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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識枕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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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識枕邊,人

來的路上,蕭嵐聽宋都尉說溫檐差人去了好幾回城外的軍營給駙馬傳口信,要他回魏武侯府,駙馬一概以公務繁忙委婉拒了。不用說她也知道,溫檐定然是為了大郎來煩駙馬了。

秋闈在即,京都人流陡然擴增,城內的防務兵卒不夠,魏駙馬領了一個營的人馬進京彌補空缺的防務。他日日早出晚歸,哪有閑工夫給魏家大郎擦屁|股!

駙馬從青雲軒出來不久便遇上了溫檐,對方顯然是守株待兔的。駙馬不予理會,溫檐就將不孝的罪名壓了上來。

當街鞭刑!

鞭刑沿襲了前朝,乃用藤棍鞭打受刑人的後背,以此警戒族內的後生。

可宋都尉說溫檐打的是駙馬的頭!

蕭嵐聽了後怕不已,見了人更是聲音都在打顫,要不是宋都尉白跑了一趟頤園才尋到了她,駙馬的一條命怕是要折在這裏!

“殿下,我本是一片慈母之心來尋二郎的,奈何他見了我這個母親連個照面和招呼都沒有。我十月懷胎不易,歷經千辛萬苦才生下他,就算是有天大的矛盾與隔閡,念在血濃於水,他也不該對親生母親視若無睹啊!”溫檐被書劍扣在墻上不得動彈,悲慟委屈地淚流滿面,“如此不仁不孝之人,大家夥兒都是看見的!古聖賢書有雲百善孝為先!逆子不敬愛父母和兄長,就因為他是公主的駙馬,臣婦連教訓的資格都沒有嗎?臣婦鬥膽一問,逆子是借了誰的勢,敢如此罔顧血親人倫和孝義?”

蕭嵐知道溫檐多年橫走內宅,已練就了精明狡詐的虛偽臉孔,也漸漸意識到今日就是一場令駙馬啞巴吞黃連的局!她懶得廢話,而是令人將駙馬先擡回頤園。

駙馬傷勢很重,血流不止,馬車徑直去了太醫院。

醫官們看著滿身是血的魏駙馬嚇的不輕,一陣慌手慌腳翻箱倒櫃取出藥和棉布,有條不紊地分工地給他擦洗傷口、塗抹藥膏,包紮。

處理傷勢的時候疼醒了駙馬,醫官見他冷汗如雨,額間、手臂的青筋爆凸,拳峰顫顫,有掙紮之勢,忙道:“駙馬爺忍一忍,就快要好了。”

駙馬的意識雖模糊,薄唇卻始終張張合合,仿若要說什麽,可他的聲音太輕太虛,醫官們根本聽不見。

蕭嵐趴在他身邊,輕輕握他的手,將耳朵往他薄唇上貼,聽見他不停的語無倫次。

“……嵐兒我沒事……我還要給你兜底的……”

“為了嵐兒……不會身至險境……”

悠然,蕭嵐眼眶滾燙,她另一手也輕輕握住駙馬薄繭的緊握的拳頭,顫聲道:“我等你,所以你一定要好起來。”

回答她的是駙馬的夢囈……

溫檐當街鞭刑魏駙馬很快傳遍京都。

四夷館。

成爾歌聽說了以後,眉骨擡的老高,她案前放置著各種瓶瓶罐罐和精致的小盒,心腹女官正用小勺從瓶瓶罐罐裏頭挖取藥末,再摻到精致的小瓷盒裏,攪拌均勻後,上好的凝脂香粉就做成了。

“看不出這個女人竟是個狠人吶,也是,一般寡婦都比較豁得出去!”成爾歌當然知道行宮魏家大郎的荒唐事兒,她的視線落在外邊的蒙特舍身上,若有所思,“你們說,這個魏家大郎究竟是不是那女人的親兒子?”

巫醫回說不知道。

蒙特嘉順著成爾歌的視線看向外邊,隱隱悟出了弦外之音,“母後懷疑魏駙馬也……”後話咽在喉中。

巫醫這回也反應過來了,他自高奮勇地請旨,“臣去想辦法查清楚來。”

蒙特嘉單手扶肩請旨,“母後,由兒臣去查。”

成爾歌兩個都準了,學大齊人說:“你們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吧,不論誰先誰後,只要查了出來我都有賞。”

巫醫和蒙特嘉應是。

看著一盒盒精致的凝脂香粉,成爾歌得意的笑著自言自語,“這大齊一行是越來越有趣了。”

魏宅眾人聽說了駭聞皆是雞飛狗跳。

“宗婦溫氏真是越發沒分寸了!”魏氏族老魏碩明是除了溫檐母子唯一知情魏瑾身世的外人,他心道溫氏公報私仇!這是要把魏瑾往死裏逼啊!可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莫不是要毀約?

看著丈夫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在堂屋裏沒頭蒼蠅地走來走去,魏碩明的妻子王氏就覺得頭暈,“魏家大郎和二郎的名聲都臭了,與我們不是好事嗎?他們倆如今都沒資格襲爵,老爺何苦自尋煩惱?”

“說你短視你還不自知!”魏碩明停下步伐,嫌棄地瞪著妻子王氏,“他們的名聲都臭了,決兒會不受影響?”

“市井百姓尚且不知,可甭管是世家貴族還是寒門子弟,誰不知魏家大郎在行宮的醜事?宗婦溫氏處事不公也就罷了,還亂嚼舌根是非當街鞭打魏駙馬,將他打的只剩下半條命。我們若是當個兩眼瞎,豈不是讓滿京都的都知咱們是顛倒乾坤的混賬!”

“秋闈在即,考官看見了決兒的名字就會想到我等今日對宗婦霸行做視不理,決兒的前程難免坎坷!決兒日後入了仕,同窗問起今日之事他為何不做反應,你讓決兒如何說?”

王氏噎了噎,恍然大悟出背後的牽連,“那可如何是好?”

彼時,魏決匆匆回來,神色疲憊。和他一同回的,還有滿馬車的補品和禮物。

魏碩明一看心道不好。

夫婦倆湊近上前問。

“魏駙馬傷勢如何?”

“預備如何處置宗婦溫氏?”

魏決嘆了口氣搖頭,“頤園門房的稱不見魏家人,至於侯爺夫人已回了侯府,但由禁衛軍看守。”

“禁衛軍都驚動了!”魏碩明呆呆地看了眼遠處,腳步退後跌坐在圈椅上。

“父親還在猶豫什麽?”魏決不明白,“當斷不斷,必受其亂啊!這一回侯爺夫人是真的鬧過火了!”

消息一出來,魏決就請示父親速速通傳族長、族中的長老、還有其他威望的族親,聯名罷黜了宗婦侯爺夫人溫氏,然而父親卻躊躇不定。

魏碩明有苦不能言,自從答應溫檐抹除魏瑾的身世,他就在欺君的這條船上再也沒法下來。若此時提出罷黜宗婦,溫檐必然將秘密和盤托出,屆時他兒魏決的前程盡毀!

“容為父再思量思量。”他避開兒子探究的眼神。

相爺府。

“駙馬爺被魏武侯夫人打了不知多少下,他頭破血流楞是沒吭一聲,也沒反抗一下,腳都不帶動一寸的。嵐殿下趕到的時候人已經不省人事了,是僵硬著身子倒下的去的……”嬤嬤受了溫南菱的吩咐,先去那個巷子口問了一圈,又到頤園使了些銀子問了駙馬爺的近況,“醫官說人暫時是沒事了,可始終昏迷不醒。”

“溫姑姑瘋魔了嗎?親生兒子竟下如此死手!!”溫南菱心急如焚地對鏡梳妝,一邊吩咐丫鬟去取好看的襦裙,一邊安排管事嬤嬤:“你去庫房將南海的千年人參拿來,我親自送去。”

嬤嬤哎了一聲就走,可覺得不對勁又折回來,“姑娘要親自去?”

“我看自己的表哥有何不可?”溫南菱理直氣壯,別好最後一只珠釵。

嬤嬤卻是曉得溫南菱的心思的,不敢點破只能委婉說,“天色已晚,不如讓老奴代姑娘送去以表慰問,況且有嵐殿下照料,想必駙馬爺很快就會好的。”

“哼,她若真照料住了,表哥會遭此一劫??”溫南菱一雙美目燃著怨毒的火,表哥好歹也是駙馬,溫姑姑不看僧面難道也不看佛面?顯然,溫姑姑沒將蕭嵐放在眼裏,若是她,絕不會讓表哥受此大辱!

嬤嬤只得照做取來人參,溫南菱稍稍裝扮了一番就出府,卻在門口看見自家的馬車裏下來了母親李氏,“駙馬爺已睡下了,菱娘隨我進去。”

李氏知道女兒的算盤,是以趕在更早之前就親自送了補品去頤園。溫南菱不甘地看了眼頤園的方向,咬了咬唇,沈了沈肩,轉身回府。

頤園正殿的主廳。

宋都尉又將事情的經過闡述了一遍,既沒添油加醋地抹黑魏夫人溫檐,也沒給魏駙馬狡辯絲毫,而是純粹的敘述。

啪!榮國公手掌狠狠拍了拍身側的案幾,“豈有此理!虎毒尚且不食子呢!那魏家大朗是個強行淫|亂宮女的宵小鼠輩!皇上體恤魏武侯英年早逝,又憐惜他體弱難得還有些文采,是以從輕發落。這也是看在幹兒子的面子上,他們竟然不領情?世上怎會有如此是非不分、顛倒黑白的生母?”

“我看魏夫人不是心瞎眼盲,而是與那魏家大郎一丘之貉!俗話說得好,不是家人一進一家門!”

都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可魏家大郎和二郎相差甚遠,除了長得有那麽一點相似以外,兄弟倆品性、志氣、言行舉止天壤之別。

當真龍生九子各有不同?

上官宏涼涼看了眼榮國公邱赫,後者瞪他,“駙馬是我府裏長大的,不算!”方才那話也罵了幹兒子,自然就帶了幹兒子的妻子蕭嵐殿下。邱赫不怪上官宏計較字眼,在他心裏,幹兒子就是邱家人。

“早知我就和魏兄同行了。”姚仲仁有些自責,他聽到消息就趕了過來,至今沒看到魏駙馬,蕭然殿下正在照料魏駙馬,至今也未露面,想來定是傷的很重。

他嘆氣,“市井街坊都在傳,魏兄犯了什麽大逆不道的過錯,還請李公公回宮啟稟皇上,微臣想出一紙告示,將魏家大郎行宮的荒唐事簡略概囊,道明魏將軍並非不孝不仁不義,相反,而是因不助紂為虐這才被魏夫人鞭打,最後蓋上刑部的工印。”

如此也算是震懾魏夫人。

掌印李厚本就是奉旨來慰問,聽了這則提議覺得很妙,“姚侍郎有心了,咱家回宮就啟稟皇上。”

今日這事魏夫人的確做得過了,他來之前,皇上去了皇後宮裏。溫檐與皇後同宗,想來皇上也是希望皇後出面訓戒溫檐。

宋都尉面向姚仲仁拱手,“屬下替魏將軍謝過姚侍郎。”軍中的兄弟聽說後都氣瘋了,倘若對方不是魏將軍的生母,早就提刀過去。

“好提議!”邱赫神色依舊怒不可抑,“這魏氏宗婦已經不是頭一回作踐我兒了,解決了這回還有下回或是下下回,當真是煩不勝煩!若是個男子,我一刀宰了他去,再大張旗鼓風風光光地將我兒迎入國公府做國公爺!”

正好他沒兒子,他也不怕已故魏武侯怪罪,誰讓他選了個天煞的妻子,把好日子攪合的人仰馬翻!

掌印李厚笑了笑,“國公爺性情中人。”

心中認為這萬般不可能,只是他不知道,榮國公根本不在乎什麽公爵的繼承。

上官宏神色凝重地點點頭,“是得想個法子,不可再讓她作踐魏駙馬。”

他與韓獻是忘齡至交。

當年魏武侯與韓瀾漪的婚事就差過了明路,若非一樁撲簌迷離的貪銀案,韓獻舉家獲罪,魏武侯的發妻一定是韓瀾漪。奇怪的是,韓氏獲罪的第二日,魏武侯的父親便與溫檐的父親訂下婚約,且流傳出魏武侯此生不納妾的深情明言。

孰是孰非上官宏未知全貌不予定論,但他和魏武侯也算是生死兄弟,照料他的孩子責無旁貸。

且上官宏隱隱有個猜想!

只是毫無證據的事暫不得亂說……

魏駙馬和溫檐母子情絕,於蕭嵐也有好處。

“父親的意思可是脫離母子關系?”上官彥問。

上官宏面浮淺笑,“知父莫若子。”

廳內鴉雀無聲。

歷朝歷代都是以孝、義、仁、德治天下,脫離父母關系的子女一般多為不孝,不尊重父母,或者有重大違背逆反道德人倫的行為。他們多被家族視為不恥,而家族為了聲譽和名譽,將這樣的人踢出宗族來以儆效尤。

“這恐怕不妥吧……”姚仲仁沒說下去,但他的意思眾人卻都是明白。

斷絕了母子關系,就等於脫離宗族,在大齊沒人可以脫離宗族。除非是不仁不孝不義的窮兇極惡之人,魏駙馬和溫檐斷絕了母子關系也就不是魏氏中人,日後他但凡有戰術上的錯誤被政敵抓住了,一定會窮追猛打。

“那就讓他跟我改姓邱!入我們邱氏的門庭!”榮國公非常豪氣的說。

“榮國公稍安勿躁,準外姓人入門庭,不是三言兩語就能定奪的。”上官宏雖未言明,但眾人心裏已有了思量。

魏氏宗親不會答應讓魏駙馬離宗,怎麽說都是皇親國戚,弄巧成拙讓魏邱兩氏結仇就事與願違了。

一直靜默的蕭譽開口,“若能將父母子女脫離關系改一改,脫離者依舊在宗族裏,不用因為被宗族除名。”

眾人一聽都豎起耳朵。

迎著眾人的視線,蕭譽想起看的一本書,“《孟子》中有一則著名的故事。一個叫顧渚的人因為父親的不道德行為,決定斷絕父子關系。他說:父之不孝,三年諫之不聽,去之。母之不孝,三年諫之不聽,去之。兄弟不睦,三年諫之不聽,去之。”

“《史記》中有一則關於申屠氏的故事,說的也是脫離父子關系。申屠氏乃春秋時期的大族,族長申屠建因為與兒子申屠融發生了激烈的分歧,二人決定斷絕父子關系。申屠建寫下,永不相認、永不相見、永不相問、永不想想,這四個永不。”

“後人便稱為斷父子書,但申屠融依舊在申屠宗。”

蕭譽說完,榮國公看他的眼神多了幾分意外,這個毛孩兒隱隱有了儲君的氣度。

姚仲仁眉梢挑了挑,緩緩出聲,“這就得修改律法。”

蕭譽道:“不錯。”

瑤光殿。

寢殿裏彌漫著濃的化不開的血腥味,浸滿血盆的水換了一盆又一盆,駙馬回來後傷口裂開,幾名醫官只得重新給駙馬清洗傷口,再包紮好以後,他們皆是大汗淋漓。

駙馬靜靜地躺著,臉色毫無生機。臉上殘留著血印,墨發了洗了又洗,才祛除幹涸的血塊。

“殿下,駙馬爺的血是止住了,可傷的太重,後半夜怕是會高熱,切莫要謹慎守好了,下官已開了凝氣補血和退熱的方子。”醫官擦了一把汗道,又叮囑了一些註意事項。

蕭嵐點點頭,令翠竹送醫官。

梁若原看蕭嵐的臉上、脖子上、身上都是血,裙子看不出原來的顏色,寬慰她,“嵐兒先去洗洗,換下這身血衣。一會兒駙馬爺醒了,瞧見你這身,怕是會嚇得不輕。他現在神識是混沌的,指不定會以為嵐兒出了什麽事。”

上官雪點頭,“你放心去,我和母親在這兒看著,我保證不眨眼!”

蕭嵐腳步雖往凈室去了,可心卻沒跟著過來。翠竹見她魂不守舍的,一邊替她換下衣裙,一邊和她說些話安撫駙馬爺一定會好起來的話。

沐浴後,手上、脖子上、臉上恢覆了玉白的肌膚,蕭嵐卻猶覺身置駙馬的血海。

銅漏已時了,梁若原和上官雪回了明池殿。

後腳,蕭銘來探望,她如今也被涼州襲爵一事纏的焦頭爛額,無暇幫襯蕭嵐。蕭嵐理解姑母有自己的苦衷,也沒勸說什麽。姑侄女倆說了會兒話,蕭銘再回了秋華殿。

天穹蒼黑如墨,雨時而大時而小。

瑤光殿門緊閉,仍有潮濕的水汽從門縫鉆入殿內,床幔輕輕晃動。蕭嵐走近拔步床,用薄毯壓住床幔,再令焉桃和翠竹用錦毯堵住縫隙。

“夜色深了,公主回主殿睡吧。”翠竹知道蕭嵐擔心,“奴婢叫了四名小廝、四名宮娥候在耳房,駙馬一有風吹草動,他們就分班照料。”

韓礫點頭附和,“是啊,殿下若是再累倒了,駙馬醒來也會擔心自責。”

蕭嵐沒聽到般,“他是我夫君。”

翠竹和韓礫對視一眼,聽不出這話何意,也都知道駙馬是蕭嵐的夫君,二人正都疑惑之際,又聞:“夫君受了傷,我理應留下來陪護。”

翠竹和韓礫都想說,蕭嵐還是公主、君臣有別之類的,蕭嵐指了指拔步床外發話,“把羅漢榻搬來。”

二人相視一瞬,都默契的沒再提,應聲去辦。

做完這些,帳內忽然傳出連續的咳嗽聲,蕭嵐三兩步走過去,鉆進床幔,手輕輕拍在駙馬的胸膛上。

醫官說駙馬爺頭部重擊,但喝了藥,淤血下行,經肺腑時定會咳嗽,需要拍拍助淤血排出來。

蕭嵐的手輕輕拍了一下,接著拍第二下時,駙馬的手握了上來,他薄唇微微闔動,似想說什麽。蕭嵐趴了下去,側耳傾聽,可什麽都沒。

她要抽手時,駙馬似感念了一般,另一只手也握了上來,兩掌緊緊包裹她的小手,薄繭摸索,生怕跑了似的。

見駙馬不咳了,孱弱的呼吸綿綿響起,蕭嵐嘗試抽出手,然而紋絲不動,最終她只好側躺睡他身側。

夜色催深,綿延不絕的雨滴砸在檐上,滴答滴答的脆響在夜裏格外清晰。殿內案上銀鋼燭火光熹微弱,隱約在床邊落下一片暗淡的光暈。

察覺到手外包裹的熱度散了,本就睡的不踏實的蕭嵐睜開昏懵的雙眼,撐起身子看駙馬。

他面色坨紅,薄唇幹裂,她伸手覆在駙馬的額上,果然滾燙高熱,大抵因為熱的難受,他在睡中無意識將被褥揭開了一半。

蕭嵐喚人取煎好熱著的藥來,耳房裏應了聲,接著是一陣手忙腳亂的聲音,不多時,翠竹捧著散發深濃的苦腥藥過來。

蕭嵐宿在這裏,小廝不可進來,幾個宮娥合力才將駙馬扶著坐起來,翠竹用湯勺餵了好幾次,藥湯多半都從薄唇溢了出來。

見狀,蕭嵐令她們重新放倒駙馬,她拿起藥碗喝一口含在嘴裏,垮坐駙馬身上,定定看了眼閉目的人,深吸了口氣,緩緩俯身貼近。

體魄相依,兩唇相碰。

柔軟、滾熱隨著呼吸混淆著苦和烏木墨香緩緩融合一起,再點點滴滴沁入她心脾和百骸。

一口餵完,蕭嵐又接著餵第二口、第三口……

整碗藥餵了下去,駙馬的熱度徐徐褪下,綿長的呼吸再度響起,蕭嵐松了口氣,卻不敢掉以輕心,就在他身側重新躺下,翠竹這回也不敢去耳房了,守在屏風外。

蕭嵐不知睡了多久,被翠竹輕聲喚醒,得知駙馬的熱度又升來。

翠竹還想再試試用湯勺餵,蕭嵐已果斷接過碗喝下一口含著嘴對嘴的餵藥。

整個晚上如此反覆了三回,清晨的曙光微微顫抖,逐漸劃破黑暗的天際。一輪紅日緩緩升起,光芒萬丈,染紅了半邊天空。

蕭嵐困得睜不開眼,口裏充斥著苦澀,饑腸轆轆,又困又餓。草草食了幾塊紅棗馬蹄糕,她由翠竹扶著回了主殿沈沈睡了過去。

再醒來時日上三竿,外頭傳來熙熙攘攘的說話聲。

“公主累了一宿,要不你來餵駙馬爺吧。”

“這怎麽成?我一個大男人……”

“正因為你是大男人才讓你餵啊,難不成你還想在公主府裏給駙馬爺擡個侍妾餵?”

“好翠竹,我哪兒是這個意思……”

蕭嵐喚了聲翠竹,門吱呀一聲開了,翠竹繞步屏風後而來,蕭嵐問:“駙馬還是不能食藥嗎?”

翠竹見她清澈的眸中布滿了血絲,心疼不已,點點頭道:“公主再歇歇,奴婢請韓侍衛代勞。”

“他代勞了,本宮日後怎麽讓駙馬近身。”蕭嵐萎靡而慵懶得起身。

翠竹暗暗拍了拍嘴,忙上前替蕭嵐穿戴梳洗,邊告罪,“是奴婢思慮不周。”

來到偏殿拔步床,蕭嵐熟練地垮坐上,一口一口地餵藥。她含著最後一口藥附身時,駙馬眼睫顫了顫,緩緩撩開眼皮。

雙唇相碰,四目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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