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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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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延

回到霜月堂以後,沈昭寒神思不定地坐在書桌前,提筆想給方引川寫一張傳音符,卻又怕他和蘭苓已經睡下了。

這段時間蘭苓有孕,方引川如臨大敵,每天守在妻子身旁,一刻也不停歇。師父崇凜前兩天還調侃他,明明是蘭苓有孕,方引川卻比她還累上三分。

想到此,沈昭寒無奈地放下筆,決定明天去找方引川面談。她將空白的傳音符放在桌角用鎮紙壓著,免得被風吹走了。

屋子的門半開著,涼涼的夜風吹進來,讓沈昭寒覺得有些冷。

她起身準備關門,可一只手攔住了她的動作。

“從願?”聽腳步聲,沈昭寒認清來人,“夜深了,你還不去休息?”

她看不見——對面的男子神情冷冽,那雙眼緊緊盯著她,恨不得將她看出個窟窿來。

久不聽見回話,沈昭寒有些疑惑:“從願?是你嗎?”

“是我,師父,”裴望說,“徒兒方才在屋裏看書,不知道您回來了。這會兒見房間亮了燈,所以來看看。”

“原來是這樣,”沈昭寒點頭,“為師在元蓁那裏多待了一會兒,耽擱了些時間,這才——”

沈昭寒止住話頭,覺得自己方才說的話有些不對勁。

她為什麽要下意識地給裴望解釋?還要說成是“耽擱”?她也和裴望一樣魔怔了嗎?

“無事,”裴望緩緩說,“徒兒只是擔心夜路不好走,師父您會受傷。既然您已經回來了,那我就放心了。”

沈昭寒從語氣中聽出來裴望帶著笑意,心中的怪異感越來越強烈。

“那你趕緊回去休息吧,為師也準備就寢了。”她特意咬重了“為師”二字,希望裴望可以明白,他的身份是不可僭越的。

“好,徒兒告退。”裴望擡眼,看著木門在眼前利落地關上。

他在漆黑的夜色中站了很久,久到露水浸濕了他的衣角,月亮漸漸東沈,裴望才回到屋子裏。

沈昭寒一大早就離開了,彼時金烏方出,天地一片金黃。

她走得慢,一路上還碰到好幾個要上早課的弟子,紛紛湊過來問她需不需要幫忙。沈昭寒禮貌地回絕了他們,準備自力更生時,垂在身側的胳膊忽然被人托起。

“我帶您去吧,”裴望的聲音在耳畔想起,“地上有露水,很滑,弟子怕您摔倒。”

沈昭寒雖然看不見路,可她的耳朵現在還比較好使,能聽出裴望的情緒不高。

“不必了,你去上早課,不要耽誤的學業。”她刻意壓低聲音,想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冷漠一些。

“無妨的,師父,”裴望抿唇,“離早課還有半個時辰,足夠我送您到掌門那裏。”

沈昭寒沒話說了,只好用沈默代替回答。

裴望自然而然地扶著她,朝方引川的滄海居走去。

“要是我也是沈堂主的徒弟就好了,沈堂主多厲害啊......”在他們身後,有個小弟子羨慕地對同行的人說。

另一人答:“你可別做夢了,你看看裴從願多厲害,估計沈堂主都不願意收我們這樣資質平庸的人當徒弟呢。”

“他們都很厲害,”小弟子點頭,“那沈堂主為什麽還受傷了呢?”

“這誰知道呢,”同行人拍他的肩,“趕緊去翰暉堂背書吧,今天崇凜長老可要抽背呢!”

兩名小弟子的對話順著風,遠遠地飄進兩人的耳朵裏。

“師——崇凜長老要抽背,你可要提前去學堂?”沈昭寒問。

“弟子已經提前背過了。”裴望答。

於是兩人之間再度沈默下來。過了片刻,裴望忽然問:“師父當初為什麽要收我為弟子?”

沒想到他會問出這個問題,沈昭寒微微一楞,半天沒回答。

“聽掌門說,在遇到我之前,您從來沒有收徒的打算,”裴望的聲音很輕,“那為什麽在遇到我之後,就改變了主意呢?”

沈昭寒在眼前的一片模糊中,神思繚亂不知如何作答。

要怎麽向他講述原因?告訴他收你為徒只是因為你體內有清淵神君的魂魄?

她在心裏搖了搖頭,否定了這個答案。

“在遇見你以前,為師一直在四處游歷,”沈昭寒斟酌著開口,“大約游歷了兩百年吧,為師覺得這樣的日子有些膩了,又在此時遇見你,當即就決定將你帶回雲隱宗了。”

“原來是這樣,”裴望的語氣很平淡,“徒兒依稀記得,師父當時好像在找什麽東西?第一次遇見我的時候,您並沒有立即帶我離開啊。”

垂在身體另一側的手拽緊了衣角,沈昭寒的心跳不自覺加快。可轉念一想,又覺得裴望當時年歲已到了記事的時候,能記住這些也正常。

她緩緩舒出一口氣:“是,為師當時在尋找一樣很貴重的東西,這件事情暫時還不能告訴你。”

“既然這樣,徒兒也不再多問了,”裴望笑笑,“滄海居到了,師父。”

手腕處的溫熱驟然離開,沈昭寒這才反應過來,是裴望松開了扶著她的手。

“好,你快些去翰暉堂吧。”她擺擺手,示意裴望可以離開了,轉身提著裙擺走進屋子。

“喲,阿泱你怎麽一大早地跑過來了?”方引川正陪蘭苓在裏屋用早膳,見屋外閃過一抹藍色的裙角,便急急忙忙地跑出來。

“我有些話想同你說,你在忙嗎?”沈昭寒看不見屋子裏的情形,於是問。

“不忙,我先帶你去前邊屋子裏坐著,”方引川虛虛地托著她,帶她朝前廳走,“什麽事情這麽著急?”

“和魔族有關。”沈昭寒言簡意賅地回答。

“我去安置苓兒,馬上就來。”扶著沈昭寒坐下以後,方引川又急匆匆地跑回去。

他腿腳快,一來一回才幾個眨眼的功夫,方引川便回來了。

“我檢查了,屋子周圍沒人,”方引川坐下後,連茶都沒喝,“和魔族有關的事情?難不成霽漣又有新動作了?”

“不是,”沈昭寒搖頭,“昨日我碰見了淩泉,他告訴我——”

“顧延是魔族的內鬼。”

“什麽?”方引川大驚,“你說顧堂主他、他是內鬼?”

“是淩泉說的,是否可信還有待確認,”沈昭寒神情嚴肅,“我昨日也很驚訝,今日才這般著急地來找你,想問問你顧延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

雲隱宗現有的堂主裏,幾乎全是沈昭寒飛升以後才成為堂主的,因此她對他們的了解都僅限於名字與長相。

“顧延此人......”方引川沈思,“為人端方,從不和別的堂主吵架,脾氣十分和善,怎麽會是內鬼呢?”

這一點沈昭寒略有耳聞,顧延為清雅堂堂主,一向以“君子”之名聞名修仙界,聽說是個正直凜然的人。

“淩泉有沒有和你說,他是怎麽發現顧延是內鬼的?”方引川皺起眉,百思不得其解。

先前兩人懷疑的內鬼對象是淩泉,這一夕之間就變了人選,將二人打了個措手不及。

“沒有,”沈昭寒搖搖頭,“他只告訴了我這一件事,沒有再說其他。我曾詢問過他緣由,可是他不肯說。”

“這就有些奇怪了......”方引川摩挲著手裏的茶杯,“他既要揭發,又為何遮遮掩掩的不肯將所有事情告訴我們?這裏面肯定有鬼。”

沈昭寒猜測道:“會不會是我們之前對淩泉的調查引起了他的懷疑?為了避免自己的身份暴露,於是他將顧延推出來遮擋大家的視線,分散我們的註意?”

“不無可能,上次你離開雲隱宗前曾讓我多留心觀察淩泉,我這邊確實有了不小的收獲,”方引川說,“我問師父要了一只詢鳥跟著淩泉,調查他每日的行蹤,發現他每次偷偷摸摸下山,是為了見一個人。”

詢鳥與人法術相通後,可將自己的所見所聞同時傳送給施展術法的人,比起親自跟蹤,這種方法顯然要保險一些。

不過詢鳥是一種十分珍貴的機關,除少數幾個精於此道的人手裏有幾只以外,尋常人根本沒見過這玩意兒。雲隱宗裏,也只有崇凜那裏有兩只而已。

“誰?”沈昭寒問。

“一個小女孩,大概......”方引川思考道,“八九歲的樣子。沒有與她打過照面,我無法確定她是否有魔族氣息,但我總覺得,那小女孩長得很像.....”

“像淩泉。”方引川篤定地說。

“像他?”沈昭寒一驚,“是他的妹妹,還是......女兒?”

“從未聽過淩泉與誰結為道侶,又怎麽可能有一個這麽大的孩子?”方引川也想不明白。

“世間事哪是輕易能說得清楚的?說不定他這孩子是在外面悄悄生的,沒必要告訴雲隱宗,”沈昭寒嘆氣,“他是不是想保護這個孩子,才拋出顧延這塊石頭來吸引我們的視線?”

“有可能,說不定淩泉是因為偷偷生了個孩子而覺得臉上無光,怕被我們發現。”方引川推測。

“當務之急,就是搞清楚那個小女孩和魔族有沒有關系。如果有,那說明淩泉才是那個真正的內鬼。”沈昭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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