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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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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

一連兩日,歷練都還算順利。哪怕是隊伍裏唯一的女弟子元蓁也收獲頗豐。

簡單用清水洗過臉後,元蓁站在山洞外伸了個懶腰,等沈昭寒帶他們進行最後一日的歷練。

“今天就是最後一天了,終於能結束這該死的歷練了。”

聽到有人在身側喃喃自語,元蓁不由自主向他看去。

果然是尹懷仁師兄,元蓁露出了然的神情。自打那日犯錯以後,尹懷仁就有些神神叨叨的,總是在沈昭寒看不見的地方怒罵這次歷練。

對於他的心情,元蓁可以理解。但犯錯就是犯錯,她並不會同情他。

在元蓁轉身後,尹懷仁原本空洞的目光在移向她的背影,流連了一瞬後又接著飄向別處。

即使是歷練的最後一日,沈昭寒也沒有讓幾位弟子松懈。經過一夜的休息後,大家精力充沛,再度朝山谷深處進發。有了上一次的教訓後,沒人敢再輕舉妄動,全都乖乖等待沈昭寒的指示。

山中較為兇險的妖獸大多被那些熱衷於展現自己實力的門派獵殺,如今剩下的不過些小魚小蝦,對付起來不是難事。

眼下,沈昭寒正站在一旁的樹下,看他們清除手邊的妖物。

只是她覺得裴望有點奇怪。

裴望是她二十年前下山時帶回來的孩子,簡單舉行過拜師儀式後便成為了她唯一的徒弟。這孩子的性子一向沈穩,這兩日卻總有些心浮氣躁。尤其是自從第二日那場意外後,這孩子在面對她時,總顯得有些心虛。似乎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偷偷做了什麽錯事。

水靈根的裴望天賦說不上多好,但勝在十分用功。也許是小時候在街頭流浪多年的緣故,他總是害怕沈昭寒會因為他不夠努力而拋棄他。

思及此,沈昭寒看向正在獵殺一只小羽妖的裴望。感受到了師父的目光註視後,裴望本來利落的動作忽地一頓,分神的一瞬被羽妖搶奪了先機。

妖獸揚起半人長的翅膀,動作間帶起呼嘯的利風,不留情面地朝裴望扇去。

他的動作有一瞬間的慌亂,但很快又恢覆鎮定,顯然沒有被羽妖的陣仗嚇到。只是裴望頭一次面對這樣兇猛的妖獸,那慌張已經讓他露出破綻,給了羽妖可乘之機。

千鈞一發之際,已經處理好自己面前妖獸的元蓁註意到了裴望的危機,還不等沈昭寒出手援助,她就已經提劍飛來。

這羽妖最厲害的便是那一雙翅膀,先前裴望用水流裹住它使其動彈不得,本已占了先機,不出幾招就能拿下。可眼下他一時大意,讓羽妖有了施展其翅膀的機會。

裴望擡手施法,在他和元蓁面前布下一面水盾以抵擋羽妖扇來的狂風。可他畢竟才築基初期,哪怕已超過同齡人許多,但在面對山中得道多年的羽妖時還是有些乏力。

脆弱的水盾在狂風的攻擊下很快變成了毫無威脅的水珠,飄飄灑灑落在地面上,像一場溫和的春雨。

但接下來羽妖猛烈的攻擊讓二人無心欣賞眼前的“風景”。

金靈根的元蓁飛速掐訣,接著她的掌心中間飛出一條金色的鎖鏈,靈活如蛇般纏上羽妖的身軀,封鎖它的行動。

“看來沒事了。”元蓁呼出一口氣,放松地看向裴望。

少年臉上沒什麽表情,那句“謝謝”也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畢竟在師父面前因大意而犯了錯,他還是有些不高興的。

同等修為下,金火等攻擊性較強的靈根確實要比水木靈根厲害一些。

聽著二人的對話,沈昭寒有些無奈地在心底嘆了口氣。裴望一向如此,在她面前不願丟了半分臉面,總想得到師父的肯定與誇獎。

就在二人以為危機已經解除的時候,被金鎖鏈捆住的羽妖又有了動作。

它雙翅一掙,像撕碎一匹布一樣輕易撕扯開縛身的鎖鏈,仰頭呼嘯一聲,朝來不及反應的二人飛來。

眼見事態緊急,沈昭寒準備出手時,她看見元蓁絲毫沒有害怕,而是提起了劍,嚴陣以待。

沈昭寒的腳步停住,期許地望向元蓁。

她召出漫天的金色劍雨,劈頭蓋臉地朝羽妖飛去。看起來似乎是她占了上風,可事情並非如此。

剛才被羽妖掙脫的鎖鏈,在這一刻為它所用。它用細長的尖喙叼住鎖鏈,揚起頭顱猛地一甩,竟是化鎖鏈為鞭,要用元蓁的法術來對付她。

被羽妖這一舉動弄懵了的元蓁有一瞬的分神,讓妖獸抓住了機會。

一息之間,局勢驟變。

沈昭寒不能再袖手旁觀,一躍而起飛至元蓁身邊,一手攬住她的腰閃躲,一手掐訣。數道尖銳的冰刺騰空而起,劈裏啪啦地打在金色的鐵鏈上,讓看似堅不可摧的鐵鏈瞬間化為齏粉。

羽妖顯然楞住了,大概是沒想到這個抱著手站在一邊看熱鬧的人會這麽厲害。於是趁著這個機會,裴望以水為鞭,狠狠抽向羽妖。

“啪”地一聲,水鞭落在羽妖身上,讓它不得不呼扇著翅膀向後逃竄。剩下還在圍觀的三名弟子順勢發起攻擊,不多時,原本還氣焰囂張的羽妖就被四人合力拿下。

沈昭寒帶著元蓁輕輕落地。

“多謝沈堂主相救。”元蓁的臉似乎有些紅,大概再為剛才自己的過度自信而感到不好意思。

“無妨,下次不可如此大意。”言罷,沈昭寒便擡腿走向另幾人,想看看他們有沒有受傷。

可身後忽然傳來一聲驚呼,讓有些不耐的沈昭寒皺著眉回頭,她看到元蓁正捂著手腕,一臉焦急。

她受傷了?沈昭寒有些擔心,轉身欲往回走時,腳下忽然踩到了什麽東西。

她退後一步,發現那是一枚雕琢精致價值不菲的玉鐲,上面流光閃爍,不似凡塵之物。

而沈昭寒認得那枚鐲子,也認得那枚鐲子原來的主人。

兩百年前,她還沒有離開神界渺之間時,曾有一位至交好友,名叫晏如。

和那些瞧不起沈昭寒的上神不同,晏如同樣待她如知己,二人形影不離,常常來往。

至於那些上神為什麽瞧不起她?當然因為她是從雲之間上來的。

凡人修煉飛升為仙,只能居住在雲之間裏,受到仙主的管轄。而天界土生土長的上神們居住在渺之間,一直都看不起那幫血脈雜亂滿身凡塵,卻能和他們一起生活在九重天上的上仙們。

沈昭寒是凡人飛升上來的,她本該在雲之間做一個自在的小仙,卻意外再度飛升,成為了神。

沒人知道這其中的緣由,就連沈昭寒自己都搞不明白。反正自那以後,她就進入了渺之間,成為原住民裏的異類,唯有晏如和另一位清淵神君二人待她如知己,願與她來往。

不認同凡人修仙的上神們,自然也不允許神和仙有過多的糾葛,比如相愛。

一經發現,處以重罰。

而晏如,正是被神主祝徽發現同雲之間的上仙緒影有私情。為了懲罰二人,晏如必須進入凡間歷經三世輪回,而緒影則被流放到極其苦寒的天極嶺,此生都不能再回到雲之間。

“沈堂主?沈堂主?”小心翼翼的呼喚將沈昭寒從回憶中拉出。

她收起飄散回兩百年前的思緒,目光落在了元蓁手裏的玉鐲上。

那正是緒影送給晏如的鐲子。

元蓁已經趁著沈昭寒發楞的瞬間彎腰撿起玉鐲,小心翼翼地捧在手裏吹了吹上面沾染的泥土,接著如釋重負道:“還好沒有摔壞。”

“這鐲子......”沈昭寒頓了頓,“是你自小就帶在身邊的嗎?”

元蓁雖不明白為何沈堂主會問她這樣的問題,但還是如實回答:“據說是出生時戴在我手上的,爹娘以為是天降祥瑞,便讓我一直帶在身上了。”

不知為何,在提起自己的爹娘時,元蓁的語氣忽然有些低落。

沈昭寒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沒有註意到元蓁的異樣。

當初晏如歷劫前,曾告訴沈昭寒,讓她不必刻意尋找自己,以免沈昭寒無意間幹擾凡人命數,影響自己的氣運。

她一向不在乎什麽神啊仙啊的命數,只是尊重晏如的想法,這才沒有過多幹涉。既然如今二人誤打誤撞地相遇,那這最後一世她便多操點心,免得晏如受苦。

“這鐲子的確是個稀罕物件,能夠潤澤靈力,你千萬要好好保存。”想了想,沈昭寒最終還是開口叮囑元蓁。

言罷,她看向等在一旁的其餘幾位弟子:“歷練即將結束,雲隱宗會派人將你們接回去的。”

為了招待歷練中拿了第一的弟子們,雲隱宗的掌門方引川特地擺了兩桌好酒好菜。

不出意外,他這種行為被沈昭寒當面嫌棄了。

方引川其人看似是個一本正經的掌門,可自小與他一同長大的沈昭寒知道,這人平日做事多不靠譜。雖然是“天下第一大門派”的頭號掌門,可總沒個正形,非得沈昭寒和他們的師父崇凜長老監督才行。

“你倒是招搖,不過一次歷練而已,讓那幾個弟子嘗到如此甜頭,日後生出驕傲之心怎麽辦?”晚飯過後,沈昭寒特地留下了。

方引川對此不甚在意:“你也知道,萬妖谷那麽兇險的地方,咱們門派在你的帶領下還奪得了第一,不值得慶祝嗎?”

他攤開手,一臉無辜。

沈昭寒沖他翻了個白眼。

她這次帶隊,本想安安穩穩拿個前三即可,誰知那些個門派太拉胯,讓他們“不小心”又成為了第一。

“老大不小個人了,行事作風還如此幼稚。哪日雲隱宗真成了眾門派的眼中釘肉中刺,有你苦頭吃。”作為眾人口中的“第一堂主”和“副掌門”,沈昭寒其實很少插手管理門派,這次也是實在看不下去了才出言相勸。

畢竟她一個“世外高人”也明白什麽是樹大招風。

方引川今日的所作所為,表面上是犒勞歷練辛苦的弟子,實際上是為了警告那些想在不久後的仙門盛會上動歪腦筋的人,讓他們知道歪路子是行不通的。

在如此艱難和折磨人的歷練裏,雲隱宗輕輕松松就能拿到第一,而那些想要在仙門盛會上出風頭、打敗雲隱宗奪魁的門派們,還要好好掂量掂量自己能否有與之一戰的分量。

只是他這做法明裏暗裏要得罪不少看不慣雲隱宗的門派,畢竟誰都想爭一爭那“天下第一門派”的名頭。

“行了,不說這些了,”方引川怕越說沈昭寒越生氣,於是岔開話題,

“晚膳前,你不是有什麽話要和我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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