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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侍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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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侍奉

“侍寢”二字就像是往看似平靜的湖畔裏擲下一枚驚雷,原本如鏡般寧靜的湖面被炸得四分五裂,碎片迸射。

裴寧辭下頜驀得緊繃,捏著茶杯的指尖都泛白,卻依舊未發一言。

許鈺林目光極淡地自他阿兄面上掠過,揚聲對門外人應道:“銀藥姑娘稍待片刻,容我先行更衣。”

“自然,鈺公子請便。”銀藥緩聲應道。

自前些時日起,華淑長公主雖依舊像往日般隨心所欲,然而在男色方面的興味卻散了許多,許久都未主動召見長公主府的男寵們。

銀藥作為她的身邊人,自是最清楚不過。

就連往日甚得長公主歡心的公子們端著糖水主動獻身,媚眼如絲地勾/引她,長公主都命她將他們客客氣氣地請了出去。

長公主府的面首們哀嚎連天,有些機靈的纏上了銀藥,一口一個甜絲絲的“好姐姐”,求她幫忙探下殿下的口風。

銀藥耐不住,尋了個機會硬著頭皮開口詢問時,卻見李婧冉練毛筆字的手一頓,揉了下手腕,分外認真地擡眸對她道:“銀藥,你覺得本宮長得如何?”

銀藥小心翼翼地瞧她一眼,只見桌案前的女子身姿窈窕,肌膚在光影中沒有一絲瑕疵,就像是上好的細膩凝膏一般。

她未施脂粉,眼睫纖長,眼尾處微微下垂,半遮著嫵媚的桃花眼,較之往日少了幾分艷麗,多了絲說不上來的恬淡氣質。

只這一眼,同為女子的銀藥都覺得自己心跳都快加速了,也不知是懼還是為美色所致。

她握著墨條的手緊了兩分,小心應道:“殿下國色天香,傾國傾城。”

李婧冉當時被銀藥這過分誇張的措辭弄得有幾分不自然,手下一抖,墨汁自毛筆尖墜下,滴在宣紙,暈開一團墨色。

她不甚在意地擱了筆,慢吞吞地道:“是啊,本宮那麽好看,召他們侍寢究竟是本宮占他們便宜,還是他們占本宮的便宜?”

這答覆倒是出乎銀藥的料想,她還從未想過竟還有這種說法。

後來轉達長公主的意思時,銀藥覺得“殿下嫌各位長相不夠出類拔萃”過於殘忍,遂語氣委婉道:“殿下近些日子喜歡清靜,各位公子請回吧。”

在這過程中,唯有鈺公子倒是一派淡然,幽靜養病,閑暇時還在屋裏焚香吹簫,絲毫不怕失寵。

銀藥當時只覺是第一公子自矜身份,如今見李婧冉主動吩咐她來宣許鈺林,心底頓時對這位鈺公子多了幾分敬意。

他這是料準了,殿下舍不得他呀。

銀藥見許鈺林的次數不多,但印象裏的鈺公子容貌不如殿下帶入府的裴公子來得那麽出挑,卻勝在溫潤如玉,眉眼皆如畫。

並且永遠唇角帶笑,嗓音如春風般不疾不徐。

銀藥是李婧冉一眼相中的,平日不言不語,卻有著七竅玲瓏心。

即使許鈺林清雅溫柔,微微一笑便能讓府內眾多婢女紅了臉,但銀藥卻從未對他心生旖旎。

人非聖賢,總會有喜怒哀樂,即使是金剛都難免有怒目之時。

可鈺公子入長公主府也有數月了,卻從未有人見過他發脾氣。

若只是尋常大部分時間都脾氣溫潤,那說明一個人修養極好。

但若是如鈺公子那般,永遠微笑有禮,那只能說明他的城府極深,不是他們能摸得透的存在。

如今,她靜靜在門外候了片刻,不過須臾,許鈺林便開門走了出來。

他遞給銀藥一個精致的袖爐,淺笑著道:“勞煩銀藥姑娘等我。夜裏風涼,姑娘拿著暖手吧。”

銀藥瞧著他白皙掌心裏的鎏金袖爐,並未推辭,收下後微一福身:“奴多謝鈺公子。”

適當收下他人的小恩小惠就相當於默許送他個人情,並無不可。

許鈺林莞爾,側眸敲了眼身後的門:“走吧。”

長公主寢殿內燃著地龍,外頭冰天雪地,裏面卻如春天般溫度宜人。

李婧冉剛沐浴完,僅著一身綢裙,光著腳踩在地上也不覺得涼。

銀藥原本正幫她絞著發絲,李婧冉微闔著眸,誰知還沒清凈一會兒就又想到自己還有件事沒做。

先前她在朝堂上因意氣用事,攬下了使者接風宴這個燙手山芋,如今就得開始愁了。

她在現代時是律師,因此有拖不得的職業病,總覺得再晚一點就又會冒出很多措不及防的事兒,因此坐起身接過布帛,當機立斷對銀藥道:“銀藥,幫我把許鈺林請過來。”

銀藥微怔了下,還擔心自己理解錯了,看了眼外頭高懸的明月,確認道:“現在嗎?”

“自然。”

畢竟理論上來說,這種等級的宴會隨意丟給旁人來做恐怕也不太好,烏呈使者這幾日八成會卯足了勁找茬,然後以大晟慢待為由,讓他們三可汗入長公主府當駙馬作為補償。

李婧冉覺得自己有些小人之心了,但這念頭一旦冒出來,就很難再把它掐滅。

她看了眼天色,估摸著現在也就是晚上10點不到的樣子,隨即理直氣壯道:“讓他來侍寢。”

小黃仰望天空,幽幽嘆氣:「電視劇裏的主角們都是打著加班的名義醬醬釀釀,宿主你倒好,打著醬醬釀釀的名義騙人來加班啊。」

它光是代入一下就覺得一陣窒息,捂著心口指指點點道:「你好狠的心!!!」

李婧冉自動忽略了小黃的唧唧歪歪,頭發也不擦了,趕緊把自己冒出來的靈感記錄下來。

經過這些時日忙裏偷閑的書法練習,她也勉強算是把自己那手毛筆字給撿了回來,雖然字跡有些幼稚,但起碼能看。

小黃瞅了眼她在紙上寫的東西,嘟囔了句:「果然啊,男人什麽的永遠比不上事業。一旦手上有了些事兒,宿主你連攻略對象都顧不上了。」

李婧冉鐵面無私地回應道:「法律人不配有愛情。」

她剛說完這句話,門就被人輕輕叩響,許鈺林溫和地道:“殿下,鈺進來了。”

小黃嘿嘿一笑:「愛情這不就自己送上門了。」

李婧冉義正言辭地回應道:「黃黃子,收起你那些齷齪的心思,我們是幹凈純潔的上下級關系!」

而幾個時辰後,李婧冉回想起自己說的這句話,簡直羞得能把自己的舌頭給咬掉。

“你來得正好。”李婧冉站在桌案後擡眼,原本只是禮節性地打個招呼,結果視線就險些挪不開了。

許鈺林修長的指尖捏著披風帶,慢條斯理地抽散了那繩結,脫了披風擱在旁邊的貴妃榻,露出裏面單薄的衣衫。

他穿著的是往日的雪色雲衫長袍,垂落的廣袖分外風雅,上面和祭司袍類似,都用銀絲線繡著水波紋。

乍一看,他是衣冠楚楚的,甚至連烏發都用玉簪挽著,和白日那冷靜溫潤的鈺公子別無二致。

只是方才解披風時,他卻露了陷。

李婧冉瞧見許鈺林微微擡起了手,袖口滑落,露出光潔如玉的小臂。

她情不自禁地放緩了呼吸,視線上移,卻見領口露出男子一小片鎖骨,和冷白似玉石的修長脖頸。

他的確是挽了發,穿著外衣。

可許鈺林他......他......

他沒穿褻衣!

意識到這個事實後,李婧冉瞬間就覺得自己臉龐“唰”得一下就紅了。

小黃狠狠倒吸一口涼氣:「這這這,這跟男人真空穿西裝,有什麽區別!!!」

理應是整齊的衣冠,但處處都透著誘惑。

臧克家說過,有的人活著,他已經死了。

李婧冉目不轉睛地看著許鈺林裸露的頸子,心中想:有的人還穿著衣服,他已經在蠱/惑她了。

自古以來,最誘人的從來不是裸露,而是適當的暗示,是猶抱琵琶半遮面,是欲蓋彌彰。

是許鈺林那身毫無阻隔緊貼著身子的外衣,是他撩到冷白脖頸旁的黑發,是他朝她微笑時不著痕跡的引誘。

李婧冉感覺自己腦袋裏就像是個倉庫,原本裝著幹草,結果措不及防被人扔了一個火把。

她麻木地看著火舌吞噬著自己的思想,腦子裏很快就變得一片空白。

完蛋,男色惑人。

許鈺林,他就是個禍水吧嗚嗚嗚嗚嗚。

許鈺林目光在她濕潤的長發上一頓,而後靜靜走了過來。

李婧冉的視線黏在了他身上,不由自主地跟著他的走動,半側過身子。

她看到許鈺林走到床邊,拿起被她隨手扔到一邊的布帛,彎腰時衣袍勾勒出他的長腿窄腰。

他捏著布帛起身時,微硬的領口處翹起......

李婧冉倏然閉眼。

深呼吸。

“殿下?”他輕輕喚她。

李婧冉看不見自己的模樣,但她料想她的臉龐已經紅透了。

她睜開眼,目不斜視地走近許鈺林一步,想幫他把衣服拉好。

纖細的手指甫一碰到他的衣衫,李婧冉就清晰地瞧見許鈺林眼瞼微垂,眼睫極輕地顫了下。

他下意識握住她的手,似是想阻攔她的行為,迎著李婧冉的視線時,唇角覆又彎起平日的溫和弧度。

許鈺林不疾不徐道:“鈺先幫您把頭發擦幹可好?”

兩人指尖相觸時,她被他的體溫冰得一縮,低頭望去。

許鈺林著實生了雙很漂亮的手,膚色瑩潤,骨節修長。

他赴風雪而來,指尖還透著被凍出來的微紅,向她溫和淺笑,嗓音徐徐:“殿下急什麽?”

李婧冉格外欣賞的修長手指溫柔地梳理著她的發絲,他站在她身後,低斂眉眼,順從道:“鈺遲早是您的。”

待許鈺林湊近後,李婧冉能聞到他身上清淺的氣息,像是梅枝尖凝著的露珠,糅合著辨別不出卻沁人心脾的味道,令人下意識卸下心防。

李婧冉原本僵直的身子一點點放松下來,她坐在榻邊,眸光微眺,自梳妝臺上的銅鏡瞧見身後的男子。

他在她身前的腳案跪坐,安靜地為她拭著頭發,分明是侍奉人的行為,由他做來卻仍如焚香烹茶般高雅淡然。

李婧冉輕吸了口氣,強迫自己從美色裏冷靜下來,隔著他的衣袖握上許鈺林的腕骨,認真道:“本宮有正事要與你做。”

許鈺林動作微頓,心中想的卻是:原來她今天想玩這種花樣。

他不過只是華淑眼裏的一個男寵,她能與他有什麽正事?

她此言不過是在提醒他,讓他不要磨蹭,主動些。

他有些無奈,嘆了口氣道:“殿下,不擦幹頭發,您明日興許會頭疼的。”

李婧冉眼都不眨道:“沒事,不要緊。”

她目光炯炯看著他,就像在看自己的智囊團:“那我們,現在開始?”

許鈺林躊躇片刻,輕輕應了句“是”,卻並未放下布帛。

長公主的物什處處精致,由點心熏香到男人屆是如此。

原本略寬的柔滑布帛被他折了兩道,折成兩指寬,他在李婧冉的視線下,手腕輕繞,便不緊不慢地把自己的雙腕捆在一處。

“殿下,幫我。”他這句話帶著溫軟的命令感,細細糾來其實是僭越的,但李婧冉此刻卻覺得腦海中略有些昏沈。

氣氛在升溫,許鈺林腰帶處掛著的紋銀鏤空香球輕晃,原本若有似無的香氣變得濃郁了幾分。

李婧冉像是被下了蠱般,她無法自控地聽從著眼前男子的話,情不自禁捏著布帛的一端。

許鈺林微微一笑,唇角清淺的弧度卻讓李婧冉覺得有些警覺。

她明知自己應該拒絕的,卻壓根沒法抗拒,像是那日中合歡蠱的副作用,理智都不由自己掌控。

許鈺林往後微仰,原本坐於床榻邊緣的李婧冉就感受到由布帛處傳來的拉力。

並不算重,她卻不由自主地配合著,身子前傾壓在許鈺林身上。

許鈺林溫順地躺倒在黑檀木的腳案,本就瑩潤的肌膚被襯得愈發雪白,像是被人把玩後分外溫潤的羊脂玉。

身上傳來的力度並不重,他卻自鼻腔裏溢出一絲輕吟。

不似是痛呼,多了幾分慵懶與婉轉,刻意卻不著痕跡地挑唆著身上女子的欲。

他喉結輕滾,溫雅的聲線裏沾了些啞意:“殿下,疼。”

“簪子,硌得有些疼。”

許鈺林平日裏是個分外隨和的人,從未主動提出過任何要求,如今卻變得格外自矜。

那個在冰天雪地眼都不眨往自己身上澆冰水的男子,如今卻濕紅著眼尾,對她輕聲說痛。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停下,快停下!

李婧冉試圖在心中呼喚小黃,小黃卻因這十八禁畫面自動關機了,完全沒法幫到她。

許鈺林見她半晌沒有動作,微動了下,小巧如鈴鐺的銀色鏤空香球又晃了下。

那股清幽的味道往李婧冉鼻端鉆,她禁不住閉眼蹙了下眉,再次睜開眼時卻看到自己聽從著許鈺林的話,伸出手為他抽出了玉簪。

他微仰著臉,脖頸處線條修長優美,烏黑的長發傾瀉。

分明是雅致的容貌,卻平白添了幾分魅意,而這種感覺在他偏頭輕咳至雙眸水潤時,達到了巔峰。

他輕喘了聲:“勞煩殿下,將鈺的雙手摁至頭頂。”

“至於接下來的......”

許鈺林垂著的眼瞼微挑,目光一寸寸上移,與她對視,本應脆弱惹人憐的眼眸中,卻含著淡淡的笑:“鈺愚笨,還請殿下賜教。”

屋內燭火搖曳,屋外檐上雪初融,自磚瓦上墜著清透的冰涼水珠。

男子隱忍的輕喘自門內傳來,愈來愈急促,繃到極致時染上了幾分顫音。

“殿下......鈺.....”

“嗯,殿下......別,別這樣......”

“鈺受不住了......好疼......”

溫潤如玉的人在床笫之間,唇齒間的氣音是破碎的,到了後面都克制不住地染上了哭腔。

他被弄哭了。

寢殿外候著的阿清和銀藥光是聽著裏屋的動靜,都覺得面紅耳赤。

銀藥強裝著鎮定,覺得分外尷尬,打著哈哈道:“我沒想到,鈺公子居然,居然是這樣哈。”

阿清也紅了脖頸,沈默良久:“......我也沒想到。”

他家公子居然是這副做派。

不知過了多久,男子的聲音驀得消失了,隨即是悶哼,像是被捂住了口鼻。

阿清感覺再等下去,他和銀藥往後在府裏遇上,都無法直視彼此了。

他咽了下口水:“公子往日侍寢都是天露魚肚白方歸。銀藥姑娘,不若我們.......”

先撤吧,別蹲墻角了,怪吃不消的。

銀藥眼眸一瞪,“啪”得上手打了他一巴掌:“你在想什麽?我,和你,不是我們!把你腦袋裏骯臟的念頭給我弄出去!”

阿清:啊......這......他只是想偷個懶,這念頭很骯臟嗎?

行叭,聽她的。

兩人在外頭聽得心跳加速,而屋內卻全然沒有任何旖旎色彩。

早在入長公主府前,許鈺林就知曉華淑的行事作風。

他若想在長公主府立足,自然得獲寵,而侍寢也是避無可避的。

於是,許鈺林提前準備了帶有致幻效果的迷香,每每侍寢之時都會依靠迷香藥倒華淑長公主。

這迷香的特別之處在於,它會編織出一場美夢。

一覺醒來,完全沒有絲毫的破綻,不知情的人只會當真覺得她經歷了一場雲雨。

許鈺林瞥了眼床榻上熟睡的女子,為混淆視聽,像往常一般隨意地哼了幾聲,就這麽營造出了讓阿清和銀藥臉紅心跳的錯誤暗示。

許鈺林再次捏起那布帛,一圈圈慢條斯理地纏在自己的左腕,右手倏得用力一拉——

他手腕處原本只是淺淺的紅痕,被他這麽一弄,痕跡頓時變得觸目驚心了幾分,他卻只是極輕微地蹙了下眉。

右腕也如法炮制。

他甚至還不緊不慢地扯松了衣領,指腹在自己唇上輾轉著揉搓了幾下。

許鈺林的皮膚薄,光是如此,淺色的唇便紅艷了幾分,活像是被激吻過的模樣。

他手下的動作分外熟稔,今日的華淑似是興致並不高,沒準備皮鞭之類的助興用品,對他而言倒是省事了許多。

李婧冉卻儼然睡得不那麽好。

她緊閉著眼,卻並不像平日裏那般歡愉,反而緊緊皺著眉。

許鈺林瞧著她半晌,又想到了出門前與裴寧辭的對話。

他在出門前問裴寧辭:“阿兄說,要探殿下虛實,不知該如何探?”

裴寧辭眸光晃了下,對他道:“華淑右肩有個胎記。”

他頷首應下:“我知曉了。”

現如今,許鈺林再次坐到床榻邊,伸手扶起李婧冉,讓她靠在床柱上。

許鈺林輕抿了下唇,明知她聽不見,卻仍是低聲道了句:“冒犯了。”

他微偏過頭,不去瞧她,修長的手指摸索著拉開她裏衣的綢帶。

原本繞在女子纖細脖頸的深紫綢帶散開,她衣裙垂落,似是有些涼,瑟縮了下。

許鈺林用被褥裹緊她之後,才再次轉過頭,只是還未來得及動作,卻見女子蹭入他的懷,白嫩的光/裸手臂伸出被褥,環上他的腰。

“許鈺林......”

許鈺林頓時身子一僵,好半晌後見懷中的女子又沒了動靜,這才輕輕垂眸瞧她。

她無意識地囈語著,雙眸緊閉,滾燙的臉龐毫無遮擋地貼著他的鎖骨處,溫度讓他眉心微動。

許鈺林喉結滾了下,慢慢從她懷裏試圖抽身,卻發覺李婧冉不知何時居然坐在了他的外衫上,拉不出來。

他靜默片刻,認命垂眸,重新把她塞進被褥裏,隨後目光挪向她的右肩。

女子纖細單薄,蝴蝶骨清瘦,他目光方一觸到那片膩白的肌膚就似是被燙到般,縮了下。

半晌後,許鈺林才定了心神,心中默默道歉,指尖撫上她的肩。

膚色雪白細膩,卻無任何胎記,撫起來也沒有凹凸不平的痕跡。

很顯然,她並沒有裴寧辭口中描述的、獨屬於華淑的痕跡。

許鈺林眼睫輕垂,看著糾纏在一處的雪色袍子和淡紫色的綢裙,並未言語。

翌日,長公主府自清晨就熱鬧了起來,華淑長公主在府中為大祭司設的宴席拉開序幕。

當然,李婧冉為了隱瞞裴寧辭的身份,並未直言,只是含糊地交代道給這位裴公子慶生。

這模糊不清的一句話卻在長公主府上下掀起驚天駭浪。

為一個人大肆慶生?!

全長公主府上下,就連鈺公子和舒公子都未得此殊榮。

這位裴公子又是何來頭?竟剛出現沒幾日,就打破了長公主的習慣,比鈺公子更得眷愛?

每個人都又妒又恨,氣得牙癢癢卻也無法,只能憋著一口氣赴宴。

上次隔著帷幔,他們並沒有看到裴寧辭是何模樣,如今倒要見見這位裴公子的廬山真面目!

流水觴已經開始,眾人皆先後入席,目光似有若無地看向距主座一步之遙的白衣男子。

他似是並未感受到他們的註視,又或是說他早已習慣了這種註目禮,他生來便是萬眾矚目的存在。

裴寧辭坐於右下席,案上茶盞僅品了一口,就並未再碰。

他自幼入宮,吃穿用度自然都是頂尖的。

長公主府的茶不算差,但畢竟這種宴會也不會把珍藏的特品茶呈上來,裴寧辭自是喝不慣。

絲竹聲聲,熱烈洋溢,在一眾五彩斑斕的人群裏,獨自靜坐的裴寧辭就像是清冷孤潔的聖山雪蓮,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

他身旁坐著的是昔日得過寵的公子,瞟他一眼,拈酸惹醋道:“喲喲喲,長得有幾分像大祭司,就真把自己架子端著了。”

裴寧辭連一個眼神都沒施舍給他,仍瞧著不遠處的樹梢,仿佛什麽都沒聽到一般。

那位公子冷笑一聲,端著酒盞走到他面前,看似是要與他推杯換盞,卻來勢洶洶。

他擋在裴寧辭眼前,裴寧辭自是不可再忽略他,那雙淺金色的眸註視著他,毫無情緒。

裴寧辭的神色太淡了,他就像是缺少了凡人的喜怒哀樂,這種臨近於神明的特質總能令人心中發顫,下意識地想要跪伏,向他俯首稱臣。

亦或者說,這應該被稱為一種無形的威壓,裴寧辭一個字都不必說,就足以讓他人心神震顫。

那位公子端著酒盞的手不自覺抖了下,他咽了口口水,但感受著周遭的視線,還是硬著頭皮挑釁道:“你,你別以為長公主能寵愛你很久。”

“你也不過是和鈺公子一樣,是大祭司的替身罷了!”那位公子說罷,瞪著眼看裴寧辭。

他本意是想讓眼前這高不可攀的人認清自己的地位,再不濟也要讓他心中膈應膈應。

誰知,裴寧辭聞言,唇角卻微不可查地翹了下,首次真正將他瞧進了眼裏,看上去居然心情很好地追問了句:“此話怎講?”

挑釁的公子尚且不知裴寧辭的身份,都覺得眼前這人約莫是瘋了。

若他知曉自己羞辱的男子就是他每日跪拜祈禱的大祭司的話,他估計會更驚愕。

畢竟祭司大人處處完美,他是全世間最接近神明的存在,對世間萬物的情緒都很淡。

如今,他居然破天荒地追問了句。

況且追問的還是男女之事。

那位公子呆了下,隨即便又是冷冷笑了兩聲。

這可是他主動問的啊!

那位公子深吸了口氣:“鈺公子你應當知道吧?自他入府後就獨得殿下青睞,你可知這是為何?”

裴寧辭微不可查地嗤了聲,下頜微擡,示意他繼續說。

那位公子陡然生出種錯覺:眼前的白衣男子分明也是長公主的玩物,可神態過於優雅高潔。

他是來羞辱他的,為何他倒像是聽屬下稟告般,居高臨下地睨著他?

他百思不得其解,但也只好咬著牙忍了。

他就不信,眼前的男子聽完他的話,還能如此愉悅。

那位公子醞釀了下,鏗鏘有力道:“那是因為鈺公子是我們之間,與大祭司最為相似的人!”

“如今,你不過和鈺公子一樣,是大祭司的替代品。”

他和裴寧辭輕碰了下杯盞,惡毒地挖苦他:“你以為長公主喜歡的是你嗎?她不過是在透過你,看另一個神壇上的男子罷了。”

裴寧辭靜靜註視他片刻,而後單手舉杯,紆尊降貴地抿了下杯中的茶水,表示勉強接受他的敬酒了。

茶水潤了下嗓子,他的嗓音卻依舊冷冷淡淡,卻帶著幾分微不可查的愉悅,語含讚嘆:“你活得很通透。”

莫名其妙被誇了的公子:???

他滿臉茫然,下意識說了句“多謝”,回過神後又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惡狠狠瞪他一眼:“誰稀罕你的誇獎?”

他氣勢洶洶地回到自己的席間,咕嚕嚕將杯中酒一飲而盡,仍覺不解氣。

他禁不住側過頭,再度對裴寧辭強調道:“你死心吧,長公主這輩子都只會愛慕大祭司一人!”

裴寧辭放下茶盞的手頓了下,驀得想要被人追殺當日,李婧冉毫不猶豫地為了救他跳下懸崖。

她當時的告白被風刮得稀碎,卻一字不落地盡數被送到了他耳邊。

她對他道:“裴寧辭,我心悅你。”

裴寧辭每每想到這個情景,都覺得心中某個地方在一軟再軟。

華淑分明是如此高高在上的女子,她擁有錦繡人生,地位尊崇為所欲為,向來只有旁人為她付出的份兒。

可是她卻為了救自己,甘願放棄她的生命。

這位嘴硬又驕縱的女子,直到最後一刻才卸下了全部的偽裝,對他袒露心聲。

她似乎......當真心悅他。

裴寧辭微不可查地嘆息一聲,望著這淺棕色的茶湯,聲音有些低:“我知曉。”

知曉她對他的心意了。

就在此刻,不遠處卻傳來一陣聲響。

眾人皆擡眸望去,卻見華淑長公主攜許鈺林,在婢女的簇擁包圍下,向這邊走來。

席間的公子們紛紛起身,整理衣服的整理衣服,打理頭發的打理頭發,甚至還有人從袖中掏出了一小面銅鏡,微張著嘴畫眼線。

唯有裴寧辭淡定地坐在席間,似乎並沒有起身相迎的意思。

周圍人的手忙腳亂愈發襯托出他的出塵,裴寧辭為了掩飾身份,自然摘下了面紗。

無人見過大祭司的真容,卻人人都知道面紗與白衣是祭司大人的標配。

裴寧辭的骨相極其優越,皮相更是人間頂尖的存在,完美得像是不屬於凡間。

坦白說,李婧冉自認她的三位攻略對象都是萬裏挑一的皮相,每個人都各有千秋。

她承認每個人的審美都存在一定程度的偏差,但李婧冉也同樣相信,不論換做誰,她們都快毫不猶豫地承認裴寧辭是個中最為出挑的。

他的五官找不出一絲一毫的瑕疵,就像是女媧一筆一畫精心雕琢出來的,更遑論他那如聖山之巔的氣質。

如今,清晨的陽光灑在他身上,就像是光明在擁抱自己的神祇,風華無雙。

盡管李婧冉曾近距離地瞧過裴寧辭的臉龐,甚至細細撫過他的每一寸骨骼,如今遠遠看著他時,心跳仍是不由自主地漏了一拍。

身旁的許鈺林卻恰到好處地輕咳了聲,瞬間喚回了李婧冉的註意力。

她如今有些不敢與許鈺林對視,她只要一看到許鈺林唇角溫和的笑,就覺得自己有罪。

在昨晚之前,她從未想過自己居然是......自控力那麽差勁的人。

好消息是,她似乎並未感覺有任何不適,也並沒有傳說中撕裂般的痛楚,和好幾日下不來床。

但不論如何......許鈺林的確是被她折騰得夠嗆,他手腕上的勒痕當真是觸目驚心。

她發誓,她當真是想和許鈺林談正事的,但不知怎的就被他勾到床笫之間......

哦,不對,他們的第一次甚至是在那腳案上。

許鈺林溫順地躺在她身下,脊背挨著那冰涼的黑檀木,嗓音喑啞地輕皺著眉道:“殿下,您能不能稍微......動一動。”

李婧冉都沒臉回想那時候的事。

她哭喪著臉:“腰疼,腿軟,我不行,動不了一點。”

不能怪她,要怪就怪古人真的太缺乏運動了。

許鈺林隱忍闔眸,有些難以啟齒道:“那殿下可否把我解開?在下......可以代勞。”

李婧冉當時定定看他半晌,看著他濕潤的眼眸,惡劣地道:“可我不想誒。”

她湊近他耳畔,一字一頓道:“怎麽辦,我可太喜歡你這副欲/求不滿的模樣了,好漂亮。”

許鈺林似是從沒想過她會說出這種話,震驚地看她片刻,艱難應道:“殿下,你怎的如此.......如此壞呢。”

“唔。”李婧冉思索片刻,認真答道,“那你反省反省你自己吧。”

“許鈺林,你真的很能勾出人心底的劣根性。”

再之後......

李婧冉清晨醒來,發現自己趴在許鈺林身上,姿態分外暧昧。

她輕吸了口氣,而後就聽他沙啞著嗓子道:“殿下醒了?”

李婧冉:沒醒也被嚇醒了。

“我......你......”李婧冉難得詞窮,她一句話都說不出,身下的男子卻體貼地替她問出了口。

許鈺裏溫聲接道:“我們昨日怎麽了?你對我做了些什麽?”

李婧冉麻木地眨了下眼,輕輕點頭。

許鈺林脾氣很好地朝她笑:“殿下若是想不起來,鈺可以替您回憶一下。”

“殿下昨日應當是舒爽了。”他微笑著繼而道,“鈺不過是殿下的千分之一罷了,殿下自是不必對鈺負責的。”

他語氣平緩,措辭委婉,李婧冉卻聽得不能再明白了。

翻譯過來就是:她昨天光顧著自己爽了,完全沒有在意他的感受,倒頭大睡任由他欲/火/焚/身。

李婧冉嘴唇顫了下,她有心想狡辯幾句,但許鈺林卻起身服侍她穿衣,不著痕跡地將淤青的手腕在她眼前晃了下。

他垂眼,溫柔地道:“殿下喜歡什麽,鈺都會配合您。但鈺有一事相求。”

若非被束縛了一整夜,他手腕上的勒痕不會如此醒目。

陳堂罪證都拿上來了,她百口莫辯啊。

李婧冉痛苦閉眼,開始在心中懺悔自己的惡劣行徑,再睜眼,滿懷愧疚道:“你說,但凡是本宮能做到的,都盡可能滿足你。”

許鈺林忽然湊近些許,李婧冉還以為他要來吻自己,當即閉了眼。

誰料,許鈺林含笑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酥酥麻麻的:“勞煩殿下張開雙臂,鈺為您束腰帶。”

李婧冉:羞恥,就好羞恥。

她渾渾噩噩地照做,已經在心裏盤算著哪裏的土地最適合用來鉆地洞了。

許鈺林不緊不慢地為她穿好了衣衫,隨後才擡起眼,望向她。

他衣衫淩亂,烏發柔順地披在身後,有幾縷發絲還沾在他溫潤的臉龐。

許鈺林昨晚的確被她折騰得不清,眼眸還帶著些水光,淺色的唇也像是被狠狠蹂/躪過一般,瀲灩鮮紅。

他彎唇,清清淡淡道:“鈺願意滿足殿下的一些癖好。只是,殿下往後,能否多憐鈺幾分?”

許鈺林似是有些無奈,又有些縱容,微紅著耳尖道:“雙腕被束一整夜......殿下,挺疼的。”

李婧冉,卒。

她冷靜地心想:今晚就回去翻黃歷。如果適合入土的話,收拾收拾,把她自己埋了吧。

如今,聽著許鈺林的輕咳聲,李婧冉覺得自己也要負幾分責任。

她糾結著,忍不住關懷了句:“你這病怎麽拖了如此之久?”

許鈺林動作微頓,光風霽月地看著她笑:“原本已經快好了。”

李婧冉直覺接下來的話不是她想聽的,但她阻攔不及。

只見許鈺林輕嘆了口氣,半真半假地暗示道:“黑檀木真的很涼。”

李婧冉:......

李婧冉入席後,出於美食愛好者的自我修養,她徑直埋頭苦吃,有人敬酒就給許鈺林使個眼色,他自會幫她擋掉。

宴會過半時,她隨意尋了個借口離席,去外邊透了口氣。

而李婧冉離開後,許鈺林慢悠悠斟了杯茶,走到裴寧辭面前,微笑著道:“阿兄,我敬你一杯。”

旁人都顧及著他們兩人的身份,不敢靠近,這反而方便了兄弟二人談話。

裴寧辭垂眸,瞧見許鈺林端著茶盞,潔白的袖角上移幾分,露出的手腕上帶著觸目驚心的傷痕。

他不知為何,薄唇緊抿,心底陡然升起一絲不悅。

“許鈺林。”裴寧辭嗓音微涼地喚他全名,“我昨日與你說的,你可曾放在心上?”

許鈺林唇邊的笑意也淡了幾分,他擱下茶盞,絲毫不讓地反問道:“阿兄指的是哪句話?”

他掩唇偏頭,輕輕咳了兩聲,繼而又道:“是讓我去尋郎中?還是讓我去探長公主虛實?我以為,阿兄會對後者更感興趣。”

他邊說,邊拉著衣袖掩去手腕上不堪的痕跡,靜靜道:“沒曾想,阿兄倒是關懷我與殿下的.......”

許鈺林似是輕笑了下,毫不顧忌地望進裴寧辭那雙眾人避之不及的眼眸,輕飄飄道:“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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