰雪般帶著鉆心的涼意:“是麽?試試便是。”

兩人目光相撞,互不相讓,似是冰與火的侵噬。

極致的溫差與緊繃,火舌肆無忌憚地燎著冰川,而冰川同樣沈沈地壓抑著火苗。

那一瞬連空氣都仿佛被這兩股力量剝離、開裂,氧氣被盡數耗盡,令人喘不過氣。

而就在這一刻,門扉卻被人輕輕叩響。

不輕不重,不緊不慢,卻宛若一道流水,註入了緊繃的氣氛裏,讓空氣再次開始循環流通。

許鈺林的嗓音自門口傳來,和平日裏一般無二,像是完全沒見到門內劍拔弩張的一幕。

他溫聲道:“陛下,裴公子,長公主請二位於涼亭用膳。請兩位隨我來。”

幾乎是在許鈺林出現的那一刻,李元牧和裴寧辭都極有默契地終止了兩人間的無聲硝煙。

李元牧松了手,甚至還把裴寧辭領口的褶皺一絲絲撫平,在那唇脂印上用力摁了下:“裴愛卿,還是得謹記自己的身份啊。”

他邊把最後一個褶皺拉直,邊壓低聲音提醒裴寧辭:“她喜歡的不過是你的臉罷了。”

李元牧平覆了情緒,翹起唇朝裴寧辭假惺惺地笑笑,如天使般純良的面孔配上如此幹凈的笑容著實讓人生不出厭惡之心。

裴寧辭任由李元牧挑釁完後,才饒有深意地應了句:“陛下說得是。”

一語雙關。

裴寧辭分明什麽都沒有明說,然而李元牧卻在裴寧辭眼中淡淡的憐憫裏,讀出了裴寧辭的言下之意。

——她起碼喜歡他的臉,且只喜歡他的。

而李元牧,不過是個得不到一絲一毫寵愛的可憐人罷了。

李元牧冷笑了聲,眼見那剛被撲滅的戰火又有重燃之勢,許鈺林眼皮一跳,恰逢此時地上前一步,朝李元牧恭聲道:“陛下請。”

長公主府的布局極其奢侈,不僅是裏頭費錢的琉璃磚瓦漢白玉階,更是因為實際用地面積比例低得令人咂舌。

大片大片的空地被留出來做布景之用,涼亭旁亦是一片廣闊的空地。

春季時分,庭院裏會盛開滿堂的桃花,灼灼其華不勝灼目;如今到了冬季,便是一片清雅高潔的梅花雪景,遒勁的枝幹處處透露著精心搭理的痕跡,血紅的梅花點綴其上,在雪色中風雅萬分,涼亭就處於這片梅林雪景之中。

遠遠看去,只見涼亭中坐著一位單手撐頭的女子。

沐浴更衣後的李婧冉罩了件玫瑰紫羽紗鶴氅,發絲未梳只慵懶地垂在腰間,分明未著珠釵卻從骨子裏流露出幾分雍容之感,比那梅花更為引人註目。

李婧冉就這麽隨手把玩著指尖的玉珠串,懶懶散散地瞧著這三位各有千秋的美貌男子由遠而近走來,不禁有些感慨。

她對小黃說:「我好像有些理解古代的男人為什麽喜歡三妻四妾了。」

小黃順著她的話看去,頓時也有這詭異的即視感,“鵝鵝鵝”笑了幾聲:「宿主你可真行,讓皇帝和大祭司給你當小老婆。」

「那麽問題來了。」小黃轉念問道,「誰是大老婆?」

「唔,娶妻當娶賢,不那麽善妒的適合當正室。」李婧冉想到他們吃醋時的模樣,有些犯難,「按理來說,李元牧是最符合的,畢竟他還親自給華淑納妾,啊不是,送男人來著。」

「但是......」李婧冉想到李元牧殿內的那些人類邊角料,在冷風中打了個寒顫,「如果他是正室,估計就是給我其他小老婆全都灌絕子湯的狠角色,我覺得不太行。」

小黃想象了下,深覺有理,補充道:「是這麽個理。而且他滅了你的後代後,還會到你面前哭唧唧,很委屈地反咬一口。噝,那咱大祭司呢?」

三人此刻已經走近,李婧冉一邊笑著招呼裴寧辭和李元牧落座,一邊默默腹誹:「你看裴寧辭這冰山模樣,一看就不屬於長袖善舞的類型。正宮可是要經常在外應酬的。」

李婧冉邊想,邊不著痕跡地在裴寧辭的挺鼻薄唇上流連片刻:「而且這般貌美,一般都是得寵的貴妃。」

她用這句話結束了和小黃之間的插科打諢後,給站在自己身後的許鈺林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可以招呼下面人開始上菜了。

李婧冉笑吟吟地對坐在自己左右手的男人們道:“陛下和祭司大人想必也很少共同用膳吧?”

裴寧辭淡淡挪開目光:“嗯。”

李元牧則皮笑肉不笑地道:“是啊,祭司大人忌口多,宴請他可是不易呢。”

說罷,李元牧又轉向李婧冉,笑容乖巧地自誇自擂:“阿姊,朕就不一樣,你愛吃的朕都愛吃。”

李婧冉聞言,感受著李元牧對裴寧辭突如其來的敵意,頗有些哭笑不得。

她只好轉移了話題,隨口反駁道:“分明你才嘴刁,還貪甜食。”

李元牧如此清瘦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他挑食,甚至說到了厭食的地步。

大晟國庫雖不緊張,但李元牧本身也不是個主張鋪張浪費的人,幾乎最大的開銷都花在怎麽討好阿姊了。

膳食上,他雖是一國之君,但除宴會時也不會誇張地弄一桌滿漢全席。

碰到喜歡吃的,李元牧會賞臉嘗個幾筷子;碰到不喜歡吃的,他筷子草草撥了幾下後便讓人收下去了。

禦膳房一開始還為陛下這令人發指的挑食本性心驚膽戰,生怕這陰晴不定的帝王會因此把他們全斬了。

結果幾天過去了、幾年過去了,一直到現在,李元牧都很安分地沒來找他們麻煩,久而久之禦膳房的人倒是也都放下了心來。

至於李元牧,他則是對美食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觸,放到現代就是個有輕微厭食和極其挑食的熊孩子。

因此,當李婧冉聽到他連“我不挑食”這種不實事情都能厚著臉皮說出口時,自然就下意識反駁了他。

李元牧聞言卻是微怔,安靜了好半晌,都快讓李婧冉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麽話。

就在她苦思冥想著反思時,卻聽李元牧有些別扭地說了句:“原來阿姊也有留意朕的喜好。”

其實李元牧在喜惡方面還是表露得很明顯的,他畢竟還是個少年心性,況且在李婧冉面前也不加掩飾,只要李婧冉稍微用點心就能發覺。

譬如兩人先前一起去市集之時,李元牧聞到糖炒栗子的香氣時就像貓咪遇到了貓薄荷,臉上的享受顯而易見。

從他的日常行為中猜測李元牧的喜好著實算不上難,最起碼李婧冉和李元牧見了沒幾面都已經把他喜歡的和不喜歡的摸了個清清楚楚。

但凡華淑曾經在李元牧身上花了一絲一毫的心思,她都能發現李元牧的喜好憎惡。

可李元牧如今的反應就是最好的證明:華淑其實從未打心底關心過自己這一母同胞的弟弟。

李元牧心底應當也是知道的,知道華淑一開始對他的好、和如今的虛以委蛇都是為了從他身上榨幹最後一點利用價值。

或許這也是為什麽,李元牧會如此在意自己的皇位。

因為他知道,在阿姊眼裏,他身上的價值盡數來源於身外之物的賦予,李元牧本身對他的阿姊沒有一丁點的意義。

「淦。」小黃忍不住說了句優美的國粹,「我都有些心疼李元牧這個小瘋子了。舔到最後一無所有,說的就是他吧。」

有時候李元牧無心的話,反而會讓人瞧見少年堅硬外殼下不露給外人看的脆弱。

若是放在綁架事件之前,李婧冉估計也會同情心泛濫地為李元牧心軟一瞬,但如今經歷了嚴庚書的事後,李婧冉感覺自己的心都快變成石頭了。

她眼都不眨地回應道:「這不是挺好。他越愛華淑,我的任務就能進展得越輕松。」

事實證明,有些話真的不能隨便說,烏鴉嘴真的很可怕。

但此時的李婧冉還太嫩了,她還不知道任務裏所謂的“收集愛慕值”指的並不是讓三大反派愛上華淑,而是讓三大反派愛上她。

小黃對李婧冉的清醒表示嘆服:「還得是你啊,李.鈕鈷祿黑化版.婧冉。宿主你說的對,別心疼男人,會變得不幸!」

就在幾人對話的當兒,滿桌佳肴也已上了席。

後廚不知道賓客的口味,因此各種各樣的菜系都做了一遍,酸甜苦辣各種菜品都有。

李婧冉目光在分外迥異的菜品上轉了一圈,握著筷子的手微僵:「小黃,華淑喜歡吃什麽來著?」

小黃茫然地“啊”了聲:「這種細節書中沒寫啊。」

李婧冉:......

她好像給自己挖了個坑。

她選什麽不好,幹嘛一定要請吃飯啊啊啊!

飯桌上是最能看出一個人個性的地方,也是暴露最多細節的地方。

聽李元牧方才的語氣,他肯定知道華淑的口味,問題是李婧冉不知道。

假如華淑不吃辣,而她一筷子下去夾了面前的夫妻肺片......

李婧冉覺得,她這個冒牌貨明天就會被李元牧剁了,拿去做真材實料的夫妻肺片。

就在李婧冉猶豫不決時,她卻又聽李元牧開口問道:“阿姊,你怎生不動筷?”

李婧冉:不敢動,真的不敢動。

她輕咳了聲,大腦瘋狂運轉著,正在試圖找借口時,卻感受到袖口被身邊人輕輕擦過。

許鈺林在她身畔跪坐,挽袖往李婧冉碗裏夾了塊糖拌西紅柿,垂下眼姿態謙卑地道:“鈺方才走神了,未能及時為殿下布菜,還望殿下恕罪。”

許鈺林這番話頓時解了李婧冉的困境。

他進長公主府也有段時日了,通透如許鈺林自是曉得長公主的口味的,李婧冉只要按照他夾的菜吃,應當就不會出什麽大事。

“今日陛下在此,本宮就饒你一回。”李婧冉心中長松一口氣,把這場戲演了下去。

她想到華淑那種“一句正事一句聊騷”的性格,盡管不太適應,還是硬著頭皮努力不崩人設。

李婧冉目光促狹地在許鈺林身上打了個轉,語氣暧昧道:“若有下回......你應當知曉,本宮會如何懲戒你。”

許鈺林如玉般的頸子頓時泛上薄紅,眼睫輕顫了下,擱了筷子,輕聲應道:“是。”

李婧冉和許鈺林的這番舉動卻引來了李元牧的側目,他陰測測地打量了下為李婧冉布菜的溫潤男子:“阿姊,這位是?”

李婧冉還沒來得及開口,裴寧辭卻慢悠悠地代她答道:“長公主府最得長公主眷寵的鈺公子。”

他還刻意把“最得長公主眷寵”這幾個字咬得格外清晰,像是生怕李元牧聽不見似的。

許鈺林不著痕跡地和裴寧辭對視一瞬,隨後便見裴寧辭極輕微地朝他勾了下唇。

果不其然,李元牧看向許鈺林的眸光頓時變得不善了許多。

許鈺林輕吸一口氣,並未直視天顏,嗓音溫和地朝李元牧見禮道:“鈺見過陛下。”

“鈺先前經常聽殿下談起陛下,如今能夠得見天顏,著實是鈺三生有幸。”

許鈺林簡簡單單的一句話,頓時轉移了李元牧的註意力,讓他的火力不再集中於自己身上。

李元牧唇角輕輕翹了下,飛快地掃了眼李婧冉,轉而問道:“哦?阿姊是如何說起朕的?”

許鈺林輕抿了下唇,微微欠身:“鈺不敢言。”

這次輪到李婧冉不自在了,許鈺林這是想拉她出來擋刀子嗎?還不敢言?她應該沒當著許鈺林的面說過李元牧的壞話吧?

李元牧圓溜溜的杏眸微瞇,屬於帝王的威壓頓時傾瀉而出:“直說便是,朕恕你無罪。”

許鈺林似是猶豫了下,輕輕看了眼李婧冉,隨後才似是有些無奈地屈服於李元牧的淫威,開口回道:“殿下先前有些憂慮,生怕陛下吃太多甜食,會身子不適。”

“殿下的原話是,‘他吃那麽多甜的,到時候指不定又要捂著臉,像小時候那樣哭著和本宮說牙疼。’”

許鈺林斂著眼眸,嗓音清清淡淡,卻是把李婧冉說話的語氣仿了個八分像。

李婧冉聽到這裏,心中大感震撼,一時不知是該說許鈺林膽子大,還是說他聰明。

她,或者說華淑,壓根就沒在許鈺林面前提過李元牧一字半句。

他這是全靠現場的信息瞎編的啊。

很顯然,許鈺林這麽說是為了化解李元牧對他的敵意。但他如此信口胡謅,這是篤定了李婧冉不會揭穿他?

李元牧很顯然被許鈺林這番話順了毛,方才還神色陰郁的少年頓時紅了耳尖,羞澀得跟李婧冉確認道:“阿姊,真的嗎?你原來這麽關心朕。”

李婧冉幹笑兩聲,並未直接回應李元牧,只嗔了眼許鈺林:“誰允許你與陛下說這些的?”

算是變相認下了。

小黃感受著這餐桌氛圍,嘖嘖稱奇:「四個人,四百斤的心眼子。宿主,我覺得你該慶幸他們現在還不是你小老婆,不然你每天都會被榨幹心神的。」

「哦不對,也許被榨幹的不只是心神~~~」小黃沒忍住,還是貧嘴了一句。

李婧冉已經很適應了,換做以前她只會沈默兩秒後讓小黃關機,現在她已經可以氣定神閑地淡然接道:「聽說過一句話嗎,沒有被耕壞的地。」

小黃:「宿主你......我......」

它突然覺得,自己這“小黃”的名頭應該退位讓賢。

李元牧聽李婧冉默認後,頓時有種守得雲開見月明的感受,怔怔瞧著她,杏眸都濕紅。

李婧冉生怕李元牧再說些什麽,趕緊舉杯道:“今夜月色甚好,這杯酒敬月色。”

言下之意:男人們,喝酒吧,別說話了。

裴寧辭不能碰酒,以茶代酒時還被李元牧見縫插針地嘲諷了句:“祭司大人如今倒是想起自己的身份了啊。”

裴寧辭將杯中茶仰頸飲盡,朝李元牧頷首應道:“自然。”

“縱然滄海桑田,有些事卻仍不會改變,包括臣的大祭司身份,也包括......”裴寧辭那雙淺金色的眸裏含著淡淡的告誡,掃過李婧冉和李元牧,一字一句道:“長公主永遠是陛下一母同胞的,親、阿、姊。”

李元牧用身份來壓裴寧辭,裴寧辭便用道德來禁錮李元牧。

誠然,裴寧辭身為不可婚嫁的大祭司,永遠無法和李婧冉正大光明地在一起。

但李元牧呢?他引以為豪的血脈,同樣也是他最大的劣勢。

終其一生,李元牧都沒法洗刷這個汙點——他愛上的,是自己的親阿姊啊。

骨肉親情是一輩子的羈絆,同樣也是永遠都剪不斷的事實,是茫然起舞時拴在腳踝的鐐銬。

裴寧辭在提醒李元牧:自己沒法和李婧冉在一起,難道他就可以嗎?

認命吧,她是荒草叢傲然生長的紫鳶尾,無人能憑借愛意私占她。

李婧冉沒想到自己簡簡單單的一句話都能引發裴寧辭和李元牧之間新一輪的對峙,她簡直想無奈扶額。

他們倆平時一個冷淡一個傲嬌,都不屑於和他人多費口舌,今天這是受什麽刺激了?

難不成滿月會對人體形成副作用,令他們都脾氣暴躁?

李婧冉刻意咳了聲,喚回兩人的註意力:“那......舉杯?”

裴寧辭和李元牧分外有默契地壓下了兩人之間的你爭我鬥,端起杯盞與李婧冉視線相對,隔空示意。

李元牧雖然年紀小,但他自從幼年被他人算計、灌酒險些喪命後,就開始有意鍛煉自己的酒量。

如今這沒什麽度數的果酒對他而言只是小意思,李元牧單手執杯,分外瀟灑地一飲而盡,來不及吞咽的透明酒水順著他的唇角滑過輕滾的喉結,洇濕湖藍襟口。

他將銀樽倒過來向李婧冉示意,翹起唇道:“寥廓無塵河漢遠,水光天影接清芬,敬阿姊與月色。”

裴寧辭雪白的衣袖掩面,輕啜一口清茶,放下茶盞後朝李婧冉淡聲道:“長公主千秋萬福。”

李婧冉面上微微一笑,只覺方才喝下去的果酒在她體內揮發著,熱意升騰,讓她頗有幾分不自在。

四人之間有短暫的靜默,李婧冉指尖下意識撚了下自己的鶴氅,苦思冥想著要如何打破這片靜謐又古怪的氣氛。

說些什麽吧。

說些什麽呢?

說些什麽啊!!!

李婧冉向來是不擅長找話題的,在現代飯桌上,一直嘰嘰喳喳的向來是她母親。

她母親可以氣都不喘地全程數落她父親,而李婧冉在這種時候只需要“嗯嗯啊啊”地邊吃飯,邊無條件附和她的母親。

如今做東的人卻是她,於情於理都應該是她找話題,可這對不善言辭的李婧冉而言無疑是個很大的挑戰。

她沈吟片刻,想了半天後才幹巴巴地憋出了句:“你們聽過嫦娥奔月的故事嗎?”

小黃:「......宿主,不愧是你。」

眾人沈默片刻,李婧冉幾乎快在這片安靜的空氣裏窒息了。

半晌後,李元牧率先開口,十分捧場地道:“沒聽過,想聽阿姊說。”

裴寧辭瞥了眼李元牧:“願聞其詳。”

李婧冉不著痕跡地松了口氣。

好啊,沒聽過就好。

她在心中醞釀了下,隨後便起了勢,頗有一副說書先生的腔調:

“從前有一對善良的夫婦,丈夫叫後羿,妻子叫嫦娥。想當年天上共有十個太陽,烤得百姓們苦不堪言......”

李婧冉的話剛起了個頭,便見李元牧掃了眼李婧冉旁邊的兩個野男人,陰測測地感嘆道:“是啊,太陽有一個就夠了,多了可不好。”

李婧冉:......

年輕人,聯想能力就是好。

她佯裝沒聽見,兀自說下去道:“為了拯救水深火熱的蒼生,後羿射下了九個太陽,因此被西王母獎勵了一顆長生不老藥。”

“出事那天是一個狂風大作的日子。一位名為逄蒙的狡詐之徒聽說了這個藥後,心生歹念,趁後羿不在家欺上門去。那時在家的只有嫦娥一人。身在家中的嫦娥乍聽‘撲通’一聲巨響,便見這無惡不作的逄蒙一腳踹開了門,一聲大呵逼迫嫦娥交出仙丹。嫦娥自是不從,她如何能把這仙丹交給如此歹毒之人?”

李婧冉閑中著色,語調疾徐輕重都把控得很精妙,自認這是在社交壓力下超常發揮的一回。

只是奈何她的聽眾心思並不在故事上,反而被剛上桌的一道藥材蝦引走了註意力。

藥材蝦的火候掌控得恰到好處,當歸鋪在白玉盤上,微粉帶殼的蝦晶瑩地綴在其上,與這梅香落雪之景相得益彰。

裴寧辭猶豫片刻,但還是拿過了李婧冉的碗放到自己面前,準備幫她剝蝦。

堂堂祭司平日裏只有被他人伺候的份兒,如今卻主動侍奉一個女子,若讓旁人看見都得大跌眼鏡。

李元牧見狀,在裴寧辭夾蝦時眼疾手快地夾住了同一只蝦,冷哼一聲道:“裴愛卿不碰葷腥,別因為一只蝦破戒。”

裴寧辭也同樣不讓,嗓音清冷地回應道:“侍奉君主是臣的本分,陛下言重了。倒是陛下身份尊貴,又怎可親自做這等事?”

故事講到一半的李婧冉見兩人又針尖對上了麥芒,一時感覺頭都大了。

可惡,他們就不能安安生生地聽她講個故事,然後好好地吃完這頓飯嗎!

作為一個難得主動開口給他人講故事的人,他們這種舉動真是令人心寒,哼。

她輕嘆了口氣,開口道:“本宮......”

誰知李婧冉話都還沒說出口,卻再次被李元牧打斷了。

李元牧瞧著裴寧辭,譏嘲地開口:“侍奉君王?裴愛卿口中的侍奉,指的是哪種?”

李婧冉不死心,再次嘗試緩和氣氛:“不是,你們......”

“陛下以為呢?”向來眼裏不入凡事的裴寧辭此刻也儼然較了真,握著筷子的指尖緊了幾分,完全沒放過那只蝦的意思。

李婧冉:“嘶,其實吧......”

“裴寧辭!”

李元牧這些年已經鮮少被人忤逆了,如今被裴寧辭今日接二連三的挑釁,也怒上了心頭。

顧及著李婧冉還坐在這兒,兩人都沒有什麽出格的舉動,只是在那只蝦上僵持不下。

裴寧辭和李元牧針鋒相對,李婧冉屢次嘗試卻以失敗告終,郁悶之餘也為自己那醞釀了很久卻夭折的故事感到有些惋惜。

她也懶得管他們了,愛吵吵唄,與她無關。

李婧冉呼出一口氣,強行按耐下心頭的情緒,拿起筷子準備繼續吃飯。

只是下一刻,李婧冉卻看到一只骨節修長的手把一只剝了殼的鮮嫩蝦仁放進了她的盤子上。

李婧冉微楞了下,側眸望去,卻見許鈺林在下人的服侍下用檸檬汁洗好雙手,不慌不忙地接過布衾拭幹冷白指尖,示意她們把裝著蝦殼的盤子收下去。

許鈺林回過身,註視著李婧冉,溫聲詢問道:“然後呢?”

李婧冉輕眨了下眼,一時間都沒反應過來許鈺林在問什麽:“.......嗯?”

許鈺林耐心地提醒她道:“你的故事。嫦娥不從,不願把仙丹交給逄蒙,然後呢?”

亭外不知何時已經下起了小雪,在燭火中飄飄灑灑分外美麗;亭內裴寧辭和李元牧仍在冷聲對峙著,聲音不響卻也不安靜。

在這片飄雪喧囂裏,許鈺林彎唇朝李婧冉微微一笑,眸光清亮得像盛滿了星河。

他的嗓音比拂過湖面的春風更為溫柔,輕聲對她說:“殿下,我在聽。”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