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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心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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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心機

嚴庚書擁著她的力道很大,讓李婧冉感覺自己仿佛被鐵鉗制著,像是下一刻都能在他懷裏碎了一般。

其他士兵的註視讓她有些難捱,李婧冉禁不住輕輕推了下嚴庚書,輕聲道:“別這樣,他們都看著呢。”

李婧冉的聲音柔婉,那四個經過魔鬼訓練的士兵卻都敏銳地聽進了耳朵裏,頓時咳嗽的咳嗽、看天的看天、欣賞枯枝的欣賞枯枝。

耿直的絡腮胡還粗著嗓子開口道:“王爺,您們照常親熱就好,不用管我們。”

親......熱......

這個詞語讓李婧冉不禁輕吸了口氣。

說好的古人都是封建老古板的呢?

那個子略矮的少年也以拳掩唇,咳了聲道:“就是,我們最近眼神不好,看不大清。”

李婧冉被他們調侃得臉皮一熱,但同時心底倒有幾分訝異。

嚴庚書在朝堂上的口碑可謂是分外惡劣,眾臣見到他都像是鵪鶉見到惡狼,那叫一個畏手畏腳。

因此,在裴寧辭不上朝時,嚴庚書簡直可以說是橫著走了。

他提出的事情,除了李元牧外自然無人膽敢反對。

而倘若有人說了嚴庚書不讚同的話,他甚至無須出聲反駁,只須一個眼神,那些臣子便會自己話音一轉繞過該話題。

朝堂上的嚴庚書說向冬,無人膽敢向西;而這換到了軍營裏,他手下的兵卻還會嬉皮笑臉地問一句“向南行不行?”。

換言之,這群士兵對嚴庚書敬畏有之,但並不畏懼他,倒像是一同出生入死後的交情。

而更李婧冉驚訝的是,嚴庚書聽了他們的話倒也不惱,丹鳳眼微挑,眼下淚痣分外醒目,只笑罵了句:“滾犢子。”

這幅模樣的嚴庚書倒是李婧冉從未見過的。

她印象中的嚴庚書應當是身穿蟒袍,劍尖挑開血跡未幹的屍骨,似笑非笑地睥睨著他人:“還有誰?”

此刻的嚴庚書卻仿佛卸下了那一層又一層的偽裝,流露出幾分骨子裏的風流。

並非是浪子的那種風流,而是種充斥著少年感、意氣風發、鮮活的感覺,比他刻意勾/引時更為誘人。

李婧冉心中驀得想起一句話:

人這一輩子只會反覆愛上兩種人。

有爹感的少年,和有少年感的爹。

此刻的嚴庚書,隸屬於後者。

她正兀自沈思著,卻忽覺一陣頭暈目眩,整個人被嚴庚書攔腰抱了起來。

李婧冉低呼了聲,連忙攀上了他的脖頸,生怕自己被嚴庚書摔下去。

但不得不說,李婧冉的擔憂著實是多餘的。

嚴庚書先前單手把她抱著親都沒問題,更別提這種公主抱了,即使周身疲憊依舊把她抱得穩穩當當。

男子肩寬且肌肉線條流暢,是令人很有安全感的懷抱。

嚴庚書側眸瞥了眼她環著自己的手,眸色卻倏然一軟,隨後是濃濃的自責。

這就是他的阿冉啊,即使先前被他傷害了,再次相逢卻依舊會滿心滿意信任著他,下意識地依賴他。

嚴庚書無聲喟嘆,只大步流星地在眾人的註視下,單手挑開主帳把她抱了進去。

被留在原地的幾位士兵面面相覷。

“春宵苦短日高起......”

“......從此吾王不練兵?”

絡腮胡吃了沒文化的虧:“你們在打什麽啞謎?”

其他幾位士兵瞥他一眼,拍了拍他的肩,口吻高深莫測:“你不懂。”

被無緣無故鄙視了一番的絡腮胡:“.....草!”

嚴庚書的主帳和他的攝政王府一樣,走的是極簡風,甚至可以說得上是空曠與簡陋。

簡簡單單一張虎皮絨毯從門口鋪到主位,昔日繳上的倭寇首印整齊劃一地擺放在實木高櫃,白帆旗幟豎立在桌案旁,上頭淩亂散著些字跡密密麻麻的文書。

嚴庚書一路抱著李婧冉繞過主帳中央的沙堡,步入內室後,單膝跪在床榻將她輕輕放下。

那吊床配合地發出“嘎吱”一聲響,在燃著銀絲炭的主帳內顯得格外暧昧。

把李婧冉放在床沿後,嚴庚書並沒有離去,反而保持著只要微微上前就能吻到她的距離,那雙丹鳳眼裏只有她一個人的倒影。

不得不說,嚴庚書著實生了雙很有欺騙性的眼睛。

眼下淚痣分明看著妖孽,上挑的眼尾薄情又勾人,如今凝視著她時,原來看似輕佻冶艷的長相都顯得格外深情。

很容易讓人生出一種她正在被全世界珍重的感覺。

而那全世界,自然便是眼前這俊美又高大的男子。

在嚴庚書的註視中,李婧冉的眼睫輕顫了下。

她呼吸有些急促,看似是有些緊張,就像是在心上人毫不遮掩的視線裏害羞了一般。

李婧冉心中想的卻是:來了,他是不是準備親上來了!

她醞釀著情緒,準備好好飆一次演技,務必讓嚴庚書感覺萬蟻鉆心的痛。

嚴庚書這個人就是典型的失去才知道珍惜的類型,這也是為什麽李婧冉以長公主的身份出現在他面前時,還刻意出言刺激他。

她為的就是營造出一種阿冉已經遇難的假象。

倘若沒有那幾句話,嚴庚書對阿冉興許只有淡淡的遺憾,卻遠遠不會像如今一般情緒這麽激動。

情緒的制高點無非是那麽幾個:在最幸福時被狠狠摔下雲端,和絕境中的失而覆得。

嚴庚書這幾日想必的確是不好過的,她看到他眼下都有淡淡的青痕,應當是好幾晚都沒睡個好覺。

而阿冉再次出現的契機也分外恰當,正是他在最悲痛的臨界點、情緒要逐漸散開的情況下。

這個時機掐得恰到好處,因為這非但會讓嚴庚書在最沈痛時再次失而覆得,還能讓他體會到一種後怕。

——險些就真正地失去了阿冉的後怕。

李婧冉毫不懷疑,幾十年後就算嚴庚書忘了自己姓甚名誰,也絕不會忘了今日五臟肺腑裏那種翻天覆地的湧動。

果不其然,嚴庚書註視著她的視線越來越灼熱,無形的目光在這一刻猶如有了實質一般,正滾燙地滑過她每一寸細膩的肌膚,帶來火辣辣的痛意。

李婧冉微微垂著頭,裴寧辭留下的吻痕被衣領遮得嚴嚴實實。

她雙手撐在嚴庚書的胸膛,聲線輕柔中帶著羞赧:“攝政王......為何如此看我?”

“別叫這個。”嚴庚書嗓音很低沈,如同被沙紙磨過般帶著濃濃澀意。

他帶著薄繭的指腹輕輕擦過她細嫩的臉龐,動作是那麽憐惜,就像是生怕她碎了一般。

嚴庚書再次低聲重覆了遍:“別叫我攝政王。”

李婧冉如受驚的小兔子般,眼眸濕潤又懵懂地瞧著他,卻見嚴庚書眼眸微斂,語氣裏甚至聽起來有幾分哀求:

“阿冉,你以前不是叫我‘夫君’嗎?”

嚴庚書閉了閉眼,掩下眸底翻湧的情緒,沙啞地繼續開口道:“你能不能還像以前一樣,不要把我當攝政王,把我當成一個普通人、當成你的夫君,行嗎?”

李婧冉聞言,在心中冷笑。

他可真是好大的臉,先前親手將她送給了其他男子,如今她自己逃了出來回到他的身邊,他居然還盼望她裝作無事發生一般,繼續心無芥蒂地全心全意愛他。

李婧冉如是想著,面上卻只溫軟地朝他乖巧笑笑,一副無怨無悔的模樣,依著他的要求輕聲喚道:“夫君。”

這兩個字脫口而出的那一瞬,嚴庚書眸裏的情緒頓時深了幾分,藏著翻湧的、壓抑的欲念。

他喉結滾了下,一言不發地彎下身,李婧冉頓時閉上了眼。

她靜靜等待著,只待嚴庚書吻上來的那一剎那,她的好戲就可以開場了。

在府中的這幾日,李婧冉也重新思量了下她的攻略方法,而後發現自己忽略了一個很大的問題。

攻略嚴庚書的終極目的是為了讓他俯首稱臣,而臣服是建立在聽從的前提上。

簡單而言,她需要讓嚴庚書對她上心,視她為主,讓惡毒狼沒有她的命令不敢輕舉妄動。

用小黃先前的說法來說,那就是:

「在床上,你把嚴庚書撩得□□焚身,可他沒有你的命令甚至都不敢觸碰你,和他自己。他成了你的所有物,沒有任何自主權,就連情/欲都沒法滿足自己。」

「那種逼近臨界點卻一次次被打斷的感受很難忍受,他會按耐不住地挪動著,卻因脖頸被項圈拴在床榻而根本動彈不得。」

「如果沒有你的允許,他只能隱忍著、克制著,逼得自己眼尾濕紅都不敢釋放,只能卑微地求著你,懇請你恩準他自我滿足。」

而放在如今的這種情景中,她要做的就是一步步讓嚴庚書克制。

第一步,就是讓他想與自己親熱,卻又不敢。

李婧冉等待著,只等他的氣息落在自己唇上時,就表現出一副創後應激的模樣,哭著將他推開,蜷縮進床角瑟瑟發抖。

可是她等待許久,卻只覺發絲被人輕輕撫過。

嚴庚書低頭望著她,唇邊笑意是前所未有地柔軟,甚至連淩厲的鳳眸裏都染上了零星的光暈。

他僅僅是很輕柔地撫了下她的發絲,膝蓋離了床榻起身。

李婧冉微怔地看著他,卻只聽嚴庚書退開後邊單手解腰帶邊道:“我在外面奔波良久,身上臟,先去洗漱一下。”

解腰帶本該是極其旖旎的行為,但嚴庚書動作慵懶又隨性,反倒多了幾分恣意。

李婧冉正如是想著,而後就見嚴庚書唇角輕輕一勾,帶著幾分痞意回眸瞧她:“待洗漱完,再來親夫人。”

看著他那英俊挺立的臉龐,和略顯暧昧的低磁嗓音,李婧冉的心跳竟無端漏了一拍。

如果嚴庚書願意,他的確有讓全大晟女子為他癲狂的資本。

俗話說得好,男人不壞,女人不愛。

嚴庚書身上那股又妖冶又痞勁的感覺糅合起來,再配上那令人酥到骨子裏的低音炮嗓音,這就算換在大潤發殺了十年魚的阿姨,都得為之一楞。

待嚴庚書出去後,還有幾位小將把一堆東西送了進來。

熱水,木桶,玫瑰花瓣,甚至還有個擺著溫熱糖水的矮案。

小將畢恭畢敬地對李婧冉道:“王爺已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主帳,夫人請放心沐浴。軍營條件匱乏,委屈夫人了。”

李婧冉都沒想過在軍營裏還能泡熱水澡,更別提糖水花瓣之類的,頓時驚喜地謝過了他們。

等人都出去後,她解了衣裳泡在木桶裏,舒服地輕喟了聲。

泡熱水澡和大冬天簡直是絕配,感覺把昨天露宿荒野的寒意都驅走了。

李婧冉感受著氤氳水汽蒸著她的臉龐,往後一靠,而後腦海裏再次響起了小黃的聲音:「我覺得嚴庚書好像有點不一樣了。」

她隨意地撥了下水,瞧著那飄蕩的花瓣道:「他自然該不一樣。他以前只把阿冉當成一個棋子,現在隱隱動了情並心懷愧疚,恨不得把阿冉捧到天上。」

小黃有些糾結地嘆了口氣:「我之前一直覺得嚴庚書這個人壞到了骨子裏。但當他真的發自肺腑對一個人好時,那也真的讓人無法抗拒誒。」

正如小黃所言,嚴庚書待人處事時兩極分化很明顯。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嚴庚書早些年的經歷的確稱得上坎坷,他若是不心狠根本呢活不下來,也爬不到他如今的位置。

但是,個人的慘痛並不能成為開脫的借口,事實就是嚴庚書踩著無數人的屍骨上的位。

面對與他不同陣營的人,嚴庚書從不心慈手軟,各種毫無底線的事情都做得出。

他從不在意對手是不是老弱婦孺,道德感薄弱且三觀缺失,他就是個徹頭徹底的權勢瘋批,嗜血又狠毒。

至於另一類人,面對被嚴庚書護在羽翼下的人,他自然是極其護短的。

譬如面對外頭那群他親手帶起來的兵,面對他們的打趣和逾矩的尊卑觀,嚴庚書卻是渾然不在意的。

如今,阿冉也被他劃分到“自己人”的領域。

只是付出的代價未免也太慘烈。

假如像阿冉這樣心思純良的弱女子真的存在,她根本熬不到嚴庚書心裏有她的那一刻,就已經被嚴庚書吃得骨頭渣都不剩。

對於這一切,李婧冉只是很簡潔地和小黃概括道:「心理因素作祟而已。每個人本來就都有優缺點,只是我們先看到的是一個充滿缺點的嚴庚書,如今突然發現他好像沒有想象中那麽惡劣,自然會情不自禁地在內心為他洗白。」

「裴寧辭和嚴庚書就是個極端,我們從一開始見到的就是他完美無缺的聖人模樣,乍然發現了他的一絲不完美,就會傾向於相信在我們看不見的角落,他身上還有許多的缺點和汙垢。」

小黃沈默兩秒,被李婧冉的說法深深說服了。

盡管如此,小黃還是不由自主地真誠發問:「宿主,你以前的工作真的不是在大潤發殺魚的嗎?」

為什麽能用這麽理性的態度對待感情啊?!

李李婧冉聞言失笑,思索片刻後回道:「可能因為我不缺愛吧。」

誠然,嚴庚書此刻的轉變的確能夠令旁觀者動容,畢竟被一個殘忍嗜血大反派獨寵的感覺實在很爽。

但或許是個性使然,嚴庚書盡管如今對她又愛又愧,可是依舊有所保留。

假如把愛意具像化成指標,李婧冉都懷疑嚴庚書對她的愛意連50%都沒到。

他太會自我保護了,也向來擅長把一分愛意表演出十分。

李婧冉看不上嚴庚書這麽一點稀薄到很容易被忽略的愛。

又或者說,截止此刻都看不上。

李婧冉從小是被愛意灌溉著長大的,她有為她的教育愁得不行的父母,有毫無原則慣著她的姥姥,有社會團體和她一起熬大夜做無償訴訟的夥伴們。

她得到的向來是具有壟斷性質、全心全意的愛意。

在這種情況下,李婧冉又怎會因為嚴庚書那麽一丁點的愛意就被沖昏頭腦?

嚴庚書的改變只會讓李婧冉更加清醒。

她想要回現代,想要回到那個被愛意包圍的世界,想要回家。

李婧冉泡完澡後,嚴庚書還沒回來。她隨手披了件他的裘衣,便決定抓緊機會去軍營外頭打探打探消息。

在三個攻略對象裏,她雖與嚴庚書在肉/體上的交流算是最多的,但的確對他知之甚少。

既然飛烈營裏大部分人都是嚴庚書親手帶出來的,他們想必能給李婧冉提供更多關於嚴庚書的信息。

——能幫助她表現得更愛他的信息。

此刻守在主帳外的正是先前的絡腮胡和清瘦少年。

兩人見到李婧冉,神色都有些尷尬。

唉,每天總是在不停犯錯,今天差點把攝政王妃當成奸細嚴刑拷打了捏。

李婧冉卻絲毫不計較,朝著他們友善地笑了下,溫和地鋪墊著:“二位兄弟如何稱呼?”

絡腮胡摸了下自己的胡子:“王妃喊屬下小方即可。”

李婧冉看著他目測比自己大了兩倍的體格和年齡,沈默一瞬,從善如流道:“好的,方兄。”

她目光繼而又轉向清瘦少年,少年在她的註視下耳根微有些紅:“我是林磊。”

李婧冉頷首,表示自己記住了,隨後便和兩人就這麽有一搭沒一搭地攀談了起來。

從籍貫聊到爹娘,再到祖宗十八代。

絡腮胡被李婧冉瞎編的身世感動得一塌糊塗,手背粗魯地抹了下眼淚,義氣地重重拍了下她的肩:“妹子你放心,你既喊我一句兄長,我往後必定罩著你!”

李婧冉只覺自己的肩胛骨都快被拍碎了,十分勉強地扯了扯唇,沒說話,生怕一張嘴就會洩出痛呼。

林磊悄悄提醒道:“方兄,你眼前的是未來的攝政王妃。”

“攝政王妃怎麽了?”方兄眼睛一瞪,“我只把她當妹子護著,又沒想攀龍附鳳。”

林磊見他沒理解自己的意思,不禁扶額,再次解釋道:“你當了攝政王妃的兄長,那豈不是想讓王爺也喊你一聲兄長?”

絡腮胡面色一僵,悻悻收回了手,尷尬地朝李婧冉笑笑:“那個,我想了想,妹子你應當也不缺我的保護。”

李婧冉:?

剛剛那麽義薄雲天的人是誰?呵男人,真善變。

絡腮胡摸了下鼻子,儼然也覺得面子上有些掛不住,不禁嘀咕了句:“王爺心胸寬闊,想必也不會在意這等繁文縟節。”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李婧冉眸光微頓,附和地輕嘆了聲:“是啊,王爺分明是如此好的一個人,坊間竟傳言說他陰鷙心狠。”

她這番話說得隱晦,絡腮胡完全沒意識到她是在套話,反而痛惜地一拍大腿:“就是!我們王爺除了不近女色、專治獨/裁、美人面閻王心......”

“咳!”林磊瞥了眼李婧冉,重重咳嗽了聲,“方兄,你這鋪墊是否有些過於冗長?”

“哦對對對。”絡腮胡立刻話音一轉,“但沒有王爺,就沒有今日的我。”

“當時我抱著一腔熱血來參加征兵,不料同行的皆是一群紈絝子弟!仗著家中有幾個破錢就想買/官/賣/爵。這種人若上了戰場,他奶奶的,跑得比誰都快!”

絡腮胡義憤填膺地感慨完,隨後繼而道:“然而我一無權二無錢,空有一腔報國熱血,終究是比不過這群仗勢欺人的鼠輩。那征兵的人連名姓都不讓我寫,徑直諂媚地迎著那達官貴人去。我當時氣憤下把那油頭粉面的小子胖揍一頓,卻雙拳難敵四手,反而被他們擒住了。”

絡腮胡話語間抑揚頓挫,頗有幾分說書先生的潛質:“說時遲那時快!就在他們要往我臉上賜印之時,攝政王一身黑袍從天而降,猶如......呃,地府肅殺的閻王?”

說罷,絡腮胡自己都覺得這個形容詞不是很好,卻只是不在意地擺了擺手,繼續道:“反正攝政王就帶著三分譏嘲五分冷漠和兩分漫不經心,一腳直揣那諂媚者的心口!”

絡腮胡永遠都記得嚴庚書當日所說的話,那改變了他的一生、他的信念、他的理想。

嚴庚書看著倒地哀嚎的人,垂眼瞧著他,似笑非笑道:“我們大晟,何時輪到這種孬種來守護邊陲了?”

所有人都沒料到嚴庚書竟一言不合直接動手。

當時正值盛夏酷暑,城西門人頭攢動,有想混個一官半職的紈絝,也有出生貧寒卻有赤膽忠心的良士。

嚴庚書那時並未穿那身尊貴的蟒袍,而是一襲勁裝。

他烏發高高束起,寬肩窄腰雙腿筆直修長,眉弓深邃,目光淩厲地掃過每一個人。

他每個字都鏗鏘有力:“我要的是出生入死的將士!是鐵骨錚錚的勇士!是投筆從戎、甘為家國拋頭顱灑熱血的死命之士!”

“萬裏關山,征夫僵立,縞帶占旗腳。貔虎豪雄何時輪到爾等無家國念想之輩?”

這番話就如同一把重力錘,敲進了每個人心裏的梵鐘,圈圈沈吟經久不散。

在大晟這重文輕武的地方,習武者生來便低人一等。

許多人家都不允許孩子習武,覺得這是考不了功名之人的退路,是沒有出息的。

而這群有著家國夢的慕強少年啊,他們只敢在午夜偷偷摸摸起身,背著爹娘來到後院,用廉價的竹竿自行摸索著,學個一招半式。

參軍從不是一個榮耀,而戰死沙場似乎也不是什麽很好的歸途,比不上書香門第,也不會流芳千古。

他們從不敢想象,原來參軍報答家國也能是如此至高無上的榮耀。

從未有人說過如此一番話。

也從未有人肯定過他們的夢。

是啊,他們想當正義的英雄,想走在最前線刀尖舔血,想用自己的血汗換來海晏河清。

他們為什麽不配得到尊重?

又憑什麽不被得到尊重!?

嚴庚書的那番話在很多人心裏埋下的一顆種子,讓他們再苦再累都不曾想過放棄,在無數個雨夜咬著牙堅持訓練。

嚴庚書狠戾毒辣,他壞到了骨子裏,但他的血是熱的。

這就是飛烈營眾人眼裏的嚴庚書,那個給了他們公平與夢想的將領,那個在軍營裏從不拘身份與他們共同飲酒吃苦的攝政王。

絡腮胡講完後,見林磊和李婧冉的神色都有些凝重,隨即又有些尷尬地道:“呃,是我語氣太激烈了?”

李婧冉回過神來,微笑著肯定他:“不,方兄講得很好。”

林磊也點了點頭,補充道:“我知道坊間對攝政王的言論頗為不堪入耳,但攝政王對我們飛烈營的兄弟著實是沒話說。”

他停頓片刻:“攝政王身上的疤,十道裏有八道都是為了救弟兄們受的。”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攝政王以身犯險,來救他們這些連名諱都不會留下的小人物,這如何不會讓人死心塌地?

嚴庚書善於把一分愛意表達成十分,但對著飛烈營的眾人,他卻把十分的在意斂成了一分。

先前因副將的一意孤行,飛烈營精銳在剿滅山賊時被反陰一道,被困山谷。

嚴庚書帶剩下的人趕到,救他們於水火,瞧見有只射向副將的箭羽時,毫不猶豫地閃身擋在副將面前。

箭上淬了毒,軍醫短時間內又無法趕到,他們脫離圍繳後,副將跪在嚴庚書面前,七尺男兒哭得稀裏嘩啦。

“王爺,是屬下犯的錯,屬下罪該萬死!你為何要救我啊!!!”

嚴庚書唇色都泛紫,卻仍強撐著冷笑兩聲:“等回去......自行領軍棍。”

自始至終,嚴庚書救他們時都從未多提過,飛烈營眾將領也心知嚴庚書要的從不是他們的感激。

他們便全心全意地拼盡全力訓練,把對嚴庚書的感恩之情深藏心底,偶爾被訓得狠了也會聚在一起痛聲唾罵他。

但若哪天嚴庚書當真出了事,或者是與李元牧決裂,這支由他一手操練出來的精銳,會毫不猶豫地冒天下之大不韙追隨他。

嚴庚書就是這樣一個極端的人,他無惡不作,是上位後滅了自己滿門的狠人,是在原書中將華淑踐踏進泥濘裏的毒辣之人。

他不是好夫君,不是個好兒子,但他是個極具將領魅力的統帥。

李婧冉感覺嚴庚書在她腦海裏的印象也在一點點逐漸豐滿起來。

真正經歷這個世界時,李婧冉才發現《三位反派恨我入骨》這本書真的太片面。

它裏面著重關註的是一女三男之間的感情故事,除此之外一切背景都是草草帶過的。

而事實上,人是個立體的存在,不是扁平單一的形象,光依靠小黃提供的信息就太過局限了。

這本書裏沒寫出華淑除了美貌之外的野心,沒寫出裴寧辭除了孤傲之外的城府,沒寫出李元牧除了病嬌之外的聰穎,也沒寫出嚴庚書除了妖冶之外的情懷。

正當李婧冉默默在心中對嚴庚書改觀之時,就聽不遠處的一位小將領興奮地跑過來道:“那不識相的新人居然挑釁到了攝政王頭上!快去看熱鬧!”

李婧冉被他這明明白白的“這裏有瓜,速來吃”的態度震撼到了。

真的很喜歡軍營,倒也不是喜歡這種直來直去一起吃瓜的氛圍,就只是享受這裏的新鮮空氣而已。:)

林磊靦腆笑了下:“走吧,我們去看看。方兄,你說攝政王會把這次的人關進水牢淹死呢,還是關進地牢受淩遲之刑呢?”

絡腮胡很認真地鎖眉思考半晌,隨後果斷道:“也許攝政王會把這人送進宮,給陛下當人皮燈籠的材料。”

李婧冉看著他們二人的背影,深吸了口氣,感覺自己的感情都白費了。

她簡直懷疑自己的記憶都混亂了,忍不住跟小黃確認道:「他們剛才怎麽稱讚嚴庚書來著?」

小黃艱難地擠出幾個字:「......心胸寬廣?舍己為人?大將風範?」

李婧冉停頓半晌,優雅又平靜地給了兩個字的精煉點評:

「放屁。」

等李婧冉趕到校場時,恰好撞見他們口中不長眼的新人掃視著嚴庚書,嗤笑道:“你就是飛烈營的主帥?”

“嘖,長得倒是挺好。”新人目光輕佻地在嚴庚書臉上打了個轉,不含情/欲,更多是一種直男間的羞辱:“這身段倒挺適合在小爺我身下承歡,被草/哭時一定很帶勁。”

此話一出,圍觀的眾人皆是倒吸一大口冷氣,下意識齊齊看向嚴庚書。

小黃在李婧冉腦海中頗為讚同地辣評:「我同意,他哭起來一定很帶勁。」

“他娘的,這人什麽來頭,居然膽敢這麽和攝政王說話!”

“嗐......又是個有權有勢的紈絝子弟罷了,不知天高地厚。”

“氣什麽,攝政王自會讓他好看的。這小子說什麽不好,居然上來就提王爺的外貌,這可是他的雷區。”

李婧冉默默聽著,從中又收獲了個有用的信息。

嚴庚書不喜歡被人以外貌做文章,看來以後和他相處間得留意下。

不過也是,他長了張那麽俊美妖冶的臉,想必落魄時因為這張臉吃了不少苦。

出乎眾人意料的是,嚴庚書聞言卻並未動怒。

他微瞇著鳳眸輕擡下頜,朱砂紅的淚痣格外勾魂攝魄。

嚴庚書低低笑了聲,脫了披風讓身邊人接過,勾著唇角道:“試試?”

“讓本王見識見識,你要如何草哭我。”

嚴庚書後面幾個字咬得格外重,聽得人臉紅心跳,而校場上目光相撞的兩個人眼眸中卻只有戰意。

如同草原之上,兩族狼王的對決。

瞧瞧究竟鹿死誰手。

凜冽的寒風中,二人都只著單薄衣袍,戰意隨著微動的輕風激蕩著。

兩人目光相膠,玩笑戲謔的神情在那一刻如潮水般褪去,竟比這夜色更為寒涼,像是能生生用眼神將對方凍死在原地。

就在此時,風勢陡然變大,吹得旗幟獵獵作響。

這聲響在靜謐的校場是如此突兀,劃破了這片僵持不下的氣氛,與此同時衣袂被風吹得泛起漣漪,無聲宣告著入骨的戰意。

片刻的對視過後,無須多言,兩人在同一刻欺身向前!

他們都未拿武器,赤手空拳的搏鬥卻是最原始也最具有力量感的方式。

兩人的動作都很快,如獵豹一般迅猛,每一次的出拳都帶著犀利的風聲,不難想象這若是落在了實處會有多疼。

挑釁者自然是有幾分資本的,腳下一蹬率先發難,淩厲的拳風朝嚴庚書面龐招呼而來,連個喘息的機會都沒有。

嚴庚書卻不躲不閃,唇角笑意加深,竟徑直和他正面迎上。

血肉和骨骼的碰撞聲響悶響,讓圍觀的人皆是齒齦發酸,卻也頓覺仿若被感染一般,戰意隨著校場中間兩人動作的衣愈發加快而被一點點堆砌著點燃。

一拳的碰撞之後,挑釁者發覺自己在力量方面討不了好,頓時腳步一錯仰身後退,然而嚴庚書又豈會讓他輕易避開?

嚴庚書身形一晃迅速逼上前,第二拳便已逼近。

挑釁者瞳孔驟縮,下意識偏頭躲避,誰料卻瞧見嚴庚書眸中滑過一抹暗芒。

他頓覺有蹊蹺,然而卻為時過晚。

嚴庚書那朝著他臉反擊的招式只是一個虛招,在挑釁者躲避之時,他抓準時機狠狠一拳擊在挑釁者胃部,後者悶哼一聲急步後退。

嚴庚書並未乘勝追擊,只靜待那人站穩後,才轉了下手腕,尾音上翹地問道:“還來嗎?”

挑釁者捂著胃,面色略有些蒼白。

他向來養尊處優,盡管的確和名師學了一身好武功,但畢竟從未上過沙場,也沒感受過真正的戰意。

從招式上來看,他的基本功紮實,甚至可以說是極有觀賞性,分外標準。

也正是因為如此,挑釁者在被他爹送來軍營之前,聽到外人對嚴庚書的稱讚頗為嗤之以鼻,從不認為自己這正統學出來的會比嚴庚書差勁。

至於嚴庚書,他並沒什麽招式可言。

如他的名諱所說,嚴家就連給他起名都是用的“書”,自是不可能給他請正經的武打師父的。

不同於眼前這位以習武為休閑的貴公子,嚴庚書的這身武功是用命換來的。

挑釁者學不好武功,他還有無數條退路,甚至可以依著家世的庇護做個二世祖。

可嚴庚書在一次次的毒打裏若是學不會自保,等待他的下場輕則尊嚴盡失,重則連命都保不住。

一個是休閑,一個是玩命,自然沒有可比性。

更何況,嚴庚書的每一招每一勢全是在這些年挨的打裏摸爬滾打著學出來的,簡練狠戾,不浪費一絲一毫的力氣。

從要如何護著自己的要害,到如何將每一絲的力量都最大化,都經過無數次的實踐,早已形成了肌肉記憶。

挑釁者自然無法和他相提並論。

挑釁者面色不虞道:“你方才使詐!”

指的是嚴庚書的虛招。

嚴庚書聞言卻好似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似的,哼笑一聲:“等你到了戰場上,不若和敵軍商量商量,讓他們規規矩矩地和你打,如何?”

挑釁者牙根緊咬,站直身子再次拉開架勢:“再來!”

......

自挑釁者受了傷後,這場實力懸殊的決鬥就變成毫無懸念的單方面碾壓了。

李婧冉覺得自己看的不是比武,而是奮鬥的小強。

挑釁者一次次被打趴下,被嚴庚書居高臨下壓著逼問“服不服”,結果一次次梗著脖頸就是不認輸。

更詭異的是,即使體力越來越差、身上的傷越來越多,挑釁者的眸光卻更亮了,甚至每一次爬起來時都有些進步。

嚴庚書眼眸裏劃過一絲欣賞,他倒是願意給刻苦的人多一些寬容。

因此,明眼人便都發現嚴庚書忽然嚴厲了起來,先前的招式還收著速度,如今火力全開,更是令人目不暇接。

李婧冉作為一個門外漢,只能看到那暗色身影快得都晃出了殘影,每次踢腿時的動作優雅又毫不留情,撞擊聲讓她光是聽著都覺得疼。

可偏偏嚴庚書每次打挑釁者一拳後,都還會沈聲訓他:

“躲得這麽慢,敵人早把你的頭顱砍下來當夜壺了!”

“我在地上撒把米,雞都比你走位漂亮。”

“下盤不穩,一鞭子甩過來都能把你抽倒!”

李婧冉都覺得不忍心看了,誰知旁邊的絡腮胡語氣艷羨道:“我也想被王爺這麽手把手教。”

林磊感慨地附和道:“是啊。”

李婧冉:?

打擾了,她可能不是很理解軍營的作派。

但事實證明,如此教學之下的效果分外明顯。

挑釁者這輩子都沒被如此壓著暴打,哇哇亂叫的同時,怒火與戰意並燃,學得那叫一個快,堪稱進步神速。

力竭前的最後一次對抗中,他甚至還成功地近了嚴庚書的身,趁他不備一拳打在嚴庚書臉上。

一拳下去,嚴庚書那張俊美得人神共憤的側顏頓時青了一塊。

他拇指揩了下自己的唇角,反倒渾不在意地笑笑,隨後動作幹凈利落地再次把挑釁者按趴在地。

嚴庚書反剪著他的雙手,迫得挑釁者的側臉貼著那骯臟的粗糙砂地面,冷眼瞧著挑釁者被飛揚的塵土嗆得咳嗽。

他嗓音含笑,不急不緩地問道:“怎麽樣,服了沒?”

挑釁者感覺自己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幹了,他氣若游絲地道:“不.......服......”

嚴庚書嗤笑了聲,松了手瞧他像灘爛泥一樣躺在塵土間,接過帕子細細拭了下雙手,這才道:“得了吧,硬骨頭也得有相符的實力才行。”

說罷,他也無心多做糾纏,轉身欲往主帳裏走,只給他留下一個背影。

挑釁者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臉生疼地貼在地面上,瞧著他的背影心有不甘地直呼其名:“嚴庚書!你給我等著!終有一日了,小爺我要把你草得哭著求饒!”

嚴庚書並未回頭,對少年人這種動不動就要草天草地的叛逆期格外寬容,邊走邊懶洋洋地揚起手給他大拇指。

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高。

他隨口和身邊人吩咐了句:“把這孩子扶起來,丟給副將好好磨練一番,是塊璞玉。”

旁邊的人應下,隨後又心悅誠服地讚道:“王爺武藝果真精湛。”

嚴庚書不可思議地挑眉瞧他一眼:“就因為本王揍了個小兔崽子?可別,本王會誤以為你在嘲諷我。”

李婧冉在旁聽著,卻覺今天這一切都刷新了她對嚴庚書的認知。

小黃也禁不住道:「嚴庚書居然這麽沒架子的嗎?我記得原書裏有段劇情,說是有個紈絝子弟盯著嚴庚書的臉讚了句‘好美’,就被嚴庚書一刀斬於劍下。」

「今天這人非但對他出言不遜,還以下犯上,嚴庚書居然還像是要提攜他?」

就在此刻,嚴庚書目光一晃,這才留意到站在一旁的李婧冉。

於是,軍營眾將士便看到了令他們大跌眼鏡的一幕。

方才還是個沒事人的攝政王腳步一拐,在眾目睽睽下朝站在一旁的嬌小女子走去。

而後,他們高大又英明神武的王爺彎下腰,緊緊摟著懷中的女子,刻意把自己的右臉湊到她面前:“夫人,好疼,幫我上藥吧?”

李婧冉靜默一瞬,遲疑著道:“可以是可以,但是......”

嚴庚書反應極快,眼都不眨地狡辯道:“我方才表現得淡然是因為不想在眾將士面前被落了面子,現在只有我和你,自然不必再裝。”

還在現場卻被忽略的將士們齊齊扭過頭,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默默當空氣。

“可是......”

嚴庚書做戲做全套,單手捂著右臉,鳳眸微垂:“你別看那小兔崽子弱得很,我一時不察被他傷了,真的很疼。”

“然而......”

李婧冉擡眸,指了指他湊到自己面前完好無缺的右臉,慢吞吞道:“你傷的好像是另一邊。”

嚴庚書:“......”

大意了。

繡著大大一個“烈”字的暗紅帳幕遮住了冷風,主帳內銀絲炭燒得劈啪響。

床榻前,嚴庚書微垂下頭遷就著李婧冉的身高,任由她用碘酒棉輕輕擦拭著他都沒破皮的傷口。

這點小傷對嚴庚書而言壓根不算什麽,但他分外享受眼前的女子溫柔的力度。

他從前受的刀傷深可見骨,況且刀痕帶毒,須得先把那一塊血肉剜出來。

軍醫那時候也並未及時趕到,資源匱乏狀態惡劣,嚴庚書因失血過多眼前都發黑,卻也只自己咬著紗布,親手剜出那片腐爛的血肉,草草撒了層金創藥便算作罷。

然而如今,眼前的女子卻是那麽小心翼翼,他輕“嘶”了聲,她就心疼得放輕了動作,不知所措地吹了吹他的傷口,手都在顫:“怎麽辦啊,要不我還是去請軍醫吧。”

李婧冉語氣裏的擔憂是實打實的。

她怕再不請軍醫,嚴庚書他的傷口都快好了啊。

嚴庚書眸底滑過一絲笑意,因她方才輕柔的力道頗有些心猿意馬,大掌攬著她的纖腰,嗓音有些沙啞:“無妨,夫人親我一下就好。”

李婧冉不動聲色地翹了下唇,卻嗔怪地輕輕推了下嚴庚書的肩,嬌羞道:“夫君怎生如此壞,就知道戲弄我。”

嚴庚書的目光從她清亮的眼眸慢條斯理地滑到她的唇,略帶薄繭的指腹有一下沒一下地撫著那嬌艷的殷紅,摟著李婧冉順勢便往床榻上倒。

李婧冉心中有著謀劃,自是配合著他,任由嚴庚書壓在自己身上。

吊床似是不負重荷般發出一聲輕響,那不遠處懸掛的狼頭標本似是在一眨不眨地盯著他們。

嚴庚書灼熱的氣息噴灑在她的唇峰,氣氛驟然升溫,似是連空氣都變得格外暧昧濕潮。

李婧冉纖細的指尖攥著他的衣領,隨著嚴庚書一點點的靠近,她卻顫抖得愈發厲害。

就在他將將吻上她的那一刻,李婧冉卻身子劇烈一抖,尖聲哭著,掙紮著從嚴庚書身下掙脫。

嚴庚書一時不查,微楞了下,隨後便見李婧冉猶如受精的小獸般蜷縮在床裏頭,那雙溫柔的眸子裏盡數被極具的恐懼所取代。

因為掙紮得太過,她一直嚴嚴實實掩著的領口散開。

嚴庚書目光一掃,隨後便陡然一沈,似是被燙到了一般。

只見女子膩白的脖頸上滿是星星點點的吻痕,可怖得彰顯著她曾受到過怎樣的淩/辱。

嚴庚書想到長公主那句“被馬棚最卑賤的奴才們上下其手”,那雙鳳眸裏翻湧的是刻骨的恨意。

他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骨骼哢哢作響,前所未有地想將一個人挫骨揚灰。

然而此時此刻,嚴庚書卻只能盡力掩下深入骨髓的恨意。

他閉了閉眼,眸子血紅帶著憐惜,小心翼翼地對縮在床側的女子低聲道:“阿冉,別怕,是我啊。你已經出來了,不會再有人傷害你了。”

李婧冉瑟縮的動作頓了下,她茫然地擡起眼,臉上布滿淚痕:“夫......夫君?”

他盡可能地把語氣放得柔了再柔:“嗯,是我。出來好不好?”

嚴庚書等待良久,卻見李婧冉許久都沒反應,便單膝上榻,想將她抱出來。

誰知,當嚴庚書的手剛觸到她的衣角時,李婧冉卻好似崩潰一般尖聲叫著要逃離。

清淚止不住地流,發絲淩亂地貼在她的臉龐,她頂著滿身的吻痕,哭著哀聲求他:

"我知道錯了,我再也不敢了,求你別碰我,求求你......"

那一瞬,嚴庚書感覺一把利刃狠狠插入了他的心口,毫不留情地把他的心攪成碎片。

鮮血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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