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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日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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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日定情

古代的春節與現代大為不同。比起過程越來越減省、年味兒一年比一年淡的現代春節,古代春節顯然更得黛玉的歡心。

俗話說“過了臘八就是年”,臘月初八往往也是林府一年中最忙的一日——管事們都忙著在今天交待了公事,好一身輕松地回家團年。

黛玉、林如海、江淩一大早團團圍坐在一起,美滋滋地吃了一碗臘八粥之後,就各自忙開了。

林父到府衙忙公事,江淩回自己家打理庶務。至於林府的諸多雜事,往年一應由林管家處置,今年則皆落在了黛玉身上。

黛玉在現代長到十八歲,還不曾工作過。到了這書中,也暫且無人教導她管家。    如今“大姑娘上轎頭一回”,馬上就要總理偌大一個林家的諸多事宜,她心裏不是不忐忑。但她又要強,不肯叫人小瞧了自己,強撐著,到底臉上沒有漏出半點怯。

早在十天前,她就點燈熬油地寫了一份詳盡的計劃書。

裏頭規定了府中何人總理何事,各項事務的處理章程,以及詳細的監管方式等。顯然,她並不打算事必躬親,只預備和各項事務的總領人計較。

林如海和江淩看過此書後,也不禁眼前一亮,認為頗有可取之處,極力讚揚其聰慧,認為她大有長進,把黛玉誇得尾巴都要翹上天。

這會子她上身穿著銀粉色小襖,下身著鵝黃色撒花馬面裙,外披著白毛滾邊大紅鬥篷,踩著鏤空雕花銅腳爐,手捧繪有喜鵲繞梅紋樣的瓷手爐,粉面含威、矜嬌自傲,高坐在黃花梨太師椅上,正聽各管事稟報事宜……

“請姑娘安,今年各莊子的出息都送過來了,業已從外頭請了幹練的賬房核對過,其中並無差錯。糧食、果蔬等出息和往年無異,倒是兔子、鵪鶉等家畜多送來了一成。”

一個約莫三四十歲的微胖婦人滿臉喜意地向黛玉稟報各莊子的產出。

黛玉見比往年有所增益,也不吝惜賞賜,道:“我單賞你二十兩銀,另給你一百兩,你照著我先前交代的章程賞各個莊頭和其他人。”

那婦人笑得滿臉開花,福身謝過後喜不自勝地走了。

“給姑娘道喜,今年各個鋪子皆無虧損,交來的利銀不比往年少。其中又有幾個首飾鋪子‘大豐收’,所得利潤翻了一番不止!”

一個幹瘦的老頭子努力挺直了腰桿向黛玉稟報各鋪子的收益。

黛玉坐直了身子,也來了精神,含笑道:“如此我竟要大大地賞你們!其它鋪子依例賞了就罷了,幾個首飾鋪子的賞銀都翻一番,也單賞你二十兩。”

等老爺子背著手喜滋滋地出了門兒,又有一個愁眉苦臉的年輕媳婦進來說話。

“稟報…姑娘……”

“今年鋪子、田產、房屋的租子還…還未……交齊,好幾處都說請府上容他們過了…過了年再交……”

黛玉見她頭也不敢擡,說話也打結,倒也不生氣,只道:“我聽林管家說你這些日子日日在外頭催租子,已然盡力了的,不必害怕。”

“他們與府上定的契書我依稀記得是一年一交,可是這樣?”

那年輕媳婦連連點頭。

黛玉又道:“既然這樣,等過了年三十今年才算完,初一再去問不遲。若還不肯交,我年輕心腸軟,且再容他們半月。若半月後還不交,就報到衙門裏去,以後也再不租給他們就是了。”

“可聽明白了?”

那媳婦也不愁了,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給黛玉福了一禮,道:“聽明白了,謝姑娘寬宥。”

禮罷,遂蔫耷耷地往外走,黛玉連忙叫住她,道:“你也辛苦,也自去賬上領十五兩賞銀罷。”

那年輕媳婦眼裏散過一點淚光,回來結結實實給黛玉磕了個頭,腳步輕快地走了。

……

管事們這樣進進出出,時間一晃一天就過去了。

等諸事完畢,天已黑盡了,黛玉累得頭重腳輕,被朱鹮扶著才勉強走得路。

等她緩過氣來,想要尋林如海和江淩用晚飯,卻聽門房說林如海並江淩使人傳話說今晚不回府,又有江淩命人送了些皮貨來給黛玉使。

黛玉很體諒父親和師兄,加之收到禮物心裏也熨帖,高高興興地回了內院,滿懷期待地睡下了——今日一過,明日起就是‘年’啦!

又過了三日,林府的仆從都換上了喜慶的新衣裳,在府裏四處忙碌。

一群小子笑笑鬧鬧地往各處掛各式紅燈籠,小丫頭們用綢布做了花往園子裏的光禿禿的樹枝上裝飾,嬤嬤們則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剪窗花,連門口兩個憨態可掬的石獅子也被外管事系上了可愛的大紅花……

但熱鬧都是他們的,黛玉“什麽都沒有”。

她閑得無事可做,這處看看,那處瞅瞅。又沒有定性,窗花剪一兩個就丟開手,綢花做了半個就沒了耐性,而其餘事務各仆從又不敢叫她沾手,因此無聊得四處閑逛。

正逛著,黛玉聽見一陣優美的琴聲從不遠處傳來,因此循著琴音找了過去。

原來江淩處理完畢家事,昨日已經回了林府,現正在竹下撫琴,那琴聲正是從他那裏傳出……

黛玉到了也不出聲兒,自尋了一個地方坐著,權當聽頂級音樂會,如癡如醉地看著江淩撫琴,把人家江淩看得耳朵泛起了潮紅。

她直勾勾的眼神實在叫江淩有些害臊,使他一時心亂如麻,手上的動作也有些凝滯,錯了幾個音,引來黛玉側目。

她雖然自家水平有限,但受林如海熏陶多年,也有了幾分鑒賞水平,知道江淩不知為何心亂了,因此有些不好意思地小聲問道:

“師兄,我打擾你了嗎?對不住……”

“沒有打擾!”

江淩溫柔的嗓音難得有些慌亂,旋即又憋紅了臉,眼神躲閃,低聲喃喃道:

“師妹的眼神太燙了,所以我才……”

黛玉的臉刷一下紅了,低垂著眼眸,結結巴巴地說:

“哦……是嗎……”

“不好意思,師兄……我先……我先走了……”

“再會……”

話音還未落下,就低著頭逃也似的走了,因此錯過了江淩羞得脖子泛紅的難得艷色。

黛玉逃回臥房,將羞得粉紅的小臉埋進手臂裏,毫無大家閨秀體統地跺了幾下jiojio,心裏發出無聲的尖叫:

“啊——”

“太丟人了!剛剛太丟人了!!”

“師兄一定在笑我吧,嗚嗚——”

“但是!師兄……他……他喜!歡!我!誒!”

……

少女情懷總是詩,黛玉自那日發現了自己的心意,已有好幾日不敢和江淩對視,每次見到人都會紅著臉躲開。

江淩見師妹開了竅、羞怯可愛,心中如何甜蜜苦惱且不提。這日到了臘月二十三,正是祭祀竈神之日,林府上下忙碌起來。

為防竈王爺上天庭講自家的“小話”,林如海親自領著江淩向竈王爺敬香,又擺上寸金糖、油果等祭竈果,好黏住竈王爺的嘴巴,不叫他向玉帝告狀。

因為自古有“男不拜月,女不祭竈”的習俗,黛玉可憐兮兮地躲在房門外偷看,看著看著眼睛就黏在了江淩身上。

江淩這日穿著紅中帶黑暗紋長袍,腳踩皂色長靴,鏤空雕花銀冠束發,身姿挺拔如松柏,氣質灑脫似雲中飛鶴。偶然一眼望過來,星眸中皆是繾綣溫柔……

黛玉看得臉頰飛紅,粉面含春,眼中柔情蜜意化作一江秋水,潺潺流進了江淩心裏,惹得他心波蕩漾起來……

林如海假裝沒有發現某個年輕人心裏開小差,也睜只眼閉只眼只當沒有看見自己不中留的女兒躲在門口望“情郎”。只覺心中泛酸,混身別扭,木著臉走完了祭竈流程,然後飛快逃離了暧昧現場。

江淩見林如海走了,連忙捉住也想逃跑的黛玉,試探地牽住黛玉的小手,低低的聲音十分溫柔,道:

“師妹,玉兒……”

“不躲了好不好?”

黛玉扭開頭羞了一會兒,終於用盡全身力氣,鼓起勇氣擡頭看向江淩,問道:

“師兄有意於我,是也不是?”

江淩望著黛玉微啟的紅唇,心臟猛地跳動了一下,用力握住黛玉的手,眼睛發亮,聲音沙啞,用力吐出一個“嗯”字。

黛玉身子微微發抖,聲音微顫,有些緊張地繼續發問:

“黛玉惟願‘一生一世一雙人’,師兄呢?”

江淩飛快地樓了一下黛玉,努力克制自己胸中洶湧的情意,聲音低沈,道:

“吾亦如此,必不相負。”

……

第二日就到了小年,林府上下拿著笤帚、桌布撣塵,也是除舊迎新之意。黛玉不過拿著雞毛撣子做了做樣子,隨意舞了幾下,主要是暗中偷瞄師兄整理書櫃。

又幾日,臘月二十七,黛玉沐浴更衣,洗去晦氣,特意穿了江淩所贈貂毛做成的衣裳。江師兄謂之“光彩奪目”。

又二日,至臘月二十九,江淩回家祭祖,告慰父母之靈:兒已有欲呵護終身之人……

次日,年三十。臺上戲曲無人看,說書女先兒沒人瞧。黛玉與江淩隔著林父眉目傳情,老父親呷了好大一口陳醋,只有午夜點亮了整個揚州城的絢麗煙花才能給他一絲安慰。

不過看著煙花之下,拉著徒弟衣袖的女兒,心裏更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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