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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識枕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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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識枕邊人

帳內靜默屏氣,卻有駭然、驚異、詫然的暗流在湧動,漸漸的暗流匯成江河湖海,幾欲灌滿帳篷。

能將四個骰子搖出順子普天之下都沒幾人做得到!官員目瞪口呆之際對先帝遺珠多了幾分佩服和嘖嘖稱奇。

“殿下的骰術精準超凡,微臣認輸。”遇上激流就該勇退,溫相爺的吩咐已達,溫故見好就收,輸了銀子肉疼還丟臉,這個道理他懂其餘人也懂。

諸位官員皆暗暗松了口氣,他們有的是迫於形勢依附和歸屬溫黨,俸祿管一家老小已是緊巴巴的,輸一兩金就會捉襟見肘了。

看破了這點,蕭嵐更不會同意,學著溫故相邀駙馬的話反唇,“駙馬善於弓箭和騎射,文章詩賦也頗有造詣,然溫大人鬥酒既不好投壺和行酒令,也不好騎馬射藝,卻唯獨選了自己擅長的骰術,駙馬雖絲毫不通但依舊應承了溫大人,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是這麽個道理。可是……”蕭嵐緩緩徐徐的音色每吐出一字,溫故的臉上就囧澀一分,其餘官員亦如淩遲一般掛不住臉,她嗤笑,“心懷內顧之心知難而退不外乎如此,本宮也明白。”

話已至此,眾人皆是垮了臉,蕭嵐公主就差名言他們輸不起見好就收,卻死活逮著駙馬來贏此舉下作了!再畏縮下去他們便妄為男人!伸頭便是挨宰,要麽便是縮頭烏龜的勢力小人,傳出去臉也丟盡了!

溫故作揖:“微臣慚愧,就陪殿下玩上幾輪。”

他硬著頭皮坐下,骰術也講究時運,他就不信殿下每一回都贏!但他依舊耳語吩咐親從去準備金子,因為他感受到不贏得天昏地暗誓不罷休的氣勢,實在輸不夠了這不還有其他人嘛!要賠錢也是一起,罷了罷了……

幾輪下來,他腸子都要悔青了!

公主的骰術變幻莫測,要麽擲出數字相連的順子,要麽擲出豹子。兩種骰式來回切換,四顆方正的琉璃小子在她眼裏猶如長了手腳一般,讓它們往東絕不往西。

看著越來越少的荷包,溫故心裏狠狠滴血,從來沒有一次如此期盼他能趕緊病倒!面上還得維持著得體的笑,如今,但凡聽見那骰子聲就感覺家底快要被掏空了!

最後一金輸完,溫故實在不敢也不要再玩了!當下什麽面子裏子通通見鬼,他厚著臉皮下桌請別的官員上來。

那些人豈敢上來?

他們一面朝溫顧苦著笑臉,擠出比哭還難看的笑色自謙說不行……一面心裏埋汰溫故為何不一人抗下做個輸大頭。溫氏又不差錢,他們可差的狠啊!

溫故輸的就剩一身官袍了!再輸下去就得光著腳回去!他楞是下了桌再推了一個又一個輸小頭的官員陪蕭嵐玩。

兩盞茶的功夫不到,蕭嵐贏了帳篷裏所有官員的金子,眾人皆表示輸幹凈了沒有籌碼,可她哪會輕易停下來?

“可以賒賬,不算利息。”

眾人一聽腦袋搖的比撥浪鼓還猛,蕭嵐手指撥弄骰子,漫不經心,“本宮還沒玩盡興,爾等就拿換玉佩等隨身飾物做籌碼也成啊!”

魏瑾想笑,迷離得醉眼卻是混沌不明,他想說差不多了,可難的見蕭嵐玩的肆意盎然,他不忍心打攪遂醉熏熏的附和,“玉束發冠也可。”

蕭嵐點頭,“對!”

眾人:“……”終於體會到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了!

一盞茶功夫不到,所有人身上除了衣兜所剩無幾,公主卻沒停的意思。

啪嗒啪嗒的響聲不停,眾人聽著便頭皮發麻,蕭嵐一雙小手把玩著四枚骰粒,臂彎上的雪紗帛拖輕盈飛晃,臉上意猶未盡的笑色燦若秋光,“溫大人內子可在隔壁的宴帳陪叔母呢?”

“……在的。”溫故暗覺不妙。

宴帳支棱的很寬敞,內設有酒宴,觥籌交錯,醉香四溢酒香濃。

蕭恒身著金線龍紋袍坐在首席之上,溫麗抒身著緋紅金鳳凰紋飾交疊領華裙,臂彎的百鳥刺繡帛披拖拽垂落,她坐蕭恒右側。後宮的妃嬪環繞帝後而席,她們頂上的翠瑙珠光寶氣,但都很有分寸恰好次於皇後顱上的風吹牡丹冠。

蕭茵緊挨著溫麗抒,蕭譽則坐與宗親中間,與他們相談甚歡,權臣重臣圍繞其次,男賓對側皆是盛裝出席的官夫人。

邱清如的夫君正是溫故,她正陪著皇後娘娘說笑,出去又折返的侍女匆忙渡步來,下蹲覆在她耳邊說了什麽,邱清如笑色茫然一噎,神態似吃了苦瓜似的吞不下去也吐不出來!她埋怨睇了眼對側的溫霆祿,從手腕上卸下鐲子,侍女為難的搖搖頭,她只好將珠釵、耳飾等拿下來塞給侍女。

宴席沒因這一小小的微變生異,直到更多的官夫人將身上的飾物拿下,既無語又嫌棄地遞給侍女,溫麗抒失笑,“還未到就寢的時辰,諸位怎就卸珠釵了呢。”

女子只有在就寢時才會卸了滿身的飾物,皇後的話也引起宴上諸位大臣的好奇,他們發現這些官夫人都是溫黨的家眷。

“回皇後的話,外子正和嵐公主在隔壁賬內玩骰術,因為輸了籌碼不夠只好問臣婦借呢!”邱清如出生將門虎子,不興文臣儒士那套。她不喜溫霆祿以仕途拿喬丈夫替溫黨為虎作倀,反正有邱氏在背後兜底,是以不吐不快。

此言一出,眾人再看看溫黨的官夫人,各個都像被拔光羽毛的孔雀。

“哈哈—”蕭恒放聲失笑,當即拉著溫麗抒,“皇後陪朕去瞧瞧,諸位愛卿也一起來吧。”

浩浩蕩蕩的隊伍抵達時,帳外立著各家各戶的小娘子,正雀躍歡呼地刮分彩頭。

“我要這只鐲子,過幾日正好是阿娘的生辰!”

“那個金環留給我,給長姐誕下的麟爾。”

“好剔透的玉佩,回去拿給我阿兄佩戴正合適。”

“曜變天目盞價能留給我麽?我阿爺酷愛茶道。”

“諸位娘子莫急,有很多呢。”

溫黨的官夫人一看就知道是她們借出的籌碼,紛紛瞪著輸了昏天黑地的夫君!諸位溫黨的官員以溫故為首面色怏怏地迎駕。

“你們何故如此歡悅啊?”蕭恒明知故問,嵐兒自幼就在蕭家大宅裏玩骰子,溫故這會兒怕是回味過來碰上高手。

蕭嵐笑笑道出始末,“我替駙馬和諸位大人比骰術,他們贏了我就自罰飲酒,我贏了他們就破財。諸位大人都很照顧嵐兒。”

輸的一毛不拔還要請夫人兜底的官員們:“……”

這樣的照顧他們可出不起了!

蕭恒刻意指了指姑娘們,“這又是何故啊?”

“嵐兒不愁這些身外物,正逢諸位大臣的千金在玩投壺,就給她們當做獎賞,不論輸贏都有,徒增喜慶,也算是諸位大人的一片心意!”若是蕭嵐全收了,便是給往後的某一日溫黨奏她奢靡驕縱的借口了。

借花獻了佛,蕭嵐不忘頌花,“諸位千金孝恭,挑選彩頭時不忘父母和家中兄弟姊妹呢!”

蕭恒順著蕭嵐的話讚臣子,“傳家萬世皆宜勤,教子千方首為德,諸位愛卿為我大齊培育良女,可喜可賀啊!”

教養女兒的都是官夫人,蕭恒讚了大臣,官夫人臉上自然沾光,跟著眾臣頷首致禮。

“臣婦之本分,皇上謬讚了。”

溫黨見狀果然笑笑釋然,就都當是贈給同僚千金的小禮物。溫霆祿面浮囧色,願賭服輸卻也不好說什麽。

韓礫正攙扶著魏瑾往馬車去,聞言不禁暗暗佩服,殿下為少主出頭贏了分給所有的女娘,這裏頭有溫黨的千金也有其他黨羽的,溫黨不能為了這點身外之物同殿下置氣。

半醉不醒的魏瑾耳囊扯動,他怔怔地望著那抹紫羅蘭倩影,思親越發洶湧。

簌簌的冷風撥動廊檐下的宮燈,冷月飄上墨空欲落不落地掛在石榴樹梢之顛,如水的月霜給火紅的榴果覆了層淡淡的冷霜。

明圓花庭姹紫嫣紅,拂面的秋風裏彌漫著濃濃的桂芬,蕭嵐紫羅蘭裙掃過白玉蘭石階,見寢殿的仆從魚貫而出,臉上掛著憂慮。

駙馬爺一身酒氣的回來,自個兒在凈室裏待了半個時辰。韓礫頓覺不對勁,進去時人竟不見了!只見滿室的水跡耀著陸離的光圈。

駙馬爺喝了酒,仆從不敢耽擱,只好滿明圓的找。

“韓礫帶一隊人去圓外尋,記住不要聲張。其餘人再仔細尋一次,像枯井、天坑都不要放過。”蕭嵐想起朝堂一位大臣應酬醉的厲害,回府時竟一頭栽到井底,因著是冬日,大臣磕破了頭血流不止,發現時人已沒了氣。

頓覺方才對溫故還是客氣了!

眾人腳步飛快四散。

秋夜深寒,蕭嵐進屋坐在銀碳火盆邊等,一盞茶未飲盡,韓礫就差人回說找著了。她面色一喜,眸光越過來人看向外頭,除了黑壓壓的夜色什麽都沒,看了眼來者問,“人呢?”

“韓侍衛說駙馬爺不肯走,奴才不敢耽擱只好回來請殿下指示。”

有什麽好指示的?打暈了抗回來不就是了!蕭嵐蹙眉,再不讓駙馬飲酒了!

回到挨著馬球場的夾道,越過一幢幢帳篷,終是在湖邊的一顆枯了枝條的柳樹下,蕭嵐見到駙馬。

湖水嘩嘩流淌,輕輕拍打岸邊的怪石,遠處古木參天,駙馬挺拔勁俊的身影顯得有幾分蒼涼,他面前黃土方寸之間立著一截枯幹的柳枝。

“隨我回去,著了涼我可不管駙馬。”蕭嵐累極了,語態難掩責備。

駙馬深眸凝來,二人隔著幾步距離,中間地上一株幹枯的柳枝。他神色恍惚,玉冠翹起一些碎發,醉態淋淋,桃花眸爬上幾抹孤寂的殷紅,仿若失孤的幼鷹飛不回巢穴。

頓了片刻,駙馬沈重的定步而來,他啞聲:“嵐兒要拋棄為夫嗎?”

駙馬張開雙臂緊摟蕭嵐腰,醉話連篇,“為夫生是嵐兒的人,死是嵐兒的鬼,嵐兒不可不管為夫……”

這不是話本上被拋棄的女子質問男人的話?!

蕭嵐頓覺頭疼,一邊安撫一邊推開駙馬,怎料喝了酒的人勁兒這般大!蕭嵐推了好幾回駙馬像一座山似的巍峨不動。

“我若是不管你、想拋棄你,怎會叫溫黨他們輸的底朝天?”

“我只是生氣,你醉的不輕,應該待在明圓休憩待酒醒!三更半夜你在此處逗留總是不妥,你不隨侍衛回來,我只好親自來尋。”蕭嵐難得對醉鬼耐心了一回,“你傻傻的怵在這兒還不肯走,就說那話嚇唬你罷了。”

都說不能與醉酒之人一般見識,果然如此!

說動了駙馬,他松了力道,緩緩凝視蕭嵐,裏頭漾著深濃看不懂的繾綣,她聽見他說,“嵐兒不在,為夫不敢等酒醒。”

女主會在行宮慢慢開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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