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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識枕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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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識枕邊人

“當街受辱的確是刻意為之,為的便是正大光明地斷絕母子關系。”

蕭嵐心恍然被一只手攥住,瘋狂攪動欲掀出驚濤駭浪。悸動之際,蕭嵐怔愕他半分不掙紮地袒露真相,更詫異他沈穩泰然的仿若早有準備。

頂上的琉璃花燈輕輕轉動,光影在文書上快速劃了又劃,灼灼交錯的光暈落在駙馬的臉上,斑斕精美的圖案從他臉龐、眉眼掠了又掠,深邃的眸子永遠淡定沈著。

“為何要瞞著我?”

“如今又為何坦誠相待?”

忽覺很可笑!蕭嵐從未看懂駙馬。然而駙馬卻能懂她,明知她一定會發現,可事先隱瞞甚至利用。

“因為嵐兒會阻止,但我清楚此事瞞不住。”魏瑾冷靜地剖開他布下天羅地網般的城府。

“行宮揭發兄長罪行的宮女,一年前就哭到我膝下央求給她做主,我將那宮女安撫住且要求她隱忍不可聲張。姚侍郎舉薦這名宮女去了姚貴妃的宮裏服侍,待這名宮女得到姚貴妃的信賴,便有了行宮禦前狀告。”

“兄長聲名狼藉,家母多次尋來要我給兄長將黑洗白,我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家母對我恨之入骨。”

蕭嵐接上,“所以,駙馬刻意讓魏夫人堵在繁華地界,在眾目睽睽之下受重傷。”

魏夫人自詡用孝道壓制駙馬,殊不知卻是駙馬的將計就計。

起初,外界都以為他犯了大惡,才惹來母親動怒。可知真相以後,朝堂、世家大族,寒門子弟、市井百姓對他唯有同情和對魏夫人忿滿。

溫氏和魏氏順勢都被推到風口浪尖上,為了家族的名譽聲望,他們斷尾求生。

溫庭祿不知用了什麽方式給魏氏族老施壓,逼迫溫檐寫下母子脫離的文書,洗刷了溫氏姑息養奸的爛名,溫氏家風依舊剛正不阿。

然而,這一場戰駙馬是最大的贏家。

卻用鮮血淋淋換來的!

“究竟魏夫人逼迫了你什麽,令你不惜置之死地而後生來擺脫?”蕭嵐心裏一陣陣發寒。

“我不願再給兄長代筆。”駙馬神色嚴謹。

“萬裏鳳凰桂蕊香,一輪皎潔映華堂,天涯同賀團圓夜,美滿人間月印章。”

“杏花淺草嗅還香,落葉西風已問窗。夜伴月暉霜萬裏,三杯桂酒舞霓裳。”

蕭嵐悠然睜大了眸子,腳不自覺地退後一步,聽見駙馬說,“這兩首詩,以及過去兄長著寫的所有詩,皆由我寫。”

心下狂跳,她視線落在書案的奩盒,俯身抽開在裏頭翻找,果然看見了那首詩月又中秋。

原來大伯兄無法參加科舉,都因為他是個才疏學淺,去了科舉就會原形畢露!

擁有大齊才華第三美譽的人所著的文章竟是叫人代寫的!

而代寫的人竟是蕭嵐的駙馬!

枕邊人隱瞞的好生厲害!他究竟當她是什麽?

“你們?”

“這!”

側頭看院外無一人,蕭嵐捂著心悸,低聲而怒,“你可知這是欺君!”

魏瑾神色淒惶,“當我知曉犯了欺君之罪為時已晚,家母在我的文章寫下兄長的名字,再由當時在朝族老魏碩明呈上金鑾殿。皇上非常高興,派掌印賜厚賞給家母和族老。我若揭發,家母是咎由自取,然而族老便是禍從天降。”

他沒說的是,那時的心軟,也成了溫檐把族老魏碩明拖下水的利刃。魏碩明私心膨脹,為了兒子魏決和溫檐狼狽為奸。

他還沒說的是,那年九歲的魏麟被國公爺拒之門外,可一個月不到,魏瑾以魏麟的身份重入國公府。

同年,國公爺認他義子。為了出人頭地、為了給阿娘覆仇,為了給母族洗刷冤屈,他甘願淪為溫檐母子的幫兇。

實為蟄伏。

可這些,他沒勇氣說。

蕭嵐記得,父皇在世的最後一年,有一日笑呵呵地來她宮裏誇魏家大郎的文采好,有結娃娃親的意思。

她嚇了一跳,當即就添油加醋地告知父皇魏家大郎淩辱家仆的惡行。後來婚事依舊,但換成了國公爺的義子、魏家二郎。

教習尚宮說王孫貴族的婚事身不由己。她雖年幼,卻隱隱明白父皇的政權需要兵權穩固。

接受了這樁婚事。

聽著駙馬娓娓道來每一步的謀算,她仿徨了。

夫婦一體,同心同德。

不論蕭嵐如何走,始終距離駙馬有一步之遙。這一步似跨越山水。

“恭喜駙馬,得償所願。”蕭嵐心累地放下文書轉身。

魏瑾心懼地停了一瞬,他追到門外邊擋住她去路,“嵐……”可一張口,驟然劇烈地咳起來,咳地渾身打顫。

一個字也說不出……

看著高達偉岸的寬肩咳低下去,蕭嵐匿在袖裏的手攥緊了緊,可她無奈而冷冷看著,心卻不受控制地跟著顫抖。

就那麽漠然地等著等他平覆後,蕭嵐湊近了一點,期望枕邊人能看見她。

“駙馬說的對,我一定會攔著你,可並非攔著你去使些無所不用其極的法子!”

魏瑾愕然一怔,難以置信的看著蕭嵐。

“魏夫人為母不慈、姑息養奸已是有目共睹,你與她斷絕母子關系或許在世人眼裏離經叛道,可在我眼裏不是!”

南州蕭氏祖上出過一些文人墨客,但到了祖母這一代,規矩禮儀沒世家大儒這般苛刻嚴謹。只要不過分的出格,不罔顧人倫道義、不禍害旁人的利益便可。

“為君不仁、天必誅之!同理,為母不慈、為子不孝!這道理委實偏門了,但駙馬連問都不問一聲,就將嵐兒視為外人,嚴嚴實實地隱瞞?”

“你可知,當我看到你鮮血淋淋地倒下時,有多害怕?”甚至,她想殺人的心都有了!蕭嵐早已不是信男善女,從南州北上京都,她看到許許多多的死人,從最開始的懼怕到茫然甚至是麻木。

再後來接受了皇室的熏陶,她明白江山是一座魂山。

魏瑾薄唇闔動,如繭裹縛般難以呼吸,“我瞞著絕非視你為外人,而是……”

“不是外人,那是什麽?”蕭嵐打斷他,又走近一步,笑了,杏眸卻濕潤,輕輕喚他一聲,“阿郎。”

大齊民話,妻子喚丈夫阿郎。

“你若告訴我,我會阻止你用這般險象叢生的法子,稍有不慎你會死的!”只要想起駙馬頸部的凹陷,她的心就止不住地疼。

怕他疼。

怕他醒不過來。

怕他身懷仁得壯志卻無處施展,蕭嵐進宮和叔父陳情,期望將駙馬擇官納入新律,有了律法支持就不會是蚍蜉撼樹。

她也終於明白何為情了。

可她很難受!

魏瑾眉心蹙成一團,拉起蕭嵐的手,鄭重卻為難。

“魏家的事,我不願汙嵐兒的耳,你身為公主,不必為這些煩心。”

蕭嵐懂了,駙馬對她有敬有愛。

是臣子對君上的愛護警重,不是丈夫對妻子的,她淚珠盈睫,卻倔強地不落,又笑了,“可阿郎忘了我是你妻子,不僅僅是公主。”

蕭嵐甩開駙馬的手,決然離開書房。

夜色濃稠,雨瀑澆灌,朱墻綠瓦上響起大珠小珠落玉盤得雨水擊打聲。

一道挺拔如松得身影立於瑤光殿寢室前,韓礫給魏瑾撐著油紙傘,傘邊緣的水匯成垂落的小河,奔流不息。

翠竹推開濕漉漉得宮門,撐著銅骨傘小跑而來,“駙馬爺回去吧,殿下已睡了。”

魏瑾默不作聲,依舊等著。

翠竹嘆了嘆,轉身回殿內。

兩兩腳步踩著水,聲聲逼近。

魏瑾側眸,見上官宏、上官雪父女倆撐著傘走來。

“看到駙馬我就難免想起先皇啊!”這個年輕人和他當初認識的蕭坤很像,字字珠璣又雷厲風行,上官宏雖然笑著,可面容尤為嚴肅。

駙馬一招釜底抽薪,將溫庭祿都逼的出面,足見城府謀算深不可測。在深宮朝堂行走,沒有城府就猶如螻蟻,誰都可以才上一腳。

這是賴以生存的根基。

許多夫婦可共富貴、卻不赴患難,但嵐兒不是這樣的女子,上官宏也看得出來,駙馬不是那樣的男子。

魏瑾一楞,面容慚愧地拱手,“舅父謬讚了,我比不上先皇。”

上官宏卸下慈色,冷哼,“確實,先皇視嵐兒為掌上明珠,駙馬卻對她視而不見,當然不能和先皇相比。”

“小侄沒有!”魏瑾垂睫,語氣慌亂。蕭嵐是他遙不可及的日月星河,那般奪目絢麗多彩怎會視而不見。

上官宏當然知道魏駙馬沒有。為了不讓嵐兒置身險境,魏駙馬毫不遲疑地喝下了蠱藥已足以證明。上官宏語重心長的一嘆,“魏駙馬在朝堂向皇上請旨賜婚,此舉落在大丈夫眼裏自是崇高重信,可放在嵐兒身上確是一道沈重的枷鎖。”

魏瑾眼睫擡起。

“京都多少女娘羨慕嵐兒,都說她嫁了一個風光霽月深情似海的好郎君。”上官宏是成了婚的,自然懂一些女兒家的心酸,“魏駙馬叫世人都羨慕嵐兒,認為她命好、有福氣,可她當真是如此麽?”

魏瑾黑眸猛然一撼。

是啊!他得了好名聲,可蕭嵐得了什麽?不論他叫不叫魏麟,世人看他都是敬仰和佩服,看蕭嵐都是羨慕和神往。

然而事實卻並非如此。

“若這個時候嵐兒表現出和你不睦,魏駙馬認為世人會認為是誰不是?”上官宏言不盡意。

魏瑾全然明白過來,他垂首,“舅父教誨的是。”

雨水浸濕了鞋襪,他豪不知冷,腳底反而竄起星星火苗,將從前執著的念頭燒成灰燼。不論是他叫什麽,娶了蕭嵐的人是他。

上官宏看了眼上官雪,“雪兒還等什麽?”

“阿爹先回去,女兒要說的阿爹聽不了。”上官雪催促。

上官宏輕咳了一聲,示意女兒說話註意分寸。

上官雪不耐煩地推上官宏走,她又讓韓礫也下去。

“駙馬爺,公主自小沒了雙親,一個人在宮裏矜矜業業的,為了不給皇上添麻煩,許多苦悶她從來不說。”上官雪和蕭嵐長年通信,她知曉且見證了蕭嵐由懵懂蛻變而成熟,也從她的信裏看見蕭嵐對婚事的包容。

“女子婚嫁難免遇上不順,回了娘家總要傾訴一番,尋個慰藉也好,得個支持也罷,娘家是女子的底氣。可公主成婚後從未和皇上說過駙馬爺一句不是,即便是蕭銘殿下問起來,公主也未對駙馬也有過苛責或是不滿。”

這些魏瑾都知道的。

蕭嵐嫁給了魏麟的名字,而他是魏瑾,不願意套著魏麟的軀殼占有她。可蕭嵐並不知這些,換做是其他的女子,早就要求和離或者是給他穿小鞋了。

“駙馬爺,公主所盼望的其實不多,無非是夫婦齊心、舉案齊眉,既然要齊心,就不該有所隱瞞。”上官雪通曉了情為何物,後宅裏的事稍稍費一些功夫,就能打聽的出來。

她不知為何蕭嵐與魏駙馬始終沒圓房,可她看得出來,蕭嵐和魏駙馬互生情愫,前者有些懵懂不自知,後者總畏首畏尾的忌憚著什麽。

“駙馬爺可知天底下有多少男兒的枕邊人躺著的並非心上人嗎?”上官雪驟冷驟熱的話音充滿了無奈。兄長暗地對蕭嵐的關心和保持距離,她都看在眼裏。

刻意佯裝不知,無非是不想兄長難堪罷了!倘若蕭嵐對駙馬無情,她肯定會攛掇蕭嵐棄了魏駙馬。

魏瑾聽出上官雪的玄外之音,桃花眸多了一絲戒備。

“駙馬爺贖罪,臣女不忍心看公主傷心,這才鬥膽說了這些。”上官雪嗤笑了一聲,以這話收尾。

腳步聲沒入雨中,魏瑾松開手上的傘,雨水澆灌下來,他衣袍濕透,立在雨中如石像一般的靜默。

“少主!”韓礫沖過來,拿起傘給魏瑾撐,“您頭部受重擊,醫官說不能受寒!”

“韓礫,”魏瑾置若罔聞,“我是不是錯了?”

如果他沒法為外祖家洗刷冤屈,總不能耽誤著蕭嵐!

韓礫不知如何回應。

雨後初晴。

溫檐不分是非地鞭打魏駙馬,溫庭祿雖然壓迫地溫檐給了一紙斷絕母子關系的文書,然則溫麗抒還得替溫檐收拾爛攤子。

“我知道凝氣補血的珍饈,頤園是不缺的,可這些都是叔母的心意,嵐兒也替本宮向魏駙馬致歉。”溫麗抒昨日就差人給蕭嵐傳話進宮說話,為的當然不是送補品那麽簡單,她拉起蕭嵐的手輕輕握住,“叔母都打聽過了,溫家這邊是站駙馬那頭的。”

這才是重點。

溫黨裏頭許多世家大儒,即便他們知道溫檐家風奸邪,也會反對魏駙馬斷絕母子關系,這有違孝德。

“嵐兒謝叔母。”蕭嵐明白,叔母定然下了死命令,即便有人心存指責,也必須爛在肚子裏。

溫麗抒笑笑頷首,招呼幾個小娘子一道看司秀坊送來的錦緞。

蕭譽和邱家六娘的婚期,欽天監正根據二人的八字測算日子,但給新人添衣的布料早早送了過來。

溫麗抒心知蕭嵐和邱懷玉是手帕交,特請她挑選一些上好的香雲紗、羅絲錦、磷光緞送入榮國公府給。

選完新人的,餘下的分別由女官分發給後宮的妃嬪、公主和皇子。

“嵐兒也選一些吧。”蕭嵐是長公主,自然由她來,溫麗抒笑道。

蕭嵐沒什麽心思,隨手指了指,“這幾匹天青色的綢緞要了。”

司秀坊的尚宮見蕭嵐挑了男子用的錦緞,挑好聽的話說,“公主和駙馬爺的感情真好,事事想著駙馬呢。”

溫麗抒笑了笑,點頭應是。

梁若原是陪蕭嵐進宮的,聞言也只得是笑笑,她想著昨夜丈夫和女兒冒著大雨去了瑤光殿,就認為兩個小夫妻鬧了很大的別扭。可見蕭嵐給魏駙馬挑選衣料,她又覺得是自己多慮了。

然而。

“殿下,表哥不喜歡天青色。”溫南菱眨巴著大眼,揚高那張震驚無害的小臉,“他從來不穿天青色,殿下竟不知道?”

“對了,殿下,您上回買的玉佩,表哥要了嗎?”

溫麗抒瞪了一眼溫南菱,後者小臉露出貓兒般溫順的笑。溫麗抒笑著圓場,“駙馬不喜言表,這些事我也是聽阿檐說的,說的時候恰好菱兒在場。”她眼神警告溫南菱。

溫南菱的確沒拆臺。

可蕭嵐根本不信,溫檐那樣不合格的母親,怎會知道駙馬的喜好?想著她心咯噔一下!

她也不是合格的妻子嗎?

駙馬還不是合格的丈夫!

告辭了皇後,蕭嵐徑直回府,一路上悶悶不樂。

“奴婢知道公主心裏有氣,可上回在西郊行宮的半山腰上,駙馬爺並未與溫二姑娘沒有支言片語,想來是那溫二姑娘單相思駙馬爺而已。”翠竹自然是向著公主的,換做平日定會埋汰幾句駙馬爺給公主消氣,可她更期望公主與駙馬爺恩愛兩不疑,尤其昨夜看著駙馬爺在大雨中等待,就說了幾句好話。

馬車到了頤園。

蕭嵐躍下去,往裏走,“傳令下去,頤園不許溫南菱靠近半步。”

她沒因翠竹的話消了氣,反而愈演愈烈,只要想到溫南菱說的那話,她便渾身難受!過去怎從未發覺,溫南菱如此不知廉恥!!

魏駙馬是她的人!

幾人行至瑤光殿,蕭嵐喝令,“關門!”

也不明白自己是氣駙馬、還是氣溫南菱?又或者二人都有?

今日事與駙馬毫不相幹,甚至是無妄之災,可心裏的那股氣已由昨日發酵生惡,她做不到明辨是非。

溫南菱和駙馬相識的日子長,每每聯想溫南菱尤為嫻熟親昵的喚表哥,她就無法控制體內叫囂的怒火如藤蔓般瘋狂滋生。

她動情心了。

可駙馬沒有……

嬤嬤不明不明啊了一聲,看了眼院落厚實高重的朱門。翠竹急匆匆地跟上去,腳步邁入門檻之前向嬤嬤使眼色,低聲頷首:“就是院門。”

嬤嬤大驚失色,伺候公主這麽多年從未見她如此發火兒,這是要將駙馬爺拒之門外的意思呢!她不敢耽擱,即刻就去照辦了。

然而,魏瑾守在這一日,眨眼的功夫就飛了進去。

蕭嵐走到籠箱和籠櫥,作勢要親手打開,動了動手她嗤笑一聲,“將駙馬爺所有的衣物收拾臨殿!”

言下之意就是不與駙馬爺同住屋檐下。

翠竹嘴上應著是,邊攙著蕭嵐避開那些死物,邊為她拍背順氣,“溫二姑娘行徑素來輕佻無矩,可駙馬爺不是這樣的,您千萬別因外人的話傷了和駙馬爺的情分呢。”

蕭嵐自嘲一笑,駙馬對她何來情分一說?二人與其說是夫妻不如說,“他和本宮是戰友、君臣、唯獨沒有情份!”

聞訊而來魏瑾聞言,亦是心如痛擊。

四目相對,只一瞬靜謐,蕭嵐連問,“駙馬喜歡天青色麽?會戴玉佩嗎?”

有了隱瞞的教訓,魏瑾知無不言,“不喜歡,不會戴。”

翠竹:“……”

“嵐兒我……”

“你出去!”

魏瑾當然沒聽,硬闖進來,翠竹趕緊將宮裏的不快道出。魏瑾追蕭嵐進寢殿,彼時,蕭嵐隨手抓起帛枕扔去,魏瑾輕輕松松地接住。蕭嵐再抓一物,察覺有些硬就看一眼是杯子。魏瑾已到她身前,不輕不重地握住她手,“別傷著自己。”

“毋需你管!”蕭嵐偏不讓他奪,就連她自己都沒註意,色厲內荏的聲色顫了顫,就似手裏易碎的杯子,杏眸溢出水光。

“嵐兒!”魏瑾急地一氣呵成,“我對溫二姑娘從未有過私情……”

“有沒有都無妨!”蕭嵐冷笑,“只要有本宮在,誰都別想進頤園。”

不久前,她還想過若駙馬遇上心儀之人,她會接納!如今唯有做夢二字!她使出吃奶的力氣,依舊抵不過駙馬,見奪不過他便任由他搶走手裏的杯子,轉身就走。

背後忽然一暖,蕭嵐被柔軟的烏木墨香填滿。成婚以來,她頭一回被駙馬這樣抱著、從背後摟著,像是畫本裏相愛相知的眷侶。

這份繾綣順著烏木墨香一點一滴滲入她身體,踏實沈穩的歸宿感令她著迷,心莫名得到了安撫,充斥在胸腔的怒火竟神奇地趨進熄滅,漸漸失神了一瞬間,蕭嵐努力收回心緒,厲色呵斥,“你放開我。”

“我不喜歡天青色,是因魏瑾的生母愛穿。”魏瑾樓的更緊,生怕下一瞬她就消失,下顎輕靠著她柔軟青絲,聞著那縷茉莉清香他才有勇氣平靜的敘述阿娘的死狀。

蕭嵐稍稍一頓,斂了幾分氣焰。

魏瑾深深吸了口氣,“魏瑾生母韓氏死的時候,侯府裏沒有長輩出面理喪。我被迫撐起來去處理,因為年歲尚小,被韓氏的死狀驚著了,是以對天青色有了排斥。”

蕭嵐猛然怔住,緩緩卸力任由他抱著。

說不氣了還是有,因為這樣心悸的過往溫南菱知道,她作為駙馬的妻子卻不知。可說氣似乎又沒那麽多了,南州大亂時她看一眼屍體就嚇的噩夢連連,遑論同樣是孩子的駙馬,唯有嘆了嘆不做聲。

魏瑾沒沈浸悲痛而是急於解開誤會,“我並非厭惡天青色,而是無法面對。”

翠竹點好內室的燭臺,悄悄退出,不動聲色地帶上門。

斑駁的光暈輕輕覆在二人身上,蕭嵐裊裊婷婷的身型幾乎被魏瑾挺拔的身子如數苞籠,似院子裏依偎難舍的樹與枝。淩烈的秋風搖動枝木,冷月落了下來,將層層疊疊的浪光透過窗棱漫過二人。

蕭嵐不再掙紮,魏瑾順勢輕柔地摟緊她,周遭靜默地只聞二人的呼吸,方才的爭執就在彈指之間,雖不足令人不適,卻久久揮之不去。

“可我不知道,她卻知道你不喜天青色,也知道你從不戴玉。”蕭嵐只要想到駙馬或許有其他喜好是溫南菱所知,她就想提劍和溫南菱比個高下,“你與她即便沒有私情,也有許多我無法插入的回憶。”

魏瑾錯愕了許久,遲疑了片刻才出聲,“嵐兒在吃醋?”

他比蕭嵐高出一頭,雖從背後摟著,卻能從上方和側方去看蕭嵐的神色來辨識喜怒,當下他正伸長了脖子、探著腦袋,目不轉睛地凝視那張雪白的小臉,細致地不放過任何一個表情,每一根纖細的毛孔……

蕭嵐悠然凝噎一瞬,頓然否決,“本宮才沒有。”

說著,下意識側眸,恰好與那雙探究的桃花眸相對,她臉悠然一紅,卻仍堅持著氣勢的堡壘與之對峙。

方才似乎有那麽一瞬,魏瑾甚至幾乎就能確定蕭嵐心裏有他,或者說有一些在乎他?可蕭嵐終究是公主,自小就在深宮練就出不動聲色的從容和淡定。他委實沒法確認,蕭嵐究竟是因為駙馬與溫二姑娘過去有著不清不楚而憤怒不甘,還是因為自己的夫君和別的女子有私情而憤恨。

他不是魏麟、亦不是駙馬,只想做蕭嵐真正的夫君。

“嵐兒……”

蕭嵐意外地察覺駙馬摟著她的手臂竟在發顫?

“我與溫二姑娘甚少來往,沒有任何回憶。若說回憶,嵐兒與上官彥才更像青梅竹馬,不是嗎?”魏瑾說完有一瞬間的後悔,生怕蕭嵐的答案他承受不了。

蕭嵐滿臉懵圈了一瞬,她揚起下巴反問,“駙馬吃醋了?”

“是!”

\"……\"

明天降溫,大家保暖哦!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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