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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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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抉擇

再次醒過來時,李婧冉悲哀地發現自己以一個極度不自由的姿態被束縛著。

李婧冉被布衾緊緊束著雙眼,眼前一片漆黑,還因血液不流通,感覺一陣陣的眩暈。

她使勁掙了掙,卻發現雙手被粗麻繩束在身後,每次掙紮時都會往皮肉裏嵌進幾分,粗糲的感覺磨著細嫩的手腕,鉆心的疼。

更討人嫌的是,這群不講武德的綁匪居然連雙腿都沒放過。

她身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何德何能被他們如此忌憚?!

「小黃!快醒醒,出來辦事了!」李婧冉在心中揚聲呼喚小黃,試圖讓它趕緊提供些也許不算有用的幫助。

小黃哭喪著臉道:「宿主,愛莫能助啊。我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你旁邊還有個人。」

還有個......人?

李婧冉楞了下,隨後便聽身邊傳來幾聲隱忍的輕咳。

她頓時身子一僵,不知身邊這個人究竟是敵是友,索性以不變應萬變,默默止了動作當石像。

身邊的人咳了好半晌,這才輕喘了下,平覆呼吸後試探地開口:“你是被一起綁來的嗎?”

若說在聽到對方的聲音前,李婧冉心中仍是忐忑的,但這份情緒在他開口後立刻變成了一種驚詫。

身邊的男子嗓音溫潤,似清風拂過湖面,分外耳熟。

“你是......”李婧冉幾乎要下意識脫口而出,喊出“許鈺林”三個字,卻在開口的一剎那聽到自己的嗓音。

清透婉轉,是小黃先前利用道具幫她改變的聲音,而不是往日那道屬於華淑的微啞慵懶聲線。

是啊,如今和許鈺林一同被綁架的是阿冉,而不是長公主。

阿冉自是不應該認識許鈺林的。

李婧冉定下心神,隨後換了種略帶怯意的態度問道:“公子是何人?緣何.......被綁?”

許鈺林靜默片刻,卻對她的問題避而不答,只是淡聲道:“我們如今的當務之急,應當是想法子逃出這裏,姑娘覺得呢?”

即使是在如此狼狽的局勢下,許鈺林的嗓音依舊是不急不緩的,只是卻讓李婧冉感到有幾分陌生。

她印象中的許鈺林總是異常溫軟的,嗓音裏永遠含笑,每次說話都令人感到如沐春風。

在大部分時候,長公主府的鈺公子都如同一塊觸手生溫的上好羊脂玉,好似沒有脾性一般,毫無攻擊性。

若說李婧冉熟悉的許鈺林是一汪溫柔的泉水,如今和她一同遇難的許鈺林卻好似是微涼的湖水。

盡管還是如流水般涓涓,卻帶著微涼的感覺。

換言之,鈺公子向來是把主動權交給長公主的,而現在的許鈺林卻是不著痕跡地把主動權攥在自己手中,讓旁人下意識就想跟著他的話去做。

李婧冉並未去深思,畢竟如許鈺林所言,目前的當務之急是先逃出去。

畢竟他們都不知道綁架自己的是何人,更不知道綁匪究竟會怎麽對待他們。

在小命受到威脅的時候,任何其他事物都可以先放在一旁。

李婧冉如是想著,便開口附和道:“公子說得在理。只是我如今手腳被縛,目不能視,料想公子也是同樣處境。不知公子可有良計?”

李婧冉說罷,靜靜等待了好幾秒,而後便聽到一陣窸窣動靜,鼻尖隨著身邊人的靠近聞到了雅淡的清冽氣息。

是她先前在許鈺林身上聞到過的,似松非松,分外沁人心脾。

李婧冉料想同為俘虜的許鈺林應當待遇和她一致,雙眸同樣被遮著,此刻也只能摸索著大致方位湊近她。

“在下先為姑娘解開眼罩和繩索。”許鈺林的嗓音自她頭頂上方傳來,清清淡淡。

李婧冉聞言便是一怔,下意識問道:“你要如何幫我解開?”

許鈺林同樣被束縛著,根本騰不出手去解她的眼罩,那唯一能動用的便只有......

許鈺林似是輕嘆了聲,他對她低聲道:“事急從權,冒犯了。”

隨著許鈺林的一點點湊近,李婧冉能感受到他說話時氣息落在她耳廓的感覺:“勞煩姑娘,為在下指個位置。”

李婧冉自然也不傻,許鈺林雖然沒有正面回應,但他的所作所為都已經表明了他要做的事。

許鈺林雙手被縛,如今若是要幫她解開眼罩,自是要用齒關銜著她眼罩的系帶,一點點扯開。

只是他同樣看不到具體的位置,也生怕會冒犯李婧冉,因此需要她給出他具體的指示。

——按照她感受到的方位,告訴他方位,如此一來許鈺林才能在腦海中勾勒出大致的位置。

李婧冉感受著他的氣息,只覺被他氣息掠過的肌膚都發著燙。

“......右耳耳廓。”她妥協了,告訴他他的氣息如今落在她的哪個地方,嗓音因羞恥而帶著些悶。

許鈺林輕輕應了聲,隨即憑著自己的感覺,微微往後挪了些,試圖找到眼罩的繩結。

李婧冉往另一邊側了下身,身體晃動時感覺有輕飄飄的系帶滑過自己的頸側,腦後有什麽東西在跟著晃。

她略有些不確定地道:“這繩解好像墜得挺長的,我剛剛好像感受到它碰到我脖頸了。”

說罷,李婧冉又嘗試了一下,有些狼狽地像條蛆一樣蠕動著,努力甩了甩頭,在用險些把自己脖頸甩脫臼的幅度下,終於成功把那輕飄飄的系帶甩到了自己肩膀上。

她只覺這動作消耗的力量堪比下城樓的那麽多個臺階,輕舒一口氣,通知許鈺林道:“我把系帶甩到我的右肩了,你看下能不能找得到。”

“好。”

許鈺林應下。

李婧冉態度坦然地讓許鈺林用唇去尋她裸/露頸窩上的系帶,而許鈺林也坦然地應下。

分明是非常暧昧的行為,兩人卻都清清落落,一本正經得很。

亦或是說,李婧冉不知許鈺林是怎麽想的,但此時此刻的她尚未意識到兩人之間除革/命友誼外的其他感官。

許鈺林微微挪了下身子,湊近一些,再次開口問道:“現在呢?”

李婧冉方才在甩頭甩腦時,原本的位置也亂了,許鈺林正在重新探知她在何處。

他在詢問她,有沒有感受到自己的氣息。

李婧冉細細感受了一下,渾身上下都沒感受到屬於另一個人的氣息,鼻尖已逐漸適應了他身上的淺香,分辨不出許鈺林在哪裏。

她遲疑著道:“我感受不到,你再湊近些?”

“好。”

許鈺林聞言,身子再次前傾了些許,隨後又聽李婧冉道:“再往前些。”

兩人就這麽一點點摸索著,而後李婧冉忽覺額角微溫。

與此同時,許鈺林溫熱的唇觸到女子光潔的額頭,頓時也楞住了。

逼仄的倉房內淩亂地堆著稻草和幹貨,稀薄的陽光透過米紙窗,灑在屋內一男一女身上。

女子雙手被縛坐在稻草中,膝蓋微彎,屈著腿背靠在酒桶上。

廣袖窄襟的白衣男子屈膝跪坐在她身邊,身子前傾距女子很近,烏黑的發絲順著他身子的弧度自他肩頸垂下,倒像是在虔誠又溫柔地吻著女子的額角。

他呼吸放輕一瞬,立刻後退些許,偏過頭,再次歉然:“......對不住。”

李婧冉抿了下唇,同樣強做鎮定道:“無妨,公子你繼續,逃跑要緊。”

兩人語氣裏都裝得很淡定,而那束著眼的布衾成了他們之間最好的掩護。

許鈺林看不見李婧冉的雪腮染緋,李婧冉也瞧不到許鈺林那冷白似玉石的頸子蔓上微粉。

許鈺林耳根通紅,輕輕吐出一口氣,沿著剛才的方向垂首,繼續去探尋女子的肩頸。

李婧冉身子僵直,一動都不敢動,生怕自己的舉動會再次擾了許鈺林的方位。

她眼睛看不見,其他的感官卻變得異常清晰,觸覺似是被放大了無數遍。

她能明顯地感受到許鈺林微涼的發絲隔著層層衣物落在她身上,而他摸索著低下頭,氣息終於落在她的脖頸。

李婧冉沒來由地有些緊張,一邊在心裏唾棄自己,一邊對許鈺林道:“脖頸。”

尾音有著一絲微不可查的顫。

她先前是長公主時,都沒和許鈺林靠那麽近。

許鈺林就像是個又純又浪的貞潔烈夫,利用皮囊各種引誘她。

深夜不穿褻衣、只著外袍到她屋裏;抽了玉簪仍烏發散落,自縛雙腕拉著她覆於他身上;故意拿解藥戲謔地哄騙她吻自己。

各種出格的荒唐事罄竹難書。

但細細回想起來,李婧冉才發現,在除了特殊時候的大部分場合,她居然連許鈺林的手都沒碰過。

而如今,如此近的距離反而讓李婧冉覺得有些喘不過氣。

許鈺林聽到她的話,低低“嗯”了聲,往下些許,唇便隔著那系帶貼上她的脖窩。

李婧冉無意識地縮了下肩,鎖骨處愈發深凹,她感受著系帶離開自己的肌膚,應當是被許鈺林銜住了。

一陣拉力傳來,隨後李婧冉便感覺眼前的束縛一松,束著眼睛的布衾便這麽散了下來。

眼部許久的血液不暢讓她瞇了下眼,隨後才覺眼中的世界慢慢褪去了黑色,從模糊變得清晰。

她環繞了下四周,只見自己和許鈺林周遭除了稻草便是橡木酒桶。

此處並不寬敞,約莫只能擠得下幾個人,應當是個酒窖的儲物間,裏面存放的都是次數用盡的廢棄酒桶。

而在這片落魄得稱得上狼藉的地方,許鈺林卻顯得格外溫潤出塵。

李婧冉微側過頭,只見許鈺林一身清落地跪坐在她身邊,即使身處如此境地,身上卻依舊有種世家貴公子般的氣質,無法磨滅。

他脊背挺直,烏發柔順地掩在頸側,若隱若現的脖頸更顯冷白,分外優雅。

可偏偏許鈺林那身月白的衣袍微亂,眼覆白綾,只露出精致的鼻梁,和顏色略淺的唇。

許鈺林的骨相線條優美,面部輪廓流暢,下頜微收,是愈看愈耐看的容貌。

他那身冷白的肌膚和淡淡的病氣更是給許鈺林添了幾分朦朧美,無暇的白玉不過如此。

墨發雪膚淡唇,李婧冉視線忍不住被許鈺林晃了下神,目光在他身上流連片刻。

許鈺林似是也察覺到了自己正在被打量,眉眼輕蹙,微偏過頭避開她的視線,只是道:“在下幫姑娘把手上的麻繩解開吧。”

李婧冉看著眼前這幅模樣的許鈺林卻覺新鮮。

她先前在許鈺林身上看到過許多神情:溫柔的、隱忍的、縱容的、無奈的。

而如今,盡管許鈺林並未說些什麽,嗓音也照舊溫和,但這還是她頭一次在許鈺林面上看到類似於不悅的神情。

就好像是窺見光風霽月君子的另一面。

李婧冉慢吞吞應了句好,努力挪動了下,盡力把自己被束著的手擡高,方便他的動作。

她側著眸,看得到的情況下儼然就變得方便了很多。

李婧冉指引著許鈺林,看著這白綾罩目的溫潤男子微微低下頭。

看似好像是在向她垂首,可白衣公子偏偏又周身清落,做出如此舉動都是優雅的,絲毫無損他的風華。

方才為她解開束目布衾之時,李婧冉並無法看到那一幕,此刻越過自己的肩頭垂眸看去時,她才發覺這一幕有多......活色生香。

許鈺林垂首,謙卑順從的姿態,面色卻沈靜如水。

他淡色的唇輕啟,雪白的齒關就這麽銜上了她腕間的麻繩。

許鈺林咬著麻繩微微偏頭,李婧冉便感受到自手腕處傳來的拉力。

麻繩的摩擦力顯然比布衾更甚,他往後仰時,粗糲的麻繩不可避免地碾磨著他的唇角,讓許鈺林微不可查地蹙了下眉。

然而許鈺林對自己向來從不手軟,大冬天的都能親手把浮著未化冰塊的涼水兜頭澆下,如今這點微妙的疼痛自然算不上什麽。

他並未遲疑,只是拉著麻繩,直至粗糙的麻繩終於散開。

李婧冉從麻繩裏掙脫,甩了下酸軟的手:“我幫你.......”

她話剛說到一半,目光不經意地落在許鈺林臉龐時,卻不由自主地噤了聲。

許鈺林的容貌是溫雅的,裴許兩兄弟雖然給人的感覺不太一樣,但都有種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的氣質。

倘若裴寧辭是聖山上那極致冰寒的一捧白雪,許鈺林就是從指縫流走的溫涼泉水。

一靜一動,但這兩兄弟卻都清澈得容不得一絲玷汙。

然而此刻,許鈺林神色是冷淡的,向來色澤清淺的唇卻殷紅。

許鈺林臉龐瑩潤膚白,略微紅腫就顯得格外明顯。

更何況,麻繩粗糙,他方才為了銜著把麻繩的繩結解開之時,唇角更是被蹭破了皮。

那艷麗的色彩與他清淡的神情無疑形成了最極致的反差,清冷又靡艷。

「.......宿主,我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小黃使勁捏著鼻子,生怕自己一放手,鼻血就會流下來。

李婧冉目光一眨不眨地看著許鈺林,狀似冷靜道:「憋著。」

「嗚嗚嗚不行了忍不住!」小黃捂嘴尖叫:「他真的好誘人!我永遠熱愛這種神色冷淡卻含魅的感覺,太蠱了叭!!!」

「眼覆白綾,帶著褶皺的月白長袍,冷淡的神色,身姿挺拔地跪著。嘖嘖嘖,怎麽看怎麽清冷,就像是觸手微涼的玉石。」

「但他臉龐卻淩亂地貼著發絲,唇角破了皮,是雪膚紅唇的大美人啊啊啊!」

「有種溫柔人夫被狠狠摁在墻上激吻過的感覺。而且許鈺林還是那種被咬破了唇後,貞烈屈辱地偏過頭,清清冷冷說一句“在下已有家室”。所謂糟踐美學再加上背德感,真是永遠的神。宿主你懂不懂!!!」

李婧冉:......她不是很想懂。

她義正言辭地譴責小黃:「你腦子裏都在想些什麽!他剛才是為了幫我解開繩子,才被麻繩糟蹋成這副模樣的。他也不想啊!」

小黃聽到第一句話還有些愧疚,然後越琢磨越覺得不對勁,隨後又一臉震驚地聽它的宿主問:「道德在哪裏?良心在哪裏?幾千字的擴寫又在哪裏?今晚23.59分之前發送到我郵箱謝謝。」

小黃:.......

它艱難地咽了下口水:「宿主,你別這樣,我害怕。」

李婧冉禮貌地狠狠發了頓瘋後,頓時覺得自己的精神狀態好多了。

既然打不過,那就加入吧。:)

她料想小黃應該被她嚇得短時間都不會冒頭了,隨後斂下心神,專心致志地投身“被綁架該如何自救”的事業。

李婧冉動作麻利地把自己腳腕處的麻繩也解開後,拍了下裙擺起身走到許鈺林身邊,先是解了他腳上的麻繩,隨後再是手腕上的。

許是因為許鈺林是男子,綁匪綁他時緊了許多。

他手腕上紅痕未消,又添新傷,看得李婧冉不自在地輕咳了聲。

輪到束目白綾時,李婧冉居然有些心生不舍,覺得許鈺林這幅模樣當真是......很漂亮。

她深吸了口氣,伸手要去解他腦後的繩結,卻被許鈺林微微避開了。

他自己伸手摘下白綾,溫聲道:“在下自己來即可,不必勞煩姑娘。”

極有分寸感,除了剛才為了解開繩結的必要接觸,完全沒有一絲一毫逾矩的行為。

那叫一個潔身自好啊。

李婧冉頗有些尷尬地縮回手,感覺自己就像是個趁人之危的惡霸,那是那種趁著小娘子落難就想占便宜的那種好色惡霸。

待兩人都解了束縛後,許鈺林靜靜打量了下四周,隨後目光落在她身上。

因為雙目被束的緣故,他眼下還帶著淡淡紅痕,眸光也清潤。

許鈺林嗓音徐徐地開口:“姑娘,會爬窗嗎?”

“會......”李婧冉被那麽一雙眼凝著,下意識就一口應下。

脫口而出後,她的大腦才後知後覺地分析著這段信息,讓李婧冉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

她猶疑地確認道:“爬什麽?”

許鈺林唇邊笑意分毫不變,款款重覆道:“爬窗。”

???

這是你們這光風霽月的君子應該說的話嗎?

李婧冉很難想象,這兩個字居然是許鈺林說出來的。

她看著兩人面前被封死的窗戶,靜默片刻,沈重地點了點頭:“可以。”

許鈺林微笑頷首,打量著四周準備找出一個適合撬窗的順手工具。

只是兩人這優雅的計劃還沒來得及實施,就聽門外傳來了腳步聲,而後是模模糊糊的說話聲。

李婧冉“嗖”得一下伸出手把許鈺林拉了回來,示意他別出聲,眼睛緊緊盯著門扉上印出來的淡淡人影。

來者應當是他們的頭目,守著門的人對他的語氣很恭敬:“公子,事已辦妥。”

門口的來人應了聲,隨後他們的對話聲很低,李婧冉並沒有聽清楚。

她只是動作迅速地拿出麻繩,微擡下頜示意許鈺林伸出手。

許鈺林儼然也懂了她的意思,分外配合,任由她再次把自己捆了起來。

捆綁比松綁要容易得多,兩人配合默契得幫助對方再次偽裝了起來,隨後齊齊躺在地上裝昏迷。

就在他們一切都偽裝完成的下一秒,門扉就被推開了。

經久失修的大門被推開時發出微澀的沈悶聲響,仿佛淩遲在李婧冉的心上。

好險,幸好他們動作快,不然現在就已經露破綻了。

門外的兩人步入內室,李婧冉能清晰聽到來者踩著稻草靠近時的腳步聲,每一步都像是在按壓著李婧冉心裏的彈簧,讓她越來越緊張。

這群綁匪,究竟是為了什麽?圖財還是圖色?亦或是,這只是一場無組織無紀律的綁架,純粹是為了洩憤?

就在李婧冉忐忑之時,她就聽那屬下對來人畢恭畢敬地解釋道:“公子,這女子便是攝政王的心頭寵。您綁了她,必定能用來脅迫攝政王自斷羽翼。”

“屬下已派人給攝政王送信,讓他兩個時辰後,單槍匹馬地來洛陽湖赴約。”

李婧冉聞言,頓時明白自己這無妄之災從何而降了。

嚴庚書這兩日的動靜應當不小,人人皆知攝政王寵愛一個平民女子,甚至請了旨要娶她為妻。

這舉動自是在無形中把李婧冉架在了篝火上烤,要針對嚴庚書的人自是不會放過她這麽好的一個軟肋。

李婧冉先前呆在戒備森嚴的軍營裏,自是沒有任何風險,如今出來了就立刻被有心人尋到了破綻。

只是......許鈺林呢?他又是如何被卷進來的?

來人顯然和李婧冉有一樣的疑惑,嗓音淡漠地問道:“另一人......”

話音未落,他似是看到了什麽,話語驀得一頓。

李婧冉此時卻無心去探究來人究竟看到了什麽,亦或是說她已經猜到來人為何失了聲。

來人身上帶著寒涼的雪松香,在風雪裏顯得格外孤傲,嗓音冷卻悅耳。

竟是裴寧辭!

李婧冉先是被這個發現給弄懵了,但她也反應很快。

是啊,最想搞死嚴庚書的人,可不就是裴寧辭嗎?

但倘若策劃這一切的人當真是裴寧辭,那同樣被綁來的許鈺林便顯得格外突兀。

李婧冉忍不住想:他們兄弟倆這是已經白熱化到開始自相殘殺了嗎?不至於吧!

裴寧辭的下一句話回應了她的猜想。

他嗓音冷冷,隱約含怒:“你們這是何意?”

另一人的回應毫無破綻,只是道:“在下綁攝政王的心上人時,恰好被這位公子撞見了,為安全起見便一起綁了回來。”

原本在默默吃瓜的小黃聽到這裏,忍不住再次冒了個頭:「什麽鬼,許鈺林運氣這麽衰的嗎?他這才叫無妄之災吧。」

李婧冉卻覺得這整件事都十分蹊蹺,她緩慢地對小黃道:「你信嗎?」

小黃“啊?”了聲:「宿主,你展開說說?」

李婧冉把整件事捋了一遍,把全部的疑點都指了出來:「許鈺林身為長公主府男寵,出府自是不易。你忘了我們當時從長公主府到軍營,花了多久嗎?這少說也有十幾公裏。許鈺林究竟是怎麽剛好出現在這兒的?」

「退一萬步說,就算他真的出現在這裏,我之前是在巷子裏被綁架的,旁邊都沒有人,又哪兒來被連累的“目擊者”許鈺林呢?」

小黃沈默片刻,隨後點了點頭:「我覺得你說得特別有道理。但如果許鈺林不是因為這個被綁架,還能因為什麽?總不可能是裴寧辭想清理門戶,噶了他的親弟吧?」

「不可能。」李婧冉斬釘截鐵道,「聽裴寧辭的語氣,他對許鈺林被綁這件事完全不知情,而且他甚至聽起來是生氣的。」

「裴寧辭性子很淡漠,若非必要,他就算看一個人再不順眼也不會對他出手。又或者說是骨子裏清高,覺得不配讓他出手。」李婧冉分析著裴寧辭的心思,蓋棺定論,「就算裴寧辭真的和許鈺林鬧翻了,他也不會動許鈺林。」

李婧冉這番猜測有理有據,也同樣是許鈺林和裴寧辭攤牌時心中所想。

許鈺林太了解他的阿兄了。

他如今只是長公主府裏以色侍人的男寵,絲毫不會幹涉到裴寧辭的利益,裴寧辭是不屑於對他出手的。

而這一點,正是許鈺林有恃無恐和裴寧辭挑明的原因。

小黃聽後,卻是更摸不著頭腦了:「那為什麽啊?裴寧辭的手下這是想造反嗎?」

它只是隨口一說,沒曾想李婧冉卻變相附和了它的話:「不見得是造反。也許......綁架我的人,根本稱不上是裴寧辭的手下。」

他們知曉裴寧辭和許鈺林的關系,如今這是想抓了許鈺林,向裴寧辭示威呢。

只是這普天之下,究竟有誰敢威脅堂堂祭司大人?

又有何人,足以讓裴寧辭忌憚?

裴寧辭,究竟在和誰與虎謀皮?

李婧冉心中這一連串的疑惑,都暫時沒有答案。

對於綁匪給出的“誤綁”這個離譜借口,裴寧辭只是隱忍地沈默半晌,一言不發地轉身出了門。

隨著兩人的離去,李婧冉提著的心終於一點點放了下來。

門關上的那一刻,她立刻坐起身,掙脫做樣子匆匆綁的結,摘下眼罩壓低聲音對許鈺林道:“快走。”

許鈺林的動作也很迅速,趁著門外人剛剛巡查、一時半會兒應當不會回來,解了繩索就起身去撬被封死的窗。

李婧冉眼睜睜看著自己綁的活結被許鈺林輕而易舉地反手解開,禁不住怔住了。

她又想到自己被許鈺林的美色沖昏頭腦的那一晚。

事畢第二日,許鈺林無奈又縱容地隱晦對她道:“雙腕被束一整夜......殿下,挺疼的。”

李婧冉當時被愧疚沖昏了頭腦,心中自責地覺得自己就是個大渣女,光顧著自己開心,完全就是傳說中那啥完無情的存在。

也是因此,李婧冉之後對許鈺林都有種彌補的心理。

誰知此刻,許鈺林卻當著她的面,輕輕松松地把繩結解開了。

解、開、了?

李婧冉深深吸了口氣,咬牙微笑。

所以,解繩小能手許鈺林,他當時是出於什麽心理,才會一直雙腕被縛到天明呢?

哦,對了,順嘴一提,當時還是他主動把他自己的雙腕綁起來的。

小黃客觀地替許鈺林回應:「出於要爭寵的心理。」

對此,李婧冉冷笑:「呵呵。」

小黃卻忍不住辯護道:「怎麽了怎麽了?男綠茶有什麽錯?他只是想博你歡心而已!」

李婧冉:.......

她的母語,可能是無語吧。

許鈺林撬開窗戶後,回眸道:“姑娘,走吧。”

只是兀一對上李婧冉的視線,許鈺林卻陡然生出一種奇異的感覺,總覺得眼前的女子好像在冒著森然冷氣。

下一刻,他卻又見這柔柔弱弱的婉約女子羞澀地垂下頭,朝他道謝:“多謝公子。”

許鈺林定定瞧她兩秒,隨後轉過頭,只是隨意應了聲。

想必是他的錯覺吧,許鈺林如是心想。

全然不知在短暫的幾秒內,他在長公主面前的形象已經從“溫潤如玉的清朗男狐貍精”,變成了“很會裝溫柔的釣系綠茶男狐貍精”。

兩人出逃的過程意外順利,甚至連爬窗都比李婧冉想象中的容易很多。

李婧冉和許鈺林草草道了別,都極有默契地並未流露太多的信息,誰都沒有多問對方的身份,僅僅維持在萍水相逢共同落難的狀態。

和許鈺林分開後,李婧冉心想人的運氣不可能一直那麽差。

她本以為自己今天都已經被綁過一次了,那怎麽著都不至於倒黴到再次被綁。

然後......很離譜的......梅開二度了。

一只手,再次從拐角處,把她拉進了犄角旮旯。

只是這一次,“綁架”她的卻是個老熟人——在崖底竹屋,和李婧冉一起聯手坑害嚴庚書的麻花辮姑娘。

麻花辮那張娃娃臉上照舊面無表情,只冷冷抱了個拳:“主子。”

李婧冉驚詫地看了她一眼,一時間有些拿捏不準麻花辮尋上她的目的,沈吟片刻後只是高冷地應了聲:“何事?”

麻花辮生了張極有欺騙性的臉,長相清純可愛,甚至李婧冉和她第一次見面時完全沒看出她原來是個冷性情。

只是如今在人後,麻花辮不演時,那雙眼眸卻是空洞的。

是的,李婧冉會用空洞去形容她。

麻花辮就像是個沒有感情的機器人一般,譬如她此刻看著李婧冉,李婧冉卻無端覺得有些毛骨悚然。

麻花辮聲線沒有一絲波瀾,只是對她道:“時間已過半,還請主子抓緊時間,盡快完成任務。”

任務?

李婧冉心中一動。

先前在發覺人/皮/面具的存在前,李婧冉一直以為自己就是華淑長公主,見到麻花辮時也自然而然地以為她是華淑的人。

但華淑那麽高傲,她自是不會受任何人要挾的。

那這個任務......只能是屬於冒充華淑的這個人,也就是李婧冉如今這具身軀的原身。

先前和小黃對話時,李婧冉曾問過它原身的信息,但小黃卻對此一無所知。

原書中從頭到尾都沒提到過有這麽個冒充者的存在,這就像是平白冒出來的劇情一樣,沒有一絲一毫的信息。

原身是誰?她冒充華淑有何目的?麻花辮口中的任務又是什麽?

如今,麻花辮知曉一切,而李婧冉卻如同白板般一無所知,這個情況無疑對李婧冉而言非常不利。

李婧冉心中如是想著,面上卻不露聲色,只是沈著嗓音道:“這個任務艱巨,我自是需要更多時間。”

她聯想到麻花辮方才那句“時間已過半”,冷笑兩聲,用這條信息堵道:“況且還有一半的時間,急什麽?”

此時此刻,李婧冉無比地感謝互聯網,感謝所謂的廢話文學。

當時看到的時候,她只覺得浪費了人生的五分鐘,畢竟要是在法庭上這麽和法官說話,恐怕會被人轟出去。

直到如今,李婧冉才驚覺這些看似沒用的東西,在關鍵時刻可都是救命良計啊!

李婧冉對原身一無所知,完全不知道她是怎樣的性格,如今只能根據麻花辮的反應揣測。

可偏偏麻花辮又是個面癱臉,這個過程就變得分外艱難,李婧冉幾乎沒法從她的表情上獲得任何有效信息。

好在麻花辮的下一句話就讓她松了一口氣。

麻花辮似是妥協道:“屬下並不是在催促主子,只是主子這些時日在無關事情上花的時間太久。”

她頓了片刻,那雙空洞的眼直直看向李婧冉:“而且眼看公子就要過來了,屬下這才迫不得已,出聲提醒主子。”

麻花辮嗓音平淡,卻聽得李婧冉心驚肉跳:“到了那時,主子恐怕在公子手裏討不得好。”

李婧冉在腦海中重新組織了下麻花辮的話,微一咂摸就理順了。

也就是說,這原身應當是隸屬於某個組織,身負某個任務冒充華淑。

而目前最緊要的就是,原身的上司要來視察了,原身工作還沒完成,這會讓原身吃不了兜著走。

李婧冉簡直欲哭無淚:這都什麽事啊!!!

她有心想多打探下這位“公子”和原身的任務,但李婧冉也深知多說多錯。

她如今只能寄希望於自己能在這位公子來之前,就完成攻略三大反派的任務,然後盡快回現代。

回到她那21世紀的法制老窩嗚嗚嗚。

思及此,李婧冉腦子裏瘋狂運轉,想到綁匪的那句“讓攝政王於兩個時辰後,單槍匹馬地來洛陽湖赴約”,心念微轉。

這兩日,嚴庚書對阿冉已經算是百依百順。

事到如今,只卻最後一個催化劑,她就可以徹底拿下嚴庚書了。

李婧冉微微擡眸,看向眼前的麻花辮:“陪我演場戲。”

洛陽湖。

臘月寒冬將湖面凍結成冰,西沈的夕陽灑下一抹淡金的餘暉,仿佛一把炙烤著冰面的灼灼烈火,正迫不及待地將其融化。

勁風吹過,幹枯的枝葉聲響沙沙,無端渲染出了幾分緊張的感覺。

李婧冉被綁在一棵枯樹上,濕潤的鬢發淩亂,嘴唇幹裂雙眼無神,怎麽看都是個淒慘的人質。

而麻花辮一身黑鬥笠遮了個嚴嚴實實,從頭包裹到腳,開口時嗓音沙啞:“主子,我要如何做?”

李婧冉為麻花辮的技能感到嘆為觀止。

她要改變聲音只能依靠系統的道具,而麻花辮卻可以隨心所欲地變換聲線,如今這嗓音就像是被烈火灼過的中年男子,偽裝得分外成功。

李婧冉思索片刻,在心中和小黃確認道:「使奸臣俯首稱臣這一點,俯首稱臣指的是什麽?字面意思的?讓他下跪就可以?」

小黃猶豫著回道:「按理來說應該是這樣,但我總覺得沒那麽簡單......而且宿主,嚴庚書他最痛恨的就是下跪啊,你真的有把握能讓他為了你跪下嗎?」

嚴庚書在當上攝政王之前的那些年,被嚴家的庶子逼著與狗搶食、被楚館的老鴇打折了膝蓋,在凜冽寒風裏在雪地裏跪了三天三夜,膝蓋直到現在都會在霜雪天隱隱作痛。

自那時起,他便立誓此生不跪天地,不跪君王,且這些年也從未破誓。

就連先前給李婧冉穿鞋襪時,他要麽彎腰要麽坐於床沿,從沒有卑躬屈膝。

李婧冉聞言,只是“唔”了聲,老實道:「不確定,但我覺得幾率在80%吧。」

只是這畢竟還是李婧冉個人的猜想,做不得真,如今驗證的機會不就來了嗎?

李婧冉思索片刻,只是對麻花辮道:“折辱他。”

她深吸一口氣,正想和麻花辮細細科普該如何折辱嚴庚書時,卻見麻花辮的一把匕首抵在她喉間,讓李婧冉下意識咽了口唾沫。

她擡起頭,果真看到嚴庚書一個人自不遠處走來。

就像信上所說,他並未帶任何人,在朔雪寒冬中衣衫單薄地一步步走進李婧冉給他挖的陷阱。

不知為何,李婧冉看著緩步走近的嚴庚書,心臟卻驟然縮了下,就像是被金針很輕微地刺了下,不明顯地泛著酸軟。

她沈默幾秒,還是誠實地對小黃說:「我感覺我有點不做人。」

「......細細論起來,我對嚴庚書的一切偏見都是因為他在原書上做的事情。可是這一世,嚴庚書並沒有犯下那些挑戰道德的事情。我這是在把並沒有發生的罪名,強加在他身上。」

李婧冉沒有說出口的是,她看到了嚴庚書身上的閃光點。

嚴庚書也許不是一個溫柔的對象,但他確確實實在笨拙地學習著怎麽去愛她。

誠然,嚴庚書的上位的確不光彩,可是這真的是件值得被指責的事情嗎?

滿朝文武戳他的脊梁骨,究竟是因為他手染鮮血上位,還是因為出身貧寒的他在他們眼中玷汙了這攝政王之頭銜?

世人都不是嚴庚書,他們沒有在風雪裏跪過整整三天三夜,也沒有感受過被逼朝殺母仇人之子卑躬屈膝的滋味,更不明白堂堂嫡公子卻要受盡白眼吃百家飯長大的感受。

世界吻他以痛,他們卻站在道德的制高點,期盼嚴庚書以德報怨。

捫心自問,李婧冉把自己放入嚴庚書的處境,她並不覺得自己能比嚴庚書幹凈到哪兒去。

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幹幹凈凈一身聖潔的,不是傻子,就是懦夫。

更何況,不可否認的是,嚴庚書是個極具個人魅力的領袖。

他並非冷心冷意,只是嚴庚書護短,他對外人有多狠戾,對自己手下的那群士兵就有多護著。

李婧冉覺得,系統的任務當真是很殘忍。

嚴庚書費勁一切爬到了這個位置,她卻要打他回原形,而且......她還要他愛她。

這分明就是沖突的啊。

難道以愛為名,就可以為所欲為的傷害嗎?嚴庚書當真罪已至此嗎?

似乎從她第一次以“阿冉”的身份和嚴庚書見面時,他們之間就註定充滿了欺騙。

這些話李婧冉只是埋在心裏,她並沒有說給小黃聽,但小黃似是能理解她一般。

小黃安靜了良久,久到李婧冉都快以為它睡著時,它才再次開口:「宿主,他們只是紙片人。而且,你不想回家嗎?」

小黃的這句話卻好似當頭棒喝,讓李婧冉心神俱是一震。

是啊,她只是在一本小說裏,面對的都是書中的紙片人。

這也是李婧冉一開始的想法,並且這個想法讓她毫無顧及地在祭祀大典上一刀將以下犯上的臣子斬於劍下。

但是隨著李婧冉在這裏的時間越來越長,她開始動搖了。

她發現每個人都不只是扁平的形象,他們有血有肉,有愛有恨,令人憎又令人憐。

人是一種很覆雜的情感動物,明知這一切是假的,但感官太過真實。

她的任務是攻略他人,可攻略本身就是個雙向的事情啊。

可是小黃說得也沒錯,自始至終,李婧冉的目標都是回家。

在李婧冉心中掀起驚天巨浪之時,嚴庚書也已走到兩人面前。

男子寬肩窄腰,一身玄色曳撒襯得他身姿挺拔,極其立體的骨相讓他看著極具威懾性,一雙丹鳳眼充斥著寒意。

只是當嚴庚書的目光掃過被捆在樹上的李婧冉時,他眼中寒冰消融,盡是濃濃的疼惜和繾綣,甚至連眼下的朱砂痣都好似一顆凝起來的血淚。

嚴庚書定定看她半晌,他什麽都沒說,但李婧冉卻感受到了他心底的翻天覆地的情緒。

他眼眸裏盡是威壓,看向麻花辮嗓音沈沈:“你想要什麽?”

麻花辮手中的刀片驀得逼近李婧冉,迫使她擡臉。

李婧冉先前沒來得及給她詳細的指令,麻花辮此刻只能自己發揮,開始了冗長的鋪墊:“攝政王,沒想到你還真的來了。”

麻花辮的嗓音嘶啞,在冷風中平白添了幾分毛骨悚然,非常符合惡人的形象:“我恨你恨了多久啊。萬萬想不到,堂堂的攝政王居然也陷入了溫柔鄉。”

“你當年壞事做盡之時,可曾想過自己也會有今日?軟肋,呵,寡情薄義的攝政王居然也有了軟肋。”

她語氣又沈又狠:“攝政王不是向來高高在上嗎?我倒要看看,你能為她做到何等地步。”

面對麻花辮的挑釁,嚴庚書面沈如水,壓迫性極強的目光盯著她,質問道:“放了她,說出你的條件。”

“看來攝政王還沒意識到自己的處境啊。”麻花辮手中的刀片在李婧冉臉龐上輕滑,縱然李婧冉心中她不會真正傷害到她,卻還是打心底地輕顫著。

而這一幕在嚴庚書眼裏,便是嬌小可憐的阿冉被脅迫著,眼眸噙淚,咬著唇面色蒼白,就如同被寒風吹得瑟瑟的小白花。

她是那麽脆弱易碎,仿佛下一瞬便會消失在風中。

嚴庚書眼底都發紅,他咬著牙,簡直想把這綁架犯千刀萬剮,卻又不敢輕易動彈。

麻花辮語氣輕慢道:“帶著武器來見我,這就是攝政王的誠意嗎?”

她語氣陡然一狠:“把你身上的武器全部卸下!”

“好!”嚴庚書一口應下,看著在李婧冉脖頸留下血線的鋒利匕首,自腰間掏出匕首,扔在地上,在麻花辮的註視下舉起雙手。

李婧冉在此刻也很配合地接戲,淚眼朦朧地喊道:“夫君,你快走啊!她想害你!”

冷風吹紅了她的鼻尖,她被五花大綁,哭得梨花帶雨。

嚴庚書深深凝她一眼,嗓音低沈地道:“別怕,有我。”

他眸光鋒利地射向麻花辮:“你還待如何?”

麻花辮任由李婧冉演完戲後,才掃了眼嚴庚書,又漫不經心道:“攝政王不是自詡武力高強嗎?”

她的話猶如一條陰冷的毒蛇,沒有絲毫溫度:“不若自廢右手?我倒著實想欣賞上位者的慘狀呢。”

“不可以!”淚水一滴滴淌下李婧冉的臉龐,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武功是你傍身的最後底牌。夫君,不可以,你快走啊......”

李婧冉嘴裏如此說著,心中卻篤定嚴庚書會照辦。

畢竟,嚴庚書已經失去過阿冉一次了,他怎麽可能再犯同樣的錯誤呢?

更何況,阿冉是他親自求來的妻,他們馬上就要大婚了,嚴庚書如今的一整顆心都掛在了阿冉身上。

右手可以輕而易舉地接回來,修養個十天半月即可,而人死後卻無法覆生啊。

李婧冉賭嚴庚書承受不起第二次失去阿冉的滋味。

果不其然,嚴庚書神色狠戾,卻並未反抗,只是沈聲開口:“還有什麽要求?一並說了便是。”

麻花辮停頓一瞬,也不確定李婧冉究竟要讓她做到怎樣的地步,思索片刻後繼而幾聲獰笑:“只要攝政王自廢右手,再跪下給我磕個頭,叫我幾聲‘好爺爺’,我便大發慈悲,成全了你們這對苦命鴛鴦。”

嚴庚書聽到“跪下磕頭”這個詞,目光卻陡然一淩,沈甸甸地註視著麻花辮。

“攝政王這是什麽眼神?”麻花辮哼笑了聲,鋒利的刀片沿著李婧冉的衣衫輕輕劃開,輕聲感慨道:“不願意也無妨,把攝政王妃給我即可。我倒是也想嘗嘗攝政王女人的滋味。”

刀片輕佻地破開了李婧冉的衣襟,她只覺身前一片涼意,心裏直呼“我靠”。

玩兒這麽大的嗎?這可是冬天啊,她會不會被吹感冒啊!

若說李婧冉方才的眼淚有八分是演的,如今卻是真真實實被凍出來的。

她在涼風中瑟瑟發抖,絕望地閉上眼,眼淚像斷了線的柱子一樣滑進鬢角,哭得嗚咽。

李婧冉在心中給自己打氣:堅持就是勝利!只要嚴庚書跪下,勝利的曙光就在眼前!

麻花辮同樣也很為難。

她還是比較習慣一言不合取人性命,這麽多話著實讓她很傷腦筋。

只是這一次,嚴庚書卻並沒有那麽配合了。

他看向樹上被捆著的女子,他如此珍惜她,甚至不敢碰她一根手指,而她卻被這綁匪挑開了衣襟,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膚,和脖頸上繞著的淡紫色細繩肚兜。

她就像一個柔弱的布偶,根本無法反抗,只能任人擺布。

“攝政王還沒想好嗎?”麻花辮慢悠悠地逼迫他,用刀背在李婧冉細膩的胸口處情/色地揉按打圈,直到那一塊的肌膚變得青青紫紫,宛若被淩/辱過後的痕跡。

李婧冉登時被疼出了眼淚,強咬著下唇,偏過頭做堅強小白花狀,心裏想的卻是她為了任務也付出太多了!!!

嚴庚書看著她半晌,目光從濃烈的疼惜,到對綁匪徹骨的恨意,最後變成了狠戾的決絕。

他慢慢地垂下手,暗色金掐絲袖子掩住他緊握成拳的手。

就在此刻,李婧冉崩潰地對綁匪痛哭出聲,尖聲道:“你殺了我啊,你有本事就殺了我!不要為難他!”

她是那麽純潔又美好,甚至願意為他付出自己的性命。

他這輩子可能再也找不到一個人,像她這般熱烈又毫無保留地愛著自己了。

嚴庚書閉著眼,喉結狠狠滾了下,攥成拳的手用力得幾乎要掐出血。

對不起,阿冉,但你會原諒本王的吧?

他很愛她,可是他為了走到今天,已經付出了太多太多。

不論是武功,還是膝下的尊嚴,他都無法舍棄。

嚴庚書深深地看了李婧冉一眼,那女子哭腫了眼,衣襟大敞,胸口一片青紫,是那麽狼狽。

他沈痛地心想:阿冉,你放心,本王定會為你報仇雪恨。

李婧冉看著嚴庚書血紅的眼,心中卻是一定。

他那雙鳳眸裏盡是痛惜,翻湧著濃烈的掙紮,想必應當是要妥協下跪了吧?

並非是李婧冉托大,而是嚴庚書已經表現得非她不可,就好像沒了她活不下去了似的。

在相處間的細節上,堂堂攝政王為她穿鞋、梳妝,簡直把她捧上了天。

在名分上,嚴庚書鄭重其事地請旨要娶她為正妻,一生不立姬妾,唯愛她一人。

在感情上,他甚至把她介紹給了一同出生入死的全部弟兄,讓她成為公認的“嫂子”。

嚴庚書對她是真心的,她的任務應該也快完成了。

李婧冉如是想著,誰料下一秒,她卻見嚴庚書盯著綁匪,唇角緩慢地勾起,邪氣中透著一種嗜血的危險感。

他嗓音低沈,極富磁性,依舊是那足以讓許多女子一聽就腿軟的性感聲線。

“本王對她的確有幾分心思,但閣下是否過於高估了她的用處?”

嚴庚書勾唇笑著,淚痣妖冶,只是說出口的話,卻是那麽涼薄刺骨。

他語氣漫不經心道:“破鞋罷了,閣下若是喜歡,本王把她賞你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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